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心之岸 > 第2章 小荷尖尖
    人生有涯爱无涯,


    生命有岸心无岸。


    一一题记


    时值暑假,在人们记忆里含糊不清的某一天,结束大一学年的齐天明离开楚汉大学回农村老家看望父母。百里银湖近岸的陶一佬村是齐天明的家乡。“银湖水,长又长,银湖岸边是家乡。青鱼青,黄古黄,野鸭戏水荷花塘……”这里是共和国建国初期拍摄的第一批革命老区电影:《银湖游击队》的家乡,电影的主题歌早在60年代就唱红了大江南北,齐天明这一代人正是唱着“银湖水,长又长”长大的。在银湖地区三百多平方公里幅员上,河湖港汊密布,渔农水系发达。蜿蜒的内荆河从银湖县城东郊的长江排水闸出发,流经湖岸飘香的“野鸭戏水荷花塘”,流经齐天明老家的村庄,流经银湖县和内荆县16个乡镇,最后从下游的内荆县城西郊流入百里银湖。古老的内荆河与湖区沟网相交循环,编织出沿湖两县湖区的一道自然生态水系。因此,这里也被人们称之为梦里水乡。


    美丽的银湖滋养着一湖两县肥沃的土地,古老的内荆河养育了两岸渔农兼作的人家。走进陶一佬村,纯朴的乡村气息扑面而来:牛棚接屋,小猪唱午,家禽遍地,黄狗绕墙……美丽的乡村童话讲述着内荆河畔一代又一代生活梦想。


    陶一佬村的人户依河而居,背田而立。村庄河堤段中央岔出一条杨柳树簇拥的大路,这条大路与内荆河堤呈丁字形把村后的垸子一分为二,直接通往垸子尽头的高宇台。高宇台是老村的遗址,现在已经变成了村里的祖坟坡梁地。通往高宇台的这条大路叫做一佬堤,在一佬堤与内荆河堤交汇处左边,有一户小三间土坯房人家,这就是齐天明的家。


    齐家三间房子的中间是堂屋,堂屋后面的套子间是厨屋,房屋东西两厢是隔开的房间。这三间小房屋里住着齐家老少八口人,齐天明的大哥齐天红和大姐齐年桂已经完婚。齐年桂出嫁了不在家住,齐德良老两口和齐天红小家三口,再加上次女闰桂、三子天斌、三女秋桂三个,齐家一大家人口就挤在这三间土坯房里。自从齐天明去城里上学走了,他就好像在齐家没有立足之地了。


    好在是六月三伏天,齐天明不需要在家打地铺,晚上只要搬上家里的竹凉床就可以上一佬堤露宿了。一佬堤上的杨柳树树大根深,大热天里这道堤上十分凉清,是一佬村人白天躲阴夜间乘凉的好地方。每到夏天,村里大人小孩上一佬堤乘凉露宿的不少,一张张竹凉床一字排得老远。每到傍晚,附近的几户人家还总是近水楼台地抢占堤上的好位置。齐天明心想,将就将就吧反正过几天就走,他在暑假前就跟学校工艺美术厂的老师说好,组织几个同学暑假去那里帮忙打石膏,一天还能挣一块两毛钱。


    头天晚上,齐天明十点多钟才搬着凉床过来。一佬堤上的近位子已经被人家占满了,他只好往垸子开线远处走。到这个时候,齐天明的凉床也只能摆在最后一个了。他在树干上扯起大布夹被套撑成临时蚊帐,一头钻进去就睡了。这种厚厚的夹被套蚊帐还真管用,把被套封边的两角用麻绳系在两头的树干上,再用与凉床同宽度的两根小竹棍在里面撑开两头,罩在凉床上的夹被套蚊帐就算支起来了,既能防蚊虫叮咬又能遮住夏夜里浓重的露水。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这种自制蚊帐,有的在堤上抢不到位子,干脆就在家门口用枞担扯着夹被子露宿了。


    “金娃,金娃……”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在喊齐天明的乳名,他掀开夹被套蚊帐迷迷糊糊地望着来人:“嗯,你……”来人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膀子:“嘘——,起来。”他这才清醒:“去哪?”“高宇台,我先走。”方思情轻声地说。


    农历下弦月的天很黑,要到下半夜才亮。齐天明纳闷的是,这黒漆麻乌的天色一溜的凉床蚊帐,方思情怎么就知道他在这?


    明媚芬芳的夏夜,凉风拂面的垸堤。空气里飘着无名野花的清香,不知名的蝉虫在浅声低唱。弦月初露,夜色熹微。齐天明瞄着路中间的浅色带一阵快步疾走,很快就追上了方思情。方思情见齐天明跟了上来便放慢了脚步,他们沿着儿时捉迷藏的路线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齐天明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不禁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张凉床?”方思情轻声笑了:“你家的夹被服补丁最多,还用眼睛?格憨巴,用手摸!”齐天明无语。他看不清方思情脸上的表情,正想往前凑近点看看,方思情一把捉住齐天明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们走了好一阵子,方思情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告诉齐天明说,她有对象了,对方同意按养父养母的意愿倒插门。还说,对象就是他们初中时的同学范四海。


    垸子里传来“咯咯咯”的蛙鸣声,三点两点地敲击着齐天明的心扉。不知怎的,齐天明感觉心里有点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方思情的话题,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苦涩在心里涌动,他无法回避又无法排遣……在齐天明还来不及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又如何说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方思情打破沉寂地对他说:“范四海待父母很好,要是……”


    齐天明紧张地岔开话题:“嘿嘿嘿——,我们一起光屁股抽藕簪,还半夜三更爬到队屋顶上戳麻雀窝呢。”他借范四海说起了他们中学时的顽皮。之后,他又跟方思情讲起了校园里的趣事。方思情默默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下弦月已经挂上天空,微风开始抚弄一佬堤尽头婆娑起舞的杨柳。齐天明这才发现,他和方思情都已经长大了。方思情好像在回避什么,似乎故意在和他拉开距离。她一直听齐天明说着,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叹息。不知不觉地他们来到胡家剅子后堤的放牛场。村里的那口窑还在,只是荒芜成了一丘坟茔,里面埋藏着那个孩子王的记忆。再往前面就是高宇台了,那里是村里的祖坟地,这一带是他们儿时打滚的地方。


    方思情见齐天明收住了话题,便轻声地说:“下个月就和四海去登记,等到腊月完婚之后,明年一开年就去南方打工。”她说完侧过脸默默地望着齐天明。齐天明知道方思情在期待什么,他的女友也是他们俩的初中同学,现在已经是江城文工团的优秀舞蹈演员了。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心中的目标一直激励着他不懈努力。是她在牵引着他前行?还是他在追寻着那次青草坡上的相遇……冥冥之中,齐天明又回到了刚上初中的时候,银湖中学操场上,初中高中12个班级300多名学生列着方队。站在最前面的是刚入学的4个初中班,齐天明是初一(1)班的班长,方思情不在他的班上。学校操场上站满了学生,他不知道方思情站在哪里。


    “罗艾贞!”“到!”


    “齐天明!”“到!”


    “出列!”“是!”


    “向前一步走!向右转,齐步走。”


    齐天明和罗艾贞都是刚入学的新生,两个人被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长带到最边上的队列里。他已经记不起方思情当时站在哪里……“全体请注意,现在出发!”伴随学校广播里雄浑激越的解放军军乐响起,为期一周的银湖中学全校军训拉练正式开始。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军训是单独的,高中班的大文艺范儿等着刚入伙的小清新接班。300多号人的大队伍只有校园的广播音乐相送,一台收音机却成为宣传队20多名队员的特殊待遇。他还记得是收音机的音乐伴随他们最后出发。也不知道为什么,宣传队没有跟随大部队拉练下去,只是向前绕了一个圈便向另一个方向前进。前面是一个高高的青草坡地,队长一声令下:“原地休息!”


    一阵急行军之后,宣传队的队员们在青草坡中央席地而坐。齐天明和罗艾贞两个新人被甩在最后面。就在这个时候,队长带着的收音机里正播到一个广播剧里的歌曲:


    ……


    青草坡上你我相遇


    相遇,蓝蓝的天青青的地


    天地间只有我和你


    蓝蓝青青的,都是甜蜜的话语


    朵朵的淡淡的紫色的花衣


    你是勿忘我,我是勿忘你


    ……


    这是广播剧《勿忘我》的插曲,同学们向队长那边围了过去。只有他和罗艾贞两个新队员落在后面。


    “哎——,齐天明,你们在那干嘛?”队长在喊话。齐天明扶着罗艾贞的胳膊有点着急:“罗艾贞同学她……哎,你怎么啦?你说呀?”罗艾贞蹲在地上直摇头:“我肚子疼不舒服。就跟他们说,我、我没事的!”齐天明说:“队长,她有点不舒服,她又说没事的!”队长说:“好吧,交给你照顾她了,啊!”……这是他和新同学新队员罗艾贞的第一次相遇,在那片青草坡地上。和广播剧里的那首歌唱的一样,也是蓝蓝的天青青的地,他们相遇在广播剧《勿忘我》的歌声里。那天正遇上罗艾贞初潮,她好害怕好尴尬,齐天明傻傻地陪在一边跟她说话。从那以后,广播剧里的那首歌曲便成了两个人喜欢的秘密。直到两个人高中同桌时,他当了宣传队队长,她成了县文工团编外的舞蹈明星。她买了一台收音机,只要是遇上重播《勿忘我》那个广播剧,她就要拉着他一起听。广播剧里播的是一个村姑爱上老知青的故事,因为家乡没有火车,他们俩特别喜欢广播剧里的火车隆隆汽笛长鸣……


    “你说话呀?”方思情见齐天明呆呆地站在对面:“想什么呐?”“哦,嗯挺好的、挺好的!你和范四海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又一阵无奈的沉默之后,齐天明转过身来看到方思情的眼睛透着莹莹的光亮,便诚惶诚恐地转身向后堤高处的高宇台攀爬。


    方思情站在放牛场中央,轻声地唱起了李谷一的《乡恋》:我的情爱,我的美梦,永远留在,你的怀中。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只有风儿,送去我的深情……唱着唱着,方思情的声音渐渐地变得低沉哽咽起来,身子瑟瑟地颤抖着,眼角的泪花在月光的折射下扑闪着凄婉的荧光。猛然间,齐天明想起《青春之歌》来,想起林道静和卢嘉川的爱情故事……林道静写给卢嘉川相知相爱的那几行小诗闪现脑海:


    ……


    夏夜,明媚芬芳的夏夜啊


    你的窗外盛开着无名的鲜花


    明月照着你安睡的脸


    夜莺也在低声地歌唱


    它唱,唱——


    倒下的勇士你知道吗


    你心爱的姑娘拿起了你放下的枪


    ……


    当时,齐天明在读到“你心爱的姑娘拿起了你放下的枪”时,不禁潸然泪下。他为卢嘉川的英勇牺牲感到痛苦悲愤的同时,也为卢嘉川和林道静的爱情伤心不已,他在怜悯林道静的孤苦伶仃中失声痛哭了……《青春之歌》是他读到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现如今,他却在生活里读到了林道静……


    明媚芬芳的夏夜带走了齐天明和方思情的过去,他们在高宇台数完了儿时的星星,一直数到村里狗叫鸡鸣。天快亮的时候方思情走了,含着泪。齐天明木然地望着方思情消失在一佬堤杨柳树间的背影,心里顿生一阵凄茕……


    齐天明在家里过了一夜就提前返校了。心里惦记着女友罗艾贞,他想尽快摆脱在老家时的那种惴惴不安,好像只有见到罗艾贞了才能安静下来。


    中午一点多钟,他到江城文工团找她,不巧赶上团里在排演节目。他从窗户里向她招手她看见了,过了一会她从侧门出来。


    “这么早回来干嘛?”她在违心说话,语气有点嗔。


    “你不想我回来?那我走啦!”他也跟着装。


    “哎哎,等我一会,就一会。”她每次都是这样先装着后被他装的扛不住。


    “快点啊,我还有事!”每次他都会一装到底。


    “我知道,就一会。”她心里清楚,但她愿意。


    齐天明刚好抽完一支烟,罗艾贞便着一身白底兰花连衣裙出来了:“去哪儿?”


    “去荷花亭吧,暑假没人,安静。”


    “那好吧!”


    两个人一起来到楚大校园,校园里的人的确很少。他们走过一条青石板路,便来到九曲回廊,回廊从东湖畔曲折伸向湖里,尽头就是荷花亭。这时,荷塘的薄雾早就散去了,火辣辣的太阳把荷叶晒得垂头丧气的,一朵朵荷花却神采奕奕地倒影在水面上,白的如粉底,粉的如胭脂。有的荷花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儿全展开了,露出了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还是花骨朵儿,看起来胀得满满的就像马上要爆开一样。一阵湖风吹过来,清新迷人的荷花香气弥漫在九曲桥荷花亭,几只蜻蜓在荷叶上空飞来飞去。


    齐天明牵着罗艾贞的手,在九曲桥上荷叶丛中嬉笑着。齐天明顺手在曲桥边摘下一片小荷叶折成扇子递给罗艾贞,又摘下一片大荷叶当伞撑着,为罗艾贞遮挡着太阳。他们来到荷花亭,齐天明把做伞的荷叶垫在荷花亭的长靠椅上让罗艾贞坐下,自己站在亭子中央伸了伸懒腰,蹦跳了几下,转眼看着罗艾贞粉荷花样的笑脸,心中所有的空与慌都没了。他向罗艾贞点了点头,莫名其妙地说:“嗨——,天气真好!”罗艾贞轻轻地皱了皱黛眉:“这次回去就一天时间,感觉你变得怪怪的了?”


    “没有啊,我挺好的。你怎么样?”齐天明说。


    “你看我怎么样?切,没话说了是吧?!”罗艾贞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兰花连衣裙旋即飘舞的像个灯笼似的,齐天明觉得好看极了,便把手伸了过去。罗艾贞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齐天明顺势一带她便轻盈地投到他的怀中。他一手搂着她的腰部,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只见她的双眼闭成两条眼线,红润的嘴唇在轻轻地嚅动……从青草坡上相遇,她一直就是激励他向前的动力,仿佛从那时起便开始期待着这一刻,他不再犹豫了。随着那只托着她后脑勺的手本能地抬起,他把嘴唇轻轻地贴近她的嘴唇……就在这一瞬之间,就在两个人的嘴唇碰到一起的时候,两个身体都像触电似的一惊,她的两只手迅速抬起来抱着他的头,随即两个人激烈地亲吻起来。罗艾贞感觉到快要窒息了,齐天明浑身都在冒汗,他脸上的汗珠子滴落在她的脸上,直到两个人都吸到了咸味时这才松开。


    第二天,齐天明踏踏实实地来到校办工厂,同班的甘文章、中文系的小才子江山,还有新闻系的石磊和姜春民几个都在。


    “齐天明,你还真的来了。”甘文章说。甘文章跟齐天明都是银湖县的,两个人还是中学同学,知根知底的关系很好。甘文章的老爸曾经在齐天明家乡小湖口区当过区长,现在是银湖县政府的副秘书长。齐天明还经常跟他开玩笑,说他这个学生会副秘书长比他爸强,他爸参加工作都20多年了还是个副的,他还没走出校门槛就弄了个平级别。


    “哈哈——,齐大诗人是来体验生活的吧?”江山语气有点揶揄。


    “你才是湿人,你们全家都是湿人。你小子跟我来这一套,想搞我啊?”齐天明说。


    江山特别喜欢跟齐天明斗嘴,但每次都得不到任何便宜,这次又被齐天明踩了一脚,加上甘文章又在一旁看着他俩发笑便马上改了口气:“我哪敢搞你呀?哎,学校在研究应届生毕业分配,我们也该未雨绸缪啊,你的路子宽,帮帮我们几个嘛。”


    “我有什么路子啊,你们几个不是想去广东经济特区吗?”齐天明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怎么样?”甘文章说。


    “那边现在不还没搞起来么,我还是想先在江城呆几年再说。”齐天明说。


    “哎,文章不是说你一起去的吗?我们还指望你带我们闯世界呐!”江山说。


    “别这么抬举我了,啊!我哪有说过去呀,文章?”齐天明说。


    “江山这人呐,就喜欢捡到个鸡毛当令箭,我说他说了吗?”甘文章笑着说。


    “哎,别人滑不打紧,你可不能滑。要不然我们就找不到北了。”江山说。


    甘文章和江山他们好几个同学都想拉齐天明去特区,因为齐天明在这一帮同学中是最有主张的,他人缘好威信也很高,这绝不是校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得来的。这学期他的班主任老师钟继明又升了新闻系副主任,他这个学生会宣传部长也当得越来越火了,又是文学社团的诗歌朗诵会,又是文艺骨干的歌咏会,还有校园里的勤工俭学活动。他既调动了同学们的爱好热情,又解决了一些同学的经济窘境。在同学们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有主张有办法有关系的学生会干部。


    “齐部长,你打算去哪里?我跟你去!”连新闻系2班老实巴交的李国庆也开腔了。


    “我还没地方去呐。江山你们先过去,我做后援嘛。”齐天明说。


    “现在还早,我看你们别赊起官司来打了,到时候再说吧。”甘文章说。


    “俺看老齐会留在江城,他家属在这里,俺们这些光棍就只能像蒲公英一样啰。”姜春民说。姜春民是河南平顶山人,因为说话耿直被同学们称为河南大炮,但这个人心眼不坏。他妈妈年轻时曾经是湖北民间花鼓剧团的艺人,妹妹姜春红从小就喜欢跟妈妈唱湖北龙船调,现在和罗艾贞在一个文工团里。


    江山和几个同学眼看拉不动齐天明,大家也只好干活去了。齐天明这一次只组织了五六个同学在学校工艺美术厂里打石膏,一百多平米的厂房就他们几个人在那里晃悠,不免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厂房左右两边靠墙摆着一长排条桌,左边条桌上摆满了石膏像成品,一个半米高的断臂维拉斯亭亭玉立地站在中间,其它都是一些小一些的石膏像,有马踏飞燕、雄鹰展翅、松鹤延年之类,还有一些名人肖像等等。右边靠墙的条桌上摆着高矮不一的石膏像模具,两个美术师正在忙着手里的模具活,等美术师把模子做好了,齐天明他们就要往里面灌石膏浆。其实打石膏的活很简单,就是把石膏粉兑水搅拌成石膏浆,一桶半桶的打上老半天才能用。没有用之前还得一直不停地搅,因为石膏浆一停下来就凝固报废了。等美术师们做好模子,他们便把石膏浆灌进模子里,这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打石膏浆是个力气活,人虽然累一点,但一个暑假下来还能挣上六七十块钱,大家心里还是蛮安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