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纱去了好久,我好担心~”


    里纱一回来就被白兰缠上:“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吧?”目前看来尤尼的家人都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刚刚她出门问路还被友好的指路了。


    白兰撇撇嘴:“这可不一定。”


    因为回去还要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里纱和白兰跟尤尼告别之后就提前离场。


    回到车上里纱才感叹:“真想不到沢田同学会变成军人。”


    “军人?”白兰变成豆豆眼,“纲吉君说的吗?”


    里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


    “啊。”白兰总算知道里纱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了,他哭笑不得,“彩虹之子没来,我以为会是他们,没想到是纲吉君。而且纲吉君到底有哪点像军人了?”


    里纱理直气壮:“我也觉得不像啊,这不是排除法吗?狱寺是天才,怎么想都是科学家吧?杀手的话沢田同学又实在不像。不过……”她想了一下:“感觉沢田同学和尤尼小姐有点像。”


    “哪方面?”


    “很温和的感染力?”


    “那我呢?”


    “你?”里纱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差太多了吧,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白兰哭唧唧:“里纱好过分。”


    里纱摸摸他:“不是我们的赛道就不要闯了。”


    车上的暖空调总是容易吹得人昏昏欲睡,里纱今天稍微喝了一点酒。酒精助眠,她吹着暖风没出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领地就睡着了。


    等回到里纱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


    白兰没吵醒里纱,他抱着里纱上楼。眼神扫过在楼下等候多时的桔梗,他抬了抬下巴。


    桔梗躬身退了下去。


    尽管他们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气温的转变还是让里纱迷迷糊糊醒来。她费力地睁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离开的身影。


    注意到里纱醒了,白兰轻声道:“没事,睡吧。”


    里纱昏昏沉沉间感觉自己被放到床上了。她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抵抗住汹涌而来的睡意。


    “糟了。”白兰小小声道,“忘了说圣诞快乐了。”他看着里纱的睡颜放弃了。


    算了。再过几天还能说新年快乐。


    因为酒精的作用,里纱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里纱颓废地靠着床头半眯了十来分钟才终于清醒。


    虽然说现在是假期,但她这样好像也太颓废了。


    白兰不在家里,也没有给她留什么信息。他以前也一直这样。到来和离去都从来不打招呼,来来去去无影无踪,像是她投喂的流浪猫。到点了知道回来吃饭,但又不屑于被她收养。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怎么样,甚至因此觉得很庆幸恋爱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难。


    喂养流浪猫可比养狗省力省心多了。


    可是里纱今天发现白兰不在,她的第一反应是想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更具体一点,她很在意他做的事是否和他的身份有关。


    果然,mafia离她的世界还是太远了吧。


    想到这个,里纱想起她要送给尤尼的设计图还没完成。见过尤尼本人之后她对设计又有了些新的思路,要趁着还有印象赶紧完成才行。


    里纱随便用面包垫了肚子,一下午都埋头在她的书桌前。


    天色渐渐暗下来,里纱只开了一盏台灯,黑漆漆的房间里唯独亮着一点微弱光源的环境是她最喜欢的创作氛围。最后一笔收尾,里纱取出一个崭新的信封,在正面写下“赠予尤尼”。将手稿和简短的表达对于圣诞夜邀请的感谢信放入其中,里纱将信封封口密封。


    也不知道尤尼小姐能不能收她的信……毕竟是mafia,尤尼小姐身边的人都挺符合她对mafia的刻板印象。


    说到这个。


    里纱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她最意料之外的事——尤尼说的朋友竟然会是沢田同学、山本同学和狱寺隼人。


    白兰说他们不是彩虹之子,那……


    她无端地联想起夏威夷的夜晚,狱寺隼人对真枪的熟稔程度和神准的枪法;机场里宛如科幻片的破坏力和莫名其妙的圆盘;以及……平安夜的晚上,轻而易举地击倒了白兰招致的祸端。


    如果这一切都因为他也和白兰一样,是那边的人,那瞬间就变得很合理了。


    所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沢田同学和山本同学也和他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的开始要溯源到十年前?如果是,那是不是意味着那天晚上他就已经有了决定?


    狱寺隼人……


    “里纱~我回来了。”门外传来白兰的声音,他一进门就急着给里纱展示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圣诞礼物!”


    思绪被打乱,里纱先暂时搁置一旁。她从白兰手里接过购物袋:“买了什么?围巾?”


    “里纱昨天不是怎么挑也挑不好吗?我特意去找了这个,纯白色的!百搭。”白兰抬手替里纱围上,“果然很适合你,里纱还是戴白色的好看~”


    里纱想吐槽在家里戴真热,但是没忍住收到新衣服就想照镜子的天性,走了两步到全身镜前。


    白兰笑眯眯地凑上来:“怎么样?”


    “好看。”里纱觉得白兰的审美还是值得信赖的。虽然他基本上只执着于白色。有时候她都觉得白兰很像萨摩耶。太白了。在身边就像一朵云团一样。


    “那原来那个就不要了吧?”


    里纱想起狱寺隼人昨天晚上和她说的,立刻领悟了白兰为什么突然就要送她一条围巾。她睨了白兰一眼:“我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和狱寺说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昨天?”白兰反应过来,“他找你告状了?”


    “只是想提醒我吧。”


    “里纱。”白兰说,“你觉不觉得他越界了?”


    里纱没有说话。她和白兰对视了几秒,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也是,对不对?”


    参加mafia的晚宴、和尤尼小姐有故交,再加上之前的种种。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白兰看出里纱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也看出了里纱的心情急转直下。


    危险。


    超危险。


    观察了一下环境,白兰急中生智:“要出去吃点好的吗?里纱你忙到现在应该没好好吃饭吧?”


    “……”里纱垂眸,“是有点饿了。”


    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餐厅不多,白兰直接带里纱去了石榴开的餐厅。


    石榴不泡岩浆之后开了个兴趣使然的餐厅,生意意外地很不错。只不过营业时间很任性,开店规律至今成谜,但食客仍然趋之若鹜。


    听说白兰带着女朋友来了,石榴连夜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路飞到餐厅药亲自掌厨。


    美食是治愈情绪的一剂良药。


    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的牛排外层熟而韧,能闻到深沉的炭烤焦香,切开能看到内层渐变的嫩肉,一口咬下去油脂香气和肉香迸发在嘴里。


    第一口下去里纱心情都好了。


    白兰悄悄松了口气。


    等饱餐一顿回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里纱深感不妙:“最近的作息太紊乱了。”


    “直接通宵调整一下作息?”


    “会猝死的……”回到家,里纱嘱咐白兰,“给尤尼的礼物在桌子上,我不知道尤尼那里能不能收信,所以就麻烦你代为转交了。”


    白兰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白兰送她的新围巾出门前被搁置在了沙发上。里纱将它放进衣柜里,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条红白相间的围巾。


    或许她真的应该像白兰说的那样把它扔了。


    里纱关上了衣柜。


    从基里奥内罗的圣诞夜派对回来,狱寺隼人接到了里纱的约见短讯。


    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里纱的消息很简短,只问了他第二天是否有空,方不方便见个面。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已经近十年没有任何往来,在这之前最新的消息仍旧是十年前并盛那段闲碎的生活小事。


    因此狱寺隼人的第一反应是白兰又给她找麻烦了。


    见面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里纱其实很少喝咖啡,她对咖啡因毫无抵抗力,一杯下肚能睁眼到凌晨三四点,只有极其偶尔需要赶工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折磨自己。会选在这里只是因为单纯觉得咖啡馆这种地方很适合谈话——更适合她一杯咖啡泼在狱寺隼人脸上。


    里纱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狱寺隼人已经到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男人优越的脸和那让人一看就窝火的白开水表情。


    里纱入座,狱寺隼人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喝什么。”


    “你点吧。”里纱没看一眼,直接推了回去。她看到狱寺隼人微怔,然后并没有低头看菜单而是直接抬手。


    服务员很快过来。


    “一杯espresso、一杯affogato,谢谢。”


    等服务员走远了,里纱才开口:“我不和你绕圈子,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和白兰一样,都是mafia,是不是?”


    狱寺隼人想张口否认他和白兰不一样,但深究原因要细致到的程度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最后都化作了承认:“是。”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里纱屏息了片刻,她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什么时候?”狱寺隼人重复着里纱的问题,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里纱不追究原因也不追究他的隐瞒,目的明确的想要知道时间节点是一种强烈的信号。她在意的事很可能和他想的背道而驰。这是个不能答错的问题。


    狱寺隼人沉默片刻:“最开始就是。”


    最开始就是。


    所以国中毕业的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他要走。然后呢?跟她说一声会死吗?还是觉得跟她说了她会立刻翻脸骂他?不对,以狱寺隼人的性格,是觉得根本没必要跟她说吧。


    里纱气极反笑。看她跟傻子一样的说明年一定要赢过他很有意思是吗?


    “所以国中二年级消失那段时间就是去处理所谓mafia的事了是吧?回来就跟我断崖式断交。怎么?邪恶的mafia家族叮嘱你不要和我这种区区普通人过多牵扯吗?”里纱语速惊人,说到最后被自己的话语哽住,眼眶发酸。


    狱寺隼人的表情很震惊。


    她现在肯定很像怪谈里怒目圆睁、头发分叉飞舞的吃人妖怪。里纱自嘲。


    “不是……”狱寺隼人说,“当时有别的原因,不是因为你说的。没有人这么说过。”


    里纱追问:“那就说清楚。”


    狱寺隼人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态。


    里纱始终想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到底有什么不能对她说的。


    “那你是接受白兰了吗?”狱寺隼人没有解答她的疑问,而是先问了一个与之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里纱冷笑。


    是因为当初觉得她不可以接受,随手就扔掉了,回头发现她可以接受与他相同的人,又想捡回来吗?因为她可以,所以认为对谁都可以。


    里纱难以言喻这一刻她心中的失望。


    即便她对狱寺隼人的断崖式断交和毫无预兆的离开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她心里总是对他蒙了一层滤镜,总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有点臭屁有点恶劣但其实只是傲娇的天才少年。


    因为没放下过,所以会把唯一和他有关的围巾戴上,这么多年也不曾丢弃。因为还没褪去记忆里那段染上时光的滤镜,所以还能当久别重逢的普通朋友相处。


    这个瞬间,里纱的失望远大于难过和愤怒。


    她没想到狱寺隼人也会陷入这样的逻辑。她放不下的那个狱寺隼人,或许真的是只有在她回忆里被添上滤镜才能闪闪发光的少年。


    affogato很甜,但她没心情再去品尝,也没心情再泼到他脸上。


    “就算我接受了白兰,也是因为他是白兰,而非我接受了mafia。”里纱把装好的围巾放在桌子上。


    滤镜破碎,让她放弃了继续维护这段故交情谊。


    “那天是我太自信了,我的男朋友没那么大度,为了不让他难过,我想这个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再见。”


    再见,狱寺隼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