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和杜城简单收拾吃过早饭一起走去了会议室，沈翊近四天没有睡过好觉，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还哭了两天，此时眼睛肿胀大脑混沌脚步虚浮。
但他还是抹抹脸强制自己开机，跟在杜城身后进了会议室。
画已经贴在了白板上，其他人看着他们来了让出来了中间的位置，蒋峰指着画，“这个人长得……”
他歪着头，一时间想不出来合适的形容词，李晗抱着手，也歪着头看着画，“长得……没什么特点。”
“相貌平平！没错，相貌平平！”
蒋峰憨笑着去看沈翊，但靠着坐着的沈翊的杜城先开口说话，“相貌平平本身就是一个特点，相貌平平说明他五官分布均匀，是画像很重要的参考依据。”
杜城低头没去看蒋峰瞪大的双眼，而是和满眼疲惫的沈翊对视，他刚刚说话语气冷漠，此刻却垂着眼眸给了沈翊一个人才能看到的温柔。
沈翊笑了，拍了拍他放在椅子上的手看向白板上的画，“这张脸完美契合了那十一张假脸，画像最难的不是要画出跟嫌犯一模一样的脸，而是要画出相似的气质和关键的特征。”
“蒋峰，你把这张画像多复印几张，和我带着一队人去许意多周边经常出现的场所找，小马，你带一队人去其他受害者及其关系人调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战斗的本钱。”
沈翊点点头，他深深地看着杜城，他这么累杜城也差不多，可他不能逞强。
“我等你的消息。”
两个人短暂地抱了一会儿就分开了，沈翊整理了上个案件的收尾，搭着早上杜城没有拿走的外套趴在了桌子上。
*
“要叫醒吗城队？”
听着因为疲惫而发出的鼾声，杜城看了眼审讯室，“喊起来吧，让他旁听，我先和老闫进去。”
“好，”蒋峰进去办公室，“沈老师、沈老师……我们发现了一个嫌疑人已经带回来了，您跟我去旁听吗？”
“去、去……”
沈翊用冷水洗了脸，脸上还带着印子，拿起来背包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蒋峰走了，蒋峰时不时回头看一下，生怕宝贝大脑摔了。
“你跟许意多什么关系？”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低着头看着桌子，“每周日我都会去许老师家收拾屋子，照看文老师。”
“多久？”
“三个月的合同，但是上上周许老师把最后一笔钱给了我，还跟我说以后不用去了。”
耳机里面传来一问一答的声音，沈翊压着眉眼，凌冽的攻击性丝毫没有被睡乱的头发掩饰，他微微弯着腰，已经完全清醒的瞳孔盯着玻璃内女孩儿的一举一动，而杜城同样如此。
“蒋峰，你和李晗去张小雪家拿一下护理记录。”
“好。”
“我去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蒋峰转过头看着他，又转过头去看杜城，“就跑个腿，我去吧。”
“沈翊去吧，沈翊，你和李晗去。”
沈翊点头，转身就走，蒋峰摊摊手，“他是怕我拿错本子吗？”
“随他去吧，看他那样子还恨不得取代我呢。”
“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沈老师。”
*
张小雪打开了门，沈翊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观察，一眼就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打火机。
张小雪吸烟？
木质的抽屉拉开，杂物堆积在一起，泛黄的本子拿了起来，上面还有油的打火机顺势落到了下面一本书上，也因为记录本被拿走，下面的剃须刀露了出来。
沈翊站在李晗和张小雪两步远，目光之处有一个衣柜，上面放着开封的纸巾，旁边还有一个收纳箱。
窗台外面种着绿植，四个阶梯，每个阶梯都放着绿植，最上面放着洒水壶，沈翊观察着四周，张小雪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电脑我们能带走吗？”
沈翊看着床上零食堆旁的电脑，李晗拿着记录本走了过去，“可以吗？”
张小雪笑着点点头，两个人离开了张小雪家，李晗开着车看着沈翊，“沈老师，我带您去吃一家饭馆吧，他家的炒河粉我特别喜欢，蒋峰也说味道不错，是我奶奶以前经常带我吃的店。”
沈翊笑着点点头，“好，要给他们打包吗？”
“啊、那麻烦沈老师顺便跟蒋峰说一声吧。”
“……那按沈老师说的，排除掉张小雪的话，我们就只能通过排查异常ip来锁定嫌疑人了，可以找桐城公司提供技术指导。”
“行，现在就去，张小雪就因为不符合诈骗犯特征暂时排除，但是还是要注意她，等异常ip和实际地址拿到我们再进一步调查。散会，都好好休息会儿。”
杜城先沈翊拿起来资料，“今晚不加班了，就在办公室等我。”
沈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杜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都不在车上睡觉了。”
杜城下了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沈翊乖乖地把手放到了杜城的手心，闻言疲倦地勾了勾唇，“有点焦虑，但是不用担心我，今天上午补了一觉好很多了。”
“这几天小玄和小王八都拜托给宠物店了，你好好休息，今晚就不去阁楼画画了，我画册拿到了，一起看会儿照片吧。”
沈翊这下真心实意地笑了，“小时候的照片？”
“对啊，我好多都不记得了，我和你一起看。”
“我还想去画画。”
美美躺下的杜城猛地坐了起来看着被子盖着小半张脸的沈翊，“不准，睡觉！”
“我……”
“我们已经十九天没做了。”
“晚安！”
沈翊瞬间躺下，杜城沉默地看了眼天花板，等沈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我知道你很紧绷，这个案件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请相信我和我们的同事，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我知道。”
互相蜷缩在一起的人在空调的运作声中熟睡到闹钟响起，沈翊头顶着呆毛坐在餐桌边等待早饭，杜城裸着上身系着围裙做三明治。
“头发长长了，案件结束我陪你去剪头发。”
杜城绕到沈翊身后，将他的头发扎了起来，沈翊摸了摸脑袋后面的揪揪，“我好久没有这个发型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这个发型。”
两个人相视一笑后默契沉默，吃了饭两个人就开车去上班，沈翊的自行车偶尔才会和杜城的自行车一起出现在江边，平日里他都是坐杜城的车上班。
*
“……家里却有剃须刀，放在高处的常用物品你却只有一米六左右，随处可见的打火机——你吸烟吗？”
张小雪低着头摇头，“这些都说明你家里住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对吗？”
张小雪抬起头，看向问话的沈翊，抿抿嘴有些无奈地回答，“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翊负责问话，杜城记着笔录，“我们通过排查发现异常ip的地址是你们家，所以，麻烦告诉我们你的前男友基本情况。”
“找到了，已经在快捷酒店住了一周，”李晗把地址拿给杜城，“我刚刚联系了前台，胡志峰没有出门，且一个人居住。”
“杜城。”
沈翊红着眼声音有些颤抖，但迫不及待地看着杜城，杜城点了点他，“可以去但是不能配枪更不能拿凶器，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挑衅嫌疑人。”
“好！”
沈翊瞬间应下，杜城不放心地和蒋峰交流了眼神，“那就我们几个去，不要打草惊蛇。”
杜城看着身边紧张到脊背挺直的沈翊，伸手把他焦虑紧张到冰冷的手放到了自己腿缝中用手搓热。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去，也看到你查法条了，但是沈翊，你现在是一名警察，你不能钓鱼执法，而且，问话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的。”
杜城直直地看着沈翊的眼眸，执着慢慢软化，沈翊听懂了他的暗示，哑着声音说了谢谢。
蒋峰只能庆幸执法记录仪没打开，并打算趁乱踢一脚——如果胡志峰开始反抗且他能插进杜城动作。
“……418，对的，一周前入住了。”
“好。”
四个人坐上了电梯，四个人留在前台后门。
“一会儿沈翊敲门，我在旁边，蒋峰你们俩一左一右断后。”
“放心吧老大！”
沈翊攥着背包，抬手敲了敲门。
“你谁啊？”
烟雾缭绕的房间，叼着烟穿着背心的男人，没有拉开的窗帘，平平无奇的面貌。
是杀了他师父的罪魁祸首。
理智几乎被蚕食殆尽，但是杜城就在他的一步之遥，成为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沈翊过长的头发扎了起来，刘海和睫毛搭在一起，因为笑容而出现细微的顶起，他站在门口，深绿色的格子衬衫衬托着他瘦削挺拔的背影，不羁和乖巧杂糅地恰到好处，从前的沈翊和现在的沈翊在杜城面前重合一瞬。
“2017年5月，有人假装张国建老人的儿子，让他打了五十万还债，”胡志峰眼神锐利起来，虚着眼睛盯着沈翊，沈翊笑着微微仰头，视草芥一般看着胡志峰，“一年后老人因为没钱治病死了，2018年1月，有人假装梅超英失联已久的儿子骗了她三十万。”
胡志峰微微侧首，一只手拿着烟吸，一只手放到了身后，沈翊眯了眯眼睛，右手手指抽搐了一下，快到仿佛是幻觉。
“10月，又将周广南的养老金骗取一空，最后老人饿死在家里；去年9月，有人用ai换脸冒充许思文骗走了许意多老人这辈子所有的积蓄……四天前，他自杀了……”
沈翊微微哽咽，脚步未动，胡志峰归案甚至不能判死刑或者无期，而他的老师师母永远离去。
沈翊咬着牙关看着他，胡志峰吸了最后一口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冲了过来，沈翊被蛮力拉到后退几步跌落在地，蒋峰进去的时候杜城已经把刀劈落，听惨叫程度应该已经脱臼了，蒋峰和小刘趁乱踩了几脚才手铐拷上。
“回警局吧，要是写报告的话你得帮我写了。”
沈翊没有起来，坐在地上双手圈住了膝盖，“对不起……”
“因为什么对不起？因为我告诉你有危险要后退你没后退？”
杜城把他拉起来，和失魂落魄地小狗对视，“我之所以敢让你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不仅可以给你兜底还能保护你安全，所以不用因为这件事情自责，但是，你要是因为有了寻死想法道歉，我也不会接受的。”
沈翊猛地抬头，杜城拍了拍他的屁股上的灰，“你以为给他再定个故意杀人就好了？我们现在只能保证程序正义和尽量结果正义，不是每个受害者家属都能接受法院判决，但是那是凶手按照目前法律最应该接受的惩罚，我们是警察，同时也是人，所以我理解你，但是，我真的因为你刚才的行为生气了，你摸，我现在心跳还没正常呢。”
沈翊有些无措地眨眨眼睛，匕首反光时他也屏住了呼吸，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杜城提前把他的想法全部诈出来，并且紧急制订了一个方案，那杜城也将失去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好，回去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