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因为郑国公的话有些严厉，陆素素没有留在那里，而是回了陆府。
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去深思郑国公话里暗含的意思，只顾着赌气，而后再回想今时今日，竟再一次后悔莫及。
她来去匆匆，竟是没注意到侧边过来的郑锦耘。
郑锦耘正要同她打招呼，就见她像是狠狠抹了一把泪的模样。
他看向陆素素走出来的地方，脚步一转，向着那边走去。
“祖父，我刚看到陆小姐了，她又来了？”郑锦耘一边行礼一边问道。
郑国公叹息一声，看着门外，没了人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可惜太快，郑锦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
“祖父，我看陆小姐走的时候，好像在哭，您说什么了？”
看着探着脑袋，想要看出些什么的郑锦耘，郑国公扬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而后起身:“跟我来书房。”
郑锦耘站起身，在他身后抬手龇牙咧嘴地揉着生疼的肩膀，跟了上去。
书房里，郑国公拿出藏在暗格里的一块朱砂红的鱼形玉佩，递给了郑锦耘。
郑锦耘接过，只觉得触手生温，他惊讶地道:“这，这是暖玉？”
暖玉不是很少见，真正有权势的人家中或多或少都收藏有那么两三块，但像这样，看不到一丝杂色的，红得透亮的，却少见。
更别提，其似乎天然形成一般的大师级雕工，更让这块玉佩的价值上升了不止一层。
郑国公指着鱼腹处，道:“仔细看看。”
郑锦耘依言将目光看向鱼腹，辨认了一会儿，才道:“这，这是喜字的一半！”
郑国公点头:“这玉佩虽是被雕成鱼形的，但这喜字却是天然形成的。”
他目光悠远地回忆道:“当年，我得到了这块奇异的玉石，付出很大代价请人将其细细打磨雕琢成了两块玉佩。”
“作为定情信物，送了其中一块给你祖母，在鱼嘴那里塞了一张‘执子之手’的小纸条，意味‘鱼传尺素’。”
他嘿嘿一笑道:“而你祖母，则是在新婚夜，将一张写着‘与子偕老’的纸条亲手塞到我的这条鱼的鱼嘴里。”
“现在，我的这块，我送给你了。”
话说到这里，郑锦耘若是还不明白其中之意，便是个木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么，祖母的那块，在哪里？”
“陆府。”郑国公道。
“陆素素？”郑锦耘惊讶道。
郑国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郑锦耘，直到将郑锦耘都看得不太自在后，他才道:“是陆首辅的四孙女，陆柠。”
“她与你年纪相仿。”郑国公又意味不明地补充了一句。
郑锦耘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好的，祖父，我明白了，多谢您替我费心。”
郑国公摆了摆手。
郑锦耘正要起身告退，却又听郑国公有些犹豫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郑锦耘抬头看过去。
“陆家的陆素素，她其实，是你的表姐，蓉蓉重活一世，你往后如果……站住，你要做什么去！”
郑国公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在他起身朝外冲的时候，及时地叫住了他。
“祖父！”郑锦耘红着眼看向郑国公。
不用任何证据，他就已经相信了陆素素是江芙蓉的事。
回想过去，陆素素不惜奔波千里，女扮男装地去到氿县，甚至还自来熟地叫他‘锦耘’，甚至还想给郑良飞守灵……
当时的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可现在，却全都明白了。
原来，他珍视的人根本没有死，只是换了一个身份回来他身边，可惜他却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他猛地攥紧拳头，而后感觉被什么硌了一下，松手一看，竟是先前郑国公递给他的红玉玉佩。
对，玉佩！
“祖父，这个玉佩，我不能要，不，我想请您去陆府，把陆四小姐手里的那块要回来，我要……”
“够了！”郑国公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喜悦和语无伦次。
他有些错愕地看向面带怒色的郑国公:“祖父？”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给出去的东西，是那么好要回来的，你以为陆首辅是什么人，还有，你不清楚陆首辅对我郑国公府的恩情吗？”
郑国公一句接一句地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陆首辅对我郑国公府恩重如山，我也愿意回报陆首辅，可是，不能用我的婚事做筹码，我喜欢的人是表姐，祖父你一直都知道的！”
郑锦耘面色涨红地低吼道。
郑国公看着他，眼中划过一丝怜惜，缓和了声音道:“锦耘，你熟读圣贤书，你也知道那陆四小姐，陆柠和陆素素，是一家子姊妹。”
“你告诉祖父，若你是陆首辅，你会愿意一个男子将定亲信物从一个孙女手中要回，再转送另一个孙女么？”
“为什么，为什么！”郑锦耘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嫁给了别人，甚至彻底的失去了她。
为什么，再一次重逢，他还是要接受与其阴差阳错地错过终生？
他“噗通”一声跪在郑国公的面前，祈求道:“祖父，求求您，帮帮我，成全我吧，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她，我不想再失去她。”
“要不，我亲自去求陆首辅，只要陆首辅能答应，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我的命！”
他说着，竟又要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冲到陆府去。
郑国公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再次按跪了下来:“你给我住口！你是疯魔了吗？”
郑锦耘看着他，目光带上泪意与埋怨:“祖父，您明明知道这一切的，为什么您要定下我和陆四小姐的婚约，置我于现在这两难境地！”
郑国公看到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摸上了郑锦耘的眼角，替他拭掉那一丝泪花。
“你以为，我没有替你争取过么？”
“那为何？”
“陆首辅问我，单知道你对素素的心意，可曾知道素素对你的心意。”
郑锦耘身体一颤，陡然无力地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