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传讯 我不会出庭了……
第七十一章传讯
“你说什么？”
纽约警局曼哈顿分局凶杀重案组的休息室里, 格洛瑞娅腾地从简易床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凯西：“你见到了德兰.斯诺，他还放你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凯西坐在床边, 双腿叉开踩在水泥地上，把自己的额发捋到后面去：“没错，他还说, 杰西不是他杀的。”
格洛瑞娅皱眉：“你信了？”
“我不信。”
凯西冷冷道：“杰西是在他的组织里, 在他的卧底案子里死的，他就一句轻飘飘的他没有杀就想把自己摘出去？做梦！”
格洛瑞娅双手环胸靠在床柱边：“我在他的组织里被雇佣过执行任务，和他短暂地接触过, 他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他心狠手辣，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多杰西一个也不多，很难想明白他拒绝承认的原因。”
凯西抬头看着她：“你信了？”
格洛瑞娅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很难解释。”
“他也许要的就是这个难以解释, ”凯西说, “扰乱我的思维。”
“为什么？”
格洛瑞娅的反问让凯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分析, 他喃喃：“我不知道。”
格洛瑞娅坐到他身边, 把自己的红发掖到耳后，难得温柔地侧过头看凯西：“我们慢慢来，不要急。如果是德兰.斯诺，我们能杀了他；如果不是他，我们也能找到究竟是谁。”
凯西把脸埋到手心里,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好想她。”
格洛瑞娅的手伸到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搭在了凯西的后背上, 凯西瑟缩了一下，还是没有躲开。
她说：“我也是。”
……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凯西和格洛瑞娅一前一后出了休息室，格洛瑞娅去办公室，凯西去茶水间的自动贩卖机。
棕发的高大男人从拐角处走出来，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
第二传讯庭
“下一个案子——纽约州人民诉施瑞德.利兹，一项故意伤害罪。”
法庭书记员说完，把资料递给了法官，法官推了推眼镜，看了眼沈烈：“沈检察官，你出现在这里让我很惊讶，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凶杀组的检察官，这个案子有死者吗？”
“没有，法官阁下，”沈烈对法官欠了欠身，“但是我相信如果不将被告定罪，被告的妻子很快就会躺在解剖台上见法医了。”
“反对——”
辩护律师加里立刻道：“无罪推定原则检察官不知道吗？”
法官先是瞪了一眼沈烈，又瞪了一眼加里：“检察官请注意你的言辞，辩方律师也是，这不是庭审，不需要你现在反对。”
他问沈烈：“公诉方对于保释的要求？”
“被告经济条件优越，罪行情节严重，”沈烈说，“公诉方要求不准保释。”
法官又转向加里：“辩方律师？”
加里说：“我当事人和社区联系紧密，是一名建筑师，没有潜逃风险，辩方申请自行名誉保释【注1】。”
沈烈轻微地翻了个白眼，真敢做梦。
法官从眼镜上方严厉地盯着他：“保释金50万，只允许现金。”
检察官立刻申请：“控方申请一张针对被告签发的禁令，禁止接近受害者艾比.利兹。”
法官也允许了禁令，对施瑞德警告：“从现在开始，利兹先生，你被禁止接近你的妻子一百米之内，如果你违反保护令，那么你就会在辛辛监狱得到一件狱室，我说明白了吗？”
施瑞德点头：“我明白，法官阁下。”
加里接着说：“不需要担心，法官阁下，我当事人已经提起了对于艾比.利兹的离婚诉讼，他不会主动接近的。”
法官说他最好是，沈烈却皱起了眉。
离婚诉讼？
……
“你们知道施瑞德提起了离婚诉讼了吗？”
午饭时间，沈烈去到了凶杀重案组，正好警官们都在。
“离婚诉讼？”凯西也很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离婚诉讼？”
迪诺也很不解：“哪怕离婚成功，施瑞德暴力行为也是发生在婚姻存续期间的，和这个案子不会有任何影响。”
沈烈脸色也不太好看：“我总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凶杀重案组的门就被推开了，众人闻声望去，是艾比。
艾比依然瘦的吓人，两颊凹陷，面色憔悴，她进门以后看见的第一个就是凯西，慌慌张张地朝他本来：“巴伦警官，我，我——”
凯西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让她坐下：“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他警觉：“施瑞德去找你了？这是违反禁令的，他一旦出现在你身边一百米内，我就可以去抓他！”
艾比摇了摇头，她瘦长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塞给了凯西一封信，凯西没有空闲的手去拿，迪诺便接了过来，他打开看了一眼便皱起眉，把信递给了检察官：“施瑞德起诉要求抚养权。”
沈烈展开这封起诉函，越看面色越冷。
艾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攥着凯西双手的十指用力到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如此瘦弱的女人会爆发出来的力量：“他可以这么做吗？他可以把我的孩子就这么夺走吗？”
沈烈沉默了一下，说：“法律上说，他可以。”
艾比好像一下子就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她颠三倒四地喃喃：“那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像他的父亲一眼，不能变成他父亲一样的人——”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凯西，又投向迪诺，“你救救我，你们救救我！”
凯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你不见得就会输掉抚养权，法官在抚养权纠纷上一向偏袒母亲的。”
艾比怔怔地出神，苦笑了一声：“我拿什么和他争？我没有工作，我没有收入，我没有存款，我已经四年没有进行过人际交往了，”说着说着她越发颤抖了起来，“我没有办法抚养我的儿子，我会输掉这场监护权官司的，对不对？”她有些长的指甲在凯西的手上印出了深深的指甲痕，“你告诉我，对不对？！”
凯西没有喊痛，也没有挣脱开，他把目光投向了沈烈，检察官蹲到了她的面前，和她平视：“艾比，这是施瑞德的诡计，他想用这种方式逼你放弃诉讼。你提出了家暴的诉讼，家庭法官会考虑到这些的，他们不会把孩子就这么判给施瑞德的——”
艾比的目光直楞楞地，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了沈烈的话还是没有。
过了大概半分钟，她说：“我不会出庭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人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选择^^……
第七十二章人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选择
艾比一直在警局待到天黑, 格洛瑞娅才开车把艾比送回了她现在临时居住的妇女庇护所给她分配的公寓楼下。在下车之前格洛瑞娅把自己的电话号输入到艾比的手机里，问她：“你想让我陪你住吗？”
艾比低着头，她很长又很稀疏的黑发垂在瘦到脸颊肉都塌陷的下去的颊边, 让格洛瑞娅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说不用了。
格洛瑞娅看着她下车，在她转身走了两步之后, 她降下车窗, 说：“艾比，你在做对的事。”
“是吗？”
艾比侧过一半的脸，恍惚地反问, 她也没有等待格洛瑞娅的回答，而是径直走了。
格洛瑞娅伸长胳膊从副驾驶前面的格子里拿出了一包烟，点燃了叼在嘴里，她没有回去，而是打轮把车开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离路灯很远, 但能看到艾比的公寓楼的入口处。
……
而另一边的凶杀重案组里, 沈烈还没走。
检察官揉了揉眉心：“虽然这次说服了艾比, 但她一旦有了退缩的念头, 就很麻烦了，她会做出什么都是不可控的。”
“但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是她的选择。”迪诺说，“而人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选择。”
杰瑞看了下自己屏幕亮起了的手机，跟大家说：“格洛瑞娅说她今晚会在艾比家楼下盯着, 不回来了。”
凯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格洛瑞娅能保护她一天, 但不可能永远寸步不离她一辈子。
……
妇女庇护所的临时公寓楼楼下
格洛瑞娅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摆着一个烟灰缸和一包烟。她随口吐出一个烟圈，等烟快散去的时候她又眯着眼睛看向公寓楼楼门口，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格洛瑞娅把嘴里的烟扔到烟灰缸里掐灭了，打开车门。
那人影正要按下1301的门铃，手便被抓住了。那人一惊，转身去看，红发的美艳女人正对着他挑眉：“晚上好，利兹先生。”
……
检察官刚踏进家门，就被格洛瑞娅一个电话又叫回去了，但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开心的很。
他推开审讯室的门，倚着门框毫不吝啬地给了辩护律师加里和他的当事人一个讥笑：“你们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法官？这才过了几天就又想见我了？庭审就在三天后，就这么三天都等不了？”
施瑞德刚张开嘴要说什么，加里就举起手示意他闭嘴让自己来说，他对检察官说：“我当事人是去见一个朋友，我没发现这有什么违反禁令的地方。”
“是吗？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呢？”沈烈故作惊讶，“我现在就让警官们去查监控，我也一定能发现在艾比入住这个公寓之前，你当事人至少去找过这个朋友一次对吗？”
加里：“……”
“我猜也是。”沈烈站直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当事人违反保护令，违反了保释条件，保释作废，今晚就住警局，明天警官送你去辛辛监狱。”
他笑得更开心了：“你不是喜欢sao扰别人吗？辛辛监狱里有的是人等着你sao扰。”
加里立刻横眉：“检察官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威胁我当事人吗？”
沈烈反问：“我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欢迎你去找我的老板投诉我。”
加里被他气得好像马上要心脏病发。
沈烈从审讯室出来，格洛瑞娅正站在办公桌旁边喝水，沈烈说：“辛苦了。”
格洛瑞娅不置可否：“没什么辛苦的，开庭之前他在监狱里好好呆着，对谁都好。”
沈烈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家好好休息吧。”
……
三天后，纽约市曼哈顿法院
第三法庭
艾比坐上了法庭的证人席，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右前方，那里坐着被告，她结婚八年的丈夫。
艾比是控方证人，按惯例是检控方先发问。
检察官站起来，一边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扣上，一边问：“艾比，你是否遭受过家庭暴力？”
沈烈随口一问，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场引入问题。
却不想艾比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沈烈：“……”
他心一沉，手下也一顿，但还是把扣子系上了，他进一步逼问：“我再问一次，艾比，你是否曾经遭受过家庭暴力？”
艾比躲避开他的视线，低垂着眼：“没有。”
沈烈深呼吸，侧过身对麦吉尔法官说：“控方申请将此证人列为敌意证人【注1】。”
麦吉尔法官允许了。
沈烈强行把火按下去，揉了揉眉心，他注意到艾比总是会不自觉的瞟向施瑞德，于是他站在了艾比和施瑞德中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检察官拿着一沓文件，一个一个地质问：“利兹女士，这是你的急诊室纪录，上面显示你遭受过暴力行为，肋骨骨折，后背处被开水大面积烫伤导致感染，中度脑震荡，习惯性流产，体重严重低于正常值，营养水平更是远远不够，你既然说你没有遭受过家庭暴力，那能否请你给我、给法官、给陪审团一个合理的解释？”
艾比沉默，沈烈又问了一遍，艾比依然沉默。
沈烈转向麦吉尔法官：“法官阁下，请您强制证人回答问题。”
麦吉尔严厉地看着艾比：“利兹女士，你必须回答检察官的问题，否则你会被判藐视法庭。”
艾比这才轻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烈问：“你自己怎么不小心才会把开水烫到自己的后背？你自己怎么会不愿意吃饭？根据你在大陪审团面前的证词和你在警局的证词，是因为被告用言语侮辱你肥胖，你才近乎于绝食，不是吗？”
艾比的头更低了。
沈烈知道他再逼问，艾比也不会改变主意，于是他换了个角度：“被告是否威胁要起诉离婚，并且要求你们孩子的抚养权？”
“反对！”
辩方律师加里站了起来：“法官阁下，我当事人是否要求离婚与这个案子毫无关联，起诉抚养权也是我当事人的正当权利。”
沈烈给出的理由是：“这是证人变成敌意证人的原因，陪审团也有权利听到这个。”
加里反唇相讥：“你能证明吗？”
还没等沈烈说话，麦吉尔法官就示意他俩都闭嘴，想了想说：“反对无效，但检察官注意分寸。”然后麦吉尔法官转向艾比：“请回答问题，利兹女士。”
加里只能坐下。
艾比嗫嚅：“……是。”
沈烈问：“这是不是你改变证词的原因？”
加里又站了起来：“反对！”
“我撤回。”
没等麦吉尔法官表示态度，沈烈先说了撤回。
检察官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再站在施瑞德和艾比中间挡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远远地看着坐在证人席上的艾比，一句话都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他想起迪诺的话，人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选择。
“没有别的问题了。”
沈烈淡淡道：“控方检举结束。”
没有再举证下去的必要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别无他法 错误时间，错……
第七十三章别无他法
两个月后
凯西站在案发现场厨房, 厨房燃气灶旁边的墙上，白色的瓷砖有几块已经碎裂了，上面沾染了鲜红的血。
凯西盯着那些血迹, 感觉那几块血迹就在他的眼前朝他慢慢地逼近，让他窒息。然后他听到了身后传来里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哒哒”的声音——有人进了厨房，站到了他的旁边。
是沈烈。
沈烈也在看那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半分钟后, 他说：“这是我的错。”
凯西说了在接到通知以后的第二句话：“这是我们的错。”
沈烈说：“我应该再逼她的，”他的手在身侧握成拳，握得很紧, “总比见法医好。”
迪诺也走了过来，叹了口气：“她让我救救她，但我没做到。”
“艾比太懦弱了，”凯西良久才说道，“她没有勇气去反抗施瑞德；而这个司法系统比她还要懦弱，一旦施瑞德起诉抚养权, 她毫无胜算。她无法离开施瑞德因为她没有经济来源, 没有人、没有机构会去帮她, 除了回到施瑞德身边, 别无他法。”
凯西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警车把艾比的尸体送上去法医办公室的路。
迪诺皱起眉：“施瑞德和孩子人呢？”
“没有看到，”沈烈摇了摇头，“他的车也不见了。”
“我立刻发布全境通缉警报，”迪诺拿起手机联系港口、车站和机场, “凯西你去联系特警处让他们时刻准备，我们办公室见。”
“我给你们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沈烈也强迫自己从犯罪现场里抽离出来, “施瑞德的办公室、名下所有房产都可以。”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凯西看了眼手表，“法官都下班了，你去哪里搞签字？”
沈烈顿了下，说：“我去敲迪恩.诺丁的家门，你们不用管了。”
……
迪恩.诺丁家
沈烈按了门铃，等了半天也没人开门，他伸出手按着门铃不松手。这次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下楼梯时拖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随即门被打开了，迪恩.诺丁法官打开门，那张年轻好看的脸上满是怒意：“谁他妈的——”
话音在看见沈烈的下一秒戛然而止。
沈烈看他穿着半敞的浴袍，露出来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痕迹，他挑高了眉，慢吞吞地道：“打扰你了，诺丁法官。”
诺丁法官也有些尴尬，他把衣服拢好：“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沈烈把逮捕令递给他：“来找你签逮捕令。”
“现在是凌晨一点！”诺丁法官火冒三丈，“你等不到明天早上是吗？！”
“是，”沈烈冷冷道，“一个丈夫把他的妻子的脑袋像打壁球一样砸到墙上砸死，带着孩子开着车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说的对，我等不到明天早上。”
迪恩.诺丁看着他，半晌才说：“我没看见有警官跟着你来宣誓。”
沈烈语气放缓了：“特殊情况。”
诺丁法官笑了，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你在求我。”
沈烈说的很干脆：“是，我在求你。”
现在给签搜查令是情分，现在让他滚等到明天再走程序来申请搜查令，对于法官而言也没有可指摘的地方。
诺丁笑了笑，伸手从沈烈手里抽出搜查令和笔，咬开了笔盖，给他签了字。
沈烈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过身准备离开。
诺丁叫住他：“这是那件事之后你第一次来我家。”
沈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并且我以后如果没有工作的事，也不会再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诺丁，说了句再见，就上车去警局了。
诺丁站在家门口，点了根烟。
……
凶杀重案组办公室
沈烈推开门，把逮捕令塞给门口的杰瑞，问：“有施瑞德消息了吗？”
格洛瑞娅摇了摇头：“还没有，已经去了他名下所有的房产，他都不在。”
杰瑞补充：“施瑞德那辆车的车牌号已经发布出去了，但现在还没有消息。”
凯西正在看施瑞德家门口对面便利店对着街道的监控，一帧一帧地仔细看。他突然按了暂停，把警官们和检察官都叫过来，指着屏幕：“快看！施瑞德带着他的儿子从房子里出来，进了车——”他把施瑞德的衣服放大，“有血。”
凯西又把小男孩的人像放大：“他穿着蓝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白色运动鞋，能不能根据这个发布安珀警告【注1】？”
迪诺说他已经发布出去了，但目前热线电话还没有响。
凯西怒气冲冲地朝着墙锤了一拳：“施瑞德这个biao子养的到底能他妈的跑到哪儿去！”
……
深夜的公路上，只有每辆车的车灯是微弱的，独立的光。
一辆车开着大车灯在公路上行驶，天微微地下起小雨来，驾驶座的人打开了雨刷器，雨刷器的两根杆开始有规律地在车窗上扫来扫去。
副驾驶的黑发小男孩系着安全带，他盯着那两杆雨刷器，小声问：“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
握着方向盘的男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的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等小男孩问了两遍以后，他才像听到了一样，说：“马上就到了，你听话。”
小男孩噢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怎么不带妈妈？”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更加的用力，几乎都能看到泛白的骨节，他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妈妈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来，从此以后就你和爸爸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眼泪很快在他的眼睛里聚集起来，他把脸别了过去，副驾驶的车窗上映出了他含泪又冰冷的眼睛。
……
穿着红色制服半袖的加油员正在看电视剧，这时窗户被敲响了，一个男人示意他出来加油。
加油员从屋里出来，那个男人把车的油箱口打开，让加油员可以用油枪对着油箱口加油。
加油的过程实在无聊，加油员东张西望，看到了车里的副驾驶做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闭着眼睛睡着觉，他对男人夸：“你儿子真可爱。”
男人勉强笑笑，说了句谢谢。
加完油，男人本来要给他现金，但现金不够，于是他没有办法，问了下能不能刷卡，加油员说没问题，但是pos机的移动端坏了，只能进里面去刷卡。
男人跟着他进了屋，又挑了点食物和水，干脆一起刷卡。刷完以后他们正等待着机器处理，这时店里原本正放着的电视剧突然被切成了纽约新闻。
加油员也惊了：“这怎么回事，纽约新闻也不是这时候啊。”
电视里的棕发英俊男人正在说：“纽约警局已经发布了安珀警告，我们向市民呼吁，如果你们见过这位小男孩，请务必联系纽约警局，我们相信他正在被一个男人绑架，热线电话在屏幕下方——”
加油员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愣住，这个小男孩……
他再一回头，如遭电击——那个男人正举着枪对着他。
“错误时间，错误地点，对不起了。”
“砰——”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我知道，我知道 你没有……
第七十四章我知道, 我知道
纽约警局 凶杀重案组
自从安珀警告发布以后，重案组的座机就没停下来过。
“——谢谢您的参与，但那个孩子是蓝眼睛, 不是绿眼睛——”
“黑头发，没错，您在哪里看到的？……你感受到——灵媒能不能不添乱了？”
杰瑞放下电话, 无奈：“我这边连灵媒都出来了。”
“我这边上个电话说在布鲁克林看到的, ”凯西头都没抬，“下个电话就说在上东区了。”
迪诺揉着太阳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过唯一的宽慰是施瑞德毕竟是哈里斯的父亲——”哈里斯是施瑞德和艾比儿子的名字, “他应当不会杀自己的儿子。”
“我持怀疑态度，”凯西冷淡，“他连自己的妻子都能打死，你还对他的人性寄予任何指望吗？”
这时警局系统内部的座机线路响了，格洛瑞娅接了听到那边说的话以后直接站了起来。
凯西紧张：“是不是哈里斯有消息了？”
格洛瑞娅面色沉沉：“施瑞德在州际公路边的加油站枪杀了一个加油员。”
……
州际公路收费站
杰瑞留在警局继续守着热线电话，凯西、迪诺和格洛瑞亚赶到了加油站。
他们到的时候, 法医詹姆斯和犯罪现场调查小组早已经到了开始工作了。
詹姆斯看到他们, 站起来, 说：“胸口一枪, 头部一枪。”
凯西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无辜加油站员，更担心哈里斯了，他知道施瑞德现在的情绪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他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只是在垂死挣扎, 他现在能做出什么都是不可预估的。
迪诺却问：“你们怎么知道是施瑞德开的枪？弹道分析不是还没做吗？”
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组长指了指头顶：“有监控录像。”
说着他打开了监控录像在电脑上的备份，众警官很直观地看到了施瑞德，本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到加油员看到了电视上的安珀警告。
然后就是“砰——”
凯西闭起眼睛，他深呼吸了一下，转身就走了出去。
迪诺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出去，而是和格洛瑞娅一起接着看剩下的监控录像，他皱着眉：“哈里斯呢？”
怎么没有小孩子！
格洛瑞亚凑近监控，指了指停车场的画面：“施瑞德的车是开着车灯的，没有熄火，应该是哈里斯在里面。”
迪诺点了点头，他们看着施瑞德把枪揣进兜里，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拎起他那袋买的东西，推开门走了出去上了车。
迪诺看他开出了这个摄像头的范围里，连忙问：“这个加油站还有外面的摄像头吗？”
“有的，”犯罪现场调查组的一个组员帮他们操作，画面转到了外面的摄像头画面，那辆车眼看着上了州际公路，朝西开去。
迪诺点了点头，戴着手套从加油站的收银台旁边的摆台处拿了一个地图展开，和格洛瑞娅说：“顺着这条州际公路，二十公里內有四个出口，联系每个出口的负责人，调监控看是否有纪录。不要看系统里的车辆纪录，他有可能已经换了车，直接看监控，盯司机的脸。”
“好，我这就去。”
格洛瑞亚立刻去给相关负责人打电话。
等到事情都安排下去，迪诺才出门去找凯西。
他转了一圈，凯西正在离加油站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抽烟，烟头火光的红色在黑夜里点点跳动。
迪诺走过去，凯西没说话，迪诺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会抽烟。”
凯西吐出一个连环烟圈：“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他淡淡，“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
“那是因为你没有给我深入了解你的机会，”迪诺说，“但我其实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凯西看向他，碧绿色的眼睛澄透如绿宝石：“那你不如说说，我为何在这儿抽烟。”
迪诺伸手把那根烟从他手里拿过来，递到自己嘴边，抽了一口：“因为你责备自己提议发布安珀警告，因此那个加油员看到了才会被灭口。”
凯西没想到被他一语道破，怔住，随即他把脸转到另一边，不让迪诺看到他的眼睛。
迪诺又抽了一口，嘴里还含着那口烟，他伸手将凯西的脸勾回来，低声道：“一个孩子失踪了，被绑架了，发布安珀警告这是标准程序，即使不是你提出来，我也会，哪怕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你不能这样一味地责备自己。”
迪诺说话间，那口烟雾从他唇间逸出，他们脸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迪诺唇间的烟雾都散到了凯西的脸上，把他那双绿宝石都蒙上了一层雾。
凯西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居然比迪诺的还要低哑：“我无法不责——”
“嘘，”迪诺打断了他，伸开了双臂，把他拥入怀中，“我知道，我知道。”
……
没过一会儿，格洛瑞娅急匆匆地跑过来：“找到施瑞德了！在——”
刚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凯西如梦初醒，连忙把迪诺推开。
格洛瑞娅跑近了才发现迪诺和凯西此刻奇怪的气氛，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凯西脸上还带着潮红，迪诺手里还夹着半根烟。
她狐疑：“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事？”
“没有！”
凯西立刻回答，扯开话题：“你找到他了？”
格洛瑞娅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也先说正事：“我看了监控，施瑞德在第三个出口驶离了州际公路，然后联系了当地执勤警官，发布了新的安珀警告，有人打电话来说在自己住的汽车旅馆的停车场见到了那辆车。”
迪诺把那半根烟又塞给凯西，拿出手机：“我立刻通知特警部队和谈判专家，你们带枪了吗？”得到肯定回答以后，他又说，“好，凯西把车开过来，我们先去。”
凯西把那半根烟扔到脚下碾灭，掏出车钥匙，去发动车。
格洛瑞娅和他一起去，实在没忍住，问：“你那根烟为什么会在迪诺手里？”
凯西：“……”
凯西深呼吸：“格洛瑞娅，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当然。”格洛瑞娅说，“什么事？”
凯西：“闭上嘴。”
格洛瑞娅：“……”
离他们不远的迪诺轻轻勾了勾唇角。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我的人非常专业 叫我埃……
第七十五章我的人非常专业
三个人的车在高架上开着警灯和警铃一路狂飙, 比特警部队和谈判专家来的都早几分钟，凯西给汽车旅馆的老板出示了警徽，让他给每个有顾客居住的房间都打内线电话让他们先撤退出来以免造成连带伤害。
等旅馆里的人撤退出来了, 迪诺看了凯西一眼，又收回视线，发布指令：“格洛瑞娅和特警部队一起找位置狙击, 凯西和我去试探施瑞德。”
凯西“嗯”了一声, 手脚麻利地把配枪从腰间抽出，上了膛。迪诺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两件防弹服，兜头给凯西套了上去, 一边帮他系着防弹服上面的带子，一边低声叮嘱：“别冒进。”
凯西失笑：“我在国际刑警出外勤的时候，你还没来纽约警局，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哈里斯。”
哈里斯是施瑞德的儿子，现在就和拿着枪情绪不稳定的施瑞德一起在那间小小的汽车旅馆房间里。
“哈里斯是施瑞德的儿子, ”迪诺不赞同他的说法, “他既然带着哈里斯一起逃, 就不会轻易地杀了他。你又不是施瑞德的谁, 他朝你开枪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凯西低头，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正帮他系着腰间的防弹背心的带子，他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伸手覆了上去，只觉得触手温热, 将他的心一点点熨平：“你要更注意。”
毕竟经验比我少得多。
迪诺见他难得一见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还来不及惊讶或高兴，凯西就把手拿开了, 去给配枪进行最后的检查。
……
汽车旅馆施瑞德的房间外
这个汽车旅馆有两条室外的楼梯，施瑞德的房间又在二楼中间，于是凯西和迪诺各自领着一队的特警从两条楼梯分别上去，一步一步地朝房间逼近，凯西右手拿着枪，左手刚要碰到房间的门把手，就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了声音。
“都他妈的给我退回去！”
——是施瑞德。
凯西和迪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了他们，但如今既然施瑞德已经知道他们来了，那突袭肯定是不能硬来了，毕竟他手里还有人质。虽然按照常理，他不会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但谁也不敢真的担这个责任。
迪诺打了个手势，让特警部队又顺着楼梯原路返回了。
凯西清了清嗓子，也隔着门对着里面喊：“施瑞德，我们谈谈。”
里面没有声音。
凯西又喊：“施瑞德，现在你的房间外面有二十个特警，二十个警官，所有的高速公路都被封了，你的信息也被登记，任何交通工具都不能乘坐，包括飞机、轮船，你插翅也难飞，何必还做这些徒劳的挣扎？”
里面仍然没有说话，但透过旅馆薄薄的木板，能依稀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
迪诺没有出声，他想让施瑞德认为屋外现在只有凯西一人，他比划了一下自己腰间的身高，还没等他再暗示什么，凯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换了个话术。
“施瑞德，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哈里斯，他是你的孩子，我也是有儿子的父亲，”凯西开始走共情路线，晓之以理刚才没用，现在试图动之以情，“每个孩子都是敬仰自己父亲的，你的孩子也不例外，你一定要给你的孩子留下这样的印象吗？让他以后每次想起自己的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拿枪指着自己，把自己当一个人质？”
“——闭嘴！”
这次施瑞德终于有反应了，虽然也只是让凯西闭嘴。
但这是个好信号，起码在他心里，孩子是可以被触动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对哈里斯下手。
凯西持之不懈：“来吧，我们谈谈，你想要什么？”
施瑞德的声音很嘶哑：“让我们走。”
凯西拒绝，但声音里装出了几分无可奈何：“你知道我做不到，我必须要对艾比和加油站被你枪杀的那个加油员负责任，我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施瑞德声音冷硬似铁。
凯西想了想，继续从孩子的角度切入：“你为哈里斯想一想，他如果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他得有多大的心理创伤？他需要心理医生——”
“与你无关。”
施瑞德完全不为所动：“他是我的儿子，就要学会早点变成一个男人接受现实。”
凯西简直要被他气笑。
早点变成一个男人？像你这样把自己妻子打死的男人吗？
但现在人质在他手上，也不敢去激怒他。
之后不管凯西怎么问，怎么换着方法刺激他，施瑞德不再发一言，问他想要什么，就是让他们走，恶性循环。
凯西口干舌燥，和迪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烦躁。
迪诺思索了一下，和凯西打手势示意自己先去底下，又碰了碰耳麦，示意凯西注意听耳麦里的指令。
凯西点了点头，继续和施瑞德在这儿拉锯。
迪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底下大部队在的地方，把枪插回腰间，拿起对讲机：“格洛瑞娅，能瞄准吗？”
红发美女警官正趴在对面的一个建筑物上，架着狙击枪瞄准着施瑞德房间的窗户，但他拉着百叶窗帘，只能在缝隙里艰难地看，调了好几个角度，还是不行。
“不行，我甚至看不到他人在哪儿，窗帘都挡上了。”
这时一个微胖的穿着西服的黑人走了过来，自我介绍：“您好，埃斯波西托警官，我是谈判专家，你们的人不专业，还是由我来——”
迪诺抬手示意他闭嘴，他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谈判专家，眼神不复平日的温和，带着凛冽和不容置疑：“第一，情势还在掌握中，而且我的人非、常、专、业。第二，叫我埃斯波西托警司。”
谈判专家被他的气势镇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
迪诺此时完全不像一个警官了，那种经年累月的上位者气质没被他刻意掩盖，一展无遗，让人很难鼓起勇气来和他反驳。
迪诺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就继续和格洛瑞娅对话，好像他根本不值得迪诺多费心。
格洛瑞娅还在眯着眼睛瞄：“不行，现在这个窗帘，怎么都不行。”
迪诺思忖了一会儿，将对讲机调到凯西的频道，说：“想办法让施瑞德把窗帘拉开，现在格洛瑞娅无法瞄准。”
凯西听到以后，也看了看窗户，这个房间的设计，在门旁边有一扇玻璃窗户，上面有百叶窗帘，现在的窗帘是被拉上的，虽然每扇叶之间有缝隙，但这个缝隙过于狭窄，确实无法瞄准。
凯西清了清嗓子，退了一步：“好吧，我退一步，你的条件我们可以再聊。但是首先，你得让我看到哈里斯，一个完好的哈里斯。”
沉默。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你尽力了］ 都尽力了……
第七十六章你尽力了
凯西说了让他看一眼安然无恙的哈里斯以后, 施瑞德一直沉默。
凯西看了眼拉的死死的百叶窗帘，脑海里冒出很多个念头，最后还是选择了再试一次：“施瑞德, 我可以给你一辆车，但我们做个交易，你把你的孩子放出来 , 我去换他, 我是个警官，你用我来和警方谈条件更有力度不是吗？”
迪诺从耳麦里听到他的话，简直头都要炸了, 他对着麦克风低声怒吼：“你在做什么？！你疯了？！”
迪诺只觉得心都揪着疼。
凯西却不管他，又对着房间里的施瑞德重复了一遍。
施瑞德此刻有了反应，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巴伦警官，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是你好控制还是我的儿子好控制？啊？！”
凯西心一沉，知道这次交易也失败了。
“施瑞德，事情不是一定要这样结束的, 我知道你爱你的孩子, ”凯西道, “你就让我们看小哈里斯一眼, 好吗？只是确定一下他是安好的，我们会尽力满足你的条件。”
过了五分钟，施瑞德才说：“我要看到一辆越野车，没有车牌，没有GPS定位, 车到了我自然会让你们看到哈里斯。”
只要松口了就行！
凯西立刻道：“没问题，现在就给你弄越野车。”
施瑞德又补了一句：“半小时内！”
迪诺立刻转头问特警：“半小时内能不能搞到？”
特警队长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对迪诺点了点头, 比了个手势。
迪诺对凯西在耳麦里说：“告诉他可以，十五分钟就可以。”
凯西转述，施瑞德在房间里笑了：“没想到，纽约警局还挺配合。”
“我们想要的只有哈里斯，”凯西急切，“你相信我，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
“——或者至少”凯西又道，“至少别拿着枪对着你自己的孩子，你已经让他承受的够多了。”
“我没有，”可能是因为要求得到了满足，施瑞德现在好说话了一些，“我在拿枪对着你，巴伦警官，你要是破门而入，迎接你的就是一颗子弹。”
“我不会的，在我们确定哈里斯安全之前，我不会破门而入的。”凯西答。
“你最好是。”施瑞德冷哼了一声。
十五分钟过的很快，一辆全新的越野车就开到了这个汽车旅馆的楼下，还特意开到了施瑞德房间的窗户能看到的地方，明晃晃的。
迪诺说：“车到了。”
凯西立刻对施瑞德喊话：“你要的越野车已经到了，你现在打开窗帘就能看到！”
凯西没有立刻让他把哈里斯推出来看看，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心，先站在了他的角度去考虑。
果不其然，过了一分钟，百叶窗帘动了动，打开了一个缝，格洛瑞娅精神一振，连忙对准了窗户，食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就等着一击便中，却在下一秒咬牙。
凯西也是心一沉。
——窗帘被掀开了，站在窗前的却是一个小男孩，施瑞德的儿子，哈里斯。
哈里斯脸上没有泪痕，眼睛里也没有眼泪，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外面那辆越野车上，脸上尽是冷漠，眼睛里连光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车，又看了一眼凯西，唰地一下又把窗帘拉上了。
凯西离得近，他能听到房间里施瑞德问：“看到了吗？”
哈里斯稚嫩的声音：“看到了，有一辆越野车。”
“做得好，”施瑞德的声音很欣喜，还带着骄傲，他摸着哈里斯的头，“孩子，你真像我。”
凯西在外面听着难受，在心里骂，像你还是什么好事吗？！
像你，这孩子一生就毁了。
凯西又说：“现在越野车也已经到了，施瑞德，你可以出来了吗？”
“没门。”施瑞德将自己的头发烦躁地耙乱，虽然明面上看来，在这次对峙中，他处于交易的上风，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旦他出了这个门，哪怕他有人质在手里，一个十二岁的哈里斯也不可能把他四面八方的遮挡住，只要有缝隙，狙击手不会有一点犹豫就会把他当场击毙。
“我们说好的！”凯西喊。
“没有！”凯西在薄薄的一层门外能听到里面施瑞德的声音突然猛地提高，是他走的靠近了门，他正在里面烦躁的来回踱步，“我们说好的是你给我车，我让你们看一眼健康的、没事的哈里斯！车来了，人你们也看到了，你别他妈的想蒙我！——我枪呢？！”
油盐不进。
真的他妈的油盐不进。
凯西牙都要咬碎，气的满头大汗。
场面又僵持住，一个穿着全套装备的特警走到了迪诺身边，他一手拿着枪，一手伸出去和迪诺握手：“特警队长，卡波特。”
迪诺看了他一眼，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凶杀重案组，埃斯波西托。”
卡波特的脸掩盖在防爆头盔之下，只露出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他说：“埃斯波西托警司，出于对你们小组的尊重，我已经给了你们两个小时的自主权，但目前看来效果并不明显。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给我们部队相应的尊重，让我们来接手。”
迪诺没有说话，卡波特也没有让步。
半晌，他拿起了对讲机。
迪诺在耳机里对凯西下命令：“你撤回来，让特警进去。”
凯西悚然一惊，捂住嘴低声争辩：“特警一旦踹门进去，形势就不受控了！现在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如果施瑞德拿枪对着哈里斯，门一响他扣下扳机都不需要一秒——”
“我知道，”迪诺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但这已经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谈下来，再来两个小时也是一样。”
卡波特在迪诺身边，也说道：“施瑞德也说了，他不会拿枪指着他的儿子。”
凯西难以置信：“你连他的话都相信？！你真的要赌？！”
卡波特语气淡淡：“巴伦警官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凯西一时语塞。
迪诺声音低哑：“回来吧，你尽力了。”
都尽力了。
凯西咬牙，看着那扇房门，就是这薄薄的一扇门，让他明知后面有个小男孩有生命危险，但仍然投鼠忌器，只能拿他的命去赌。
他退了一步，说：“我申请和特警一起进去。”
迪诺顿了一下，说：“请求准许。”
凯西点了点头，侧身到一边，把本来就只能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让了出来，给特警让开。随后悄无声息地上来了五个特警，身形矫健。算上凯西六个执法人员，把这个房门围的水泄不通。
卡波特是特警队长，站在右侧，凯西站在左侧，卡波特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一个特警正对着门，做好了踹门的准备姿势。
卡波特伸手比着三二一倒数手势，等数到一的时候特警就会把门踹开，他们就进去营救人质。
卡波特从三比到二，对着门的特警队员刚把腿抬起来，屋子里就传来了枪声！
“砰——！”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我一点都不像你］ 他一……
第七十七章我一点都不像你
枪声突兀地响起, 在四下的静寂里更有如一柄大锤子狠狠砸在了凯西的心上。
特警队长卡波特站在最前面，凯西此时也顾不上他的想法，抢先举着枪一脚踹开了单薄的木门, 嗓子发干喉咙发紧，下意识地便喊：“哈里斯！”
上帝保佑这孩子别出事！
卡波特见他先进去了，便也挥了挥手示意特警都进来, 只是下一刻, 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施瑞德靠在墙边，双腿已经不能支撑身体，他的右手捂着左胸口, 正逐渐地滑落在地，刺眼的鲜血从他捂着胸前的五指里前仆后继的涌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短袖，又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他满眼难以置信，仿佛世界都一瞬间坍塌了一般。
凯西先是对他举起了枪，但下一刻发现是他中枪以后便顿住了, 想着难道是格洛瑞亚的狙击枪命中了？下一秒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格洛瑞亚的狙击枪, 枪声应当从狙击点也就是楼外传来, 而方才的枪声是从这个房间内传出来的！
而房间内……
不管凯西有多不愿意相信，但事情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将视线顺着施瑞德的眼神看过去，一个小男孩正双手举着一把枪，枪身还在轻微的颤抖，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反应过来的特警部队把枪对准了哈里斯。
感性上他们不愿意拿枪对着一个才十岁的小男孩, 但理性上却不得不，因为他手里还拿着武器！
凯西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站到最前面, 出声去吸引哈里斯的注意：“嘿，哈里斯，我是凯西.巴伦警官，我一直在处理你母亲的案子，你知道我吗？”
哈里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把枪口又移了过来对准了凯西。
凯西心里一震，但没有显露，只是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非常乱，我理解，我特别理解，不如这样，我把我的枪收起来，你把你的枪给我，好不好？”
通讯设备还开着，凯西说的所有话，外面的迪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是聪明人，立刻从凯西这两句话里知道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一枪，居然是哈里斯朝他爸爸施瑞德开的！
他在外面颇有些心急如焚，一方面担心凯西，一方面又担心哈里斯。
凯西绝不会伤害哈里斯，但若是哈里斯情绪不稳定，一旦特警判断他有再次开枪的意愿，必然会先下手！虽然不至于直接击毙，但也会打到不致命部位让哈里斯丧失威胁力！
而屋内，凯西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把自己的枪下了膛伸手塞回了腰间，又把双手举起来示意他没有别的武器了，然后迎着哈里斯的枪口慢慢地走过去：“看，我现在没有任何武器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把你的枪拿过来——”
他的语气很温柔，是他平时会哄卡尔的样子：“然后我会用小毯子把你包起来，带你去吃披萨或者中国菜，让你在柔软舒服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觉，好吗？”
哈里斯的眼神里用了些微的动摇，枪口也有点低垂了下去，不止凯西看出来了，特警队长卡波特也看出来了。
凯西慢慢地走过去，他举在空中的右手离枪口越来越近，越来愈近，直到他的食指搭到了还滚烫的枪口，他见哈里斯没什么反应，立刻伸手握住枪身，动作并不凶狠但却不容反抗地把那把枪夺了过来，蹲了下去，另一只手搂住哈里斯，一方面是安抚他，一方面也是暗暗控制住，防止他反抗间枪支走火。
凯西拿到枪立刻放到地上，用力把它朝着卡波特的方向滑了过去，卡波特立刻蹲下截住了那把枪，两秒钟就把枪卸了膛收了起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心头同时涌过一个想法。
——谢天谢地。
特警部队的成员们也把枪收了起来，卡波特对着对讲机说：“嫌疑人被击伤，需要一辆急救车。”
说完他还对凯西比了个大拇指。
但凯西现在没有心思接受他的赞许，他的注意力全在怀里硬挺着面无表情，身体却在微微发抖的哈里斯身上。
凯西把他身体转过来对着自己，他蹲在地上，视线与哈里斯齐平，温柔地把他脸上的灰尘擦去：“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哈里斯还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凯西站起身，拉住他柔软的手，打算从房间里出去，路过施瑞德时候，他感到手里哈里斯的手有一瞬间的凝滞。
凯西低头看去，哈里斯正看着施瑞德，凯西的角度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哈里斯说了他开枪以后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还很稚嫩，还发着抖：“我能和他说句话吗？”
凯西看了看正被急救人员做现场急救的施瑞德，知道他已经不构成任何威胁了，便说：“当然可以，宝贝。”
哈里斯走到施瑞德身边，施瑞德流了不少血，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没有力气睁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但这些哈里斯都不懂。
他只是站在施瑞德旁边，站在他的鲜血滴成的一小摊血泊里，轻声说：“我一点都不像你。”
“——并且我也不是你的儿子。”
说完以后，他主动地又拉上了凯西的手往外走，再没回过头。
他脚底沾上了施瑞德的血，每朝外走一步都在地上踏出一朵血红色的脚印。
……
折腾了这么半天，终于是尘埃落定。
凯西回到办公室，格洛瑞亚问他：“哈里斯呢？”
凯西伸了个懒腰：“我给他买了吃的，吃完以后在临时休息室睡着了。”
格洛瑞亚叹了口气：“他先是经年累月地看着自己父亲家暴母亲，又亲眼看着他把妈妈撞死在墙上，接着又被持枪威胁了一路，最后枪击了自己的父亲——天哪，这孩子的心理状况肯定会出问题。”
杰瑞也赞同：“也不知道儿童福利署会不会给他找心理医生。”
凯西喝水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接着喝，而是皱着眉把水拿在了手里：“儿童福利署？哈里斯一定会进领养系统吗？”
“一定。”
冷淡的声音传过来，他们闻声看去，是检察官沈烈。
“我查了施瑞德和艾比的亲戚关系，”沈烈走了进来，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凯西，“艾比没有在世的亲属，施瑞德有一个远房的表弟，我连夜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愿不愿意领养哈里斯。但在听说是哈里斯一枪崩了施瑞德以后，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并且跟我说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他。”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凯西：“所以他只有进领养系统这一条路，别人都无能为力。”
凯西握着水杯的手青筋暴起。
“但我更疑惑的是另一件事，”迪诺从办公室转出来，神色淡淡，“哈里斯为什么说他不是施瑞德的儿子？”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他不能进寄养系统 他必须……
凯西一怔, 他虽然刚才在现场亲耳听到了哈里斯说这句话，但他当时肾上腺素狂飙，听过就忘了, 迪诺现在一提他才想起来。
对啊，哈里斯为什么说他不是施瑞德的亲生儿子？
格洛瑞娅一脚蹬地把转椅转了回去，打开了电脑：“我查一下哈里斯的出生证明。”
系统里都有, 很快就出来了结果。格洛瑞娅皱了眉, 叫大家过来看：“出生证明上母亲一栏写的是艾比，父亲一栏写的是施瑞德，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
凯西看着电脑显示屏上面显示的出生证明, 沉吟了一会儿。虽然可以直接地去问哈里斯，但哈里斯这一天已经承受了太多了，他不想再去刺激他。
迪诺的目光落在凯西的衬衫领口上，那里沾了猩红色的血。他的目光一下尖锐起来，伸手就把凯西的领子翻出来：“你受伤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凯西，都很紧张。
凯西一怔, 低头看到衣领上的血, 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应该是沾到了施瑞德的……血……”
迪诺松了口气, 凯西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血型！”
迪诺脑筋转得很快，他凑上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哈里斯是B型血。”他拍了拍格洛瑞娅的肩膀，“看一下艾比和施瑞德的血型。”
格洛瑞娅很快就调出了他们的档案，凯西看到驾照照片上还是健康的、开心笑着的艾比, 心里还是一阵难受。格洛瑞娅看了下：“艾比是A型，施瑞德也是A型，他们不可能生出B型的哈里斯。”
凯西直起身, 眼前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他喃喃：“那哈里斯的亲生父亲到底他妈的是谁。”
……
凯西走出了凶杀重案组的办公室，顺着走廊走到了安全楼梯间，把自己沾了血的衬衫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坐在了楼梯上。他做了个深呼吸，把耀眼的金发都顺到了后面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哈里斯的母亲被他父亲家暴致死，他父亲又把他挟持成人质持*枪威胁，他又对着他父亲开了一枪，现在发现这个父亲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真他妈狗*日的人生。
凯西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很清楚，现在哈里斯名义上的父母都已经不能监管他了，也没有其他的亲戚愿意领养他，哈里斯只有一条路，就是进入寄养系统。
可这个寄养系统……这个系统……
凯西每每思及此，都是狠狠咬着牙的。
他自己就是这个不完善系统下悲哀的牺牲者，他不愿意把一个孩子再送进这个系统里成为下一个自己。
他要救哈里斯。
他必须要救哈里斯。
这时，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了，哒哒的皮鞋声传来，迪诺的声音也响起：“你在这儿。”
“嗯。”凯西往右挪了挪，好让迪诺能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并肩坐在狭小的楼梯上。
“刚刚哈里斯惊醒了，”迪诺轻声说，“我去哄他睡好了，现在格洛瑞娅在陪着他。我也顺带问了一下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凯西扭头看向他，眼睛里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吗？”
迪诺看着他那双一下就亮起来的眼睛，沉默着摇摇头。
凯西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了。
“只是艾比生前和他说过一次，让他不要害怕，他不会变成施瑞德那样的人，因为他根本不是施瑞德的孩子，他们从基因里就是不同的。”迪诺说。
凯西用手撑住了额头，他的耳朵现在还有点轻微的嗡鸣，他知道这是高度紧张和刺激之后的生理应激反应，过一阵就好了。
等他好一些了，他就站了起来。
迪诺坐在楼梯上仰视着他，问：“你要去哪儿？”
凯西的金发凌乱，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有着孤注一掷：“我去找詹姆斯。”
迪诺知道他想干什么，点了点头：“我会深入挖掘一下艾比的情史，看她是否有过别的婚姻经历或是前男友。”
凯西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迪诺反手握住了凯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凯西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随后就克制着自己没有收回手来。迪诺用那双能让人沉溺其中的棕色眼睛温柔地看着他，温柔地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安抚：“没事的，我们可以做到，哈里斯不会进寄养系统的。”
凯西烦躁的心就这么被他安抚了下来，整个人也没有那么紧绷了，半晌，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
法医办公室
凯西推开了詹姆斯办公室的门，詹姆斯正在里面做化验，看到他便从仪器后面走了出来，神色复杂：“我听说了，太令人心碎了，你还好吗？”
凯西坦诚：“不好，那个孩子要进寄养系统了。”
“该死……”詹姆斯骂了一声，他往后靠在了桌子上，“寄养系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进去了，他这辈子就毁了。”
“是啊。”凯西一手撑住了桌子，声音里没什么感情。“系统里不会有人特殊关照他，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受到了多大的心理创伤。他会在孤儿院和不同的寄养家庭里轮换，百分之九十九的寄养家庭都不是爱孩子，而是看中了政府会发放给寄养家庭的救济金。也许，也许他会有个十万分之一的运气遇到一个真的爱他的寄养家庭，否则他就会一直孤身一人，直到他成年离开寄养系统。而离开以后，运气好可以去参军，可大部分人运气都不好，最后都只能混迹于街头，然后死在某一次帮派的斗争里。”
詹姆斯一愣：“你听起来很了解寄养系统。”
凯西扯了扯嘴角：“非常。”很快他转开了话题，“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的。”
“只要我能帮上忙，任何事都可以。”詹姆斯很诚恳。
凯西把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下，然后问：“如果我能拿到哈里斯的DNA，你能检验出来他的父亲是谁吗？”
詹姆斯想了想：“理论上可以分离出来按照对数进行对比，但有局限性。”
“比如？”凯西不懂。
詹姆斯伸出食指：“首先，如果他亲生父亲不在政府收录的DNA库里，那么就绝对找不到。其次，”他伸出中指，“序列对不一定能完全匹配上，我可以扩大搜索范围进行模糊搜索，尽量看看能不能在DNA库里找到他亲生父亲的亲属。”
凯西点点头：“多谢你。我知道这是不在你工作范围内的私自工作，但这个孩子的未来就握在我们手里，我……我得做点什么。”
詹姆斯十分理解：“我明白，我会尽量的，一有结果我就告诉你——当然，如果你们有对比参照组，几率会大大增加。”
凯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迪诺在查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我在试图保护你 我不需要……
第七十九章我在试图保护你
迪诺确实在查。
他关注了艾比生前的社交媒体账号, 翻她的动态和相册，看看她有没有过其他的男友或前夫。他还让杰瑞在系统里翻找了艾比，不抱希望地看她能否以前有过什么轻罪, 会不会有别的人出现在和她相关的文件里。
迪诺被这些社交媒体软件搞得有点心烦意乱，他不太会弄，但为了哈里斯, 他也要耐下心来一条一条地翻。
忽然之间, 杰瑞那边发出了一声：“干！”
迪诺抬起头：“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杰瑞点点头，招手示意迪诺过去，迪诺放开那些社交媒体, 心里生出了一种谢天谢地的感觉。他走到杰瑞的工位看着他的电脑，杰瑞指了指屏幕：“你看时间，这个时候艾比还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
迪诺点了点头。
杰瑞又说：“我在系统里查了艾比的名字，她在这个时候有过一次酒后驾驶，酒精含量并不高, 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看这里, 看用自己的房产抵押了保释她的人是谁。”
迪诺凑过去一看, 叫霍克.斯利, 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在他们的调查中出现的一个男人。
“他是谁？”
杰瑞点开了霍克的资料：“他是纽约上东区一个高中的数学老师，离异，没有案底，没有前科，非常干净。”
迪诺用骨节敲了敲他的桌子：“杰瑞, 如果这个霍克真的是哈里斯的亲生父亲，你就改变了这个孩子的一生。”
杰瑞的神色放松了些许，喃喃：“我做这份工作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迪诺回手从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外套, 直接走向门口，他刚把手放到门把上，门就从外面打开了，凯西回来了。迪诺一把抓住他，言简意赅：“跟我走，我们有可能找到了哈里斯的亲生父亲。”
凯西一惊：急切地问：“真的吗？！”
迪诺摇头：“不确定，但我想去问一问。”他把杰瑞的发现和凯西简单地说了一下。
凯西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把这个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他越过迪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杰瑞身边：“这个霍克有DNA吗？！”
杰瑞点了几下鼠标：“有的，他是公职人员，入职的时候都是要DNA存底的。”
凯西明显松了口气，他直起身对迪诺眨了眨眼：“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刚刚去找了詹姆斯，他说他愿意——”他压低了声音，“私下，不走官方流程地验一下哈里斯的DNA，如果我们这边有父亲的人选，可以进行比对。”
迪诺思考了一下：“你是想确定了以后再去找霍克？”
凯西点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们总不能现在去敲他的房门，然后开口就问‘嗨先生，你想要个孩子吗’？”
迪诺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压低声音不让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的人听到：“詹姆斯这次DNA的检验，是确定可以避开内务部审查的吗？”
正常来说，法官没有下达取某个人DNA的搜查令，任何人都无权对他的DNA进行搜查，哪怕是哈里斯也一样。如果被发现，那就是教科书版本的违规行为，轻则停职降级，重则是会丢警徽的！他们是可以让沈烈去向法官申请搜查令，可现在已经两点了，再过六个小时儿童福利署的人就要过来把哈里斯带到寄养系统里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循规蹈矩地来了！
凯西也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说他可以。”
迪诺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监控，换了个角度挡住了那个监控，然后才慢慢开口：“如果有人问起——不管是霍克还是内务部——问起我们是怎么查到哈里斯的亲生父亲是霍克的时候，我们三个的口径要一致。”
迪诺沉声一字一句道：“是艾比生前在病房告诉我的，明白了吗？”
杰瑞明白过来，他举起双手：“我从来没在医院里见过艾比，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迪诺点头，他看向了凯西：“你明白了吗？”
凯西抿唇，他缓缓道：“我不明白。”
迪诺和杰瑞都是一愣。
凯西低声和他们争论，主要是和迪诺争论：“一定要找到哈里斯的亲生父亲是我的选择，不让他进寄养系统也是我的选择，去找詹姆斯进行违规操作也是我的选择，我不能让你担这个风险。”
迪诺沉了脸：“凯西，你——”
凯西打断他：“如果内务部或别人问起，事实就是，这个人是艾比生前在病房告诉我的。”
他要去当这个承担风险的人，而不是迪诺。
一瞬间，迪诺的心头涌上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是应该为凯西不让他扛风险而感动，还是应该为他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而生气。他深呼吸了一下，扔下一句单独说，就伸手拉着凯西的胳膊把他直接拉到了凶杀重案组的小型休息室——那里因为是给警官们偶尔过夜休息用的，所以是唯一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一进门，迪诺就把门关上了，还没等他说话，凯西就先说话了：“我知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变得非常有说服力，但你这次说服不了我的。”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凯西和迪诺面对面站着，都只能在黑暗中看到对方那双亮如宝石的眼睛。
迪诺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内容虽然冷硬，但是语气却依然温柔，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我是警司，你是警探，我的职级比你高。我给了你一个命令，你就要遵循。”
他不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压制凯西，但他更不想让凯西承担风险！
凯西烦躁地把头发撩到耳后：“你一定要这样吗？”
迪诺伸手握住凯西的双肩：“凯西，我在试图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凯西下意识地就吼了出来，他往后一撤，把自己的肩膀从迪诺手里移出来，大踏步地走到旁边的行军床边坐了下来，双手叉在了头发里。
迪诺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在凯西在黑暗中朦胧的身影。
寂静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凯西的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把脸埋在了手里，闷闷的说：“对不起。”
“我刚才说的很伤人，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迪诺能听出来凯西的声线在颤抖，这让他的心都细细地开始疼了。
“我只是……我这两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我现在脑子不清醒。”凯西喃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火，我知道你是好意，我——”
“嘘——”迪诺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行军床承受了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发出了嘎吱的声音，“我知道，我没有怪你，我不会怪你。”
迪诺伸手摸上了凯西的头发，后者这次没有躲开。
迪诺轻声说：“你不是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脑子不清醒才这样想的，你是因为不相信，你不相信有人愿意保护你，也真的能保护你。”
“凯西，你有信任缺失多久了？”
第80章 第八十章 信任我 接受我 你救了我，……
第八十章信任我接受我
凯西闭上了眼睛：“别这样。”
迪诺反问他：“别哪样？”
“别试图对我刨根问底。”凯西的声音很轻, “等你真的知道了我的一切，你会很失望的。”
迪诺伸手握住他的下巴，轻轻把他转了过来：“看着我。”
凯西的脸虽然被他转了过去, 但他并没有看向迪诺，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宁可看迪诺身后的门也不看他那双棕色的眼睛。
迪诺重复了一遍：“看着我。”
他这次的语气里带了威势和严肃, 凯西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迪诺注视着凯西那双比绿宝石还要莹润动人的眼睛, 缓缓说：“我知道你很难真的信任一个人，但我还是想请你信任我。”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他凑近凯西, 他的嘴唇和凯西的挨得很近，凯西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间呼吸拂过自己唇边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迪诺不让。
迪诺说：“无论你以为你自己是一个多么令人失望的人，我都知道你不是。”
他看到凯西的嘴唇在翕动，他知道凯西要启唇反驳他, 但他没有给凯西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在和别人作斗争, 也在和自己的过去作斗争。”迪诺喃喃,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低沉, 在这个黑暗又安静的小小空间里似乎带上了某种魔力，让凯西无力抵抗，“你现在陷在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泥潭里，你想从里面挣扎出来，我知道。”
迪诺捧着他的脸, 温柔又强势：“你救了我，现在换我来救你。”
凯西被他那双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心头的酸涩感就这样越来越大, 他的一切伪装和坚持都无法抵挡，他要在这个人面前败下阵来了。
他心里警铃大作，所有的第六感和危机感都在疯狂地、歇斯底里地警告他——你不能陷进去，否则你只会一败涂地。
可当迪诺的唇轻轻贴到他唇上的时候，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会后退，会应激，会反应很大地把迪诺推开——但实际上，他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座石化了的麻木雕像，全身上下唯一鲜活的触感只来源于唇上。
迪诺终于吻到了他，终于吻到了他的太阳。
他激动地颤抖，用了极大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手不要展现出来，可事实上，他连自己那两片薄薄的唇都在抖。
他注意到了凯西的一动不动，他没有乘胜追击攻城掠地，只是一触即分。
迪诺把自己的额头抵住凯西的额头，温柔地问：“尝试着信任我，接受我，好吗？”
凯西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说：“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迪诺低笑起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凯西固执地看着他：“告诉我。我又他妈的没有失过忆，我如果见过你，不可能忘记你。”
迪诺叹了口气，他虽然万分希望凯西能想起来，但话都说到了这个境地，他也只能说了。迪诺伸手进西装的里怀，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这时，门被敲响了，格洛瑞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詹姆斯来了，DNA匹配出了结果。”
迪诺轻轻叹了口气，扬声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去。”
他最后留恋地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凯西柔软的唇：“下次，下次一定告诉你。”
凯西不置可否，他似乎过了刚才那个劲，从行军床上站了起来，声音微哑：“走吧，现在哈里斯才是最重要的。”
迪诺也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外走。
凯西握住门把手，在拉开门的时候抿了抿唇，轻轻说：“多谢你。”
……
在早上六点的纽约上东区，凯西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来开门的人一头黑发，打着哈欠开门，还带了愠怒，一边开门一边嘟囔：“现在才他妈的早上六点——”
他一开门，就被门口凯西和迪诺腰上的锃亮的警徽震住了，犹疑：“警官——？”
凯西已经在路上调整了心态，他对来人笑了笑：“斯利先生，我们是纽约警署的警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霍克.斯利睁大眼睛：“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这是关于上个礼拜我在高速上超速了的事，我已经付清了罚款，我——”
迪诺温和地打断了他：“斯利先生，我们是凶杀重案组的警探，这次来也不是为了你的超速罚单。”
霍克彻底糊涂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凯西和迪诺的身份，要求再看一下他们的警徽。
等他放下心来，凯西才慢慢说：“你还记得你有个前女友叫艾比吗？艾比.利兹。”
霍克一怔，他神色黯淡了些：“记得，我们多年前因为某些事情分手了，但她是个很好的——等一下，为什么突然问起艾比？她出什么事了吗？！”
凯西和迪诺对视了一眼，心头都被巨大的酸涩和悲哀笼罩。
迪诺朝门里示意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霍克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去。
红木门轻轻关上了。
……
一辆跑车缓缓地停在了公寓楼下，现在才中午，日光从天际洒下来，把这辆车照射的更加刺眼夺目。
迪诺踩下刹车，看着副驾驶上一路都没说话的凯西：“别想太多了，对哈里斯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凯西似乎被他突然出声从沉思里惊醒了，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从刚才霍克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对自己这个预想之外的孩子很欣喜，很期待。哪怕我们跟他说了哈里斯可能会面对的心理问题，他也没有犹豫。”
“对。”迪诺按了下右手边的安全带按钮，副驾驶的安全带嗖的一下弹了回去，“所以你也别想太多了，儿童福利署会经常去拜访检查哈里斯过得好不好的。”
“儿童福利署。”凯西扯了扯唇角，“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明白，他们不会去的，或者至少，不会经常去的。”
事实上，这并不能被简单批评为是儿童福利署员工的失职，可怜的孩子们数不胜数，但儿童福利署的员工就那么多，哪怕他们心里想每周都去检查，但很难有时间和精力。这不是微观的问题，是整个儿童寄养系统的沉疴。
迪诺声音和缓：“但是我们可以去，霍克会欢迎的。”
凯西表情松动了些：“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伸手打开了副驾驶那侧的车门，“你也回家休息休息吧，明天还得继续。”
迪诺笑得很温柔：“好。”
他这次没有想理由赖凯西家里，他知道凯西需要一点个人的时间。迪诺目送着凯西走进大门才收回了视线，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条细细的铁链，铁链已经失去了银色的光泽，变得陈旧斑驳。在链子上面挂着一张薄薄的不锈钢铁片。
迪诺把铁片翻过来，上面刻了字。他极尽温柔眷恋地抚过铁片上刻字的凹陷。
——上面刻着凯西.巴伦。
这时，副驾驶的车窗突然被敲响了。迪诺把铁牌收了起来，按下了车窗。
门外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凯西，他俯下身，犹豫着问迪诺：“你想，呃……上来坐会儿吗？”
迪诺睁大了眼睛。
凯西很是有点手足无措，他没有看迪诺，好像突然对副驾驶的安全带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上来坐一会儿？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好喝的红酒，但我说不定可以给你做杯咖——”
“好。”
迪诺打断了他的话，弯起了那双棕色的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