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裴泠初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昨天晚上没拉窗帘,阳光软绵绵落在手臂上。
扬起手臂,手背搭了搭眼皮,浅浅呼出一口气。
眼皮一抬,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燃烧贺卡,裴泠初盯着,睁眼保持了一分钟。
终是无可奈何勾下唇,轻叹气,眉眼温柔,动动酸涩的指尖。
想起昨天晚上原本都要睡了,结果傅迟给她这么一个惊喜,情绪上头,又来了一轮,等彻底结束,在收拾完时,都快凌晨三点了。
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看一眼,将近十一点。
尽管今天没事,但在裴泠初心里,醒了再睡就成小猪了。
扭头看一眼抱着她胳膊,半边脸压着她肩膀睡得正香的某只小猪,裴泠初眨眨眼,呼吸缓了缓,抬指戳一下她软鼓鼓的脸蛋。
傅迟脸蛋粉糯糯的,一碰她,小眉毛就皱起来,嘴里嘟囔两句听不懂的话,脸颊蹭蹭她肩膀,埋首继续睡。
裴泠初唇角翘起来,心里软乎乎又轻飘飘,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小狗猪。
她碰碰傅迟长而翘的睫毛,点点她小巧的鼻尖,又按住她唇角轻轻揉。
阳光给她脸庞镀上一层金边,裴泠初盯着她睡颜,直勾勾看着她,喉咙微动,咽下口水。
空气中响起簌簌摩擦声。
裴泠初侧过身来,缓慢凑近,眼睫低垂,视线流连游走在她仍有些红肿的唇瓣上,低头,亲了一口。
亲了,却没离开。
她舔舔唇瓣,润湿双唇,距离很近,气息交缠,凉丝丝的鼻息掠过唇缝,裴泠初眸光微暗,再次堵上傅迟的嘴巴,含住下唇轻轻吮吸。
“呜——”
傅迟动动脑袋,小声呜咽一声,鼻子被抵住,嘴巴也被含住,喘不上气。
她想从裴泠初身边滚开,撇过脑袋,刚想转身,就被勾着腰肢拽回来,裴泠初支起半边身子,捏住下巴,压着她继续亲。
被子顺着曲线滑落,阳光落在一片雪白脊背上,而靠近蝴蝶骨处攀趴着根根红丝,错综凌乱。
“唔嗯——”
这还要人怎么睡觉!
傅迟直接被她搞醒了,睁开眼时,眼梢红红的,懒懒的,氤氲着没睡醒的水汽,嘴巴不情不愿小小嘟起。
一睁眼,迎面而来的就是裴泠初略带侵略感的目光,恍若变化出实体,紧紧捉住她。
“醒了,小猪?”
裴泠初嗓子哑哑的,听起来怪磁性怪好听的。
心跳轰隆一下缩紧,酸酸涨涨,气泡水似的,摇晃得厉害,疯狂冒气。
傅迟呆呆眨眨眼,脸上烧得慌。
小猪?是在叫她吗?
裴泠初继续低头亲她,一下下啄吻,落在唇峰,落在唇角,落在下巴,落在眼皮,落在额头。
她温声说:“早安。”
傅迟忽然轻咬下唇,耳尖红了红,抱住裴泠初脖子,用额角软软蹭她下巴。
“早上好,姐姐。”
“身体难受吗?”
裴泠初手钻进被子里,在她腰侧摸摸,又在她小腹和大腿连接处摸摸,傅迟小腹肌肉一紧,双腿夹了夹,眼睛荡漾起水波,她又往裴泠初颈窝里埋,小声哼喃:“不难受。”
“你别摸了,好痒。”
傅迟作势去抓她的手,没捞着,屁股忽然被拍了拍,手臂僵住。
“那就起床吧,太阳晒屁股了。”
裴泠初拍完,还要捏两下,贴着不离开继续摸。
这次可是肌肤与肌肤直接零隔离,直接接触,两人此时都是没穿衣服的状态。
虽然昨天晚上做过很多次。
但是现在是早上啊!
裴泠初怎么就这么喜欢捏!
傅迟羞得抬不起头来,一直往她怀里缩,往她怀里挤,把自己埋起来,腻歪歪的。
裴泠初有点哭笑不得,她一动,某只小猪就挂在她身体上一起跟着动,还要拖着她在床上起不来。
“小迟,起来,收拾一下,吃完午饭,我们出去一趟。”
“昨天晚上也没见你这么害羞。”
浅笑着调侃一句,傅迟埋头到她胸口,不语,张嘴气呼呼咬她。
裴泠初轻嘶一声,眼角飘上一抹绯色,捋一把头发,全撩到额头后面,仰头,舌尖顶腮,呼吸微促,眼睛微眯,伸手掐住她脸蛋,阻止她吮吸的唇舌。
“怎么总喜欢这里?”
“小宝宝似的,口欲期没过?还是牙痒?”
手上使劲,傅迟咬不住,裴泠初又扯下勾住她后颈的手臂,身体往后一撤,小禾尖落到空气中,晃了晃,凉丝丝的。
裴泠初瞟一眼亮晶晶的顶端,又扫荡着自己胸上大大小小嘬出来的印子,最后眼神轻飘飘落到某只小狗猪上,坐起来,从床头柜扯一张纸擦。
傅迟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水盈盈望着她,舌尖在嘴唇上扫一圈,裴泠初眼皮一跳,移开视线,声音低哑:“起床了,已经中午了。”
“下午跟我一起去广场,见个人。”
裴泠初说着,把在她胸口作乱的手给拍下去,轻轻瞪她一眼。
“嗷,知道了,谁呀?”
傅迟笑呵呵的,又把手重新放上去,掌心贴紧,轻轻揉。
裴泠初没管她,掀开被子下床,说着:“小棠,粉丝。”
“啊,再让我揉一下……”
傅迟手里落了空,想抱她腰也没抱住,眼巴巴看着裴泠初绕过床尾,站在衣柜前找衣服。
“给,内衣内裤。”
傅迟扫一眼她背后的痕迹,心虚地转转眼睛,接过来往身上套,胡乱问:“我的内衣怎么在你这里?”
“昨天晚上拿过来的。”裴泠初话音懒懒的,冷冷的,随口应道。
“嗷。”
傅迟鼓下两腮,眼睛多瞥她两眼,一边系扣,心里一边想。
裴泠初好凶啊,声音冷冷的。
不过好喜欢啊,就和喜欢昨天晚上的裴泠初一样。
这是不是真实的她?
她自问自答:有百分之六十,七十的可能。
傅迟迅速穿好内衣裤,翻身下床,除了腿根有点酸,倒是没什么别的不适。
春风满面,精神抖擞。
“姐姐!”
她光着脚跑过去,从背后抱住裴泠初,搂住纤细软腰,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两下,“我今天想穿你的衣服,你帮我搭一身,好不好?”
傅迟朝衣柜里瞧两眼,故意凑近,附在她耳畔,轻呼一口气,嗓音清透,“要能遮住锁骨上的吻痕的。”
看见裴泠初捏着衣服的手明晃晃抖两抖,她露出得逞的笑容,手又伸上去揉一把,随后退开,坐到床边晃腿。
“昨天晚上太累,今天我就把自己全权交给姐姐管理了。”
傅迟乐得笑眼明媚,轻晃脑袋,身体后仰,双手撑着床,满心满眼都是裴泠初。
裴泠初背对着她勾起唇角,绽开温柔的笑容,看着满柜子的衣服,思索她能穿什么样的。
两人身高差不多,傅迟肩膀比她宽一点,但整个人依旧是细细长长的,身板很薄,昨天晚上傅迟坐在她怀里时,深有体会。
最终,上衣给她挑了件黑色纯T,一点点高领,正肩版型,面料是很有弹性的棉料,裤子是一条版型很正的黑色长裤,面料偏哑光,垂感很足,再系一条黑色金属扣皮质腰带,提升层次感,不至于显得颜色统一单调。
傅迟站在全身镜前,墨发随意落在肩头,眼神平淡地看着自己,裴泠初手里拿着项链从身后绕到她脖子前,“戴一条项链吧,不然看着上身好空。”
傅迟点头,好乖,“听姐姐的。”
高领搭长项链,裴泠初给她拿了条银链,链绳偏粗,串着一个小挂坠。
傅迟捏起来瞧,发现是一只胖胖的小狗。
嘿,裴泠初还有这种项链呢?
她乐了,从全身镜中看向裴泠初,眨下眼,轻轻看裙子勾出漂亮腰线,笑着问:“姐姐,你怎么有这样式的项链啊?”
傅迟指尖拎起来晃,面上笑眯眯,声线绕弯:“小狗狗~怪可爱的。”
裴泠初目光与镜中的她对视,怔愣下,转回头去,没说话,理着衣柜里的衣服。
傅迟眼睛一眯,瞧见她耳尖可疑地红了,更乐了,强忍笑意,踮着脚,慢悠悠晃到她身边,明知故问轻声道:“难不成,这个是姐姐要给我的?”
裴泠初咬牙不语,双唇平直,故作冷静,关上柜门,越过她提步向外走。
“你说嘛,是不是给我的?”
“姐姐,说话~”
“姐姐,你就承认吧,肯定是专门给我的。”
傅迟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问起来没完,跟着裴泠初跑去厨房。
然而当裴泠初打开冰箱时,突然愣在原地,傅迟歪下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裴泠初忽地扭头看她,傅迟眨眨眼,不明所以,难不成她嫌自己太吵了?
主动把张着的嘴合上。
裴泠初眼尾一弯,笑出声,“闭嘴干嘛,又没说你话多。”
见她笑起来,傅迟也开心,抿唇腼腆笑起来。
“是给你的,江莱新开了一家店,喊我去看看,她新设计了很多款,让我挑,看见这一款,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裴泠初声音柔柔的,轻轻的,似乎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一个短句一个短句蹦,她下意识伸手揉耳垂。
傅迟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微微张大嘴巴,眼底迸发光亮,好似盛满闪烁的星星。
“谢谢姐姐,我好喜欢!”
她紧紧抱住裴泠初,激动得声线都飘起来,裴泠初愣了下,还以为她会问买了为什么没给她。
但她没问。
傅迟乐得在屋里转圈圈,捧着小狗吊坠一直看,眼睛亮晶晶,喜欢的不得了,还凑上去亲了好几口。
她又扑过来捧着裴泠初的脸蛋使劲亲。
“我以后天天戴着,我洗澡都不摘下来,我要戴一辈子,我真的很喜欢!”
裴泠初笑得宠溺,任由她亲得自己满脸潮湿,也不说什么。
中午吃完饭,两人一起去广场见了小棠,这小姑娘手里提了好几个袋子,全都是要送给裴泠初的小饼干。
“裴老师!”
看到裴泠初那一刻,她眼睛一亮,心里已经在无声尖叫了!
“裴老师,你怎么又变好看了,你今天好好看啊,你今天穿得也好好看,呜呜呜,没白来,我真的好开心,你会答应来见我。”
“可以抱一下吗?”
小姑娘激动的眼睛冒泪光,水灵灵看着裴泠初,又看看她旁边高冷的傅迟,咽咽口水,鼓起勇气小声说:“助理姐姐,我可以抱一下裴老师吗?”
这个角度看助理姐姐好凶。
……
傅迟转转眼睛,漫不经心瞟一眼裴泠初,后者表情淡淡的,唇畔噙着和煦春风似的笑,也回瞥她一眼。
傅迟突然莫名觉得她笑得很坏。
随后就听见她温声说:“可以。”
……
挺好。
对她那么凶,对别人就那么温柔,挺好。
傅迟醋了,生气了,抱着胳膊不理人了。
一直到见面结束,裴泠初说了好多好话,给她买了好几块小蛋糕也没能哄好人。
尤其是她还要帮裴泠初提着粉丝“专门”给裴泠初做的小饼干,她就想一股脑全扔塞纳河里!
两人此时坐在河边长椅上。
“小迟。”
裴泠初扯扯她袖口,又捏她耳朵尖。
傅迟噘着嘴,哼一声,不说话,吃醋生气。
“她粉了我好几年,而且没坏心思。”裴泠初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
傅迟酸溜溜吐出一句,吸吸鼻子,绕着手指玩,被裴泠初打断,攥进温润如玉的掌心里。
“你说,想我怎么哄你?”
裴泠初肩膀沉下来,无奈叹气,轻声问她,属实没辙了。
“你问我啊?”
傅迟眼珠悠悠转过去,瘪瘪嘴。
“嗯。”裴泠初点头,认真看她。
傅迟低头思索几秒,问:“你下午还有事吗?”
“没有。”裴泠初毫不犹豫回答。
“那我们回家。”
拉着人直接往回走。
隔着没几条街,傅迟拉着人走得又快又急,都小跑上了。
一回家,小饼干随意往流理台上一扔,傅迟带着人直接往浴室走,等裴泠初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抵在洗手台上了,一只毛茸茸脑袋在颈窝里拱来拱去。
“那再来一次。”
“你这次要温柔一点。”
傅迟去提她的裙摆,揉她的腰,呼吸一深一浅吐在她锁骨上,裴泠初眉心闪动,抬抬下颌,喉软骨层层滚动,嗓音瞬间沙哑。
“温柔?”
“你确定?”
傅迟没应声,自顾自把她的上衣推上去,扒拉着内衣边,埋脸蹭,嘬她的软肉。
浴室响起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裴泠初一手扣紧台沿,弓了弓腰,又颤着指尖抚上傅迟后脑,轻轻揉她头发,闭了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傅迟抬头吻她,蹭着唇缝,低声说:“说话要温柔一点,你好凶。”
“但,动作可以粗鲁一点。”
裴泠初笑了,笑声低哑迷魅,扣住傅迟腰身,转身把她抵在洗手台上,抱着她坐上去。
早上亲手给她穿上的衣服,现在亲手脱下来,银质小狗冰着她肌肤,傅迟双腿圈紧她,蜷蜷足尖。
裴泠初吻着她颈侧,用唇感受着大动脉跳动,感受她鲜活的生命。
眼皮轻翕,看她红透的脸蛋,吻往下落。
再一次说:“疼要告诉我。”
第52章
在巴黎这几天,果真如梦似的,傅迟总是忍不住这么想。
同她接吻时想,同她行鱼水之欢时想。
她忽然开*始害怕,这般温存是真的吗?
裴泠初是怎么想的,她如果不拿她当妹妹,那拿她当什么?
为什么会和她做这些事。
她们又不是情侣,为什么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她们在谈恋爱。
回国前的一天晚上,这种恐惧达到顶峰。
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傅迟跨坐在裴泠初腿上,她身体凌乱微颤着,呼吸也乱着,颤颤巍巍吐出来,双臂从裴泠初肋下穿过,绕到后面软软勾住她肩膀,忍不住掉眼泪,紧紧咬住下唇。
她想问,她不敢问。
怕问出口,裴泠初会就此推开她,她道德感那么高,如果问出口,恐会立马开始思考,她与她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是妹妹,那是管家吗?
管家真的会做这些事情吗?傅迟她怎么就同意和自己做这些事情,这是应该的吗?
如果不是管家,那是什么?
她们有什么合理的身份,做这些事情。
裴泠初会不会觉得她们不应该,这是不对的,只有两个相爱的人才能做这些事情。
但翻来覆去,她们始终是家人。
她的眼泪大概是落裴泠初肩上了,把她给烫着了,听见她柔声问:
“不舒服吗?”
自那次,说想要裴泠初说话温柔一点,她在床上还真就温柔起来。
说话温柔,动作也温柔,傅迟却能从中感受到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欲。
她其实挺喜欢的。
裴泠初摸摸她的脸,指腹蹭蹭她眼尾,拉开距离,作势要来看她的脸,傅迟呼吸抖两抖,没让,抱紧她肩膀,嗓子哑着颤着,抽嗒嗒地说:“没有。”
“那因为什么哭?”
温软又潮湿的掌心一下下顺着脊柱抚摸她后背,裴泠初就像冰天雪地里那一缕阳光,尽管很微小,依然能从中汲取些许温暖。
傅迟扣住她肩头,指尖有点打滑,裴泠初身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她的汗水。
她怀里好温暖,好安心,真的好喜欢她,她不敢想如果裴泠初冷落她,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是裴泠初把她带回家,对她来讲,是比裴烟回更具话语权的存在。
“你真的,不会讨厌我吗?”
傅迟再一次问这个问题。
裴泠初动作微顿下,眸光微愣,眉间小小蹙起一点,浅眸盯着黑夜,夜色弥漫无边,模糊两人的轮廓。
她没回答,动动双腿,先说:“换个姿势。”
扶着傅迟的腰,她抬起身体,裴泠初勾着她一条膝盖,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中间,“不舒服自己调整。”
等傅迟扭两下,寻摸个舒服姿势靠在她怀里,没再动时,抬起双臂搂住她肩膀,裴泠初才反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认为我会讨厌你?”
傅迟抿抿唇,没说话,只是咬了裴泠初几根发丝,裴泠初继续抚摸她微凉的后背,扯过被子给她盖到肩上。
“我做了什么,会给你这样的错觉?”
裴泠初胸膛微震,一声极轻的笑气散在空气中,抱着傅迟靠在床头,揉她的头发。
“你不说,那就换个问题,你还有别的想问吧。”
傅迟侧头靠在她怀里,眼皮低低的,视线垂在她手臂内侧那颗小痣上,按住揉了下,好似发现了好玩的,两指捏起那块软肉,捏成各种形状,看那颗痣被反复拉扯,声音却低落沙哑。
“我知道你不喜欢巴黎。”
裴泠初笑了笑,用下巴碰碰她额头,喉间低哼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除了刚到的那几天,我觉得这几天,你挺开心的。”
傅迟张张嘴,舌尖把口中的发丝抵出来,动动脖子,更加深的埋到她颈窝里。
裴泠初这里还有些薄汗,散发着柠檬奶香,淡淡的,热乎乎的。
“我总觉得,你喝醉了。”
“一直醉着。”
言外之意是,她觉得裴泠初不像她自己。
傅迟坐直身体,从她怀里钻出去,爬到床边按亮床头壁灯,又迅速坐回来,用被子裹住两人,认真看着裴泠初。
她眼睛在发亮,一闪一闪的,瞳色比白日浓,染着暖光的蓝有些不真实,裴泠初指尖微蜷,与她对视。
声音也轻似气流。
“姐姐,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她上身缓慢靠近,一寸一寸靠近裴泠初,眉眼清冷带薄红,注视着她,看着裴泠初好似天仙般的容貌,附到她耳侧轻喃。
“等回去后,我们依然这么亲近,好不好?”
“这样,我就信你没有喝醉,从来都没有喝醉。”
傅迟张嘴咬住她温软的耳垂,叼在齿间,又含进口中,囫囵说着,“你答应,就再要我一次。”
“不答应,现在就立马推开我。”
她按住裴泠初放在床铺上的手腕,用力攥紧。
要么让她现在立即做决定,给傅迟一个痛快,好断了她的念头,断了她的美梦。
要么就一直拖,拖到回国,拖到她们在家里亲近,偷偷的,藏着掖着的,再晚点想清楚。
裴泠初选择前者。
她把人压在床上,扣住手腕,裴泠初眸底很深,凝视她,语气很沉。
“你不信我。”
“我没……”
傅迟睁大眼睛,刚开口,就被裴泠初堵住声音,又咽回肚子里。
她似乎生气了,后半夜做得很凶,尽管动作很温柔,但进入的位置很深,她越来越熟练,知道碰哪里傅迟会泪失禁,会哭着抱她。
前面那么多次,裴泠初没有在她身上留痕的习惯,但这一次,从前面到后面,从头到脚,沾满了她的印记,像是宣告,傅迟整个人都是她的。
傅迟再一次抖着身体,手臂虚软地圈住她时,哭哑着嗓子说:“我,我没有不信你。”
“我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两个选项都不好,一个断得太快,一个将她的不安延长,不安深陷漩涡,无限盘旋。
都说,先喜欢上,先爱上的那个人注定卑微,傅迟不信。
但现在她有一点信了。
明明裴泠初什么也没说,会温柔地亲她,抱她,她已经开始害怕裴泠初会丢掉她。
她恐惧在不确定性。
喜欢会让她变得不像自己,让她的自信被自己捏在手里,抛在空中,当成皮球踢。
等裴泠初抱着傅迟从浴室回来,傅迟沾床倒头就睡着了。
裴泠初没睡,侧躺着,枕着手肘,静静看着她。
看她眼下泛青,揉她眉心的褶子,又看见傅迟嘴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破口,眸光一愣,下床,离开卧室,拿着药膏棉棒回来。
抹一点点药。
睡梦中的人感觉嘴巴疼起来,想伸手去碰,裴泠初眼疾手快抓住她,气音说:“别动。”
“一会儿就不疼了。”
裴泠初一边给她吹凉气,一边想傅迟说的那些话,陷入沉思,忧郁爬上眉间。
傅迟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说原因,不说她的恐惧来自于哪里,她猜不到。
在巴黎这几天,像梦一样。
傅迟总是在问她会不会讨厌她,对裴泠初来讲,傅迟就是在说一定不会讨厌她。
她甚至没机会表达自己的害怕,傅迟的行为就已经在说:
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什么样都可以,她什么样子都可以接受,绝对不会讨厌她。
所以她很大程度上释放了一部分自我,藏起来不愿意示人的自我。
包括那些粗鲁的言语,粗鲁的行为。
傅迟给她的安全感太足,反倒是她没给足。
傅迟是在怕什么呢?
是因为,回国后,她会忙碌起来,要处理文件,还要准备结束模特工作,没有很多时间陪她,所以傅迟觉得自己可能会冷落她,关注不到她?
裴泠初捏一下她的脸,趴在胳膊上看她,有点发愁。
但是为什么会说害怕她讨厌她,她哪里没做好,让她觉得自己会讨厌她?
是不是这几天对她太凶了,说话冷冷的,所以觉得她是讨厌她了?
裴泠初开始反思自己。
也是,仗着傅迟不会讨厌她,这几天她有点放浪形骸。
回去不能这样了。
傅迟心思敏感,她要多注意才行。
裴泠初在心里沉重叹出一口气,将人抱进怀里,轻笑一声,眼皮渐渐沉下来,嘴里喃喃着她给傅迟起的小外号。
“小狗猪。”
这么可爱的词,挺适合她,也不知道她知道后会不会安心一点。
——
回国后,生活回到按部就班的轨迹,八月末,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半个来月。
裴泠初很少去拍摄,大部分时间是跟在裴烟回身边学习,有时候会跟着她去公司。
尽管傅迟天天能看见她,但比起在巴黎,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而且还碰不着摸不着,吃饭的时候也不能让她喂。
果然,开了这个头,就停不下来了。
忽然之间就不习惯了。
有点小烦恼。
9月1号这天,刚过下午四点,傅迟骑车从书店往回走,车把手上挂着两个白色纸袋,看上去还挺精致,刚到家大门口,正巧看见裴烟回的车驶入。
母亲她们回来了?
这两天,裴烟回和裴煦都住在公司里,没回家,裴泠初也是,早早出门,很晚才回来,回来时满脸倦色,她都怕多说几句话,裴泠初就要少休息几分钟,所以这几天也没跑去跟她一起睡,怕影响她休息。
难道公司有什么事吗?
但转念一想,母亲和煦姨经常好几天都住公司里,应该也没发生什么吧。
傅迟跟着一前一后到家。
她停好自行车,提着东西,脚步稳重又轻盈,浅笑着走到裴泠初身边,她刚下车。
“小初姐姐。”
然后一一与裴烟回和裴煦打招呼。
“小迟,去买蛋糕了?”
裴煦看一眼她手里的纸袋,认识上面的logo,笑问道,几人一起朝屋内走。
“嗯,小瑾说想吃这家的蛋糕,正好我在市中心那边,就帮她买回来了。”傅迟点头,同时把纸袋都拎到一只手上,空着的那只手悄无声息勾了勾裴泠初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挠了挠。
裴泠初手臂明显一僵,斜瞥她一眼,只瞧见一只白莹莹的耳朵。
傅迟没看她,正扭头跟裴煦说话。
裴泠初默默把她的爪子抓紧。
“她自己要吃这么大的啊?”裴煦疑问道,好奇笑了笑。
“一人份的卖完了,我跟她说卖完了,她不行,一定要吃,现做最小只能做八寸,就……”
傅迟挑眉,拎拎手里的袋子,无奈摇头叹气,“她说分着一起吃。”
“等会儿可以一起去茶室,家里还有红茶,正好可以配着一起,解腻。”裴煦指尖抵在下颌上敲两下,思索几秒后说道。
随后转头扯住往楼梯口走的裴烟回,温声说:“烟回,等会儿下来吃蛋糕,晚上晚点吃饭吧。”
“我不吃蛋糕。”裴烟回声音冷冷的,回头看她一眼,瞟一眼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眼底冷淡,按按鼻梁,又说:“吃晚饭喊我。”
“你又要上楼处理工作?”裴煦皱起眉心,指尖收紧,语气轻而迅速,“事情已经解决了,今天休息一下吧。”
事情?
傅迟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瞅一眼裴烟回,凑到裴泠初耳侧小声问:“公司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已经解决了。”裴泠初摇摇头,没再多说,傅迟拧下眉,舌尖舔舔后槽牙,腹诽道,晚点问母亲好了。
视线暗戳戳瞅僵持在楼梯口的两人,动动嘴巴,无声啧一声,看热闹。
“知道了。”裴烟回语气泛冷,似乎略微不耐烦,一直在捏鼻梁,裴煦忍不住又去拉她这只手,满目担忧,嗔怪道:“别揉了,等会该细菌感染了,我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你的眼睛不能这么过度使用。”
“今天不能再看电脑了,工作放一放,往后不说,至少今天公司不会再出问题了,你现在去休息。”
裴烟回烦她啰嗦,刚开口想骂人,一转眼就瞅见裴泠初和傅迟站在旁边,太阳穴也突突跳起来,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你跟我上来。”
拉着裴煦就往楼上走,裴煦匆忙和傅迟说:“小迟,等会儿麻烦你把蛋糕送书房来吧,我们就不去茶室了。”
“不许在书房吃东西,不用送。”裴烟回咬牙切齿道。
裴煦选择装没听见,“小迟,拿两份。”
……
裴烟回要气炸了。
“嗷,知道了。”傅迟应道,眨眨眼,她忽然转头看向裴泠初,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看过来。
“嗯?”疑问一声。
“我觉得你和母亲好像。”傅迟说这话时,显得好乖一小狗,裴泠初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笑起来,“是吗?”
“哪里像?”
“就是,”傅迟咬住下唇,略显犹豫,朝她招招手,示意附耳朵过来,裴泠初照做,她气息抓得耳垂发痒。
“跟你和我做……那个时候的语气有点像,都有点凶,语调也有点像,气急败坏似的。”
话音落下,两人均愣在原地,时间仿佛静止住,傅迟说完才反应过来,开始不好意思。
现在还是白天,说这话有点……令人脸红。
“耳朵红什么?”
“你也知道不该说啊。”
裴泠初眼睛轻眯起来,嗓音低哑,跟说悄悄话似的,抬手揉她耳垂,客厅没人,下意识,又小幅度地在她屁股上拍一巴掌。
……
拍习惯了。
“我哪里说错了,你看嘛,你现在这样,就是和母亲很像。”傅迟小声狡辩,红着脸,勾着她手指摆弄,“变脸变得好快,你害羞了。”
裴泠初睨她一眼,揪一下她耳尖,转身也往楼上走。
“你上楼干嘛?”傅迟瞪大水灵灵的眼睛。
“换衣服。”裴泠初站在三阶台阶上看她,语气不温不冷,懒洋洋的,超有御姐范。
“要跟我一起?”
傅迟眼睛一亮,“那我也……”
“啊,傅迟,你回来了,我的蛋糕是不是也回来了!”
抬起的脚步一顿。
这道敞亮声音打断傅迟的话,傅迟眼皮一跳,一抬头,就看见某人站在四楼围栏上探出脑袋朝下看,还眨那双不灵不灵的大眼睛。
啧,裴温瑾出现得一点不是时候。
她跟长了翅膀似的,嗖一瞬跑下来,眼睛直勾勾盯她手里的蛋糕,馋得舌头舔嘴唇,抓上傅迟手臂,双眼放光。
“傅迟,你快点去切呀,我等你等了好久,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是听见书房有动静,下来瞅一眼,这才发现你回来了。”
她拽着傅迟直接朝厨房走,嘴里念叨着:“快走快走。”
又看向裴泠初,笑得很甜,“姐姐,你等会儿也下来吃蛋糕啊,这家栗子蛋糕超好吃!”
“小瑾,等一下,我要先上楼换衣服。”傅迟眼巴巴看着裴泠初,使劲挣脱手臂,奈何她力气太大,半点挣不开,拽着走了好几步。
“哎呀,等什么等,干嘛要换衣服,这身衣服咋了,别这么讲究,快点切蛋糕嘛。”
傅迟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泠初离自己越来越远,音量提高,“小初姐姐,那我先切蛋糕了。”
然后和裴温瑾一起去厨房,裴泠初一人站在楼梯上,垂在身侧的指尖蜷起,勾住白色裤缝。
窗户大敞,阳光明亮,温度宜人,微风袭来,吹鼓丝薄的衣襟,兜住瘦落的身体。
视线逐渐冷下来,眼底平静,看着傅迟举起拳头在裴温瑾头顶来一下,隐约传来说话声,傅迟嫌她闹腾,蛋糕差点翻了,翻了就只能用手抓着吃,还要给她丑照。
两人动作很亲昵,说话也敞亮,互损,看起来特别要好。
她视线低垂,直接转头上楼,脚步迅速,想飞快逃离此地。
她不知道自己情绪在别扭什么。
看见裴温瑾和傅迟那么亲近,就很烦。
傅迟切蛋糕之前,先去储物室找红茶,准备出来等会儿泡,为此裴温瑾抱怨了好一会儿,满脸嫌弃,噘着嘴嗔怪道:“茶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涩的,别给我,我要喝可乐。”
结果打开冰箱,里面连饮料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可乐了。
裴温瑾惊了,张大嘴巴喊,“傅迟,我昨天刚买的可乐呢!我就等着今天配蛋糕吃,怎么没了,谁给我喝了!”
傅迟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昨天半夜喝了,你不记得了?”
经她这么一说,裴温瑾想起来了,立马懊恼地嗷一嗓子,抱着脑袋哼唧唧。
“可乐配栗子蛋糕是最好吃的,没有可乐的栗子蛋糕是没有灵魂的!”
“所以?”傅迟抖抖眉,瞥她一眼,又看手底下的蛋糕,晃了晃手里的长刀,银光闪烁。
“我要出去买!”
裴温瑾捏捏拳头,立马往门口冲,“傅迟,你先切着,我开车去,很快就回来。”
“你也别切太快啊,万一路上堵车,我回来晚了,奶油化了就不好吃了。”
门砰一声关上,傅迟摇摇头,笑叹道:“真是个活宝,吵死了。”
她把长刀反反复复冲洗干净,再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刀落刀起,一块边缘规整,呈左右对称的切角蛋糕就放置到白瓷盘上,摆上一个银质小叉子。
裴泠初下来时,她正好切完。
“姐姐。”傅迟一抬眼,冷冷的神情转而明亮起来,唇边荡开笑容,不难想象,若是一只小狗狗,此时尾巴要摇到天上去了。
“嗯。”裴泠初冷冷应一声,步伐在她面前停都没停,越过她站到冰箱前,打开。
“姐姐,你要吃蛋糕吗?”傅迟在身后问。
没看出来她现在很烦吗?还要问什么吃不吃蛋糕。
“嗯。”裴泠初脸色冷峻,目光幽幽,在冰箱里扫荡一圈,伸手去拿纯净水。
“姐姐,你要喝冰水吗?”
不知道傅迟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伸手覆盖住她手背,拿取的动作进行到一半。
傅迟手温温的,抵挡住冰箱冷风对血液的侵袭,裴泠初蓦地抽回手,抬眼看向她,语气说不上好,反问道:“不可以吗?”
“你生气了吗?”
傅迟眨眨眼,蓝瞳水润,视线很软,让看起来莫名无辜。
裴泠初有些恼怒自己没控制好情绪,尖牙磨下舌尖,偏头,低声说:“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那,我想亲你,可以吗?”
嗯?
裴泠初不知道她的思路是怎么跳到这里来的,刚一转回头,就被傅迟擒住嘴唇,腰被扣住,软舌侵略口腔。
傅迟动作太快,她没来得及闭眼,看着她眼睫缓慢翕阖,遮住眼波流转的视线。
这双眼睛着实漂亮,尤其是泛起潮湿的时候。
裴泠初仰头,回应她的亲吻。
甜甜的,栗子奶油的味道。
一吻结束,裴泠初小口喘着气,脸颊微微红,缓和着呼吸,瞥一眼傅迟,见某人正细细舔自己的嘴唇,她忽然就笑了。
“你吃了蛋糕还要来亲我?”
傅迟小小抿下唇,笑得内敛,“不甜吗?”
裴泠初选择不说话,抬指摸下鼻尖。
“你不喜欢甜的,不喜欢吃蛋糕,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说吃?”傅迟拉下她的手腕,轻声问。
“既然你知道,还要问我?”
“你的意思是,我该说不吃?”
裴泠初忽然就很火大,傅迟张张嘴,有点无措,眉眼垂下来,嘟囔道:“你今天火气好大。”
她松开裴泠初,独自走到岛台前,端起缺了一角的蛋糕,又吃了一口,裴泠初瞄她一眼,又要去拿纯净水。
“你还有半个月到生理期,喝冰水不好。”
傅迟再一次阻止她的动作,裴泠初想骂人了,刚压着怒火,蹦出来个“你”字,就被傅迟捧着脸继续亲。
更加浓郁的栗子奶油味在口腔内蔓延开。
她们吹着冰箱,接吻。
傅迟捉住她的舌头吮吸,亲吻很急切,等到嘴里的奶油味差不多没了,她才松开,眼尾湿了,胸口上下起伏,喘着气说:“你说,你要吃蛋糕。”
“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蛋糕,所以,”傅迟咽下口水,又去吃一口蛋糕,两腮微动,再次站到她眼前,咽下去,认真看着她。
“这样吃,会不会能接受一点。”
“你没有想吐的感觉。”
裴泠初突然勾住傅迟腰身,将人按到自己怀里,下巴微抬,双唇蹭她唇角的奶油,伸出舌尖舔了舔,卷进口腔,眼底幽深。
“那就把这一盘吃完。”
“就以这种方式吃。”
第53章
“傅迟,你嘴角怎么破了?”
裴温瑾歪头,咬着叉子,嚼蛋糕,嘴里不清不楚,眼睛盯着她唇角的伤口,满目好奇地问她。
傅迟端着小白瓷碗的手指微妙停顿一秒,又似若无其事般继续喝茶,只是掩在茶桌下的脚踢了踢裴泠初。
放下白瓷碗,这才说:“刚刚喝水磕玻璃杯上了。”
神情冷冷淡淡,声音平静如常,裴温瑾撇撇嘴,“哦”一声,眼珠子转悠几圈,吃一口蛋糕,又喝一口可乐,打了一个气嗝,眼尾翘起来,捂着嘴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她嘲笑傅迟:“喝水还能把嘴磕破了,好好笑哦。”
……
傅迟冷睨她一眼,桌子底下的腿又碰碰裴泠初,裴泠初给她踢回来。
……
这俩人都欺负她!
到底是谁给她咬破的啊!
傅迟微不可察地瞥一眼裴泠初,站起身,端着茶壶给她添茶。
借着发丝挡住裴温瑾看向她的目光,又勾起右侧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半边侧脸给裴泠初,眼神委屈又娇嗔,瞪她一眼,抿抿唇角,膝盖轻轻碰着,蹭着她大腿。
裴泠初抬抬眼皮瞅她一眼,视线落下去,单拎下嘴角,无言,无动于衷。
小狗猪肯定在心里哼哼唧唧的,脸上大写的不高兴,要人哄。
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傅迟咬咬牙,心里的小人在呐喊,裴泠初是大坏蛋,咬了人不负责!
傅迟气呼呼坐回座位上,冷着脸喝一口茶,苦苦涩涩的,凉了。
舌尖顶腮,给自己添一杯新的。
傅迟眯起眼,看着裴温瑾,这人吃蛋糕吃得不亦乐乎,语气轻飘飘,抿一小口茶,一副事不关己,只是问问的轻松样。
“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小瑾,你复习得怎么样了?开学一周后就是补考。”
此话一出,裴温瑾愣住,嘴里的蛋糕瞬间不香了,叉起来的蛋糕就跟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啪嗒一声,掉了,一片残渣。
“傅迟,你故意的吧!”
“非要挑在吃蛋糕的时候说学习的事!”
裴温瑾扔下手里的叉子,双臂环胸,扬扬下巴,小嘴巴翘得老高,红红的嘴唇,露出白白的牙齿,跟炸毛小猫似的,冲她呲牙咧嘴,“你知道嘛,蛋糕都不甜了,苦的,苦的!”
气呼呼喝一大口可乐,闷头直接喝完,易拉罐在手里捏得咔咔响。
这下轮到傅迟幸灾乐祸了,眉眼舒展开,颇有文人书生做派,斯文秀气地端起白瓷碗小小抿一口茶,随后轻叹口气,摇摇头,漫不经心晃着白瓷碗,瞧着碗底茶渣轻晃,随口道:“蛋糕怎么会苦,你是不是上火了?”
轻挑眼尾,瞟她一眼,给她倒杯红茶,咧着薄唇笑。
“喝点茶下下火。”
裴温瑾直愣愣瞪着眼前红褐色的茶水,她的倒影随水波轻晃,捏捏拳头,苦死她得了!
然后一副刑讯逼供,英勇赴死样,紧紧闭上眼,气也不喘,端起来一大口闷。
咕咚一声,咽下肚,她漂亮的小脸还皱着,咂咂嘴,舔舔嘴唇,忽然发出一声疑问,呆呆看向傅迟,又咂巴下嘴。
“这茶怎么不苦啊?”
傅迟见她这个样子,觉得好玩,指腹摩挲着下巴,说:“本来就不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说苦,不喜欢喝。”
“我之前喝到的明明就是苦的。”裴温瑾瘪下嘴,可怜兮兮地说,对对手指。
“之前?”傅迟疑惑了,蹙蹙眉,“我记得你一开始就不喜欢喝茶,你说的是什么时候,我没在的时候?”
“啊,我不记得了。”裴温瑾干巴巴瞅着她,绞尽脑汁思索,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反正,我印象里,我就是觉得茶苦,不好喝。”
“她四岁那年,自己跑到茶室来玩。”
裴泠初忽然出声,两人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身上,两双眼睛发光,等着听陈年故事。
她俩都变小狗了。
裴温瑾温柔笑笑,抬手抚下发丝,继续说:“小瑾见过母亲泡茶,水会变成不一样的颜色,觉得好玩,她当时太小,不能喝茶,母亲不让她喝,她就自己跑进来泡茶。”
想到有意思的,她轻笑出声,“小瑾当时还小,不知道茶具和水温有讲究,泡出来的茶水就有点……”
裴泠初看一眼裴温瑾已然红起来的脸蛋,琢磨个委婉的措辞,娓娓道出:
“差强人意。”
傅迟扑哧一声,乐了,抬手挡住眼睛,笑得露牙齿,肩膀直颤。
“傅迟,你笑什么笑啊!”
裴温瑾又气又羞,脸蛋红成白瓷碗里的红茶水,气急败坏喊道:“你敢说你小时候没做过蠢事!”
小时候。
瞬时,三人脸色均变了变。
裴温瑾立马捂嘴,心说,完了,说错话了。
裴泠初眉心微闪,略带责怪地看一眼裴温瑾,目光停留一瞬,便立即落到傅迟身上,视线流连于她清冷冷的面庞上,温声叫她:“小迟。”
“啊?”
傅迟转头,朝她眨眨眼,读懂裴泠初眼底的关心,又见裴温瑾满脸自责,有点哭笑不得。
“你们俩干嘛这个表情,我又没有什么事,又不是不能提小时候的事。”
傅迟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单手支着下巴,微微苦恼,轻抓下脸颊,“我其实,有很多都记不清了,估计也说不出有意思的小故事。”
裴温瑾尬笑两声,“这样啊,那就别想了,继续吃蛋糕吧,哈哈。”她这个死嘴,有蛋糕也堵不住,快少说点话吧,裴温瑾你个大笨蛋。
“晚上想吃什么?”
裴泠初转移话题,优雅抬手,按住茶壶顶端,给傅迟添一杯茶,轻声问她,又轻轻看她一眼。
她的视线又软又柔,似丝丝缠绵的绸缎。
傅迟恍然春心萌动起来,舔舔下唇,望着裴泠初,想起回国这几日,她都没同裴泠初亲近,想起睡觉时床边空荡荡的,没有软软的身体可以抱,胳膊没地方搭,各种不舒服,她这几天都睡不好。
亲亲也很少,就只有今天这一次。
她想坐在裴泠初腿上,抱着她脖子的那种亲亲,才不是吹着冰箱,冷飕飕的。
傅迟眼神微晃,在心里暗自说:想吃你。
“什么?”裴泠初眼睛一眯,唇角一勾,笑了,呵,这说什么话呢。
瞧见傅迟耳尖红了,迅速瞄一眼眼神呆滞看着她们俩的裴温瑾,深吸一口凉气,抬腿踢了踢傅迟,压低嗓子说:“你说想吃我做的?”
傅迟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嘴,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心虚摸下鼻子,立马顺着裴泠初的话补救,“啊对,我想吃你做的……晚上要不吃法餐?”
话说,裴泠初就很神奇,不会做那些家常菜系,让她煮个粥都能糊了,但偏偏外国菜上手就会,味道还挺不错。
裴温瑾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嘴巴嗫嚅两下,最后憋出来句:“姐姐还会做法餐啊,之前怎么没见你做过?”
“你经常不在家,跑出去玩,就算做了你也吃不着。”傅迟支着胳膊,掌心托着下巴又捂住嘴,偏头闷声嘟囔一句。
裴泠初眼底笑盈盈的,瞧一眼傅迟红润的耳垂,云淡风轻抿口茶,对裴温瑾轻言道:“会做,不过你要是吃太多蛋糕,晚上就吃不下了。”
“那这些留到半夜,当夜宵吃,我现在不吃了。”裴温瑾特懂,立马推开手边两盘蛋糕,笑嘻嘻的,很乖。
八寸的蛋糕,傅迟切了八块,她们四个一人一块,剩下四个裴温瑾全包。
傅迟心里叽里咕噜的,酸溜溜瞅一眼裴泠初,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说什么法餐,这下全家人都能吃到裴泠初做的饭,亲手做的!
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马上六点,傅迟端着盘子站起来,“我要去备菜,小初姐姐要一起吗?”
裴泠初喝完最后一口茶,跟着站起来。
“你们都要走啊,不再坐会儿了?”裴温瑾咽下口水,对着蛋糕望眼欲穿,但为了等会儿的美食,要忍住,嘴巴也双手捂上。
“不坐了。”傅迟摇摇头,忽然扬起坏笑,伸手就把她面前盛着蛋糕的盘子端走。
“唉,傅迟,你干嘛!”裴温瑾猛抓住她手腕,呲着牙,瞪着眼睛,像护食的狗崽子,“你要抢我的蛋糕!”
“见你忍得这么难受,我帮你拿走,放冰箱里,手里松松劲,不然等会儿要掉了。”
“那我自己放到冰箱里,不用你帮。”
裴温瑾捏住盘子另一端,但傅迟没松手,笑得跟那什么似的。
……
……
这人故意的是吧!
“傅迟!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非要来捉弄我,你一天不跟我吵几句是不是不舒服!”
“我可没这么说,你快松手,蛋糕要掉了。”
“那你松手啊!”
裴泠初斜着身体靠在门框上,视线懒懒的,看着两人吵吵闹闹,指尖轻轻勾下上衣领口,指节蹭蹭下巴,眼底情绪复杂,陷入沉思。
一方面,她觉得小迟和小瑾打打闹闹挺好,两个人都活泼开朗,充满活力,这件事本身挺好的。
但是……
裴泠初换个姿势,一手环胸,一手支起来,手背抵在嘴边,她张嘴一下下咬着手指表面的皮肤,神色凝重下来。
莫名烦躁。
看见两人挨得这么近,这么亲热,就很烦,就和刚才一样烦。
为什么傅迟就不能只属于她,只和她待在一起,又不是非要和别人待在一起才能这么活泼,和她待在一起也可以啊。
回国前还口口声声说怕自己冷落她,然而呢,回来后,她一整天不在家,这不也没事吗,还能和小瑾吵闹,晚上也不来找她一起睡,这就是她嘴里说的,怕她冷落她?
呵,搞笑。
啧,好烦。
想把傅迟圈在自己身边,离不开她。
一连串的念头撞*击大脑,裴泠初瞬间脸色白了白,满眼慌张,贝齿紧紧咬住指节。
不对,这种想法不对。
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怎么会对傅迟产生占有欲和控制欲。
第54章
晚上七点,傅迟和裴泠初两人在厨房忙活,一个备菜,一个做菜,有条不紊。
“姐姐,彩椒要不要切成小块?”傅迟指尖沾着水珠,两手分别抓着一个红甜椒,一个黄彩椒扬了扬。
裴泠初翻炒动作一顿,淡淡瞟她一眼,轻声说:“切吧。”
“嗷。”
傅迟视线在她白皙如凝脂的侧脸上停留几秒,随后垂下眼睫,脖颈微曲,两指搭着彩椒,在木质格纹菜板上滚几圈,若有所思。
她忽然回头小小瞥一眼趴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的裴温瑾,深吸一口气,咬咬唇,指尖一推。
彩椒轱辘轱辘从菜板上滚下,孤零零掉在流理台上。
“姐姐。”
裴泠初腰间一紧,颈侧落下浅浅的呼吸,瞬间激起一层细密小颗粒,捏住锅铲把柄的手指收紧。
来抱她干什么?
眉间拧起不易察觉的小褶子,轻轻挣扎下,腰间的束缚瞬间收紧,傅迟温热有力的身躯更加紧得贴上来。
“姐姐。”
她嗓子很软,很娇气,气息似柔柔水波。
傅迟收紧手臂,鼻尖贴上她耳廓,嗓音暧。昧不已。
“今天晚上,我可以来找你吗?”
“你这几天好忙,都没时间陪我。”
傅迟眼皮松懒,流露出一丝痴迷,属于裴泠初独特的柠檬檀香引诱着她,张嘴一口咬住眼间软厚的耳垂。
裴泠初身体狠抖一下,手臂一麻,锅铲从手里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平底锅上,呼吸颤了颤,喉头发痒,咽了几下喉咙。
傅迟攀在耳畔呢喃:“你身上好香,奶乎乎的。”
“我们用一样的沐浴露,为什么你身上有奶味?”
“尝起来,是甜的。”
这股痒意愈发难耐起来,长出根茎,一点点向骨缝中蔓延。
裴泠初咬紧下唇,声音低沉,却有种欲语还羞,欲擒故纵的轻昵,“你做什么?松开。”
“我不松,我想抱你,为什么要松开?”
傅迟齿尖用力磨一下,裴泠初又抖一下,肩膀轻轻颤着,呼吸略微急促,胸口上下起伏,傅迟圈住她的手臂一松一紧。
裴泠初推她的手臂,“松开。”
“你还没说,我今晚能不能去找你呢。”傅迟不理她,舔一下凉丝丝的耳尖,手腕一翻,又从裴泠初衣摆下钻进去,拇指指腹蹭她腰线,沿着马甲线一下下刮过去。
“别闹,小瑾还在客厅。”裴泠初压低嗓子呵斥道,“你手脏,别碰我。”
傅迟笑一下,继续搂她的腰,嬉皮笑脸又无辜可怜地说:“小瑾在怎么了,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又没做什么。”
裴泠初呵笑一声,“没做什么?”
“你嘴在干嘛,手在干嘛,还没做什么。”
“那你说,我们在做什么?”
傅迟的手又蠢蠢欲动。
“爪子,拿下去。”
裴泠初脸色微红,攥住她作乱的手,扯一下,扯不动,反而因为傅迟反抗她的力量,有种她拉着傅迟的手往自己身上按的感觉。
“我不要,我好想你。”
傅迟弯下脖子,低头唇瓣蹭在她后颈,含住颈后那块椎骨,牙齿轻咬。
“小迟……”
裴泠初抿紧双唇,牙关咬紧,声线细软地哼一声,喊她的名字。
“别闹,会被小瑾看见的。”
傅迟眸底暗了暗,朝客厅斜撇一眼,一边亲,一边搂着她往墙后面走,语气似妖言蛊惑。
“看见也没关系吧,我们又没有在做不能见人的事。”
“你……”
这说的什么鬼话,什么能被别人看到,不能被别人看见,她们,她们……
裴泠初侧过头,后腰泛起酸软,傅迟瞧见她眼眶红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傅迟忽然凑过去和她接吻,手又往衣服里伸,一边啄吻,一边喃喃着,浅息轻喘。
“姐姐,答应我,我今晚想去找你一起睡。”
“我带着,带着玩具,去找你。”
“上次没帮你,今天…今天补偿回来,好不好?”
“我买了新的。”
还买新的,这小狗猪岂不是一早就计划起来了。
故意的。
裴泠初被她亲的七晕八素,脑子都晕乎了,理智都被亲吻挑逗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迷迷糊糊中,不知怎得身体调转方向,同傅迟面对面,身体相贴,被她抵在流理台上。
傅迟亲她喉骨,眼皮轻挑,仰视的角度看她,咽下口水,喘着气,又说:“姐姐,咽喉咙。”
“做什么……”裴泠初细长睫毛下的浅瞳微动,转向下看她,呼气如丝。
傅迟笑起来,眨眨眼,眼梢飘上一抹薄红,开始害羞。
“你咽喉咙,我亲你。”
“感觉,会很好,很有意思。”
她声音低了低,舔下嘴唇,似梦呓。
“有点,涩气。”
就像,裴泠初的喉骨在主动向她求吻,主动亲吻似的。
喉软骨一层层滚动,傅迟柔软的嘴唇抵在她最脆弱的部位,微微施压,便有令人窒息的感觉,裴泠初眼尾红了,湿了。
心脏发胀,发烫,这种感觉就很,很……
“刺激。”
傅迟亲吻着,轻轻说一声。
突然,从客厅方向传来一声嘹亮的喊叫。
“傅迟,你们干嘛呢,怎么还没做好饭,我都饿了。”
“做好了嘛,我来帮你们端盘子!”
拖鞋趿拉着地板,发出沙沙摩擦声,离厨房越来越近,仿若死神来临前的舞步。
裴泠初意识瞬间回神,脸色白了白,当即便要推开傅迟,身子后仰,躲她的亲吻。
“松开我,小瑾过来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若不是两人此刻站在拐角处,有墙体挡住,裴温瑾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她俩。
傅迟不理会,不想松,反而抓住她胳膊,喘几口气,凑上去亲她,舌尖撬开齿缝,钻进去同她的软舌纠缠。
“我不,姐姐……”
裴泠初推她的舌头,她越躲,傅迟力气越大,越紧紧缠住她,吮着,吸着,咬住猎物不松口的架势。
心脏怦怦跳,振聋发聩。
缠吻的感觉太强。烈,心率失常加快到裴泠初甚至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濒死过去。
小腹酸起来,一抽一抽的。
她湿了。
裴泠初心中一顿,狠狠咬傅迟的舌头,咬破了,傅迟眉心一皱,吃痛缩回去,裴泠初用力推开她,又在她屁股上打一巴掌,面红耳赤,胸膛起伏得厉害,压低声音,厉声骂她:“滚出去!”
玩大了。
傅迟只来得及抹一把下巴上的口水,又擦一下湿润的眼睛,就被裴泠初推出去,迎面碰上正要走进来的裴温瑾。
“你嘴怎么肿了?”裴温瑾眨眨眼,有些迷茫,下一秒她就瞥见傅迟唇角站着血珠,眼睛蓦地瞪大,音量拔高。
“你嘴怎么流血了!你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傅迟掩面尴尬,拽着她胳膊迅速从厨房门口离开,清两下嗓子,干笑道:“别喊了别喊了,等会儿母亲她们都要被你喊下来了。”
“我就是刚刚吃辣椒被辣着了,嘴有点肿,这血是……”
她眉头一闪一闪,正在颅内风暴,思索用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噢,这伤是下午磕玻璃杯上的,刚刚试菜,被辣到时又裂开了。”
傅迟满目认真看着她,眼神令人深信不疑,双手搭在她肩上凝重拍两下,语气诚挚万分:“所以,我没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
裴温瑾眨眨迷茫的大眼睛,愣愣点头,“啊,啊,这样。”
“那,什么时候吃饭,我,我继续玩游戏?”裴温瑾指指客厅电视屏幕上亮着的游戏。
她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傅迟,后者一张脸清冷冷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你先玩游戏吧,等会儿吃饭喊你。我,我先回房间一趟。”
傅迟转身,淡定往楼上走,只是刚一背对裴温瑾,脸唰一下就红了,抬手掩住下半张脸,眼底温软水润。
裴泠初刚才太受了,要命,怎么凶起来也这么好看,跟一只恼羞成怒的炸毛猫猫似的。
好喜欢好喜欢,虽然被骂了,还被打了一巴掌,但是也好喜欢。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那啥属性了……
傅迟摸摸自己的屁股,跑回屋换内裤。
裴温瑾躺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翘着腿,捏着游戏手柄挥舞。
等再一局结束,她眯眼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软软瘫在沙发上,摸着肚子,嘟囔道:“饿了,饭怎么还没做好啊。”
“小瑾。”
忽然,裴泠初出现在头顶上方,裴温瑾下意识“啊”一声,躺着没动。
裴泠初抬手勾下头发,眉眼柔和,温声说:“可以吃晚饭了,我去喊母亲和煦姨,你先去坐吧。”
“嗷,好,终于可以吃饭了!”裴温瑾眼睛一亮,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立马爬起来穿拖鞋往餐桌边跑,笑声敞亮,“第一次吃姐姐做的饭,今天有口福了!”
裴泠初轻轻抿下唇,转身上楼。
吃饭时,餐桌上很安静,裴烟回选择无视裴温瑾时不时笑两声,勺子时不时划在碗壁上发出刺耳刮划声。
没人注意到傅迟和裴泠初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傅迟用餐勺给她舀一勺口蘑虾放到餐盘里,笑盈盈看着她。
裴泠淡淡瞥一眼,眼皮一压,用筷子冷漠拨到一边,转头就拿了一根玉米啃。
傅迟:……
不死心,继续给她夹菜。
凯撒沙拉,勃艮第牛肉,又盛了一碗海鲜汤放她手边。
傅迟瞪着眼睛,倔强看着她。
裴泠初轻轻瞥她一眼,笑了。
就在傅迟以为她终于肯好好吃饭时,裴泠初把汤碗和盛满菜品的盘子推到她面前,柔声说:“我过几天有一个拍摄,要控制体重。”
一句话,瞬间令周围三个人看向她们的目光从疑惑变为了然。
……
她就是故意的,有拍摄前几天也正常吃饭了啊,而且今天饭菜的热量和脂肪都不高,怎么就不能吃了!
傅迟眼角耷拉下来,哭兮兮撇嘴,泪眼汪汪瞅她一眼,安静捏着勺子吃饭。
姐姐生气了,不跟她好了怎么办╥﹏╥
吃完饭,傅迟默默收拾餐桌,把碗收到洗碗机里,裴泠初也没留在客厅等她的意思,吃完饭就上楼了。
傅迟一边擦桌子,一边发愁,心里全是苦涩懊恼。
要怎么哄人啊,她生气了,这次真的玩大了,啊啊啊,救命。
苦恼半天也没想出解决方法,最后傅迟干脆眼睛一闭,心中一横,赶紧收拾完桌子,跑回屋洗澡。
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就再被裴泠初狠狠做一次,这样她应该能消大半的气吧。
是吧是吧。
夜深下来,傅迟洗完澡,给自己又是摸香香,又是喷香香的,还挑了上次那件黑色短款睡裙穿好。
在全身镜前左右扭两下,手指抵在下巴上思索两秒,又翻出一件黑色睡袍穿好,腰带系紧。
好,一切准备就绪!
傅迟拿着新买的,消好毒的玩具,站在裴泠初卧室门前敲两下。
好一会儿,裴泠初才打开门,抬起一张未施粉黛,白净细腻的脸蛋。
她似乎也洗完澡,穿着白色丝缎睡袍,显得她身形很单薄。
裴泠初视线清清淡淡的,抬抬下巴,语气冷淡,“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傅迟缩缩肩膀,有点怂,头皮发怵发麻,怕她把门关上,先伸一条腿迈进去,乖乖笑起来,小声说:“姐姐,我来找你睡……”
“啊,傅迟,正好你在这,快来,我有题要问你!”
……
再一次被打断。
第55章
裴泠初无声勾下唇角,脸色却愈发阴沉下来。
傅迟笑容僵在脸上,额角突突跳,磨磨牙。
她想骂人了。
楼道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裴温瑾飞快跑过来,一个跳步,手臂勾上傅迟脖子,大大咧咧的,“走走走,都怪你今天非要提补考的事,我不学习不安心,我有好多题不会,你快来教我一下。”
傅迟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才没把脖子上的胳膊扔下去,机械转头,露出一个友好微笑,“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明天再教你,我现在找小初姐姐有事。”
“而且,我要睡觉,其他事明天再说。”
裴泠初眉眼清浅,手肘搭在胯骨上,掩在指尖后的唇瓣露出一点笑意。
傅迟说完,继续往裴泠初屋里走。
“这才几点,你这么早睡觉干嘛,你手里的盒子是不是要给姐姐的,那你直接从门口给了就行啊,还进屋干嘛,你快给完,然后去我屋里。”
裴温瑾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见傅迟动作慢吞吞的,急得她直跳脚,拿过傅迟手里的盒子,塞到裴泠初手里,随后扯着人直接走,“你今天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慢死了!”
“诶。”傅迟慌张看过去,正巧撞上裴泠初淡淡的视线,眉心拧起来,转头看着裴温瑾,微怒道:“裴温瑾,我说了要睡觉,我不去你屋里!”
傅迟使劲往回抽自己的胳膊,眉头紧蹙,再一次说:“我不去!”
裴温瑾头一次见傅迟发这么大火,愣在原地,眼眶当即就红了,抽下鼻子,开始不停打嗝。
她缓慢松开傅迟胳膊,无措抓紧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唇瓣颤两颤,咬紧,鼻翼翕动,一抽一抽地吸气,瓮声瓮气道:
“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我,我只是想让你教我题,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愿意就说嘛,你这么凶,这么凶干嘛,我,我……”
裴温瑾身体抽一下,抹一把脸,转身直接往楼上跑,哭喊道:“傅迟是大笨蛋!”
“小瑾……”傅迟抬下胳膊,神情懊悔,看着她跑上楼,张张嘴,最后合上,牙关咬紧,手臂无力垂在身侧,手指蜷缩起来。
傅迟不是第一次见她哭,小时候的裴温瑾就是个哭包,但长大后,就没见她哭过了,每天都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模样。
上一次哭得这么凶,还是她小时候的事了。
她从来没对小瑾发过脾气,这次实在是……
傅迟叹口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吧。”
裴泠初忽然出声,傅迟愣住,转头看向她。
傅迟眼中有不解,有难过,有无措。
裴泠初不想让她这么为难。
所以,
“去陪小瑾吧。”
裴泠初拢下睡袍,手腕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她声音似今晚的月亮,弯弯一弦,周边黑云遮掩,本就微弱的光亮,更是被遮了大半。
“我没答应你,所以你今晚不能和我一起睡。”
“去吧。”
傅迟眼睛睁大,刚想说什么,裴泠初毫不犹豫把门关上了。
那么果断,那么坚决,甚至都不从门缝中再看她一眼。
傅迟额头抵在门板上,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才转身往楼上走。
裴泠初靠在墙边,头发滑落,掩了半边侧脸,直到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后,才踢掉拖鞋,光着脚,抱着小盒子慢吞吞往床边走。
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看清是什么,五味杂陈,嘴角微微抽动,抬手拉开抽屉,收进去。
每次来找她就是为了这种事?
裴泠初有点微恼,轻叹口气,捏了捏眉心,走到书桌前坐下,开锁,拉开抽屉,拿出日记本,在桌面上摊开。
好烦。
她也不写,就垂眸盯着空白纸张走神,墨黑色钢笔在指尖飞快旋转。
裴泠初忽然希望自己是真的喝醉了。
从选择和傅迟发生关系开始,选择在傅迟面前解放一部分自我开始,又选择在傅迟身上纵欲开始,她就已经喝醉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等酒醒之后都不记得了。
包括那些令人上瘾的悸动、纷乱复杂而陌生的心情,以及难以控制的情绪。
所有都是因为傅迟,因为这只可爱的小狗猪。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
不该再继续下去了,已经很不应该了。
她和傅迟,不能再这样了。
她不是妹妹,不是管家,仅仅是作为傅迟,仗着她不会讨厌自己,她也不可以继续和傅迟这样了。
不能再放纵欲望了。
“咚咚咚。”
门外乍然响起敲门声,裴泠初手腕一压,钢笔顺势回到手心里。
她没说话,直了直身体,后躺,靠在椅背上,撩开眼皮瞧一眼门口,目光重新落回日记本上,没收起来,指尖在桌面上轻敲。
门外是谁不言而喻。
她不说让进,门外的人也不擅自进来,也没再敲门,或许还会考虑屋内的人没有回应,是否已经睡觉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
咔嚓一声,门敞开一条缝。
“进来。”
靠着墙,好似在罚站的人动动脖子,蓝色眼眸在淡淡月光下折射出璀璨光亮。
傅迟脚步很轻,衣摆飘荡,推开房门走进去,轻轻阖上。
她脱掉拖鞋,光脚踩上地毯,看着坐在床沿边的裴泠初。
傅迟轻声叫她:“姐姐。”
“嗯。”裴泠初应道,掌心在床榻上滑动,“不去睡觉?”
“睡。”
她看傅迟咬唇,看她一边走向自己,一边解睡袍的带子,露出内里黑色的吊带睡裙。
“姐姐,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睡觉。”
指尖在肩头一挑。
裴泠初呼吸滞了滞,闭上眼,喉咙微动,脑中却还是不断重复睡袍掉落在地上的画面,指腹紧紧扣住自己的睡袍。
她们的睡袍质地是一样的。
亲肤,柔软,夏天穿着凉丝丝的,很舒服,抓在手里,稍不注意就会滑走。
比起里面是空身,这种包裹性很强,能完美展现身体曲线的睡裙,对于裴泠初来讲,视觉的杀伤力更大。
“姐姐。”
比声音先到的,是她的呼吸,裴泠初睁开眼时,傅迟的鼻尖,距她的鼻尖大概只有一个呼吸那么近。
一抬眸,就能对上她清澈干净的眼睛,裴泠初觉得别扭,便垂下眼睛。
眼神一僵,盯着雪原似的胸口,理智崩塌前想:再来最后一次吧。
“姐姐,我……”傅迟刚搭上她肩膀,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回过神来时,已然躺在床上,肩膀被死死按在床上,裴泠初的手一下下抚摸,掌心轻轻按。
“没穿?”
这话听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傅迟下意识抓紧床单,偏头不语。
裴泠初眼眸渐深。
“你就这样去小瑾卧室的?”
傅迟身体抖两下,又疼又痒,她轻咬唇瓣,眼底泛出水光,“我,我……”
她一犹豫,说明事实就是这样。
裴泠初冷笑一声,脸色沉下来,俯下身。
她其实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傅迟总是钟爱这个部位。
腺体多,容易受伤,比起血管少脂肪多的臀部,这个部位对她来讲吸引力着实没有那么大。
但这不代表可以让给别人。
被唇齿挑逗着,傅迟喉间抑制不住泄露几声轻哼,自觉伸手抱住她的脑袋,裴泠初忽然很用力咬她。
“唔……”
傅眼泪瞬间从眼尾漫出,手腕也被攥住,没办法抱她。
“姐姐,我错了,别咬……”
裴泠初埋头继续,指尖徘徊,逗弄傅迟。
她动作缱绻,却总是不碰傅迟想她碰的地方,引起情。欲,又不解决,很折腾人。
“姐姐,快点,我想要你,我想亲你。”
傅迟抬腿碰碰她,脚尖似猫儿踩奶,在她小腿肚上软软踩点,主动仰头索吻。
突然,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傅迟吓得紧紧抱住裴泠初,下意识想埋头到她颈窝里,一直在缩脖子。
裴泠初停下动作,缓慢抬起头,暂时压制住眼底的暗潮翻涌,伸手揽住她后背,将人抱到怀里。
外面传来裴温瑾的询问声。
“姐姐,你睡了吗?你知道傅迟去哪里了吗?她说回卧室上个厕所,这么半天都还没回来,我去她卧室找,也没见到人,她在你这里吗?”
“我可以进来说吗?”
领口的衣服瞬间被抓紧,裴泠初低头看怀里的人,舔舔嘴唇,听见傅迟端着哭腔,摇头小声说:“姐姐,别让她进来。”
“也别跟她说我在你这里。”
“不要理她,姐姐,就当你睡着了……”
裴泠初忽然打断她。
“喜欢刺。激,喜欢被人听,是吧。”
啊?
傅迟懵了。
“过来。”
她眼睫上沾着泪珠,脸颊绯红,喝了酒似的,懵懵眨下眼,还没听懂什么意思,就被裴泠初抱着走到卧室门口。
门板被空调吹得冰凉。
傅迟哆嗦下,缩缩脖子。
裴泠初改为一手托住她,颠两下,抱稳,另一手绕过她身后,往下。
“姐姐!”傅迟身体晃一下,紧紧抓住她肩膀,用极细极小的声音喊她,眼中满是慌张和不可置信,肌肉紧绷起来,“你做什么……”
裴泠初气音发沉,附到她耳畔说:
“不是喜欢吗?下午玩得不是很开心吗?”
“在这里。”
“继续。”
傅迟摇着头,紧紧咬住下唇,“不,会被听见。”
“不想让小瑾听见,就自己把嘴捂上。”
裴泠初冷着脸,一字一顿下达命令。
“小狗猪,腿,圈住我。”
第56章
傅迟觉得她要窒息过去了。
高仰着脖子,不能张嘴,呼吸不过来,有意克制鼻息,怕太急促沉重,会被门外的人听去。
裴泠初不允许她出声。
可偏偏她在自己耳畔肆意妄为,轻言低语。
“喜欢吗?”
“感觉很好吧。”
“我手都要动不了了。”
傅迟眼尾通红,泪流满面,不住地摇头,乞求她离开这里,气息孱弱:“别在这里,姐姐……”
裴温瑾的声音和她指尖微勾同时抓挠着她的大脑。
足尖蜷缩,缩得紧紧的,双腿失控圈紧裴泠初的腰肢,傅迟用力扣住裴泠初肩膀,指甲刺进皮肤里,身体抖成筛子。
“姐姐,你睡了吗?我怎么听见有说话声,傅迟在你屋里吗?”裴温瑾声音轻了轻,狐疑道。
傅迟希望自己此刻变得很小很小,小到毫毛。
裴泠初勾下唇,贴近她耳畔,两个人都热气腾腾的,脸颊上氤氲着薄汗,身上黏糊糊的。
她压低嗓子,幽幽道:“你说,我要不要和小瑾说话?”
傅迟伸手捂住她的嘴,脑袋埋在她肩上低低抽泣起来,泪水此刻仿佛成了洪水,裴泠初的肩膀成了堤坝。
傅迟这次是真哭了。
裴泠初动作一顿,理智瞬间回归。
“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姐姐,求你,别说话,别让她进来。”
泪珠砸落,傅迟鼻息滚烫,气若游丝。
“我不要了,我不想继续了,你松开我,我不要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错了,我不该在厨房那样对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站在阳光底下,被羞辱,被耻笑。
好不安全,太不安全了。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令人恐惧。
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会发生这样类似于情侣之间称之为“情。趣”的东西。
如果她们是,她可以,不讨厌,她可以反抗,裴泠初压制她,这叫墙纸爱。
可她们不是,那对她来讲,这就是控制。
是她先逾矩了,可裴泠初太过分了。
她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该是这样的。
她忽然感觉自己喜欢得好卑微,她把自己放置在很低的位置上,努力仰头,去看身居高位的人,就为了一点她或许会喜欢自己的希望。
这场美梦,美好到,变成了噩梦。
她没有那么坚强,压抑已久的情愫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需要时间想一下。
傅迟从她怀里挣扎起来,动作幅度很大,也不管会不会摔下去,一个劲推她肩膀,小腿垂下来,抵住她的小腿用力挣脱。
裴泠初连忙抽出手,双手并用抱住她,眉间一片阴云,气音低喊:“再乱动就要掉下去了。”
傅迟不管,不听她说话,胡乱晃着身体,上身往后倒,身体往下压,蹬她的小腿,“松开我,你松开我。”
眼泪水流似的,从眼尾涌出来。
“你别碰我!”
裴泠初脑中嗡一下,耳鸣瞬间充斥整个世界,有一把锤子重重砸下来,将她的安全感砸个稀巴烂。
而她自己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针,一下下扎在自己心脏上。
仍处在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在血管里凝结成血柱。
傅迟猛一推她,裴泠初抓不住,她弓着身体,直接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哼声。
“小迟,我……”
裴泠初丢了魂,唇瓣颤抖,双腿仿佛被固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傅迟一边抽气,一边往下扯睡裙,光脚往浴室里跑,砰一声,很用力关上门。
裴温瑾仍在门外喊叫,问她发生什么了,能不能进来。
整个世界好似罩上一层薄膜。
裴泠初耳中灌满了自己的呼吸,自己钝钝的心跳,她怔怔低头,看向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
好疼,浑身上下都在泛疼,那种从骨缝中蔓延出来的疼,生长出一只只手。
正拿着刀子剜心脏,剔骨肉。
眼前一阵眩晕,世界天崩地裂,脚下的世界变成海绵,她踩一脚就要陷下去。
抓着她,不断往下拽,不断下陷。
裴泠初摔在地上,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她喘不上气,垂头,定定盯着白绒绒的地毯。
变成老虎,一口吃掉她算了。
好难受。
可身体里却堵着一个木塞,将她的情绪也堵得死死的,她似乎感知不到世界,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牙齿无意识咬上嘴唇,手指哆嗦着抚上大腿内侧,用力掐紧。
好像只有疼痛还能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实体的,不止是一个灵魂飘在空中。
她咬在唇内侧,这样没有人会发现,她掐在大腿根,没人会看见。
傅迟……
裴泠初唇角抽动下,肌肉僵硬,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弧度。
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期望她会来给自己上药,来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疼痛让她长出腿脚,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没开门,缓和好呼吸,又咽了几下口水,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小瑾,小迟没在我屋里,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门外安静片刻,裴温瑾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歉意。
“姐姐,我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哈,那你知道傅迟去哪里了吗?她不在家里,总不能大晚上出去吧?”
裴泠初扣紧手心,呼吸微颤,咽下喉咙,温声说:“应该没出去,你如果还不想睡觉,要不要去负一层找一下,说不定她在游泳池那里。”
“嗷,好,那我先下去了,姐姐晚安。”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暗下来,她静静走到床边,把傅迟的睡袍拾起来,叠好,放在床尾。
卧室变成牢笼,她有点想逃出去,但最后还是坐在书桌前,盯着空白的日记本,无意识中,捏着笔写下日期,天气。
又写下一行小字:
小狗猪。
她瞳孔一缩,突然暴躁起来,用力在那三个字上划,墨水溅了满页,弄脏她洁白的睡袍,面目狰狞。
裴泠初又突然安静下来,手腕一翻,将日记本甩下桌,砰咚一声,不知道落到哪个角落,钢笔在桌面上翻滚,发出轱辘轱辘声,似有爪子在心里挠,她手一抬,笔也甩下桌。
脚尖在地上一推,椅子转个圈,朝向窗帘。
睡觉时,裴泠初为了保持屋内完全的黑暗,都会把窗帘拉上,一条缝都不露,此刻她却大大方方敞开,靠着椅背,双眼无神,盯着漆黑不见星星的夜空。
一直到背后传来异响,裴泠初眼波微乱,猛吸一口气,才从濒死状态中活过来。
她冷眼看着指甲里的血渍,又低头看看大腿上一片片抓痕,眼底幽深,又伸着指甲往伤口上扎,脑袋无力靠着,胸口微微起伏。
傅迟沙哑微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初姐姐,我们不要继续这样了。”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管家的特殊服务,我撒谎了。”
指尖猛然刺到鲜肉里,裴泠初痛得皱下眉毛,抬手遮住眼皮,张张嘴,小口呼吸几下,才说:“睡袍在床上,小瑾已经走了。”
她不知道傅迟有没有穿,睡袍过于丝滑,穿上的过程没有声音,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裴泠初焦虑起来,开始咬指甲。
口腔内满是铁锈味。
骗了就骗了,告诉她做什么,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她已经变成这样了,她已经没办法把傅迟从脑中摘出去,就算现在告诉她还有什么用。
混蛋。
什么小狗猪,一点都不可爱,就是一个混蛋,说着不会讨厌她,说着要她一直在意一直陪着她,可结果到头来却是她先提出结束这种怪异的关系。
混蛋,骗子。
“小初姐姐,我回卧室了。”
裴泠初思绪中断,脑中天人交战,拉扯争执,她攥紧扶手,指节泛白,差一点就站起来想把人拉住,让她别走。
最终,她没动,缄默无言。
傅迟离开了。
裴泠初哭了。
她缩成一团,蜷缩在椅子上,抱紧双腿,月影覆盖住她的身形,落寞又孤独。
看吧,不会有人喜欢她这一面,不会有人能接受她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她会伤害她们,她们不会喜欢她,会讨厌她。
不该痴心妄想,有人能接受她这一面,就连傅迟,傅迟也不能。
她伤害她了。
她讨厌她了。
她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
已经没办法了,这次,真的哄不好了。
她在窗前看月亮。
看月亮显现,看月亮隐身,看天边露出鱼肚白,看夕阳一隅,金光铺天。
身体逐渐发冷,裴泠初颤起哆嗦,抬起脸,眼睛酸涩肿胀,睁不开,嘴唇泛白,沾着血渍,似病久矣。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浑身僵硬,她慢慢展开身体,骨缝中咯吱咯吱响。游神似的,踩在地上,脚下轻飘飘,像踩着云朵。
她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昨天晚上傅迟带来的小盒子,打开,拿*走里面的小东西,随后将小盒子扔到地上。
裴泠初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解腰带,脱身上的睡袍。
她放了一浴缸的冷水,将赤条条的自己扔进去。
冷,寒冷刺骨,像身处冰天雪地。
裴泠初眼皮发青,微张着双唇,牙关哆哆嗦嗦颤抖,她身体发软,手里的东西滑下去好几次,她又用了好大的劲才按开按钮。
水波颤抖嗡嗡鸣叫起来。
缠绵悱恻的呼吸声在浴室中荡漾开。
裴泠初仰躺在浴缸里,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嘴里喃喃喊着,一声连着一声。
“小迟。”
“小迟。”
“小迟。”
“别讨厌我……”
意识越来越模糊,世界彻底黑下去前,她脑子里想,小狗猪不会把她送的项链扔了吧。
算了,扔了也好。
她这样的人,留着她送的礼物,想起来的估计全是不好的回忆吧。
第57章
傅迟在浴室里想了很多。
她想要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
她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如果两人之间要发展情感,尽管只有一点苗头,那就不能是靠**关系。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骗了裴泠初。
不能再继续了,这是不对的。
要暂时拉开距离,她需要一点时间想想。
她到底要和裴泠初怎么样。
然而时间不等她拉开距离。
因为裴泠初生了一场大病。
当发现裴泠初晕倒在浴缸里,脸蛋通红,身体泡冷水里时,傅迟惊慌又失措,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揪紧。
她瞬间心疼了,心也软了。
再等等吧,再等等,等她身体恢复,再说其他的。
可是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和裴泠初相处,发烧这段时间,倒是成了缓冲期。
裴泠初连着三天高烧。
她躺在床上,烧得大脑浑浑噩噩,意识都不清楚,眼皮很沉,眼前蒙上一层雾气,什么也看不清,呼出来的气体仿佛蒸笼上方的热气。
不清楚自己醒着还是睡着,全身乏力酸软,手指都不愿动弹一下,似睡美人般躺在床上。
恍惚中,有人给她翻身,给她擦后背,鼻尖飘过淡淡酒精味,随后又抱住她,扶住她肩膀,裴泠初软着身体靠在某个人怀里。
她的气息凉丝丝的,裴泠初无意识抬手抱住她,烧红的脸蛋贴上她颈侧,蹭两下,眉心舒展开,舒服喟叹道:“好舒服……”
下意识用力呼吸,鼻翼翕动,却没闻到令她安心的气味。
没有,没有厚重的中药味。
她委屈,可心里却松了松。
胡乱想着,她才不会来照顾她,她都讨厌自己了,她都不愿让她碰,她怎么可能来照顾她。
不来也好,不然多尴尬,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不来就不来吧。
然而难过的情绪来得好突然,她开始哭,嘴角一撇,眼泪立马顺着眼尾滚落下来,抽咽两声,嘴里喃喃喊着一个人,气息滚烫。
“小迟…”
“小迟…”
只是意识都烧迷糊了,她还想着不能暴露自己的情绪,不能暴露自己的脆弱,抱住的人不是傅迟,她不能掉眼泪,要把手松开。
裴泠初立马紧闭双唇,眨几下眼,把眼泪憋回去,又用了吃奶劲抬起胳膊,用力推拦在腰前的手臂。
可身后的人非但不离开,还要用力抱紧她。
“走开…”
“别碰我…”
她气喘吁吁的,不断扭动身体,要把自己从她怀里退出去,隐约中,她听见说话声,但耳朵里堵了棉花,她的声音模糊而遥远,听不清,手臂被很大的力气抓住。
裴泠初突然失控,指甲狠狠抓了一下,歇斯底里喊道:“松开,别碰我,别碰我,不要管我!”
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把抱住她的人当做傅迟,她才敢这么造次。
裴泠初脸蛋上又布满泪水,她变成潮湿的雨林。
重新抬手抱住她。
为什么她身上没有中药味,明明就不是傅迟,傅迟根本不会来。
可她的手臂,她的身躯,就连鼻尖正好抵在她甲状软骨上的高度都那么熟悉。
裴泠初讨厌自己。
讨厌伤害了傅迟的自己,讨厌希望傅迟能原谅她,重新回到亲近距离的自己。
哭累了,脸颊泛起刺痛,裴泠初胸口上下起伏,喘息沉重,病情似乎加重了,有人拿着锥子一下下往她脑袋上钉,太阳穴突突发胀发疼,又在床上昏睡过去。
裴泠初高烧了三天,第四天终于降下来。
裴煦端着餐盘,推开房门走进来。
“小初,吃点东西吧,我熬了小米粥。”
裴泠初靠坐在床头,双手搭在被子上,眉眼温和,轻轻抬眼看着她,嗓子略微沙哑,嘴唇也干裂起皮,“煦姨。”
见她面色终于恢复如常,裴煦安下心来,肩膀一压,如释负重,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
“温度终于降下来了,你要吓死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烧了,还高烧四十度,烧了三天,差点烧成肺炎,汐曼说再烧下去你就要去医院了。”
“你意识不清醒,吃不下东西,只能输营养液,你手都输肿了。”
裴泠初小小抿下唇,眼睛一垂,扫一眼泛青的手背,眼神微动,她突然抬眼看向裴煦,问道:“煦姨,这些天是你照顾我吗?”
“是啊。”裴煦搬一张小桌子放到床上,又把餐盘端上去,解释道:“你烧了一晚上都没人知道,要不是我看你到中午还没下楼,上去瞅一眼,我都不知道你发烧了。”
“学校组织这一周提前实训,小迟和小瑾都去学校了,要过几天才回来,你烧得太厉害,烟回让我这几天留在家里照顾你。”
“这样啊,麻烦煦姨了。”
裴泠初点点头,声音很轻,带着病气的虚弱,她轻轻咬下嘴唇,抓下被角。
也对,怎么可能是傅迟。
裴煦多看她两眼,见她情绪不高,眼底闪过犹豫,把勺子往她手里递,“小迟她们晚上是可以回来的,就是要请假,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给她们导员打电话。”
裴泠初瞳孔一怔,下意识摇头,“煦姨,没事,不用让她们回来。”
这之后,裴泠初安安静静喝粥,食欲不太行,喝不了多少就让裴煦端走了。
“小初,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其他事,费心神。”
裴煦端着餐盘离开。
她一出门,靠在墙边清瘦高挑的人立马看过来,满眼担忧,压低嗓音问:“她怎么样了?”
“下楼说。”裴煦给她使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等到厨房,确定裴泠初听不见,傅迟才放开声音,“她还烧吗?”
“她就喝了这么一点粥吗?”
“她嘴唇是不是又裂了?”
……
裴煦被她接连不断,一句接着一句的疑问整得笑起来,眨眨眼,调侃她:“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看看她?”
“还要偷偷摸摸的。”
傅迟轻咬唇瓣,略微为难,“煦姨,我们刚闹了矛盾,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裴煦瞥她一眼。
“那她有问起我吗?”傅迟问道,眼睛闪了闪。
……
裴煦沉默了。
傅迟眸光暗下去,眼睫垂落,目光静静流淌在裴泠初剩下一大半的小米粥上,声音低落,唇畔勾出一抹落寞的笑意,“她烧退了就好,煦姨,我该回学校了,马上就要晚点名了。”
“如果她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然后,”傅迟声音顿住,她在内心挣扎几秒,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这几天就不往回跑了。”
其实裴煦很想问问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每次傅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机会问。
“煦姨,我走了,你别告诉她我这几天回来过。”傅迟背上包,朝楼上瞄一眼,偷偷摸摸开门走了。
等出了门,傅迟又抬头看一眼裴泠初卧室的窗户,掩着窗帘,她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光。
总之没有想见的那个人就是了。
傅迟怕她突然拉开窗帘,忍着心痒,又看了一眼,转头立马沿着小路跑出去。
这之后,裴泠初又反反复复低烧了三天,拍摄安排也不得不往后推延。
裴煦一字不落地给傅迟报备裴泠初一整天的状态,包括她喝了几杯水,吃了多少饭,温度降了还是升了。
某个小管家非要她天天汇报。
“晚餐是清灼白菜,瘦肉粥,菜吃了一点,粥吃了半碗……”
裴煦正坐在床边一边晃腿,一边给傅迟发今天晚上裴泠初吃了什么,裴烟回忽然出现在身旁,借着身高优势,看清她手机屏幕上打的字,眉心闪动,轻念出声。
她嗓子哑哑的,低低的,呼气落在裴煦耳廓,裴煦一缩脖子,当即耳尖就红了,裴烟回笑一声,她立马捂住耳朵站起身躲开。
“你偷看我手机干嘛?!”裴煦软着声线嗔怪道。
“你每天都跟小迟汇报小初的情况干嘛?”裴烟回圈起手臂,抬抬下巴问道。
“你管我。”
裴煦颇是恃宠而骄地哼一声,背过身,继续抱着手机打字。
她忽然听见很不爽的一声“啧”。
下一秒,裴煦直接被裴烟回勾着腰重新坐回床上。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裴煦身侧,眼眸发深,她身上冷冷的清香铺天盖地落下来。
裴煦还保持着双手捧手机打字的状态,眼神愣愣的,眼眶有点发红,像误入狼窝的兔子。
但裴烟回知道,她可不是什么兔子。
是只媚狐,还会咬人。
“你每天都汇报小初的情况,怎么不汇报一下我的情况,嗯?”裴烟回抽出她手里的手机扔在床上,弧度冷漠的薄唇微动,沉着嗓音问她。
裴煦翘下唇角,眼睛轻眯,身体朝后仰,手臂撑在身后,语气亲昵,慢吞吞说:“我又没跟在你身边,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在办公室见了什么人。”
“我怎么跟你汇报?”
她笑得像只俏皮的狐狸,蓦然抬指勾住裴烟回睡袍的衣领,指尖收力,拽着她往自己的方向倾斜。
“烟回,你知道吗?”
裴煦一双杏眼认真望着她,裴烟回咽下喉咙,英气的浓眉微挑,声音低哑,“什么?”
她凑近裴烟回耳后,轻轻嗅了下,喉间荡出笑声。
“你说你喜欢门蒂托洛萨北方,喜欢这种尖锐辛辣,又寒冷的香。”
“你想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冷漠,谁见了都要礼让七分。”
“但是,”裴煦捏上她耳垂,勾着玩弄,“我闻起来,却觉得后调好温柔。”
“花香。”
“像春天。”
“像你。”
“你其实很温柔。”
裴煦压着她肩膀,两人调换了位置,裴煦跨坐在她大腿上,同她咬耳朵,气音缭绕暧。昧。
“你先说,你喜不喜欢我?”
裴烟回掌心从她睡袍下摆钻入,往上,掐住她柔软纤细的腰,扣住往上托两下,叫她坐实。
裴烟回似乎就没有开心的时候,笑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勾下唇,要不是很浅,浅到看不出来,要不就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她的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
裴烟回说:“不喜欢。”
裴煦指尖落在她眉眼,像是没听见她刚刚的回答,神态柔软似柳曼,身子也似,胸口轻轻抵着她,“你眼尾处又多了一条皱纹。”
她的话题跳脱。
“我是你的金丝雀吗?”
“不是。”裴烟回亲她脖子,张嘴咬一下,微喘着气。
又说:“你是我的。”
“除了感情,其他的都可以给你。”
裴煦推她的脑袋,嗓子细细的,娇声道:“可我想要你的感情。”
“我喜欢你。”
裴烟回眉心蹙起,掐一下她的腰,声音又沉了一度,“别得寸进尺。”
她伸出两根手指摸索,欲往裴煦腿心走,却被一只手攥住手腕,“你只想要我的身体吗?”
裴烟回沉默不语。
裴煦叹口气,像认输,像服软。
“烟回,你靠在床头。”
“我跟你汇报你的情况。”
“用嘴,用手。”
两人在床榻上翻云覆雨,倒是可怜了傅迟只收到输入一半的消息,发了好几条消息来问,没人理,给打电话,没人接。
……
傅迟黑着脸,猛戳电话。
“唔,烟回,电话……”裴煦脸上湿漉漉的,刚想抬起头,又被裴烟回按着脑袋压下去。
她眼梢浮上媚色,喝气命令道:“不许接。”
手机铃声响了一波又一波,最后裴烟回烦了,抓过来解锁给傅迟发过去一条消息,然后冷着脸关机,扔到阳台的飘窗上。
在学校的傅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哈?关机?
刚想骂人,傅迟就看见裴煦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点进去一看,她猛然一哆嗦,立马锁屏。
裴煦:裴烟回。
这俩人搞什么!
—
裴泠初终于退烧了,但嗓子还有点哑。
裴煦见她没事了,跟着裴烟回去公司,裴烟回让她在家里再多休息一天,也不给她文件看。
没工作,没事干,没人陪。
她忽然感觉有点无聊,空虚感迎上来。
裴泠初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看看书,浇浇花,去健身房锻炼,躺了将近一周,身体都迟钝了。
一个人从白天到晚上,裴泠初难得有这么大片空闲的时间。
随便吃一口晚饭,裴泠初收拾完餐厅,就接到江莱的电话。
对面吵吵闹闹,音乐声炸耳,裴泠初努力听了半天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江莱在电话那头大声喊:“裴泠初,你生病好了吗!”
裴泠初说了好几声“好了”,她才听清,紧接着继续喊。
“那你出来,陪我喝酒,我在酒吧,我要被江温烦死了!”
电话那头寂静片刻,就在江莱怀疑是不是自己没听清,又思索按她那德行,肯定不会出来时,却听见她说:
“在哪?我去找你。”
这把嗓音清晰可见一斑。
江莱懵了,长大嘴巴,心说,见鬼了,裴泠初竟然转性了。
皱着眉,不确定又问:“你说你来?”
“嗯,告诉我地址。”
江莱高兴了,爽快说了地址,又加一句:“记得穿漂亮点啊,咱可不能被其他人比下去,你可是超模!”
裴泠初笑笑应下。
然而等江莱看见她的穿着打扮时,更乐了。
指尖捏着她袖口晃晃,勾着眼尾,好玩道:“妹妹,谁家好人来酒吧穿长袖啊,还是宽松款!”
“说好要惊艳全场呢!”
裴泠初小小咳一声,略带病气虚弱的眼睛轻轻看她一眼,温声说:“晚上有点冷,加了件外套。”
江莱何时见过裴泠初这般虚弱的模样,瞪大眼睛,惊讶道:“我怎么感觉你生了一场病,性子都变了呢,人怎么软了呢!”
“虽然我依旧看不懂你吧。”
裴泠初微微勾下唇,轻抬手,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温水。
“谁来酒吧喝水啊,还是温水。”江莱吐槽她,啄一口酒水。
两人坐在吧台这里,灯光打下来,落到江莱精致漂亮的蝴蝶骨上,细细的红色肩带挂在雪白肩头,大波浪卷发拢在一侧。
她就像夜晚勾人的魅魔,斜着身,双腿交叠,亮黑色的高跟鞋一下下挂在脚尖轻晃,而一旁身着白裙的裴泠初就是夜晚清落的月亮。
反差感很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却没人敢上来搭讪。
谁不知道裴泠初,又有多少人不知道江大设计师。
“哎,我跟你讲啊,我要被江温烦死了,她最近总是跟我讲,她和她新交的女朋友的事。”
江莱吐吐舌头,闷一口酒,面上白白净净的,裴泠初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神态祥和,安静听她讲。
“真不知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她之前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也没见有这么多事啊。”
“说什么,对方不及时回她消息。”
裴泠初这时还能笑一下,问几句,然而再往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女朋友是个大学生,挺活泼开朗一小姑娘,我见过来着。”
“江温又说什么,那姑娘和别的女生玩在一起,太亲近了,她觉得不高兴,她和那姑娘说这事,人家说是普通朋友。”
江莱重重呼出一口气,抬手捂住侧脸,愁眉苦脸起来,生无可恋继续说。
“但江温就是不行,觉得那姑娘和别人太亲近,一整天在我耳边念叨,啊啊啊,要命。”
她破口大骂起来。
“我一个不谈恋爱的,她来问我这事,这明明就是吃醋,她自己占有欲太强,她自己就是过意不去,还要跟我说。”
“我说她吃醋,她就是不信,我说她占有欲太强,诶,她也不信。”
“还跟我说,她让那姑娘别和她们来往,那姑娘生气了,说她控制欲太强,把她给拉黑了。”
“我真。”
“我已经不想搭理她了,烦,谈恋爱的事永远别落我身上,麻烦,还什么吃醋不吃醋的,这醋我嫌酸,不爱吃。”
话音落下,好半天没听见裴泠初的声音,江莱迷茫抬起头,借着霓虹灯光看她侧脸,“嗯?泠初,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
裴泠初声音轻,若不是两人距离近,江莱毫不怀疑她的声音会淹没在DJ音乐里。
她盯着眼花缭乱的水波,指尖扣紧杯壁,张张嘴,舌头发麻,有点乱,她忽然有点慌,心跳轻微失衡,“温温还有说什么吗?”
“嗐,”江莱撩撩头发,将胸前的发丝拨到身后,“那说的可还多了。”
“什么她想和那姑娘穿情侣装啊,但那姑娘不喜欢,她能跟我叨叨一天。”
“还有江温想亲她啊,那姑娘说太快了,也不同意。”
“还有什么,牵手,牵手这事总可以吧,毕竟是女朋友,但那姑娘要先给她的手消毒,人家有洁癖,江温连这也要跟我念叨个没完没了。”
“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个恋爱脑,就这么喜欢人家姑娘?”
“还有啊,那姑娘也是,要我说,她俩真不合适,一个猛得上前追,一个总是向外推。”
“我看江温挺可怜,呵。”
江莱嗤笑一声,端起酒杯摇晃,眼尾一压,神情魅惑,看向裴泠初,感慨道:“喜欢一个人,怎么就有这么多情绪呢,挺令人讨厌的,不自由。”
“你说是吧,泠初?我也没见你喜欢过一个人,你应该也不懂这种感受……”
“砰——”
忽然,玻璃杯倒在吧台上,黑色大理石台面印上亮晶晶璀璨的光彩,水流沿着桌边淅沥而下。
玻璃杯轱辘轱辘滚动。
裴泠初一侧的裙子被打了。
“泠初,你怎么了?”江莱眉头紧拧,连忙抽几张纸按在她裙子上,忙不迭把杯子扶起来,“你是不是走神了,杯子都没拿稳。”
裴泠初猛然站起来,挡住她的动作,声音缩紧,“江莱,我没事,不好意思,我今天先回去了。”
她动作很急,甚至可以说有些手忙脚乱,江莱觉得她不对劲,想伸手去拉她,“泠初,你怎么了?我刚刚有哪里说的不对?”
“没事,就是太晚了,我该回去去了。”
裴泠初朝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跳过水滩,把手里的几张百钞放到江莱手边,“不好意思啊,江莱,聊到一半我就要走。”
“但是,我们下次再聊吧,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裴泠初步履匆忙地离开热闹场。
临近初秋,夜晚的气温降下来,吹着徐徐微风,略凉。
她独自一人走在街边,抬手抚下手臂,眼中空荡荡的。
她的灵魂又升到空中,开始审视她,审视众人,审视世界。
裴泠初仿佛自虐般,脑中不停回放江莱说的那些话。
意识脱离身体,她走在街上,仿佛行尸走肉。
怎么可能呢,这是错觉吧。
不是这样的吧,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可她越是否定,越是想江莱说的那些,越觉得自己否定这件事像个笑话。
裴泠初就这么一路走回家。
只是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傅迟不是明天才回来吗,她怎么会在家里?
傅迟看见她,连忙走过来,满目担忧,语气很急,脱口而出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而且还穿得这么少,你不知道你发烧刚好吗?”
天知道她只是睡前惯例随手查一下家门口的监控,才发现家里是黑的。
都快十一点了,家里怎么可能没人,就算母亲和煦姨不在,至少还有裴泠初在家吧,怎么可能连灯也不开,她又不会这么早睡觉。
查了监控才发现,裴泠初九点多出去了,就穿着这么单薄的裙子出去,坐最后一班公交,前往市中心。
可现在已经要十一点了,人还没回来,傅迟要担心疯了,匆忙赶回来,差点就要给裴烟回打电话去找人了。
万一再烧起来,晕了怎么办。
幸好,她刚到家,裴泠初也到家了。
只是她刚走近,便闻到裴泠初身上充斥的劣质香精和酒精味,下意识皱起眉,疑问道:“你去酒吧了?”
她刚伸手,裴泠初猛然往后退一步,避开她。
傅迟手臂僵在空中。
空气忽然陷入很微妙的滞留中。
裴泠初怔怔看着她,看着她因迷茫和难以置信而微微睁大的蓝色眼眸。
她又往后退一步,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心脏怦怦跳。
怎么会呢。
她怎么会喜欢上傅迟。
她喜欢傅迟。
她有什么资格。
第58章
“小迟,你回来了,我先上楼洗澡,刚刚江莱喊我出去,身上不干净……”
“我没喝酒。”
裴泠初咬下舌尖,又添一句解释,视线在空气中乱晃,她努力扬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实训应该挺累,你快去休息吧。”
傅迟没动,咬唇不语,眼眶红一圈,固执又执拗地看着她,鼻尖通红,气息微弱而颤抖,泪水无声滑落。
看到晶莹发光的眼泪,裴泠初心脏一紧,泛起刺痛,身体里吹起西伯利亚冷风,浑身血液瞬间冰冷,脸上的笑容也落下来,在空气中颤两下,满口苦涩。
看吧,她总会下意识伤到她。
傅迟忽然偏过头,快步走到沙发旁拿起外套,一边穿一边越过裴泠初往外走。
脚步停在大门前。
傅迟声音含着微哽,气丝丝的,吸下鼻子,裴泠初见她抬手摸眼尾。
“你回来了就好,我还要回学校,先走了,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她说完迅速离开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裴泠初没追出去,攥紧拳头,身体发软,靠在落地窗上,玻璃窗冰着她肩头,刺着她脸蛋,看着傅迟骑车离开的身影,有一瞬间,裴泠初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到这里,巴黎的美梦才算终于结束吧。
别再继续靠近了,会伤害到她,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会让傅迟受伤。
已经超过自己,逾越到傅迟身上了。
连她自己都讨厌的控制欲,有谁能接受。
到最后都会离开吧。
这真的是喜欢吗?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尊重对方的意见,怎么会忍心伤害对方,看她掉眼泪还无动于衷,连鼻子酸都不酸一下,安慰都不安慰一句。
傅迟大晚上跑回来明显就是担心她出事,可她回避,她不敢让傅迟碰到自己,她离开,她都不说一句让她留下来,不说晚上很危险,别去学校,要注意安全。
就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回避。
她这样冷漠又无情人,怎么敢说喜欢一个人。
才不是喜欢,只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在作祟。
傅迟那么好,对她来讲,就是冬日里的小太阳,森林里的指南针。
而她呢。
情绪不稳定,不理智,爱吃醋,占有欲控制欲强,容易失控,还拧巴敏感。
这些无一例外全都落实到傅迟身上。
她是一个薄凉的人。
容易共情,但实际上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天天戴着微笑面具,温言细语地和那么多人说话。
都说她温柔,可她知道这只是表象,对外的面具,她把所有不好的情绪咽下去,想要礼貌得体,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就这样默默地,安静地一点点退出。
她那么虚伪,有什么资格喜欢傅迟。
她不配喜欢这么好的人。
…
裴泠初垂头苦笑,身体沿着玻璃下滑,跌坐在瓷砖上。
身体开始发冷,或许又烧起来了吧。
这病就好像故意的,每次都在傅迟离开的时候折腾她。
或许和心情有关吧,裴泠初心想,眼底灰暗,藏在阴影下,她脸色灰蒙蒙的。
裴泠初慢慢站起来,抚下额头,微微烫。
身体酸痛起来,她去药箱里找温度计和退烧药。
不能继续生病了。
她量了体温,有点低烧,烧了一壶热水,灌肚子里一大杯,全身微微冒汗,随后简单擦洗一下,把自己蒙被子里捂汗。
发烧的好处,大概就是她不会胡思乱想,因为脑子乱成一团,不吃安眠药能睡着。
没有傅迟,也能睡着。
——
傅迟和小瑾从学校回来,家里多了个活宝,又热闹起来。
这天清晨,餐桌上,裴温瑾把一个鸡蛋递给傅迟,“傅迟,帮我剥一下鸡蛋吧,我困,我懒。”
这家里还有谁能这么大大方方不要脸承认自己懒?
就她一个,跟没长手似的。
傅迟无语瞥她一眼,接过来,“怎么不懒死你。”
裴煦捂嘴笑起来。
裴烟回视线冷冷淡淡,看裴温瑾一眼,没说话。
“诶,傅迟,你这几天怎么没有给姐姐剥鸡蛋啊?”
裴温瑾双手托腮,手肘支在桌子上,身体左右轻晃,又看看裴泠初,眨眨眼,同样疑问道,“姐姐也是,怎么也没给傅迟剥鸡蛋?”
两位当事人动作均是一顿。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起来。
裴煦小心瞅她俩一眼,蓦地对上傅迟飘过来的视线,小小挤眉弄眼,在说,想办法糊弄过去。
但裴煦直接低下头喝粥,装没看见,也装什么都不知道。
傅迟:……
“我这是还没来得及剥,我又没说不给小初姐姐剥鸡蛋。”傅迟硬着头皮,睁大眼睛,瞪一眼手里剥到一半的鸡蛋,把裴温瑾的鸡蛋随手撂回她盘里。
随后拿过裴泠初手边的鸡蛋,指间打滑,差点没拿住。
“你自己剥吧,我要给小初姐姐剥。”
“啊,傅迟,你怎么这样,你就不能先给我剥完,再给姐姐剥!”裴温瑾不满抗议,然抗议无效,傅迟埋头剥鸡蛋,一句话不说。
等她剥完,刚抬手往裴泠初盘子里放,正巧,她盘子里先滑进来一个白胖胖的水煮蛋。
两人指间相撞,又一触即分。
裴泠初迅速收回手,不看她,捏着勺子,一下下搅拌玉米粥。
傅迟眼睛酸了。
等她捏着裴泠初剥好的鸡蛋凑到嘴边,鼻子也跟着酸起来,她连忙低下头,使劲眨巴眼睛。
鸡蛋带着裴泠初指尖的香味,很淡很淡。
不想吃掉,想揣兜里。
她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几天她好难受,不敢靠她太近,却又忍不住离她再近一点,和她保持在礼貌的社交距离下。
发烧缓冲期并没有什么作用。
裴泠初这几天在躲她。
她马上就要去学校,要没有时间了。
傅迟很轻地抽下鼻子,小小咬一口白嫩嫩的鸡蛋。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点都想不清楚她到底想要和裴泠初怎么样。
她有自己的骄傲。
被抵在门上弄,裴泠初还要说那些话,令她感受到强烈的不尊重和被控制。
她们不是可以这样玩的关系。
她很不安。
只是这次如果她再强硬地冲上去,是不是还会发展成像上次厨房那件事一样的结果,她会不会更加逃避自己。
该怎么办。
是不是她想得再简单一点,不要再过多关注自我的感受,放弃原则,她和裴泠初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但是真的要这样做吗?
她还是她吗?
傅迟不知道。
这顿饭吃得不上不下,宛如蛋黄噎在嗓子里。
早饭结束,裴温瑾拉着傅迟去商场买准备上学带的东西。
“正好,我最近看上一套颜料,母亲扣了我的卡,傅迟,你给我买吧。”
傅迟兴致不高,斜瞟一眼裴泠初,后者看也不看她,走在楼梯上,置若罔闻。
母亲喊她去书房。
傅迟收回目光,低声说:“嗯,走吧。”
裴温瑾圆圆的杏眼笑起来,低绑在耳侧的两股鱼骨辫跳动,胳膊挽上傅迟:“那我们回来的时候买个小蛋糕吧,那家店今天出了入秋新品,我想尝尝。”
“买。”傅迟唇畔勾起一点浅笑。
等傅迟和裴温瑾离开,裴泠初的目光才从二楼淡落下来,抓住扶手的指尖收紧。
傅迟现在估计都已经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了吧,连她剥的鸡蛋都吃得不情不愿,每天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就这样吧。
这样,离她远远的,她就没有办法伤害她。
裴泠初深吸口气,压住眼底黯淡的光,神情恢复平静,推开书房门走进去。
“小初,你这几天状态不对,怎么了?”裴烟回目光犀利,落在她身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眉心微皱,把一沓文件推到她眼下。
“这些文件里的数据有好几处问题,你都没看出来。”
裴泠初低低头,“抱歉,母亲,我会调整好的。”
裴烟回盯着她看一会儿,换了个姿势,靠在办公椅上,忽然叹口气,问道:“你和小迟吵架了?”
裴泠初怔愣下,迟疑几秒,摇头,“没有。”
“我看着可不像没有的样子。”
裴烟回眉心拧得更紧,随手翻开文件,把问题一个一个指出来,指尖一边敲着桌面,嘴里一边说:“你发烧那几天,小迟天天追着裴煦问你一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没有再烧起来。”
这话像个插曲,裴烟回话音不断,又转到正题上来。
“这些问题,下次不要再犯,就算状态不对,也不能带到工作上来,不然耽误的时间金钱自己承担。”
“重新看。”
裴烟回挑挑眉,文件一合,重新推到她手边。
裴泠初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没动静,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小初。”
裴煦声音沉了沉,曲起指节敲两下桌面。
裴泠初肩膀一颤,瞬间回过神来,看向裴烟回,眼*底微微闪烁,阴云拨开一角。
“我知道了,母亲。”
“嗯。”裴烟回翘起一条腿,抬抬下巴,随口又说:“还剩下一个杂志拍摄吧。”
“你没有再接别的通告。”
这话有些令裴泠初出乎意料,她没想到母亲知道的安排。
裴泠初点头,“嗯,还有一个双人拍摄,然后,我打算在微博发声明,退圈。”
毕竟她是自由人,也不牵涉公司利益,就算与某些品牌签合同,涉及代言年限,她也考虑到时间问题,到目前为止,都已经到期了,没有能限制她的合同。
“我还是那个问题。”
裴烟回十指交叉,掌心相贴,搁在书桌上,展现出谈判者姿态。
“你如果不愿意,可以不接手公司,继续拍摄。”
裴泠初潜意识中,恍然抓住一点什么。
她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继承公司,是早在五年前就说好的,为什么最近母亲说这个话题说得这么频繁,还都是问她有没有想好,给她后路,可以反悔。
裴泠初没深究,放过自己的猜想。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母亲,我去公司。”
裴烟回目光很深,眼神犀利,她盯着裴泠初看了好一会儿,裴泠初身板笔直,直视她的目光。
她忽然笑了,“行,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你处理完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去公司,听我安排。”
裴泠初抱着文件离开书房,裴煦紧随其后就进了书房,满脸不高兴,脸蛋都气成河豚,横坐在裴烟回腿上,搂住她脖子。
“我不是跟你说了,小迟不想让小初知道她问她的情况,你怎么直接就跟小初说了!”
裴煦揪住她脸蛋扯。
裴烟回拍下她的手,又推推裴煦的腰,“我没说答应你。”
“还有,从我腿上下去。”
“好多文件没处理,没空陪你闹。”
“我不。”裴煦一个劲往她身上蹭。
“裴煦。”裴烟回压低嗓子,眯眼审视她。
只是,她不怒反笑,托住裴煦后腰,把人放书桌上。
“怎么,要发。情?”
“你闻出来的?”裴煦笑眯眯问她,仰头在她嘴唇上啄一口,“我在排卵期啊。”
“我又不是狗。”裴烟回鼻息重几分,指尖在她背上游走,隔着薄薄的真丝衬衫,挑开内衣扣。
又问:“小初和小迟怎么回事?”
裴煦双腿勾住裴烟回的腰,拽着人贴近自己,挺挺胸,舒服地叹一口气,声音又软又媚,“就是你想的那样。”
“但跟我们的关系不一样。”
“你不会反对吧?”
“依我看,小初也挺喜欢小迟的,不然这几天就不会是这个反应,只是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
“烟回,你抱抱我~”
裴烟回看她自己蹭得正欢,升起坏心思,抬手就按住她肩膀推开她,声音冷淡,“我什么都还没说。”
“那你之后再说呗。”
“别说别人了,你说说我好不好?”
裴煦推开她的手,抱住她,埋在她胸前咬住,嘴里囫囵说着:“你都要五十了,为什么也不见你身材走样,这里依旧软软的,也没有下垂,形状很好看。”
“这么软,一看就是奶过小宝宝的,烟回……”
“幸好你当时选了我,我好高兴。我一来裴家就在关注你了,小小的,带着婴儿肥,却故作严肃的烟回,好可爱。”
“我真的好喜欢你。”
“烟回~”
裴烟回小腹一紧,转而抱着裴煦往书房里的软榻走去,鼻尖流连于她肩颈处,嗓音沙哑,说:“你知道小迟想把小初换下来,去接手公司的事吗?”
裴煦缩了缩脖子,声音绵软,“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经常问我公司里的事。”
小小喘口气,继续说:“我以为她想要我这个位置,但是她想要的是你的位置。”
“你说是因为什么?”裴烟回将她放床上,俯下身看着她,浅栗色瞳孔似猛兽紧盯猎物,咽咽喉咙。
裴煦抬手解她的腰带,眼底风情流转,亲她纤长的睫毛。
“能是因为什么,小迟喜欢小初,不想让她这么不自由呗。”
“你也知道一年前那件事,小初生病了,小迟这么敏感,你觉得她感觉不出来?”
“小迟把户口转出去之前,就已经喜欢上小初了。”
裴煦拉着她压在自己身上,抬腿圈住她,主动抬起身体,裴烟回的吻落下来。
“你我给不了小初的,小迟都能给,你说…唔,她会不会喜欢上小迟?”
裴烟回的进入毫无防备,她又俯下身亲裴煦侧脸,笑声又苏又御,带着她这个年纪的成熟魅力,“今天草莓味,喜欢吗?”
裴煦遮下眼皮,咬紧嘴唇,“你这人,很坏,明明在说正事,谁让你突然进来……唔,讨厌。”
“你总是这么凶,她们三个都尊敬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你其实很关心她们,就是不会表达,唔嗯……”
裴煦一瞬失神,指尖抓住她手臂。
裴烟回常年锻炼,手臂上肌肉饱满,皮肤也滑滑的,令裴煦有点爱不释手。
“嘘,别说话。”
裴烟回食指抵住她唇峰,亲上她耳廓,“你让我说你,你却总是在说她们。”
“真把自己当她们妈了?”
“我,我本来就是……哈嗯,轻点,烟回……”
“你明明控制欲就是很强,小瑾被她俩保护得那么好,你怎么也不跟她解释一下那个男人的事,她一直以为……嘶,痛。”
裴烟回在她颈侧咬一口,“小狐狸,专心点。”
“好好感受我。”
裴煦说不出话来了。
结束时,太阳正值当头,裴烟回也没穿衣服,就这么光着下床,推开窗户透气。
裴煦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遮住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侧躺着,脸蛋上的绯红还没消散,伸脚踢了踢坐在床边喝水的裴烟回。
“烟回,你不能喜欢我吗?”
裴烟回喝水的动作一顿,脸色变了变,唇角抿直。
“我说了,不能。”
“我讨厌亲密关系,和一个人有了牵绊,我会不自由,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裴煦咬下唇,又问她问了很多遍的问题,“你和小初她们难道没有牵绊吗?这令你觉得不自由了吗?”
“你生活在社会里,就是会和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产生联系……”
“这不一样,裴煦。”
裴烟回嗓音发沉,厉声打断她,眉头紧皱起来,目光紧紧捉住她。
“我不想有一个人会牵动我的情绪,进入到我的领地里。”
“所以,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好,我们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而且,”
她转身放下杯子,从衣柜里挑一件睡袍穿好,腰带松松垮垮系着,眼皮懒懒看裴煦。
“我更喜欢一个人。”
“你休息吧,晚上我找小迟谈一下这件事,看看她想怎么做。”
裴烟回去洗手间洗了手,重新坐到办公椅上。
裴煦没留在她这里,也没清理,直接穿好衣服离开,看都不看她一眼。
裴烟回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头,略微烦躁地按按眉尖。
啧,又生气了。
干什么非要喜欢,这样的关系不好吗?
可以随时抽离,如果在一起,喜欢上,那可是要被对方限制的一辈子。
某人看了一上午文件,某两人翻云覆雨了一上午,再某两人玩了一上午。
裴温瑾这个人,越是开学要补考,她玩得是越欢。
早上出门,拉着傅迟在商场逛了一上午,买买这,买买那,看看这个,又挑挑衣服,中午拉着傅迟去吃裴烟回不让吃的炸鸡汉堡。
“傅迟,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裴温瑾举着一个炸鸡腿,怼到傅迟嘴巴上。
傅迟往后仰,脸上写满了拒绝,“我不吃,你吃吧,我吃不了。”
“哎呀,你都没试过,怎么就说吃不了,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好了呀,我都没怎么见你生病,你尝一下嘛,真的很好吃。”
傅迟抿一下唇角,皱着眉盯眼前油乎乎的炸鸡腿,犹豫过后,慢吞吞带上一次性手套,接过来,语气艰难,咽下喉咙,说:“那,我就尝一下。”
其实闻着挺香,比自己炸的香。
但是吧,当傅迟小小咬一口外面裹的脆皮,神色骤然突变,立马抽张纸捂住嘴,吐出来。
她用看什么奇葩似的眼神看裴温瑾,“这皮又厚又油,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还有,这油一尝就知道是劣质油,你能吃下去?”
“啧。”裴温瑾嫌弃瞥她一眼,伸着油乎乎的手,把她手里的鸡腿抓过来,“不懂炸鸡魅力的人,是不会知道KFC有多好吃的。”
“你别吃了,我吃。”裴温瑾抓过她咬了一口的鸡腿就往嘴里塞。
“诶,你别……”傅迟刚抬起手,却来不及阻止,裴温瑾手里只剩一根骨头。
这人是饕餮吧,吃这么快。
傅迟叹气,无奈抚下额头,算了,吃就吃了,也没什么不能吃的,但她还是嘱咐一句。
“别人咬过的东西别吃,万一有传染病,那不就。”
点到为止,傅迟敲敲桌子,将某人的注意力从垃圾食品转到她身上来,“小瑾,听见没有?”
“唔唔,唔唔唔。(嗯嗯,知道了。)”
傅迟深吸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别开眼睛,她跟一只积食的仓鼠似的,让人没眼看。
除了裴温瑾,家里其他四个人都没有在外吃饭的习惯,傅迟的胃更是矜贵。
刚上大学时,她特意尝试了不同食堂不同窗口的饭,挑了比较清淡不油的吃,这还是适应了半年,胃才安分下来。
中午,傅迟就挑了一家粥店,喝了点粥,吃了点小菜,原本打算拿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开车回家,结果裴温瑾愣是又拉着她看了两场新上映的电影。
看完电影再出来,傅迟整个人都不好了。
“家里有电影院,也有片源,为什么要出来看。”
“我身上都不干净了,再开车回去,我连车都要洗一遍。”
某人还在那里嘻嘻哈哈不当回事,气得傅迟想打她。
“下次我再同意跟你一起出来,我就是狗。”
“那你汪一声吧,哈哈。”裴温瑾拽着她胳膊往停车场走,“快走快走,咱们去买小蛋糕,回去正好吃晚饭!”
傅迟服了这个祖宗了。
然而嘞,当裴温瑾眼瞅着最后一块金秋月桂(桂花味小蛋糕)被前一个人买走,露出那种宛遭晴天霹雳的表情时,傅迟不厚道笑出声。
这大概是今天最开心的一件事。
只是看到蛋糕,就想起来和裴泠初有过栗子奶油味的吻,傅迟情绪陡然低落下来。
“傅迟,你怎么又不高兴了,看我不高兴,你应该高兴啊,你不是就喜欢捉弄我么。”
裴温瑾退而求其次,接过打包好的桃桃乌龙蛋糕,斜睨一眼傅迟,屁股挤她一下,一手晃着袋子,一手甩着车钥匙,坐到驾驶座上,“快,上车,我们回家了。”
傅迟眨下眼,眼睛一弯,笑骂道:“你快从驾驶座上下来,我可不想坐夜盲人士的车。”
——
晚上,傅迟刚洗完澡,穿着长袖睡衣,正一边擦头发,一边查看手机上的消息。
突然,眼睛扫到某条消息,她眼睛倏然亮起来,心脏怦怦跳,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是自己的幻觉,也怕对方再给撤回去。
裴泠初给她发消息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傅迟掌心在睡衣上抹几下,才点开聊天框。
小初姐姐:小迟,等会儿来找我。
傅迟反反复复退出去,又点进来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啊啊啊,裴泠初真的给她发消息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是想要聊一下的?
傅迟连忙跑去吹头发,把吹风机往墙上一挂,瓶瓶罐罐的往脸上抹,又拆了一张面膜敷。
等她把自己打理好,打算去找裴泠初,然而刚一开门,迎面对上裴烟回,后者正举着右手,做出敲门状,愣着眼睛看她。
还没敲门呢,门开了。
“小迟,进去说?”裴烟回偏下头,抿抿唇,眉眼轻淡。
“啊,好,母亲。”傅迟有点迷惑,但还是点点头,让开位置。
那只好等会儿再去找裴泠初了。
此时,隔壁房间。
“姐姐,我要跟你说一个非常重要的事。”
裴温瑾身板坐得绷直,满眼严肃,裴泠初不禁笑了下,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柔声道:“嗯,你说。”
“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千万不要告诉傅迟!”
她攥紧裴泠初的手腕,瞪大眼睛,语气认真,又重复道:“千万不要告诉傅迟!”
“好,你说。”裴泠初温笑着点头。
“我喜欢傅迟。”
……
裴泠初笑眼一滞。
裴温瑾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开始疯狂扭身体捂着脸尖叫。
“啊啊啊,跟姐姐说也很令人害羞好吧!”
“但是吧,我觉得有点特殊,跟别人说也不太好……”
她低着头,嘴巴微微嘟着,眼睛滴溜溜转,两根手指抵在一起怼怼怼。
“然后,姐姐毕竟是最亲近的人,而且也了解家里的情况。”
裴温瑾捧了捧脸,揉脸蛋,有点犹豫,“主要是,我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我纠结好久了。”
“傅迟和咱们在一个户口本上,那,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法律上也算有关系啊,那是不是不能喜欢啊。”
裴温瑾捂住眼睛,扒着自己的脸往下拽,又使劲揉。
她瘫倒在沙发上,待了好一会儿,忽然坐起身,疑问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裴泠初的目光很柔和,比以往更加柔和,柔和到,她的身影渐渐淡去,透明,令万物都能穿过。
“小瑾喜欢小迟啊。”
“可以啊,小迟的户口和咱们不在一起,法律上没有关系。”
“可以喜欢。”
她轻轻转头看向窗外,今天的月亮也只有一弦,但很亮,她眨眨眼,声音轻了又轻。
“挺好的。”
“既然喜欢,不用纠结,去做。”
第59章
裴泠初说什么?
她说,让她重新做回妹妹。
这话什么意思?
傅迟捏紧拳头,眼睛用力,直直看着她,声音似秋叶翩跹,还被虫子啃食了叶角。
“你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裴泠初看着她似水晶玻璃的眼眸,碎成一片一片的,心中一阵绞痛,承受不住,错开目光,喉头堵塞,齿间轻轻挤出一个字。
“是。”
不然怎么办,她没办法彻底推开傅迟,她还想要和傅迟有一点关系,只有妹妹,这个身份是最合适的。
至少,她还能作为姐姐关注她,在意她。
傅迟见她又回避自己的视线,呼吸颤了颤,咬紧下唇。
她忽然拎了拎肩膀,低头笑起来,点点头,声音很轻,似飘在水中的浮萍,傅迟吸下鼻子,抬起头,不知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半怅然又半释然,说:“我其实不爱哭。”
“我也没有那么爱笑。”
“我不喜欢和人撒娇,也不吃别人撒娇。”
“我的心,其实挺硬的。”
“又冰又冷。”
“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我是理性的人。”
傅迟捻了捻指尖,叹笑一声,发丝掩住她半张精瘦侧脸。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很淡的鼻音,像感冒,清冷冷又软哝哝的。
裴泠初静静听着,呼吸声时而在耳边放大,时而缩小,张张嘴,却欲言又止。
“但是在你这里,我就会变得感性,变得很奇怪,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自己。”
“你说我可爱,我觉得奇怪。”
“但我偶尔也会想,我竟然会变得可爱起来。”
“我变得柔软。”
“但这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你。”
“你让我摸到自己的灵魂。”
傅迟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她说完这些话,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往后退,停在一米远的距离。
“我答应你。”她笑得很温柔,很包容,很坦荡。
“我重新做回你的妹妹,小初姐姐。”
她不想追得太紧,不想逼她,好不容易有借口让她们回到“正常”的相处方式。
就这样吧,先这样吧。
“我会保持适当的距离,不逾矩,不越界,安安分分当裴家的小管家。”
裴家的小管家。
裴泠初的占有欲开始作祟,她缩了缩指尖,眼眸低垂下来,咬住唇内几天未愈合的伤口,撕扯着皮肉。
她们之间似乎裂开一道巨大的鸿沟。
可,这是裴泠初自己选择跳到对岸的。
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裴泠初轻喃:“好。”
这一声,就像法庭上敲下最终判决结果的法槌。
如果傅迟知道最终的结果是这样,她宁愿没看到裴泠初发的消息。
她明明不想松口的。
可是,她看到裴泠初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她脸色难看,嘴角有血,她是不是又咬自己了,她掩在睡衣底下的皮肤是不是又被她自己抓破了。
傅迟觉得自己做错了,从头错到尾。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裴泠初,没有撒谎和她发生关系,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她正在变成伤害她的一部分。
傅迟缓慢阖上眼,呼吸抖了抖。
不敢奢望裴泠初会喜欢她,她连那些微妙的可能性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自己。
她没有办法把这样的自己交到她手里。
“小初姐姐还有要跟我说的吗?”
傅迟捏起一个分寸感和距离感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笑蓦地刺痛裴泠初的眼睛,眼底微闪,她盯着地板,眼眶泛起酸涩热意,轻轻摇头。
不敢说话,她怕自己哭出来。
傅迟神态自若点点头,“那你今天晚上要泡澡吗?需要我帮你放水吗?”
“不用……”
裴泠初摇头的幅度大一点,搅乱声线里的杂音。
“好吧,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小初姐姐叫我就好。”
傅迟转身按住门把手,又回头看她,声音似夜晚宁静安详。
“那我回卧室了,小初姐姐,晚安。”
裴泠初忽然抬头,眼底猩红,慌张无措,眉间却微恼,咬紧下唇,抬起手朝前迈一步。
不想让她走。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这次就这么听话,没有自顾自转去浴室放水,不管她害不害羞,也要帮她准备内衣裤,明明有洗贴身衣物的小洗衣机,她还要为了看自己不好意思,非要给她手洗,而自己又拗不过她。
为什么这次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什么不强硬一点,像在厨房把她按在流理台上亲那样!
但傅迟没看见她的动作,声音很轻地关上房门。
混蛋。
明明说要一直陪在她身边,明明说好的,为什么要走。
刚消肿的眼皮,一流眼泪,又立马肿起来。
裴泠初蹲在地上,十指插进头发里,发狠地揪自己的头发,泪水打湿地毯,柔软的绒毛粘在一起,蔫头耷脑,像在为她弯腰哭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会牵动她的心情,让她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越来越讨厌自己。
讨厌听见小瑾说喜欢傅迟,她升起来的火苗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自己浇的。
能怪谁。
讨厌怂恿小瑾去喜欢傅迟的自己。
讨厌主动退出的自己。
她不想成为选项,如果未来有一天,她会成为被推开的那一个,那她宁愿从未开始过。
裴泠初用手背抹一下湿漉漉的脸蛋,重重咽几下喉咙,压住哭腔,才放开牙齿,喘着颤着吸气。
裴泠初就连哭都是安静的,不想被听见,不想她的情绪被关注到,但是她好矛盾。
有谁能来抱抱她,安慰她一下。
但能洞察到她情绪的人已经亲手被自己推开了,没人了。
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软着腿,裴泠初走到床边,用力拉开抽屉,超过滑轨长度,抽屉弹了一下,自动往回关。
她又拿着小玩具往浴室走,一边走一边解睡衣扣子,两个手都被占满,一直到她站在浴缸边,热水逐渐溢出,打湿脚尖,所有的扣子才解开。
睡衣睡裤随手扔地上,踢到一边,又解开内衣,脱掉内裤,拿过挂在一旁的黑色上衣,凑到鼻尖,埋脸进去,深吸一口气。
气味已经很淡了。
裴泠初咬住布料,眼眶红了红,抬腿坐到浴缸里,用衣服将自己的呼吸盖住。
水纹颤抖。
不能泡冷水,如果生病,小迟会担心她的……
会担心她的吧。
……
会吗?
裴泠初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急促我,手臂软绵绵滑下小腹,眯着眼,舔舔被自己咬得软烂的嘴唇,打开放水阀门,水温从热调到冷,开始放水。
裴泠初的身体就在冷热交替中渐渐凉下来。
但遗憾的是,裴泠初没能如愿发烧。
傅迟真如她自己所说,安安分分当裴家的小管家。
品牌方那边把拍摄推到九月底,还特地说让裴泠初好好休息一阵子,大病初愈,不适合立马返工。
这倒是也随了她的意。
裴泠初从巴黎回来开始就有暴饮暴食的趋势,哭的次数又多,眼肿脸也肿的,纵。欲过度,脸色看起来虚又白,不大好看。
这几天,不是跟着裴烟回去公司,就是流连在书房,瑜伽馆,健身房,总之就是让自己忙起来。
也为了躲某人。
这两人嘴上说的好听,要做姐姐妹妹,然而家里谁都看得出来,她俩之间有问题。
简直可以用唯恐避之不及来形容。
裴煦还记得傅迟怎么嘲笑她的,现在就乐得看热闹,裴烟回只管不耽误工作,其他随意。
只不过,裴温瑾是个没眼力劲的,明知她俩不对劲,还偏要一个劲追上去问。
“诶,傅迟,你跟姐姐到底怎么了嘛?”
裴温瑾用胳膊肘怼身旁人一下,挤眉弄眼的,嘟着嘴,笔头戳着脸,偏头看傅迟。
“没事,能有什么事,她那么忙,我们也要上学,共同的时间少了而已。”傅迟头也不抬,继续看她做的题,眉心一皱,在练习册上又画个大红叉叉。
“加上错的这一道,就算平时成绩给你满分,也及不了格,更何况,补考没有平时成绩。”
“噢。”
……
噢什么噢呢!
见她还没点自知之明,本来心情就不佳,堵得慌,傅迟看着她这样就来气,深吸一口气,学裴煦的样子,揪住她耳朵。
“痛!傅迟你干什么!快松手!”
裴温瑾嗷嗷叫唤,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毛都炸起来,杏眼瞪大:“说,你是不是跟煦姨学的!”
傅迟坏心眼地翘下唇,这才松开手,看着她红乎乎的耳朵,轻描淡写地抬抬眼皮,把习册推到她手里,又说:“还有十二月份的六级啊,别忘了报名。”
“六级我考过了!”裴温瑾捂着耳朵喊。
……
傅迟挑眉,眼神似睥睨天下,又跟看傻子似的看她,抬手敲敲桌面,“你不会以为,六级考四百多分就行了吧?”
“那不然呢,过了不就行!”
傅迟冷冷吐出一件事实,“班里只有你一个四百多分的。”
“那怎么了,你嫌我丢人啊,我可是裸考六级都能过的人!”裴温瑾张牙舞爪地扑到她身上,拽住她的脸蛋扯,漂亮的眉眼凶巴巴,娇声威胁道:“你敢说嫌弃我试试,我咬死你!”
“好了,别闹了。”
傅迟往后躲,按住她的脸,把人拨拉开,素白脸颊顶着粉红色的指印,热热的,难以忽视,她忍不住拧下眉,摸摸自己的脸,这祖宗要戏么死她。
“你快点学习,还有不到一周就开学了,到时候重修你就哭去吧,丢人丢到下一届去了,到时候校园论坛上就挂着你抱书去上课的照片。”
“说不定标题叫什么,”傅迟抬指敲下巴,呈思考态,眉毛抖两抖。
“大力小公主也逃不过重修的命运,总不能把老师搬出教室。”
她笑得蔫坏蔫坏的,“我到时候肯定去下面点个赞。”
裴温瑾恼羞成怒,气炸了,直接上拳头。
“嘶——”
傅迟塌下右肩,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外歪头,舌尖顶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
“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毒舌。”
裴温瑾生无可恋地瘫在桌子上,疯狂扭动身体,不情不愿哼哼:“干嘛非要学习,我就是不想学习,我画画也能养活我自己,我就是不想学什么破金融。”
话音顿了顿,她声音小了几分:“虽然有你跟我一起,但我还是不愿意。”
傅迟拎着笔戳她脑袋,无奈叹气:“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就算再不愿意学,考试起码也要过,你又不是学不会,就是不学。”
“我们又不一样。”
裴温瑾猛然坐直身体,看着傅迟,瞪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你总是那么听母亲的话,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不是你这样的。”
“一点自己的追求都没有。”
傅迟愣住。
裴温瑾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过火了。
“那个,傅迟,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眨眨眼,眼尾耷拉下来,怯生生伸出手,挽上傅迟的胳膊,讨好似的晃动,嗓音软了又软。
“我就是,就是跟你不太一样,或许…或许母亲的决定正好和你的一致,所以看起来你总是很听母亲的话……”
裴温瑾仍在耳边念叨,急于挽回,傅迟安静如斯,坐姿笔直,她小小抿下唇,眼底晦暗不明。
“就是,就是,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没说你不好,你好厉害的,什么都会。”
某人念得口干舌燥,迟迟不见傅迟有动作,说实话,裴温瑾有点慌。
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嘴快不过脑子,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要不找姐姐问一下好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姐姐应该有方法解决吧。
就在裴温瑾努力尝试未果,又瞥了好几眼傅迟,见她愣在那里没动静,舔舔嘴巴,摩拳擦掌打算悄悄溜出去给裴泠初打电话。
这时,傅迟忽然动了。
“可能,你说的对,我还真没什么追求。”
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可悲,咧开的弧度像在嘲讽她自己。
裴温瑾有点担忧害怕这样的傅迟。
没见过,忽然就跟心目中的傅迟拉开距离。
她猛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空气寂静凝滞下来。
傅迟靠在椅背上,垂着头,双手搭在大腿上,细细的笔杆在指尖旋转,面无表情,薄薄的唇瓣似纤细的柳梢。
与其说她听话,不如说她不介意,她觉得真没什么。
裴泠初是表面上听话,其实心里在抗拒,却碍于某些她不知道的原因,按照母亲的要求做。
裴温瑾是一点都不听,不管母亲说得对不对,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可能,她就是单纯讨厌有人命令她做什么什么。
但她不是,她是家里最乖,从未反抗过母亲的孩子。
尽管她纹了身,还会在大半夜开机车出去飙车。
这些事或许母亲都知道,有什么事是母亲不知道。
但她愿意听母亲的安排,不因为她是半路中捡来的,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低人一等,她知道母亲不会害她。
而是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裴泠初身上。
只要一直能待在她身边,傅迟就很知足了。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傅迟忽然叹气,吓了裴温瑾一大跳,“你,你突然叹气干嘛?!”
“没事,今天外婆八十大寿,晚上要去老宅那边,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屋收拾一下。”
傅迟站起身,笔轻轻放桌子上。
“噢,你不说我都忘了。”裴温瑾卷着自己蓬松的发丝,眉头一蹙,嫌弃地皱起鼻梁。
“就不能不去嘛,每次去都会挨说,一点也不好,饭好吃有什么劲,餐桌式教育,吃了反胃。”
她瞳孔微怔,猛然想到一件事——母亲是不是从小都这么过来的。
母亲很少带她们回老宅那边,若不是因为母亲离婚,外婆找上门来,她以为她们家就这么几口人。
母亲不让她们在吃饭的时候说话,除了不礼貌,是不是也有外婆的原因。
裴温瑾第一次对母亲产生愧疚的心情。
她们吵过那么多次,她说话似乎也挺难听的,但是母亲说话也很难听啊,一点情感都没有,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但转念一想,其实母亲也没有很控制她们,很多事情也会把选择权交给她们,在最大限度上给她们自由。
说着讨厌她画画,但她说想要一间画室,母亲立马找人把阁楼改了给她当画室,一整个阁楼都是她的,母亲从来不会擅自上来。
母亲,其实挺好的。
裴温瑾又纠结起来过去的自己,为什么总是要跟母亲做对,抓耳挠腮的。
傅迟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此时裴温瑾脸上表情异彩纷呈,看不懂她小脑瓜里想什么。
离开前,傅迟说:“不去的话,母亲会很难办。”
“你都二十了,不要再让母亲这么操心。”
裴温瑾萌萌地看着傅迟,满脸疑问:母亲,操心她?
傅迟没过多解释,回屋收拾一下,就下楼和裴煦一块清点要带去老宅的礼盒。
裴泠初和裴烟回一块从公司回来。
没过多停留,几人坐车前往裴家老宅。
“其实,母亲也挺不愿去的吧?”
裴温瑾扯扯傅迟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一个劲使眼色,让傅迟看裴烟回黑着脸的表情,她忍不住笑起来。
裴烟回确实不愿去,但礼数要全,表面上要过得去。
声音不小,裴煦也听见了,同样瞥一眼裴烟回,荡起唇角,笑得静悄悄,却又克制敛下笑意。
她们还吵架呢,不能笑。
傅迟瞅着互相看不对眼的裴烟回和裴煦,拨弄下手指。
母亲和煦姨总是吵架闹别扭,却没有像她们一样,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显得自然。
她稍微瞄一眼坐在半米远处的裴泠初,后者脸部线条柔和,穿着淡青色薄衫,白色半身长裙,双腿并拢,坐姿端正。
并没有看她,她在看窗外。
傅迟也扭头看窗外,天空是纯粹而深邃的蓝色。
脸颊忽然被人碰了碰,傅迟下意识皱眉躲开,“小瑾,你做什么?”
“啊?我是看你脸颊有点红,还没*消下去吗?”
傅迟大脑骤然炸响警钟,没由来的,直觉要阻止裴温瑾继续说下去。
可还是晚了。
“我没怎么用力捏啊,你是不是皮肤太嫩了?”
……
裴泠初无意识掐住手心,拳头掩在推腿侧,然而面上置若罔闻,毫不在意,似是没听见般。
傅迟视线从她身上悄然飘走,心里酸了酸,瘪下嘴,低声说:“我皮肤薄,还有荨麻疹,你不要随意碰我。”
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摩擦着裤缝。
裴泠初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到现在也没完全消除,好几天了,仿佛消不掉。
她希望可以再慢一点,一直停留在身体上更好。
傅迟恶劣地想,早知道上次做完再跑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想她。
缓缓吐出一口气。
裴温瑾坐不住,找这个说说话,找那个说说话,见这四人都不愿搭理她,一人瞪一眼,抱着手机玩,结果给自己玩晕车,脸色苍白倒在傅迟肩上,虚弱喊着:“我不行了,要死了。”
车开得再平稳,她还是晕,想吐。
“吃话梅会不会好一点?”
裴泠初伸手过来,傅迟看见她白莹莹的手心中躺着一颗包装话梅。
包装袋很熟悉,是她上次中元节给她的那个牌子。
“给。”
裴泠初掌心抬在傅迟眼皮下,意思是,让她拿给裴温瑾。
“嗯。”傅迟眉眼微动,她仿佛又回到两个月前,回避裴泠初的那段时间,指尖克制地不碰到她,迅速捏过话话梅,塞到裴温瑾手里,“吃吧,应该会好一点。”
“打开窗户透透风吧。”裴泠初又说,眼神静静望向傅迟。
“嗯,嗯,好。”傅迟心里一团乱麻,摸索着按下按钮,车窗缓慢下降,晚风凉爽,卷走车内的闷燥。
裴温瑾自觉离开傅迟的肩膀,趴到窗户边,一边含着话梅,一边眯眼吹风,“这样好多了,没那么想吐,不过我等会儿估计吃不下多少东西,胃里还是有点难受。”
“那就少吃一点。”傅迟随口应着,瞟一眼裴泠初,心里百转千回。
她怎么会带着话梅?
还有,她是不想让小瑾靠在自己肩上,才说要开窗户吗?
晚上有点凉,她穿这么薄,会不会冷啊?
发烧才刚好,如果着凉,可能会再烧起来吧。
傅迟犹豫片刻,抬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又犹豫好一会儿,还把外套给叠整齐了,慢吞吞递过去。
“小初姐姐,你要不要穿外套,开着窗户……”目光轻轻一放,瞬间移开,“有点凉。”
裴煦聚精会神看向这边,给傅迟一个赞赏性眼神。
裴烟回也难得有闲心看热闹。
目光不容忽视,傅迟心里紧张兮兮的。
“好,谢谢小迟。”
裴泠初接过去,傅迟高兴起来,裴煦也笑意盈盈的。
气氛缓和下来,几人七点多点抵达老宅。
“哎,烟回姐来啦,快,快进来!”
几人刚下车,裴枫婉便立马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脸蛋保养得当,眼尾处不见一丝皱纹。
她伸手想挽裴烟回,裴烟回躲开,冷眼看过去,笑意不明,“今天除了母亲八十大寿,还有什么很高兴的事吗?”
被躲开,裴枫婉面露尴尬,干笑两声,“哈哈,烟回姐,咱们这不是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平时那么忙,哪有机会见面。”
“是吗?”裴烟回眼神锋利,眸底暗沉下来,她笑得侵略感很强,“我怎么记得,前几天在公司刚看见过你,我应该没认错吧。”
……
“我前几天刚带着俩女儿出国玩,今天母亲过寿才回来。”裴枫婉又笑两声,眼睛往下瞥,“烟回姐可能看错了吧。”
裴烟回笑也不笑了,点点头,转身走进庄园,轻飘飘一句,“大概是吧。”
“裴煦,走了。”
拉住裴煦的手腕直接走,面子给都不给,裴泠初几个小辈相继跟她打声招呼,也跟在裴烟回身后进去。
遗落在后的裴枫婉脸色一变,笑意瞬间淡去,转而不屑一笑,眼中全是讥讽。
今天晚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不对,是很不对劲,就连裴温瑾都感觉出来了。
她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浑身抖了抖,泛起鸡皮疙瘩,一边摸手臂,一边小声问傅迟:“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她们…眼神怪怪的?”
傅迟微妙拧下眉,“是这样。”
从进门开始,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今天的气氛有点太活跃了,如果目标人物是裴珩箐,那就算了,但明显她们的目光不在寿星身上。
而在裴泠初身上。
尤其是坐在餐桌前,围成一圈,视线几乎黏成一片,包围下来。
裴烟回自然知道,这次估计又有什么事变,只是没吱声,不动声色观察,给裴煦一个眼神示意,又一个一个传递下去。
一顿饭吃下去的全是石头,比蛋黄卡嗓子还难受。
裴珩箐一向喜欢在餐后茶点时谈话,这次也果不其然,只是开口第一句,就令裴烟回发脾气,筷子摔在桌上。
她目光淬着冰,看着裴珩箐,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
空气霎时剑拔弩张起来,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就是啊,凭什么让姐姐去联姻,那人谁啊,见都没见过,简直是有病!”
裴温瑾嚷嚷起来,看那架势,就差撸袖子跟人干一架。
傅迟神色复杂,看向面色平静的裴泠初。
裴珩箐不急不躁的,还端着瓷杯喝口茶,浑浊却精明的眼珠落到裴烟回身上,又转向裴泠初,最后嫌恶地扫一眼裴温瑾,迅速收回目光。
突然重重把瓷杯放在桌上,砰一声,心脏也跟着颤栗。
裂了,茶水淌了一桌子。
“烟回,我没有在问你。”
裴烟回冷笑一声,环抱住双臂,“我是她们的母亲,我说什么她们都要听,我说不同意,她们就算想,”
目光狠厉下来,声音闷在胸腔里发出。
“也不可能。”
裴珩箐转向裴泠初,声音粗粝沙哑,问道:“泠初,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等你接手公司,立马和对方结婚,对方入赘过来,不仅能稳固你的位置,还能给公司带来利益,可谓是一举两得。”
“什么一举两得,你当婚姻是买卖啊,你这人简直无厘头,就是有病,太有病了。”
裴温瑾暴动起来,扯住傅迟的手,又去看裴烟回,大声喊:“母亲,我们快走吧,跟这种人待久了,脑子都有问题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傅迟没动,裴烟回也没动,裴温瑾狠踩一下地板,转身跑出去。
大门砰一声重重关上,众人目光凝聚在裴泠初身上。
说来,这场景有点搞笑。
“所谓的生日宴,就是鸿门宴,是吧?”
裴烟回扯下唇角,偏过头,看向裴泠初,沉声说:“小初,你告诉她,你绝不可能联姻。”
裴泠初瞳孔微乱,轻轻点头,刚要开口,裴珩箐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球凸得厉害。
她忽然又说:“你也知道公司最近的状况,肯定不想你母亲苦心经营的公司,最后落得个破产的境地吧。”
裴泠初眼神一滞,顿时犹豫了。
傅迟看见她眼底纠结的情绪,血液凉了大半。
瞬时,裴烟回目光如炬,尖锐而犀利,直直射到裴珩箐身上,因气愤,身体微微发抖,声音从齿间挤出。
“裴珩箐,我不会同意的,你当初毁了我的婚姻,别想再毁了小初的!”
凳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吵闹划痕声,裴烟回站起身,眼底寒凉,“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
像是怕裴泠初真开口答应了,裴烟回直接拽着人走,裴煦见傅迟状态有些不对,一时愣在那,也忙拽着人跟上,“小迟,我们走了。”
在花园踢石子玩的裴温瑾见她们出来,着急问道:“没答应吧没答应吧,姐姐千万不要去联姻!”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裴烟回一锤子敲定,裴温瑾抚着胸口,轻松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联姻,瞧不起女的还是咋,还是想要孩子?她自己生去呗,有病!”
裴温瑾骂得很难听,气得嚷嚷一会儿,见这四人气氛凝重,声音渐渐变小,最后也不说话了。
一路上死气沉沉,跳跃的路灯在心海里打水漂。
回到家,几人肩上一松,满身的疲倦感袭来,脸色全都不大好看。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却也没什么胃口,打算直接休息,裴泠初直接被裴烟回拉着去书房谈话。
等做完思想工作,离开书房回到卧室,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裴泠初刚一推开房门,还没开灯,鼻尖忽然飘过淡淡中药香,她怔愣下,突然被人锢住手腕,按住肩膀抵在墙上。
门一关,唯一的光源消失,屋内陷入完全的黑暗。
“小……”
她刚开口,倏然被人堵上嘴唇,口腔被软舌侵略。
“唔——”
太措不及防,裴泠初忍不住哼出声,一条长腿蹭在膝盖处,抵开。
有一只手游走在后背处,拉下她肩头的衣服,又去解她的内衣扣,胸前一疼,裴泠初在亲吻的晕乎劲中回过神来。
身前人的手似乎在往下,裴泠初并了并腿,偏头躲开她,呼吸急促,“小迟,你……”
傅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捏住她下巴转回来继续亲。
又亲又咬。
“你…不行,你放开我……”
裴泠初紧紧咬住牙齿,挡住她的侵略,不断扭动身体挣扎。
忽然有热意溅到脸颊上,裴泠初身体登时僵住。
傅迟贴上她脸颊,埋首发间,张嘴在她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喘着气,呼吸滚烫,声音碎成残渣,在她耳边声嘶力竭。
“你都可以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为什么我连亲你都不行!”
“我不当你妹妹了,再也不当了!”
“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妹妹!”
傅迟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裴泠初肩头湿了,被泪水灼着,伤着,傅迟扒紧她肩膀,身体重量压下来。
声音脆弱而低哑,像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嗓音颤抖。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喜欢你啊。”
第60章
裴泠初的心,一半飘在空中,一半跌在泥潭里,看着静谧无光的黑夜,眼中矛盾交织,怔然失神。
傅迟很用力地抱紧她,像怕她逃,像怕她碎掉。
“我喜欢你。”
“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你。”
“不是家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是想和你接吻,发生关系,想和你结婚,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傅迟声音里满是潮湿,嘴唇发颤,气息像被拎在手里抖个不停,狠狠闭上眼,喉间哽咽下,眼泪再次顺着脸庞滑落。
她低低呜咽,嗓音缩紧,沙哑不已,终于把藏积在心里已久的秘密敞开在阳光下。
光线明亮耀眼,她的声音就像吸血鬼无法站在阳光下,被灼伤,被消灭,气音虚弱。
“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想爱你的。”
说出口,傅迟悬在空中的心脏终于落下来。
好的坏的结局,她都接受,她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她用力捏紧裴泠初的手腕,将人压在墙上,偏头去咬她的脖子,尖牙叼着嫩肉细细啃食,眼底发狠,紧紧捉着她,肩膀发抖,眼尾还带着泪珠,语气破败。
“为什么不拒绝联姻?”
“为什么要犹豫?”
“你难道很想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吗?”
“你明明是不愿意的,为什么不说,你就这么愿意牺牲自己吗!”
傅迟低低笑了下,声音软下来,似亲昵。
“我有时候会产生错觉,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和我的心情一样。”
“你高烧的时候,哭着喊我的名字。”
“明明你是需要我的,为什么要推开我。”
她不想引导她们的关系。
裴泠初肯说也好,不肯说也好,她能想通也好,想不通也好。
傅迟都选择慢下来等她,等她能看清自己,能够学会爱自己,看清自己心的那天,只要裴泠初不赶她走。
可是她已经等太久太久了。
久到她已经迷失了自己,看不到自己了。
而再放任等待下去,她会失去她。
傅迟恐慌了。
什么距离分寸,什么自我,什么骄傲,什么原则,该死的,都滚一边去。
她肩上像压下很重的担子,弓着腰,姿态很低,抬起脸看着裴泠初,看着她清亮水润的眼眸,顺着手臂,摸索到她冰凉的指尖,拉着她抚摸自己的脸颊,摸自己湿润的眼睛,偏头用鼻尖蹭她柔软的脸庞。
语气似乞求,乞求她的怜爱。
“我这几天很难受,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想和你闹别扭,我忍不住想亲近你,我想你想的要发疯。”
“不要躲着我,不要回避我。”
“我也不躲着你,我们和之前,和在巴黎的时候一样亲近,好不好?”
“那天的事情,我有错,我不该逼你在厨房和我亲近,我晚上是想去找你一起睡觉,我想和你做。爱,我想你会喜欢我……不穿内衣,所以我没穿。”
“我应该在去小瑾房间的时候穿好衣服,对不起,我那天情绪不对,冲你发脾气了,我想让你碰我,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我气,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我肯定不会讨厌……”
“不要说了。”
裴泠初倏然出声打断她,声音晦涩难耐。
她后脑贴在墙壁上,气若游丝,抿下唇,合上眼睛不看她,摇摇头,轻声说:“小迟,不要这样。”
她不愿看到傅迟姿态放得这么低,为了她这样的人,这么卑微。
傅迟愣在原地,浑身血液冰凉,嘴唇微动,怔怔嗫嚅道:“不要什么样?”
裴泠初咬住下唇,迟迟没回应。
傅迟情绪突然崩溃了。
“你说啊,不要我怎么样,你说话,你说话!”
她眼底猩红,声音尖锐,歇斯底里喊道,失控地抓住裴泠初手臂不停晃,眼睛死死盯着她。
“不要这么卑微。”
“小迟,不要这么卑微。”
裴泠初声音极轻,傅迟借着月光,看清她通红的眼眶,她唇畔勾着浅浅的笑,晃晃下巴,她神态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安慰傅迟。
“你可能,只是因为和我太亲近,又因为是我把你带回家,你很依赖我,所以对我产生了吊桥效应。”
“其实,你并没有喜欢我,这只是依赖。”
“等你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就会明白了,你没有喜欢我……唔——”
傅迟抓着她肩膀,蓦然将她按在墙上,裴泠初吃痛,忍不住皱下眉。
屋内响起一声冷笑,“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还是说,你平常就是这么骗自己的?”
傅迟眼底发深,忽然掐住她下巴,倾身张嘴咬上去,用力撕扯,一口一口吞下裴泠初的呼吸,裴泠初手脚发软,虚虚抵在傅迟肩头,不像欲拒,像还迎。
“好一个吊桥效应,这个借口找得真好,真完美。”
她凑在裴泠初唇边,压低声音低喝,时不时亲吻掠夺呼吸,掌心掐在腰侧,推着人往床边走,喘息急促。
“如果真是吊桥效应,为什么我会一直留在家里,我为什么要当管家,我为什么要找母亲,我跟她说我想要接手公司。”
她笑一声,含满了嘲讽。
“小瑾说我没追求。”
“是,我是没追求。”
“母亲说什么我听什么,我没自己的爱好,我就一天都在家里待着,我为了能一直留在你身边,我说我要当管家,我为了你能自由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又跟母亲说我要代替你接手公司。”
“是,这就是吊桥效应。”
傅迟眼底压着怒火,直直看着她,嗤笑一声,蓦然歇斯底里道:“我命都能给你,你跟我说这是吊桥效应!”
掌心用力,把人甩在床上,眼底幽深如狼,她撩下发丝,将头发绑起来,附身压在裴泠初身上,单手锢住她双手,按在头顶,开始扯她的衣服,咬牙切齿道。
“狗屁的原则,我一开始就不该有原则,你不喜欢我又如何,你被我压在身下,反抗不过我,我想怎么要你,想怎么上你,都是我说了算。”
薄衫被扯碎,傅迟伸手下去,探进裙摆,强势地将她的双腿分开,折起来,勾着内裤往下拽。
她咬着裴泠初锁骨,印下一朵朵桃花,失控喃喃着:“随你怎么讨厌我,我想你,我想得失神,我想得要发疯。”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你说什么都不算数,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你别想骗我。”
傅迟摸她,指尖微陷,忽然,裴泠初低暗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滚。”
傅迟置若罔闻。
裴泠初猛然挣开她的手,拉起傅迟肩膀,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我说了,让你滚,把手拿出去,没听见吗!”裴泠初厉声嘶喊道。
傅迟身体僵在原地,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她低头,定定看着裴泠初冷冽的双眼,嘴唇颤抖,满目不可置信,“你说,让我滚?”
“出去。”
裴泠初抽出她的手,拉下裙摆,冷眼看着傅迟,沉声说:“出去,别让我赶你走。”
“呵。”傅迟摊摊掌心,跪坐在床沿,低头静静看自己指尖的水光,指腹捻了捻,整个人好似枯萎下来,眼眶泛酸,她强忍着才没能掉眼泪。
声音里胀满了泡泡,轻言细语起来,刚刚暴躁的人仿佛不是她。
“裴泠初,你说一次真心话就这么难吗?为什么你总是闭口不谈,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明明需要我,为什么要推开我。”
“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裴泠初嗓音冷硬:“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爱也不需要任何人,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我根本不需要,你走。”
“你明明答应过,你不会抛弃我的。”
傅迟嗓音低了低,眼泪终究憋不住,连成线从眼眶里滚落在床铺上,印上一朵朵泪水,她咬紧嘴唇,尖牙刺破,小声抽噎起来。
“骗子,大骗子,为什么把我带回家,现在又要让我离开,又要抛弃我,谁都要抛弃我,谁都不要我,哪里都不留我!”
“裴泠初,你就是大骗子。”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的温柔你的体贴全都是错,把我困得死死,把我缠得密不透风,你让我爱上这个世界,你让我有了留念,可你却不愿意让我进入你的世界!”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你告诉我为什么!”
傅迟哭喊着,不停用拳头捶打脑袋,裴泠初呼吸颤抖,抽下气,悲痛地闭下眼睛,伸手阻止她继续捶打的动作,攥住她的手腕,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我不能,我不能困住你,你还小,还有美好的未来,会遇见更多的人,她一定也会很温柔,很体贴,你一定可以接受她的,而不是我这样的……”
“对不起……”
傅迟蓦然伏上她肩头,张口狠狠咬住,像是要咬下一块血肉来。
气喘吁吁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为什么……”
“我只能接受你碰我,我根本不能接受别人!”
“我从来都不在乎你温不温柔,体不体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什么样子我都接受,忧郁也好,拧巴也好,情绪不稳定也好,占有欲强,控制欲强,这些我都接受,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傅迟哭得大脑发懵,胸口不断上下起伏,语气似乞求,指尖颤抖着抓上她的衣摆。
“为什么不能诚实一点,姐姐,小初,别压抑自己的情感。”
“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
“求你喜欢我,求你爱我。”
裴泠初只是摇摇头,扒下她紧紧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毫不留情推开她,眼底灰暗苦涩。
“我不能,小迟。”
“不要因为我,放弃过自己的人生。”
“不要喜欢我。”
最终还是不行。
傅迟扯下唇角,笑容落寞阴翳,蔚蓝色的瞳孔覆上一层云雾,她慢慢从床上站起来,终归还是笑不出来,嘴角又生冷地压下去。
“你觉得推开我,让我去过自己的人生,很高尚是吗?”傅迟好整以暇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我不再是你妹妹,我跟你没任何关系,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不着我。”
裴泠初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听见窗外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傅迟穿着薄薄的睡衣,骑着机车从家里离开了。
道路上时不时驶过一两辆私家车,夜深人静时,她像吵闹的外来者,轰鸣而过,吵醒藏在云层间昏睡的月亮。
速度很快,戴着头盔,却没拉下挡风,夜风似刀子,在她眉眼处落下细长的伤痕。
眼前时而模糊,时而干涩,滚落的眼泪被风带走,烈风舔舐她潮湿的眼角,便生疼起来。
皮肤要裂了,耳朵要炸了。
最终她停在吊桥上,抬手把头盔摘下来,头发凌乱披散在肩上,缠住头盔,她也不甚在意,直接扯断,头皮传来麻麻的刺痛。
没下车,她抱着头盔开始哭,像没人要的落魄流浪小狗。
夜风寒凉,没挡寒的衣物,她只能抱紧自己。
肩头颤抖,似蝶翼翕动。
耸着肩,头低到怀里。
“骗子,大骗子,明明答应了永远不会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开我,呜……”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不能爱我,没人会要我,谁都会丢下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小时候的记忆刺痛着她的大脑,眼前发黑,一阵昏厥,心脏刺痛起来,傅迟瞪大眼睛,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服,喘着粗气,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身子渐渐低伏下去。
“哈,哈……”
瘦弱的身躯趴在机车身上,似秋风萧瑟下枯黄的叶片,随风颤颤巍巍,更显她身影单薄。
等天边露出鱼肚白,情绪才稳定下来,傅迟双目无神,眼睛肿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出血。
她转头看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动作机械地放下头盔,从机车上翻身下来,跨坐的姿势导致腿根酸软发麻,走得踉踉跄跄的,慢悠悠走到围栏边。
双肘随意搭着,清晨的风肆意撩拨她的发丝,她看着太阳一点点,慢慢爬上天际,瞳孔中倒映着圆圆红日,满面怅然。
坐上机车,骑车回家。
回来时,裴煦焦急地说,裴泠初走了。
走了,不是指出去一下,而是打包带行李,离开了。
电话关机,裴烟回找人查她的身份移动记录,没结果,她没用数字货币,也没坐高铁火车,甚至都没用身份证,保守估计,她是坐大巴离开的。
有意避开摄像头,拍不到她的去向。
没人知道她去哪里。
她走得悄无声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