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二人和衣而眠。
陌生的环境和仓促的见面反而造就了这夜难得的温情,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说话。
帷幔半开着,能看见雕刻精致的窗棂,银亮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拓出一道浅浅的窗影。
谢定夷半支着腿靠在沈淙怀里,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发间轻轻穿梭,一缕一缕地将束好的长发松散开来,绕在指尖,铺到别处。
“你这次
突然来晋州……是有什么事吗?”
谢定夷没隐瞒,道:“梁安事毕,我想去一趟凤居,只是经过晋州。”
沈淙没问她去凤居做什么,而是先想到了另一件事,道:“去凤居为什么要经过岫云城。”
梁安到凤居直接就有水路通达,而岫云城位于晋州东南方,临靠岱州,和梁安之间也只有陆路能行,不仅不是去往凤居的必经之路,还是更费周折的走法。
谢定夷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她说:“原本是要走水路的,结果出梁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之前好像答应了某个人要带他去草原,想了想就先往岫云城来了。”
“……什么?”那都是好久之前说的话了,沈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表情瞬间变得异常生动,眼中也多了几分期待,说:“真的?你要带我一起去?”
谢定夷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说:“本来是想走的时候再让宁柏来接你的,可谁知道——”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沈淙不想再听一遍自己今晚干的蠢事,用指腹点了点她的嘴唇,换了个姿势趴到她身侧,确认道:“你真的要带我去凤居?”
“怎么?”谢定夷说:“你不想去?”
“不是,”沈淙连忙否认,道:“我就是觉得……觉得那个地方对你很不一样,我有点不敢。”
他侧过脸,将脑袋靠在谢定夷胸前,听着她的声音和胸腔里的震动一起传入耳中,道:“还有你不敢的事吗?”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说得我好像胆大包天似的。”
谢定夷说:“那你怕什么?”
沈淙也说不出来,眼神虚虚地盯着帷幔上流动的月光,道:“我就是觉得……很不真实。”
“明明我现在就抱着你,可是我还是感觉很不真实……我怕你,有一天突然就不喜欢我了,”他垂下眼帘,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有点蠢。”
“挺可爱的,”谢定夷揉着他藏在发间的耳垂,道:“不会不喜欢你的。”
沈淙听着她认真的声音,顿了顿,突然抬手用指背抵住了下唇。
——这样也很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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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感情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像烟火一样绚烂升空然后稍纵即逝,即便燃烧过后就是无尽的永夜,但谁又能说点燃烟火的这一刻他们没有真心?
不管很久以后的未来会是怎样,至少她曾经这么喜欢过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淙的声音轻快起来,问:“等我们到凤居应该要三月了吧,草是不是都长好了?”
谢定夷道:“是啊,可以骑马了。”
沈淙道:“那我明日去做两身骑装好不好?”
谢定夷道:“来得及吗?过两日就要走了。”
“来得及,我新年刚量过尺寸,只需要选一下布料就好了,做好了直接送到凤居,说不定比马车还要快。”
谢定夷道:“我是怕你明日回家还要被你父母押着跪祠堂。”
“你在晋州他们没空管我,”沈淙眼里露出两分狡黠,说:“等你走了我也跑了。”
谢定夷闷笑,又听见他问:“凤居是不是很漂亮?”
“嗯,草很绿,天很蓝,选个晴天的时候去跑马,很畅快,”谢定夷说:“我以前在凤居的时候还有一只鹰,也不知道此番回去它还认不认识我。”
鹰的事沈淙听她说起过,便问:“为什么不把它带回梁安。”
“怎么带,一直关笼子里么?”谢定夷说:“它更适合草原。”
沈淙说:“梁安边上也有山地草林。”
“那不一样,”谢定夷说:“你没见过,是一种猎鹰,翅膀张开比我还要高,一顿饭要吃好几大块生肉,梁安那点草林都不够它飞一圈的。”
沈淙听出她话里的想念,笑着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休戈,”谢定夷搂着他的腰,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似乎透过了窗外的月光看见了千里之外那个辽阔的草原,轻声重复道:“它叫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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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沈淙就偷偷跑回了家,赵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直忍不住在偷笑,沈淙被他笑得不大自在,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道:“笑什么?”
赵麟边笑边道:“就是想到有些话本子里会写世家大族的少女少男背着家族出去私会心上人,然后白日再偷偷跑回来,就和公子您现在一样,只是别人都是十六七岁不懂事的时候干这种事,公子你少年时规规矩矩,没想到……”
“放肆——”沈淙被他说得耳热,色厉内荏地指责了一句,道:“没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赵麟平日里除了练剑就是喜欢买些民间话本,整整齐齐地收了好几个柜子,听弄雨说有一柜子是他的私藏,一本也不肯外借。
“是是,”赵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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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应声道:“您放心昨晚家主和将军都喝多了回来就睡了这会儿肯定还没起您等会儿收拾收拾再去祠堂一跪他们保准以为您跪了一晚上指定心软。”
这种事沈洵小时候不少干三个孩子里属她胆子最大大大小小的祸闯得也最多小的时候就老被罚跪祠堂只不过等长辈走了她就会马不停蹄地跑回去睡觉然后第二天天不亮又跑回来。
门口的仆从都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如果遇到小事比如爬树翻墙什么的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与她计较若是真惹沈蒲或孟郁江生气了他们也会认真履职这时候沈淙就会给她送点软枕软垫让她窝在祠堂角落里睡个好觉。
不过沈洵是长子以后需要撑起沈氏家里人对她寄予厚望既宠爱也严苛沈济则是幼子年纪还比兄姐小了不少父母就更偏疼些只沈淙占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自小又懂事聪慧反而不像长姐和幼弟那样和父母亲近。
“知道了。”沈淙倒不在意父母心不心软的反正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现在服个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匆匆回房换回了昨天跪祠堂的衣服又把头发重新盘回去。
约莫辰时初孟郁江先来了祠堂见他还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眉间立刻蹙了蹙上前来道:“怎么不知道回去?”
沈淙没回头道:“父亲让我反思。”
孟郁江道:“然后你就真的跪了一夜?”
沈淙没应过了一会儿孟郁江屈膝跪在他的身侧
“回去吧离都离了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你父亲是一时心急别怪他。”
说着她又回头看了看沈淙脸侧的伤红印已几不可察也已经消肿了。
沈淙顺着她的动作偏了偏头低声道:“淙明白。”
孟郁江道:“家中这一辈的孩子中属你最聪慧母亲也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一个家族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怎样母亲都希望你能将家族的荣辱放在第一位。”
沈淙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嘴角牵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依旧道:“我会的。”
……
第三天晨起圣驾离晋大小官员全都携着家眷在城门口恭送。
沈家一行人自然站在最前头沈蒲、孟郁江以及沈洵妻夫还有沈淙和沈济——昨日谢定夷故意在沈蒲面前问及家中频频缺席的二子未免圣上觉得沈氏失礼今日他也只能让沈淙在圣上面前露了面。
当着所有人的面谢定夷多看了沈淙两眼不过也没多问话别后就径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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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但宁荷却留了下来取了个盒子递给沈淙道:“陛下听闻二公子身体不适赐了山参一支。”
沈淙伸手接过跪下谢恩道:“多谢陛下。”
宁荷笑了笑又状似无意地慰问了一句:“听闻二公子近日刚刚和离夫妻不睦也是常有的事还望您莫要心伤太过。”
沈淙礼数周到道:“多谢宁长使挂怀。”
宁荷言尽于此同几人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待御驾渐行渐远一旁的沈蒲才茫然地和妻君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东西。
什么意思?陛下不会真看上阿淙了吧?
就一面啊!
沈淙在父母面前做了半场戏心里还有些虚主动道:“父亲母亲
身后的同僚都已经起身了边说着话便离开沈蒲还没反应过来对着孟郁江道:“你说宁大人是什么意思?”
孟郁江也道:“宁大人问及和离一事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所谓圣意难测这就是了按理说宁荷同他们家没什么私交为何会突然谈及沈淙和离之事呢?又让沈淙不要心伤……
要么是宁荷看上了沈淙要么是陛下看上了沈淙。
两两相较之下孟郁江宁愿是前者。
“应该……应该不至于”沈蒲干巴巴地宽慰自己说:“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陛下什么绝色没见过阿淙……”
说着话沈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淙的脸和他的衣着打扮又有点气虚道:“……算了算了先回家。”
……
一家人心思各异地回到了家。
进了院沈蒲又忍不住继续刚刚的思虑道:“万一真是陛下看上了阿淙怎么办?”
孟郁江尽量往好处想:“……不管如何吧至少不用再担心和亲之事了。”
沈蒲道:“伴君如伴虎陛下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向来说一不二喜怒不定万一阿淙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陛下是明理的人”孟郁江不大赞同他这个话道:“况且阿淙向来聪慧。”
“可阿淙性子太过刚直若他不愿意便是圣旨他也不一定会应先前宿幕赟一事他同我说的那些话……”沈蒲心下担忧道:“这才一面他定然不会轻易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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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还没影的事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孟郁江道:“万一宁大人只是随口一问呢?你我在这里思虑这么多岂不可笑?”
沈蒲叹了口气满心都是忧虑——进梁安不易做权臣更不易沈洵想要另博一番天地沈淙如今又……想当年沈氏又何尝不是南晋一朝的肱骨之臣出身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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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朝野,只是随着谢氏一族的崛起,多少南晋世家就此湮灭在改朝换代的洪流之中,唯有沈氏明哲保身,屹立至今,本想偏安一隅,保全富贵,偏偏后辈个个想要出头。
虽说如今明君在朝,可古往今来有多少天子近臣能得善终,虞氏如此,宋氏也是如此,沈洵若想要在梁安立足,必然不可能单打独斗,向下扎根的势力只会越来越深,若是再在后宫有人……那和当年的虞氏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再有个孩子……
沈蒲满目灰败,几乎已经能窥见沈氏从盛极走向衰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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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定夷在晋州北的掖雪城等了沈淙一日。
第二日傍晚,一行人休整后从掖雪城出发,走走停停,于第六日辰时到了凤居。
马车停在了城池边缘,再往前就要骑马了,谢定夷把靠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的沈淙叫醒,道:“静川,到了。
沈淙醒过来,下意识地往她怀中贴了贴,搂着她的脖颈,含糊道:“困。
谢定夷倒不急,道:“那你再睡会儿?
沈淙摇摇头,贴在她怀里兀自清醒了片刻,慢慢直起身来,道:“都怪你昨晚闹那么晚。
“成吧,都怪我,谢定夷没将他昨晚坐在她身上不肯下来的情态拿出来争辩,随手拿过一旁的披风递给他,说:“走吧,前面得骑马了。
城门外是一大片戈壁和两座拔地而起的雪山,乍看近在咫尺清晰可见,但连着走了半个时辰都没有要到的意思,直到最前方领头的一个侍卫带着他们从一块小山似的岩壁后拐了个弯,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确实是和梁安的郊外完全不一样的景致——辽阔无垠的草原一览无余,鸟翔兽走,地阔山遥,沈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中梁,天际与草原汇成一线,目所不能及的远方就是谢定夷的故土。
他定定地看着,几乎舍不得将视线从那么阔远的景色里收回来,没有亭台楼阁挡去视野,天边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白云,悠悠然然地团簇着相拥,有鹰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褐羽划开空气,尖喙嘶鸣出声,振翅高飞的气势恍若雷霆千钧。
沈淙仰起脖颈,好奇的样子好似一个稚嫩的孩童,他看着那只鹰消失在天际云后,比梁安或是晋州那些达官贵人熬的猎鹰要大出一倍还多。
“姨姨!远处冲过来一队人马,似乎早知他们要来,在这里等了他们许久,正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女孩,**岁的样子,一个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等到近前,她利索地翻身下来,张开双臂径直朝这边跑了过来。
正当沈淙还在疑惑她在叫谁的时候,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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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谢定夷也勒马而下,一把抱起了那个女孩,高兴道:“阿真!又长高了!”
她抱着那女孩转了个圈,随即就将她抱上了肩头,后面赶来的那群人竟也没劝阻,任由她在谢定夷头上作威作福,紧接着一个穿着兽皮骑装的女子走了过来,竟也没行礼,而是对着谢定夷说了一句沈淙听不懂的话,然后和她碰了碰拳,说:“怎么比说好的晚了两天。”
谢定夷自然不可能说自己等沈淙,便打哈哈道:“路上玩耍,耽搁了时辰。”
“哦——”谢定端笑着瞥了一眼马上的沈淙,道:“新玩意儿?”
“啧。”谢定夷警告般地啧了啧声,但也没怪罪,谢定端看出她对此人不一般,笑了笑,主动对着沈淙自报家门,道:“谢定端。”
听到前两个字,沈淙就已经明白了她是谁,赶忙翻身下了马,拱手行礼道:“见过上侯,在下故晋沈氏,沈淙。”
“这里没有那么多虚礼,”她笑着摆摆手,一把将谢真从谢定夷肩头抱了下来,说:“走走走,回帐子,给你备了酒菜接风洗尘。”
短暂的寒暄过后,几人重新上马往前走,沈淙有些紧张,和谢定夷一起握着缰绳,问:“这位便是定北侯吗?”
定北候谢定端,应该算是谢定夷的堂姐,只是她这一脉不受奉明帝的喜爱,从她母亲开始就被封到了凤居,美名其曰镇守祖地,但自此再没能回过梁安,后来在燕济一战中,此人领兵杀敌,立下了赫赫战功,为抚宗亲,昭熙帝便将她封为了定北候。
谢定夷先应了句是,又道:“她于男女之事上向来恣意,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淙本就没在意,被她一提醒才想起刚刚谢定端说自己的话,问:“是不是因为你在这边有不少人,她才这么说的。”
这话原本只是拈酸吃醋的玩笑,说一说便过去了,谁知谢定夷听了这话竟沉默了,沈淙立刻扭头看她,听见她大方承认道:“是有那么几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