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定夷 > 第38章
    虽然此时此刻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但其实在刚刚知晓对方存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彼此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


    比起贵君身份的武凤弦,沈淙查到的东西甚至比他还要详细,那份厚厚的密报中整理了他从小到大所有能为人知的大小事——出生在青岚握夏城的一个小村庄,父母是普通的牧家,有一对弟妹,是家中长子。


    七岁时,家中送他去往握夏城的一个武院习武,在武院的五年间,他的武考成绩次次名列前茅,中梁武学要考校的骑马射箭样样不在话下,十二岁时,他和一批被选**的学生在青岚大族白氏的安排下去往了凇山武院习武,师承武学大家朱梦照,此人为中梁名将朱执水的母亲,原名朱梦檀,因避讳昭熙帝谢檀的名讳改名为照,在凤居和青岚二州颇有名望。


    此后,武凤弦继续在此地习武,三年后顺利参加了当年的应试正考,一次中试,被安排到了青岚边城阿平关的布防军中。


    同年,十四岁的谢定夷随和亲队伍来到了青岚,送走宣德帝卿后便驻扎在了此地,开始接手青岚、凤居和晋州三州的军务。


    彼时谢定夷身边能用的心腹全都被安排到了燕济,方青崖也还在梁安,除了一个宁荷之外,她完全是在单打独斗地做事,而不谈帝姬身份,她的年纪、阅历也全都不足以让她获得边关将士和守军的信任。


    兵权固然重要,人心也同样不可或缺。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岁月,即便沈淙没有切身经历过,也能想到当时的她是如何的孤立无援,这些年沈淙也看过很多中梁过去的战事编撰,少不了写到承平帝谢定夷的每一段经历,但大部分的书都在称颂她的战功,写她大破敌军的英明神武,勇往直前,对于那段黎明前的黑暗时光全都浅浅带过,简简单单的一句:帝十四,孤征边塞,艰。


    若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对这句话产生什么情绪,可现下每每看见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紧缩,那厚重的感情穿越了时光的罅隙,渴望能随着一缕月光落到她的窗前。


    在这样艰辛的时刻下,朱梦照是第一个敢于在明面上声援谢定夷的人,虽然她无官无职,但她的名望在青岚军中很有分量,更何况凤居守将朱执水是她亲子,她的支持一定程度上


    也代表了朱执水的态度。


    不过正因为此,她受到了朝中一批主和派的声讨,甚至还遭到了几次刺杀和威胁,尽管她自己没有伤及性命,可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夫君和幼弟也惨遭灭口。


    谢定夷不敢正大光明地派人保护她,以免被人说她投在了宣靖帝姬门下,涉及皇权斗争,极易增添罪名,只能将身边唯一能用的宁荷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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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她身边,想要保全她和她的家人。


    但即便是这样,朱梦照依旧没有改口,甚至还写了一封乞战书贴到了阿平关的城墙上,将其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其中之言至今还广为流传,鼓舞人心,便是稚童也能随口念出,最被人称颂的一句便是:今日割五城,明日献十邑,终至国破家亡,悔之何及!战虽危,存国之道,和虽安,**之途。


    以朱梦照字字泣血的振臂高呼为契机,北境三州主战的声音逐渐响亮了起来,且除了亲子朱执水之外,她还有很多学生在各州军中任职,武凤弦就是其中之一。


    因着老师对谢定夷的信任,青岚的一些守军开始转变了态度,谢定夷便从这一批人入手,真正地将青岚的兵权握在了手中。


    同样的,借着朱梦照的势,以武凤弦为首的这一批学子也得到了谢定夷的重用,短短三年,武凤弦就从布防军升迁至了谢定夷的亲卫,深受倚重。


    如果不是因为救谢定夷而落下了腿疾,以武凤弦的战功封侯拜相只是时间问题,且当时出事之后谢定夷也说过了要为他赐爵,保他余生富贵无虞,后面还问他要什么赏赐,若能做到一定答应,是他自己拒绝,当着数名同袍的面倾诉衷肠,说愿入宫终身侍奉。


    众目睽睽之下,谢定夷无法反口自己说出的话,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从亲卫到贵君,此人陪伴了谢定夷近二十年,几乎参与了她所有的过往,就算沈淙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谢定夷的重要性——或许不是男女之情,但一定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且绝对信任的人。


    能得到谢定夷的绝对信任,要比得到她的喜爱难得多。


    ……


    这边沈淙在打量着武凤弦,武凤弦也在审视他——他对沈淙的了解不多,发现他也只是因为某日在谢定夷身上闻到了陌生的香味。


    谢定夷并没有熏香的习惯,那味道也不算浓烈,可连着几日还有,那定是不久前才留下的,而那段时间她并没有进后宫,近章宫也没有燃香的痕迹,于是他便让人去市面上找类似的熏香,最终确认了那股香味来自于寒州特产的一种梅,唤做返魂梅香。


    毕竟是价值千金的香料,能买起它的人也不算多,再加之此人得要生活在梁安,能有机会进宫见到陛下——武凤弦很轻易地就查到了沈淙身上,后面又从近章宫抬轿的侍从那撬了个口子,如此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后来趁着宴席,他也见过他几次,最直观的印象便是貌美,密报中所绘的画像并没有绘出他十分之一的灵韵,反倒添了拙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像个被嫉妒占据了所有心神的恶魔一样,结束宴席回宫后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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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就是将那副画像找出来焚烧殆尽,还在寝殿里砸碎了无数的镜子。


    除此之外他甚至已有妻君,如此身份还能引得谢定夷和他厮混,可见她对此人的喜爱已经到了罔顾君臣伦理的地步。


    他没办法怨恨谢定夷,所以只能恨这些男人恬不知耻的勾引——所谓名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也不过如此,表面上光风霁月,衣不染尘,实则毫无廉耻,比之风尘之地的那些男人还要放荡**。


    凭什么呢?他也曾在难得的亲密时光中短暂地向谢定夷提起那份越酿越苦的感情,却从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安慰自己,妻夫之间,便是没有深刻的喜爱,如果行至白首,谁又能说他们不是恩爱不疑?


    他总是这样自我说服,他住在同近章宫相对的松月阁,虽是贵君的身份但掌管着整个后宫,如有必要还能调用帝君的玺印,谢定夷忙于政务,身后总需要有人照顾,而他是最得她信任的那个人,她也总是夸他事情做得好,前朝后宫都能帮她出谋划策,每到那种时候,他心中都能生出一种满足的感觉。


    可是他从没想过她会真的喜欢谁。


    ……


    两厢对视之间,无数情绪从二人眼中划过,武凤弦整理好情绪,微微放松脊背,向后靠在了四轮车的椅背上,率先开口道:“那你想用这样的身份在陛下身边待多久?”


    沈淙道:“这是臣和陛下的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本宫是在给你机会,沈淙,”武凤弦笑笑,道:“如果沈家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你还能这么顺利地留在梁安吗?”


    可沈淙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反而淡声道:“多谢您的机会,不过前提是您的人真能顺利到达晋州。”


    “何必呢,”武凤弦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道:“陛下如果真的喜欢你,她早就让你和离了,何至于到现在还无名无份。”


    无名无份四个字简直像把利剑,轻易地在沈淙心里剜下了一块血肉,但他还是努力撑着无波无澜的神情,道:“臣说了,这是臣和陛下的事,不劳殿下替我们操心。”


    “不知廉耻——”听他强调“我们”二字,武凤弦的神情终于冷了下来,正要开口,一旁昏睡着的谢定夷却突然有了动作,又急又快地抓住了沈淙的手腕,格外清晰地喊了句:“沈淙!”


    这一声把两个人都叫愣了,沈淙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回握住谢定夷的手,低头轻唤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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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的气氛暗流涌动,但困在梦中的谢定夷显然并不知情,因为她久违地梦见了过往。


    梦里一开始是静的,脚下踩着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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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血泥,像是多年前的战场,远处有风吹过旷野,呜呜咽咽。


    很快,就连风声也不见了,四下安静得诡异,一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是一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


    他身披甲胄,军袍上沾满了鲜血,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在走到她面前时忽然跪地,倒向她怀中。


    谢定夷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只碰到一片冰冷,下一瞬,那个人的面容像被打破的水面一样荡漾开来,化作血水从她指缝间滑落。


    她猛然回头,又一个人站在她身后。


    这回对方满身是火,瞳孔里倒映着烈焰,她连喊声阿姐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火光中崩塌,一声呼唤被焚得支离破碎,剩下一片嘶哑在她耳边绕成不绝如缕的回音。


    她想大喊,嗓子像是被火烧着,只能发出破裂的气音。


    紧接着,更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了。


    那些面容熟悉又模糊,带着血、带着痛,都是濒死前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


    他们都不说话,默默地倒在她怀里,短短一瞬间就在她的臂弯中断气消散,化作一滩粘稠的血水,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她想挪步却动不了,脚下像是缠了千斤重的藤蔓,有意识地拉着她下坠,那些脸一遍遍出现,又一遍遍死去,死在她眼前,死在她怀里。


    时间失去了意义,那些面孔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地逼近她,她都


    已分不清掌心中是汗还是血,梦境中空气稀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近乎祈求地喊出声,声音嘶哑断裂,他们还是没有停。


    直到所有的一切消失,天地间重新恢复空茫一片,灰和白的色彩中,景象开始扭曲,灿烂的晚霞染遍天空,脚下的旷野变成了燕济的宫殿。


    浑身是血的虞静徽躺在自己怀里,总算没有一瞬间就消散,仍在断断续续地和自己说着话,可具体说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只能看到他说着说着就断了气,她抱着怀中毫无生息的尸体努力想把他叫醒,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霎时间,怀中的人突然变了一张脸。


    浑身是血、毫无知觉的人变成了沈淙,她喊了一半的名字断在喉咙里,表情空白地看着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擦去他脸上的血污,抖着声音喊了句:“静川……”


    他躺在她怀中,轻得像一缕风,半睁着眼睛望着她——那濒死的眼神太过熟悉,像是水滴一样,一滴一滴,慢慢地没了焦点。


    伤——伤在哪?不、不——


    旧事重演的恐惧之下,她反而恢复了极度的冷静,试图在他身上翻找出伤处,可找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沾了一身污血,躺在那里一点点地没了声息。


    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在风沙与血泊中走过十数年,眼睁睁地看着很多熟悉的人在她怀里没了气息,少年时的锋芒和不可一世的意气被这些失去统统磨砺,最后变成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她想过这种痛也许还会再来,但没想过是沈淙。


    “不——”她用力托住他的脸,好让他不要就这么滑下去,嘶声道:“沈淙——”


    沉重的死寂扑面而来,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把她淹没,反反复复,怎么也挣脱不出。


    最后的最后,就连沈淙也消失了,悠远的钟声传来,一下一下,用力地敲在她脑中。


    ……是丧钟。


    “不要……别再——”


    “母亲——”


    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