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该在府中的人,破天荒出现在花厅,姿态端方,气定神闲待客。
样貌气度,处处压他身侧魏祎行一头。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苏滢总觉他心情似乎不错,俊朗的眉宇间隐隐透着股春风得意。
他是故意的。
在与她亲近过之后,特意在她面前将她想嫁的夫君比下去,等她亲口拒绝亲事。
裴昭骨子里的掌控欲,比她想象中更甚。
察觉到她的出现,魏祎行腾地一下站起身,攥了攥腰侧衣料,望着她的眼神,透着一丝先前没有过的歉疚。
他眼神一如既往的紧张,但跟从前赧然的紧张又不大一样。
苏滢默默瞧在眼中,莫名生出不祥的预感,今日怕是不会如她期待的那般顺利。
院中数不清的朱红聘礼箱笼,又给了她些许安心,苏滢上前,红着脸与人见礼。
两家长辈已商议好了,侯夫人看重苏滢自己的想法,这才特意等她来问句话,只待她当着魏家人的面点头,这亲事便板上钉钉了。
“苏表妹,我魏祎行真心求娶你为妻,此生不负,白首不离。”魏祎行立在她面前,将一方盛放玉簪的长形如意纹锦盒递给她,“我亲手雕的,头一次琢玉,雕得不好,苏表妹可愿收下?”
亲手雕琢,以示定情的诚意,苏滢看得出,魏祎行极为用心。
不管他方才的异常是因为什么,他求娶她的心意,仍是一片赤诚,这便足够。
国公夫人、侯夫人、媒人,俱是一脸笑意望着她。
身侧一道视线,几乎化为实质,定在她身上,苏滢知道,是裴昭在等着她听话。
炎炎夏日,苏滢竟着竖领短衫,众人只留意着她今日精心装扮,姝色动人,一时倒忽略了她衣着细节。
但裴昭怎会忽略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颈间雪肤如今是怎样靡艳的情状。
那是他种的因,今日他亲自来摘这枚果。
虽已笃定她不敢忤逆,可裴昭还是想亲口听到,她拒绝魏祎行。
至于用什么法子拒绝,想必这巧舌如簧、心思玲珑的姑娘,已然想到合理的托辞。
他冷眼望着她,似一位寻常的,不甚亲近的表兄,任谁也看不出他眼底深藏的独占欲。
没想到,当着他的面,苏滢盈盈福身施礼,亲口答应魏祎行:“多谢二哥哥,苏滢荣幸之至。”
深切感受到身侧那人目光灼灼,恨意翻涌,苏滢仍镇定地抬起手,伸向锦盒。
裴昭出现又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亲口答应嫁给魏祎行,他能奈何?
他是侯府世子,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在眼下的场合,他无法如昨夜那般胁迫她。
她要让裴昭亲眼看着,她如何戴上这玉簪,定下这门亲事。
让他知道,她就算出身再微贱,也是个人,有廉耻之心,只会遵从心意,嫁给该嫁之人。
岂料,她指尖刚探至锦盒上方,尚未触碰到玉簪,便听一道熟悉的嗓音掷地有声:“且慢。”
苏滢指尖一颤。
余光瞥见裴昭缓缓起身,她紧咬唇瓣,恨不得咬一口他身上肉泄愤。
只是不痛不痒地骗了他一场,裴昭怎的要这般赶尽杀绝?
魏祎行捧着锦盒,疑惑地朝裴昭看去。
上首,侯夫人也困惑:“阿昭,怎么了?”
“母亲,儿突然想起一事,表妹的舅父,幽州知府徐大人日前奉诏回京述职,眼下就在京城,我们越过她嫡亲的舅父,擅自定下她的亲事,似乎不太妥当。”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裴昭望向面色煞白的苏滢,慢条斯理道,“徐大人连日来忙于公务,无暇顾及私事,表妹切莫伤心,我已往徐家递了拜帖,今日便带表妹前去拜访,亲事容后再议不迟。”
魏祎行在御前行走,他知道有官员入京述职,可他不知道幽州知府徐思危便是苏滢的舅舅啊!
“幸好有世子提醒,我险些失礼。”魏祎行一阵懊恼。
他求娶苏滢,自然该向她最亲的长辈求娶。
国公夫人和侯夫人反应过来,也觉裴昭说得很对。
侯夫人甚至站起身来,歉疚地望望国公夫人,冲裴昭道:“母亲和你们一道去,请徐大人过府,为他接风洗尘。”
苏滢身形晃了晃,踉跄一步。
“滢滢,你怎么了?”侯夫人忙扶住她,语气关切。
“舅母,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头有点晕。”苏滢艰难挤出笑意。
她心中焦急万分,却一筹莫展。
裴昭势必不会放过她了,该如何是好?
眼下再一意孤行定亲,恐怕连国公夫人她们也会觉察出古怪。
唯一能做的,便是单独跟裴昭离府,就此远走,再也不回来。
苏滢望着裴昭,强忍泪水的眼中,藏着无尽的怨。
终究还是让他得逞了。
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就不该招惹他。
国公府的人还需要招待,聘礼也需重新定夺,裴昭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留侯夫人在府中,吩咐人套了马车,独自带着苏滢出府。
出府没多久,苏滢便攥着帕子,压低声音冲裴昭道:“表哥找个僻静处把我放下吧,我会自己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来京城。”
“你走了,我拿谁还给魏祎行?”裴昭冷嗤。
裴昭说的也没错,徐思危自入京后,便日日去户部会账,又去宫中觐见,早出晚归。
就连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妹妹徐淑君,想同他说句话都难碰上面,更别说住在隔壁的闻大人。
徐思危忙得晕头转向,终于忙得差不多了,皇上发善心,准他回府歇两日。
一早,徐淑君起来,听说哥哥在府中,没出门,忙过来找他。
“哥哥,这些日子,武安侯府世子裴昭可有找过你?”
京城比幽州闷热,徐淑君身子又一向弱,来的第二日便中了暑气。
买了冰摆在屋里,去药铺抓了几服药吃下,这两日才好些。
“武安侯府?裴昭?”徐思危拧眉细思,快速把近来见过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他没找过我啊,淑君为何这么问?我记得,咱们有位姨母,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吧?若还健在,当去拜望才是。”
一旁为他添茶的年轻管事笑了:“老爷,您是忙忘了,前几日裴世子递过两回帖子,您忙得脚不沾地,都给拒绝了。”
“是吗?”徐思危眯了眯眼,半晌也没想起来。
或许下人禀报过,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索性不想了,直接问徐淑君:“他来找过你?”
徐淑君点点头,坐到一旁竹椅中:“哥哥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赫赫有名的裴世子,是为一位红颜知己来的。许是对方身份有难处,他登门求我收那女子为义女,还说能帮你回京城,当咱们徐家是人家破落户了?你说可不可笑?”
“不对啊。”徐思危拧眉细思,语气甚是不解,“武安侯府在京中的知交故旧不少,若真有此事,他不该求到咱们头上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大抵是想着咱们还会离京,不容易露馅吧?”听哥哥一说,徐淑君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总归那是武安侯府的事,何必替人瞎操心?
“他既然没来找哥哥,大抵已找旁人帮忙去了,哥哥当我没说。”徐淑君瞥一眼徐思危的冰镇银子,默默端起自己的热茶。
管事常福随口道:“说起来,也不止裴世子找过老爷,住在咱们隔壁的大理寺卿闻大人,也曾想登门拜访,当时小姐微恙,小的便自作主张婉拒了。”
“既是邻居,是该见见的,往后你和安然、霁岩常居京城,邻居间处的好,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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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照应。”徐思危望着徐淑君,想了想,起身道,“常福,你去瞧瞧闻大人在不在?若是在,我便换身衣裳过去拜访一番。”
常福摇摇头:“小人早上出门采买时,正好碰见闻大人出门,我回来时,他家门上一把锁,人没回呢。”
这倒是不巧,不过,来日方长,徐思危又坐回去,继续慢品他的冰镇荔枝膏饮子。
椅子刚坐热,又见常福匆匆进来:“老爷,武安侯府裴世子在外求见。”
他顿了顿,望一眼徐淑君:“还带着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竟与小姐生得极为相像!”
看看自家小姐,再想想裴昭身边的少女,常福越看越觉不可思议。
忍不住道:“小姐当年在衮州,该不会产的双生子吧?”
徐淑君看向兄长,神情愕然。
上回裴昭说那女子与她生的像,竟不是糊弄她的?
“快请。”徐思危起身相迎。
即便对方真是为了妹妹说的荒唐事而来,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往后同在京城,若那女子真与妹妹生得像,结个善缘也好。
徐思危正想着,已走到前院,看到苏滢的第一眼,他陡然僵在当场。
常福年轻,没见过妹妹年轻的时候,可是他记得啊。
院中树荫下,绯衣蓝裙的少女,眉眼几乎是跟妹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与裴昭简单打个照面,徐思危便迫不及待问:“裴世子,这位姑娘是?”
苏滢心虚得往裴昭身后躲了躲,她恨不得被日光晒化,化为无形,便不必被人无情拆穿。
甚至,还会被送去大理寺关押。
裴昭看出徐思危的震惊,显然,徐思危也觉得,苏滢与徐淑君生得过于相像了。
是以,他并未如上次那般,直接道明来意。
他侧眸瞥一眼紧张无措的苏滢,试探开口:“她叫苏滢,来自衮州玉梨村。”
衮州,玉梨村?妹妹曾生活过的地方,徐思危当然记得。
了不得了!
“淑君!”徐思危为官多年,从未如此刻这般失态。
徐淑君闻声出来,面上只是微讶,待看清苏滢容貌的那一瞬,她震惊得几乎要忘了呼吸。
苏滢也看清了名唤淑君的妇人,对方的容颜,令她连眼皮也忘了眨。
淑君,徐大人的妹妹,徐淑君。
她这个假千金,该躲到见不得光的地方去的。
可是,苏滢根本无法思考,她愣愣朝着徐淑君走近两步,阳光晃得她眼睛酸疼:“夫人,您为何与我生得这般像?”
“淑君,她叫苏滢,来自你生活过的衮州玉梨村。”徐思危站到妹妹身边,与常福发出同样的疑问,“你当年产下的,莫不是双生子?”
“不,不是双生。”徐淑君摇头,从头到脚打量着苏滢,一遍又一遍。
脑中不断回忆起多年前的事,越过十余年的光阴,想起与苏文彦和离,想起雨夜动了胎气,与邻家嫂子一道产子。
都是女孩儿,又都姓苏,她产后身子虚弱,迟迟不下奶,多亏邻家嫂子好心,将女儿抱去一起喂养,看顾一段时日。
月余之后,她身子养好了些,心疼得将女儿抱回自家。
两个奶娃娃都生得白白胖胖,比刚出生瘦弱的模样大了两圈,女儿足踝的银镯都显得紧了。
戴银镯的那个,是她的女儿安然。
不会有错,怎么会错?
可是,望着眼前与她肖似的小姑娘,徐淑君无法不怀疑,她呼吸发紧:“张二红你可认得?”
“她是我娘。”苏滢艰难应。
面对徐淑君,她无法再假装,可她心里依旧不解,为何她长得不像张二红,反倒像极了徐淑君?
徐淑君泪水顷刻溢出眼眶:“苏滢,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