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表小姐一心高嫁 > 24. 好事
    苏滢低下头,细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丝帕:“我其实是衮州玉梨村人,爹娘种地为生,家中还有姐姐和阿弟。可他们都不喜欢我,自小便欺负我、打我。我从早到晚干活,却没吃过一顿饱饭,更别说读书习字。只有我阿弟才能去私塾,我是在私塾外偷听才认得几个字,所以写得不好,让世子见笑了。”


    诸般往事本就酸楚,一字一句告诉裴昭,更令苏滢难堪到无地自容。


    机缘巧合偷到的一件华衣,终究不属于她,到了不得不脱下的这一刻。


    说到此处,裴昭分明瞧见一滴一滴清泪坠落。


    落在她手背,落在她鞋尖,也狠狠砸在他心口。


    难怪她不像苏氏夫妇教养出的女儿。


    起初,她字写得不堪入目。


    一直以来,用膳时最为专注,胃口极佳。


    裴昭清晰记得,她吃到喜欢的肉菜,眼睛亮亮的样子。


    闺阁雅事,她几乎一窍不通。


    并非如她先前所说,幼时贪玩惫懒,她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她并不顽劣,反而聪慧勤勉,否则,又怎会想到去私塾外偷听?更遑论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练得一手好字。


    同情?还是愤怒?


    裴昭自己也理不清当下心绪。


    苏滢深吸一口气,胡乱抹一把泪水。


    抬眸,挤出极为勉强的笑意,泛红的眼泪光莹莹:“说起来,真得感谢世子。当初若不是被世子救下,我可能已是万劫不复。我没想到会落入匪兵手中,我也不想从爹娘身边逃跑的,可我听到他们与人谈价,要把我卖掉。”


    “那男人做我爹都嫌老,我怎能坐以待毙,被他买了去做妾?”苏滢不想哭,不想再在他面前落泪博怜惜,因为没用。


    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已经努力挤出笑了,可泪珠还是一滴一滴往下落。


    “我出身微贱,我以色惑人,我配不上这张娇艳的脸。可是,除了这个,我从未拥有过什么。”苏滢仰望着她曾惦念的郎君,笑得让人揪心。


    若是有得选,她也希望在心仪的郎君眼中,是娇柔美好,惹人怜惜的。


    而非如今时今日这般,一点一点撕开面具,露出卑微可憎的自己。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挺直腰板,郑重道:“我也想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想天真烂漫,玉洁冰清,可我若真是那样,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我只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当真十恶不赦吗?”说到这一句,她泪意止住,眼神清韧,似一株风刀霜剑也斩不断的春草。


    裴昭端凝着她。


    今夜她没有任何魅惑之举,清丽可怜的模样,却更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话就像一把软刀子,一点一点没入他胸膛,让他再无法忽视她在他心上烙下的痕迹。


    他说过许多伤人的话,原来伤的也是个可怜人。


    幸好,他再是愤怒,也没将她骗子的身份公之于众。


    裴昭很庆幸,自己一念之仁,今晚叫她过来。


    “你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裴昭侧过身,望向门外幽篁,语气未泄露一分真实情绪,威仪赫赫,“你既是一介农女,为何知晓苏家之事?”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面前是一眼看得到头的结局,苏滢奇异般的轻松了些。


    “正如我曾告诉世子的,苏家夫妇途径衮州,暂时落脚安胎,而他们落脚之处,正是玉梨村。”苏滢缓缓道,“我们两家,做过三年多的邻居。”


    镇定如裴昭,也不由侧目。


    她竟如此聪慧,她过往无数的谎言里,竟也有几分是真。


    那她心悦他的话呢?


    蓦地,裴昭心弦被莫名的情绪拨动,暗暗发颤。


    “走吧,送你回去。”裴昭给她一道背影,举步迈出门扇。


    竹寮外,修篁万竿,男子一袭深青背影,亦是清冷如竹。


    大抵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他这般矜贵冷情的郎君,哪怕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分给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农女吧?


    苏滢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跟在他身后,深深望一眼那轩昂魁伟的背影,决然垂眸,敛起眼底落寞,再没看他一眼。


    走出竹林,回到熟悉的前院,苏滢识趣地福身告辞。


    没有多余的眼神,也没多说一句话。


    裴昭立在青石甬路,目送那纤袅的身影款款走出院门,象牙白的裙子似一片无处停泊的云。


    “送她回去,远远护送便可。”裴昭吩咐一句,便利落转身,回到寝屋。


    这是不让他被表小姐察觉的意思?护卫诧异一瞬,得令而出,身如鬼魅,没入夜色。


    用罢早膳不多时,大理寺的差吏果然上门请她过去问话,苏滢没耽搁,与侯夫人说一声,侯夫人竟乘了轿子与她同去。


    “来人,请苦主苏滢入内。”大理寺卿闻岳端坐上首发话。


    苏滢听到传唤,款步朝公堂走去,堂上坐着位气度威严的大人,她不曾见过,堂中跪着的严氏一干人等,倒算是熟面孔。


    唯一令她惊愕的是,裴昭竟也在。


    他坐在左侧上首太师椅中,冷面审视严氏等人,并未看她。


    “民女苏滢拜见大人。”苏滢恭敬施礼。


    上首迟迟未出声,苏滢困惑,抬眸望去。


    不知怎的,这位闻大人看清她面容,竟霍然起身,惊诧地盯着她。


    很快,那惊诧转为茫然。


    闻大人抬手捏了捏额角,跌坐回去,神情痛楚。


    “闻大人?”裴昭望着上首,微微拧眉。


    苏滢看看那闻大人,又望望裴昭,手足无措。


    闻大人冲他们摆摆手,似乎痛苦得说不出话。


    侍立一侧的长随赶忙奉上丸药,同时向裴昭解释:“世子见谅,我家大人头疾犯了,吃颗丸药缓一阵子便好。”


    裴昭颔首,望一眼苏滢,朝着差吏们交待一声,便起身和那长随一道,扶着闻岳去后堂暂歇。


    苏滢立在堂中,又惊又奇。


    她生得像闻大人哪位故人吗?还是八字相冲?这闻大人怎么一见她就犯了头疾?


    想想那长随日常备着药,看来闻大人的头疾由来已久,只是巧合。


    严氏等人应当在牢里吃了苦头,对苏滢出言不逊,苏滢只当没听见,很快便有差吏拿东西堵了他们嘴。


    清净片刻,闻大人再从后堂出来,面色已恢复如常。


    “苏滢,严氏与苏员外夫妇皆道你是苏家女,并非武安侯府真正的表小姐,你有何话说?”闻岳语气肃然。


    虽是第一次见,苏滢却听侯夫人说过这位闻大人,是位刚正不阿的清官,出身寒门,从不结党营私。


    面对这样铁面无私的清官,苏滢自是敬重,心里却发虚。


    可她记得昨夜裴昭的叮嘱,便强作镇定禀述,坚称自己是苏文彦之女。


    “大人,二舅母因故对民女怀恨在心,才会设计陷害,求大人明察!”苏滢跪地叩拜。


    闻大人请她起身,又问:“严氏因何故陷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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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不会暴露身份,但对侯府来说定然不光彩,苏滢不知当不当说,面露迟疑,望向裴昭。


    裴昭却没看她,朝着闻岳,慢条斯理道:“说起此事,我倒正巧遇见,可以为证,错在我二弟裴暄,且已对其动用家法。姑娘家清誉为重,还请大人私下再审,免得为苦主再惹非议。”


    闻大人点点头,令请来会冀州话的差吏同苏滢说几句话,苏滢对答自如,与严氏所说明显有异。


    约莫小半个时辰,案情明朗。


    严氏因儿子被罚,怀恨在心,收买外地戏子假扮苏员外夫妇,伪造户籍文书,人赃并获,罪证确凿,当堂定罪。


    其子裴暄亦知情,乃是共犯,母子齐齐入狱。


    闻大人已审理清楚,侯夫人当即领着苏滢去酒楼:“我们滢滢遭了无妄之灾,得好好给你压压惊。”


    闻大人本想留下苏滢,说几句话,见小姑娘匆匆走了,便也没勉强。


    转而冲裴昭道:“裴大人,可否移步后堂喝杯茶水?”


    闻岳性子独,除了家人,与谁都不亲近,与朝中官员更是如此。


    今日请他饮茶,裴昭眉心微动,没有拒绝。


    须臾,两人在后堂落座,裴昭捧起茶盏,浅饮一口问:“不知闻大人有何指教?”


    “裴大人言重,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件好事,想请裴大人代为转达苏小姐。”闻大人捧着热茶道,“苏小姐的舅舅徐大人,不日将回京城述职,苏小姐苦尽甘来,舅甥得以团聚了。”


    “什么?”裴昭指尖一颤,茶汤漾出些许。


    闻岳捕捉到他一瞬的失态,只当他是替苏滢高兴。


    “我与徐大人并无交情,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闻岳语气和缓解释,“前些日子,有人买下我家隔壁的宅院,近几日有人进进出出添置东西,我下值偶然问了一嘴,方知是徐思危大人买下的,此番奉诏回京述职,他似乎携了家眷。”


    “苏小姐命苦,好在武安侯府乃积善之家,往后甥舅团聚,也是造化。”闻岳眼中露出几分钦佩与怅然。


    裴昭心绪已平复,长指摩挲着杯壁,状似无意问闻岳:“闻大人的头疾可好些了?敢问闻大人见到苏小姐想起什么,才会引发头疾?”


    虽觉可能性不大,但他心里那个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总觉闻岳与苏滢有什么渊源。


    奈何闻岳摇摇头:“与苏小姐无关,乃下官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下值后,回到府中,裴昭在岔路口踟蹰片刻,调转足尖朝苏滢院子走去。


    今日在酒楼,点的皆是苏滢爱吃的菜式。


    到了晚膳时辰,她仍未觉得饿,便告诉玉笥不必传膳,只捧着一杯消食的饮子慢慢嘬饮。


    侯夫人疼她,已在她屋内摆了冰盆。


    这样神仙般的日子,不知裴昭还能容她过多久?


    饮子酸酸甜甜,唇角沾了些许,苏滢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一下。


    裴昭迈入院中,一眼便瞧见绮窗里的少女,一派娇憨悠闲的模样。


    那惊鸿一瞥的舌尖,泛着水泽的唇瓣,叫人喉间莫名发紧。


    裴昭暗自攥拳,将那一丝悸动压下。


    苏滢以为,等裴昭赶她那日,她才会舍得离开这锦绣福窝。


    没想到,有这么一刻,她自己想跑。


    “世子说什么?苏小姐的舅舅要回京城?!”苏滢朝外望望,没看到丫鬟们,仍小心地压低声音,慌乱道,“不行,我可不能见那徐大人,否则闻大人该把我也关进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