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算久远的未来,当钟执躺在地板上,血流如注,生命的气息也逐渐从体内流失。


    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回想起了这场激战的下午。钟执原以为,这就是他离牛头马面勾魂索命最近的一次。


    安福县衙内,三方混战,青砖地上汇成道道血溪,残破的桌椅木屑混着崩裂的瓦当铺了满地。


    钟执背靠八角柱,被数名喽啰围困,黄佑挺着朴刀来援,李顺持斧挡住左边的攻击,就连白白胖胖的贾富贵也拿起旁边的凳子,替钟执挡了一下,一瞬就被劈成两半,财主模样的白胖子趁势躲到了义父后面,冷汗涔涔。


    马元良怒吼一声,如虎啸山林,钢刀舞作雪片,一刀削断使钩喽啰的脚筋,刀背顺势磕飞三枚铁蒺藜暗器,又一个“铁板桥”后仰,钢刀从裆下反刺,捅穿矮个喽啰的咽喉。


    但那红毛丫头却更胜一筹,擂鼓瓮金锤过处,左锤“轰天雷”将金骢连人带枪砸进砖墙;右锤“扫千军”,将刘珩的斧头锤成弯形薄铁片;双锤交击“震山岳”,声浪竟将贾富贵偷摸扔出的小刀震偏轨道。


    马元良钢刀硬接,只听“铛”地巨响,刀刃竟崩出三寸缺口,浑身伤口剧裂,血流不止,口吐鲜血如瀑。


    敌人的血,自己的血,将这名疲惫的男人染成了一具“血人”,纵使有千百个借口倒下,但他仍然选择了横刀死战。


    面对这样的对手,红毛少女也不禁起了一丝敬意,她退后三步,躬身微欠,像是在表达尊重,又像是为即将杀死对方而感到惋惜,马元良亦微微躬身回礼,掺杂在哄闹的战场中,这一幕犹如风暴中心的宁静般诡异。


    男人起身举刀,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心知这已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面对犹如“五岳压顶”、能将凡人之躯碾成肉泥的一锤,马元良闭上了眼--


    斜刺里忽现寒光,刀刃与锤面相擦迸出三尺火星,轻灵的身影,犹如白虹贯日。


    是杨么!


    只见她一招斜削锤柄,令红毛丫头踉跄半步,撤招回防。自梁上飞旋而下,刀意如劈风斩浪,排山倒海,逼得张姊胤后退连连,带着撞倒一排虾兵蟹将。


    其李子昂枪指徐子骞,出现在天井,不怀好意笑道:“徐首领热情款待,我们也不能甘于人后,这不特地把您的公子也请来了。”


    事情要从一炷香前说起。杨么在徐子骞的注视下,重重咬下烧饼后,却并未如其期待的咽下,而是吐了徐子骞一脸,又以手中的残饼为暗器,打飞了李子昂的水袋。


    一时间,韭菜与唾沫齐飞,诧异共脸黑一色。


    李子昂的激情辱骂还未开腔,杨么的刀已经架在了徐子骞的脖子上:“他给的东西有毒。”


    “你才知道啊?”李子昂无语:“那水袋是我自己的!”但无人在意。


    “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幺妹,我可是你的姐夫,问梅,你说句话啊!”徐子骞惊慌解释,但祝问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杨么轻蔑一笑,作势要把残饼塞进徐子骞嘴里,这下祝问梅也慌了,出言阻拦:“幺妹!”


    好在那徐子骞也不是个嘴硬的,立刻作揖求饶,什么都招了,说是徐雁归命他夫妇二人在此等候,欲以祝问梅降低杨么和李子昂的戒备,再款待毒宴,彻底断了钟执的后路。


    李子昂素来是个心眼多的,但杨么竟也能在无人提醒的情况下,识破如此毒计--


    只见少女挽住祝问梅的手,把头靠在略显僵硬的妇人肩头,骄傲道:“小时候,二姐可是打断了三根竹条,都没逼我吃掉韭菜饺子,她掉着眼泪说,以后再也不会逼我吃韭菜陷的了,所以二姐一说,我就知道有诈……”


    李子昂愕然中又带着几分无语,而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徐子骞,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二人擒住了徐子骞,这徐子骞又是个惜命的,命其部队原地待命,乖乖当了人质,故有了这一幕。


    县衙内,众人俱是脸色大变,程娘子也悄悄抽出护身剑,以备不测。


    徐雁归却坦然自若以对:“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子骞占据天时地利,却反被你们二人所擒,这是他的造化。你们既要取他的命,自取便是,徐某不才,倒是有四个儿子,干大事绝不惜身。”


    你惜的也不是你自己的身啊,杨么被徐雁归的无耻震惊了。


    程娘子蹙眉,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钟执倒是大笑三声,赞道:“好一个‘干大事绝不惜身’,徐兄,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若你我携手共进,别说小小一个洞庭,逐鹿中原,也不过囊中取物。”


    “徐某谢过‘大圣爷爷’错爱”徐雁归拱手作揖“但钟兄就这么胜券在握了?”


    李子昂面色变得阴鸷,他和杨么急行军,五千人的部队只跟上了一半,刚才强行突入,更是损失不少,而程娘子和徐雁归带来的部队,绝不止五千人。


    除非,他扫视一圈,能在重重包围下,斩获二人首级,还有一线生机。


    这点程娘子和徐雁归自然也想到了,二人都在下属的保护下,有序撤出狭小的安福县衙府。程徐联军兵力占优,完全有时间派手下包围此处,开展车轮战,把他们耗死。


    “慢着!”屋檐上突然闪现一个黑衣人,逆光给伟岸的身影镀上一层金光,恍若神兵天降。


    程徐亲卫急忙张弓相对,面对着数百个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黑衣人没有丝毫惊慌,慢慢抬起双手,指间落下十余个红色玉佩。


    ?满座疑色。


    即使距离隔得太远,看不分明,程娘子和张姊胤却一下子明白了是何物。


    “你对我的孩儿们做了什么?!”程娘子怒叱,但无法隐藏眉宇间的担忧,张姊胤也不自觉地按了一下怀里的硬物。


    那是一枚小小的红色玉佩,雕刻着浴火重生的凤凰展翅高飞,是程娘子赠予给她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女,作为“火凤社”成员的象征。


    黑衣人如此挑衅之举,意味着有至少十个“火凤社”姐妹落在了他手上。


    这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并未理会程娘子的质问,反倒是对徐雁归道:“‘芦中剑’,你在安陆的亲眷,俱落入我手中,和你串通的安陆知县也被我砍了。”


    言罢,扔下一个人头,正是前安陆县县太爷邓康平。


    徐雁归脸色未变,肩膀却不住轻微颤动,说话都卡壳了:“你,你想要什么?”


    “条件很简单,停止无谓的杀戮,不要再为了你们的野心,葬送这些凡夫俗子的命了”黑衣人手划过一圈“他们也是某人的丈夫,某人的儿子和某人的父亲。”


    满堂哑然,但没有人放下武器。


    想靠着一番言语,平息三方势力争霸,是何其幼稚的一件事。


    黑衣人又道:“反正现在大家起点相同,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三位首领意下如何?”


    说着也不等三人应答,直接亮出了方案:“先入江陵者为王。”


    “你是谁的手下?”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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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忍不住问道。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胡子拉碴,颓废却仍旧俊朗的面孔,指着屋檐下一人,居高临下道:“我只听从那位大人的命令。”


    “老郦,真是给我长脸啊!”杨么大力拍着郦青的肩膀,嘴都要笑裂了。


    原因无他,刚刚众人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太炫了,极大地满足了幺小小妹的虚荣心。


    郦青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脱臼了,面上依然淡淡道:“过奖了。”


    杨么哈哈大笑不止,感慨道:“小明这招‘围赵救魏’实在是太妙了!”


    见郦青仍然紧紧闭着嘴,李子昂无奈纠正:“是围魏救赵!”


    “好啦,就你懂得多,你之前还说不可能成功吗?”杨么嘲讽道。


    三日前,潭州城。


    赵明诚恳以对:“我方兵力对程徐联军无绝对优势,纵使侥幸赶到,疲军作战,又不熟悉地形,战力也会大打折扣。”


    “那你有什么法子?”李子昂没好气道。


    简而言之,狗头军师的建议是换家。


    “赤天圣母”的绝大部分军队已开拨澧阳,只有少部分在云梦县守家,“芦中剑”的亲眷肯定也不会跟着军队移动,而是留在安陆县大本营。


    “我决不会弃义父于不顾。”杨么定了基调。


    妥协的结果是,赵明和郦青领着一千人去偷家,杨么和李子昂领着五千大军疾驰安福,救援钟执,若有消息了,及时联络。


    但杨么和李子昂本身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赤天圣母”和“芦中剑”在自家大本营留的人再少,也不会少于一千人,更何况是三日内偷袭两个地方。


    谁能想到,这看起来不靠谱的“围魏救赵”之策,竟然还真给办成了呢?


    杨么偷瞄了一眼郦青,她心知自家狗头军师是战五渣,看来化腐朽为神奇的,便是眼前此人。


    要是有机会让此人放开掣肘,好好打一次才过瘾呢!少女回忆起上次过招想道。


    沉默的男人感到灼热的目光回望,杨么尴尬扯开话题:“小明身体怎么样了,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与此同时,屋内三人推门而出,分别是“大圣爷爷”、“赤天圣母”和“芦中剑”,急令属下,召集三军,宣布重大决断,不外乎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一套,要摒弃个人恩怨,只留公心行事云云。


    三人在最后当众一齐立下毒誓,先入江陵者为王,其余人等均心服口服,不能再为此动干戈,违誓者,人人可得而诛之,天打五雷轰。


    偷家的路上,郦青曾私下问过赵明,为什么要管这些匪徒火并,他们争权夺势,是在削弱自己的有生力量,最好把狗脑子都打破了,岂不是更利于官府围剿?


    脸色惨白的男人喟叹:“匪徒之首当然不无辜,可被裹挟着参与其中的流民,也是大周的子民!”


    “我只是希望无谓的伤亡,尽可能少点。”


    “殿下,你后悔当初坚持给荆襄加税了吗?”


    加税是压倒洞庭湖千万户普通人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钟执和其他野心家能妖言惑众、鼓舞人心的最好证据,而加税的后果早有朝臣预见并公然上奏。


    赵明深深地回看了他一眼,勒马向前,咳嗽连连却异常坚定:“此事没什么可后悔的,就像我不会后悔抗奚……”


    言未尽,却身子一歪,从马上坠下。


    想到这,郦青摇了摇头,声音滞涩:“他昏迷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