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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欲见之面,何患无辞

    李旻澈上了车,在超市外的停车场转了一圈,还好,找到了凌星杪的车。他停在离凌星杪车最近的一个空位上,待会儿她健完身,是要经过他停的位置才能到自己的车位。


    大概半小时后吧,穿着大羽绒服,背着健身包的凌星杪果然出现了。她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己车附近有一辆李旻澈同款黑色suv,低头笑笑,劝自己别想太多。但是快要走近了,那辆车的车窗降下来了。


    同款车不稀奇,同款脸可就巧了巧了。凌星杪一看那那那那就是李旻澈啊!顿时心里又是一个卧槽。这个卧槽两层意思,一层是我我我我又见到他了!第二层是,我我我我踏马刚健完身洗了澡还没化妆呐!上上次虽然也是素着一张脸见到他,但好歹路灯昏暗,后来也偷偷摸摸化了妆。这一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凌星杪算是无处可逃了。


    她呆立在原地,不由得把帽子上那圈毛拽得紧了些,脑子里出现的是李夫人临终因变丑而拒见汉武帝的悲情画面,“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的道理字字如雷贯耳。她简直想把帽沿都拉下来挡住脸,然后装作不认识走掉。但那边厢李旻澈正冲她招手,她只能心一横眼一闭,慷慨赴义般走了过去,当然手里的毛并没有松劲儿。


    “嗨……”凌星杪既兴奋又紧张地朝李旻澈摆摆没有拽毛的那只手。


    “健完身了?”李旻澈微笑着问,“我有东西给你。你放车上,就不会忘吃了。”说罢从车窗递给凌星杪那一大包能量棒。


    “哇能量棒啊,谢谢,我正经挺需要这玩意儿呢。”凌星杪开心感动得都快哭了,这人笑容暖,办事儿也很暖啊。


    “后备箱还有一箱宝矿力,你自己搬到车上去吧,我有点不方便就不帮你搬了。”李旻澈接着送上惊喜。“你没问题吧?”


    “……啊啊没问题,我半程硬拉65kg,一箱水小意思。”凌星杪心里又卧槽了一句,宝矿力啊我最爱的运动饮料啊,所以顿了两秒才接上话。


    搬完水,凌星杪回到李旻澈车窗前道谢。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虽说无功不受禄,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送了,我就大发慈悲地收了。”凌星杪嘻嘻哈哈地说。


    “怎么能是无功不受禄呢,你那么照顾一燃,我们怎么感谢都不为过。”李旻澈解释道。他觉得,这当然是让凌星杪顺利收下他好意的很合理的一番说辞,而且,他也是向自己这样解释自己对凌星杪献殷勤的原因的。


    但凌星杪并不满意这套说辞,所以她的笑容短暂的凝固了一下,但马上用更灿烂的、略带职业习惯的笑掩盖了过去。


    “啊那都是应该的……对了,一燃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凌星杪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师,跟学生的家长亲切交谈。


    “基本没问题了,下午我送她去打最后一次吊瓶,下周就能正常去学校了。”


    “哦……我跟她约好周日下午补课,应该也没问题吧?”


    “嗯应该没问题。”


    “现在是你来接送一燃上下学吗?”


    “嗯,她爸妈比较忙,我能接送的话就接送。”


    “哦这样……”凌星杪低头想了想,“那什么,我们学校每个教师有两个进校园的车牌名额,我现在只用了一个,另一个我给你吧,方便你接送一燃进出校园。”


    “这样可以吗?”李旻澈很惊喜,觉得凌老师真是个细致周全的好老师啊,对学生和家长都太贴心了。


    “可以啊,我待会儿上完课就去登记上,周末你就能用了。”


    “那太感谢了凌老师……”


    “你可以叫我凌星杪,你跟我差不多大吧,别总老师老师的,感觉我多老似的……”凌星杪嘟嘟囔囔丢下这句吐槽,转身要走,突然又猛地回过头来,瞪着李旻澈,“下回你再叫凌老师,我就叫你江一燃家长。”她恶狠狠地说完就跑了,嘴巴噘得老高。


    李旻澈当然看不到了,但是他还是觉得,凌老师,哦不,凌星杪好像是有点不开心。他看着那个裹着大黑袍子一样羽绒服的背影,又笑了:上回是谁拿晓姐室友的身份说事儿,要跟他掰扯辈分来着?


    李旻澈回到家中,虽然活动跟往常别无二致,但吴婶和江一燃总能看到他对着空气就笑起来了。俩人更疑惑了,这位青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要是凌星杪知道李旻澈在家傻乐的情形,大概她得气死。就算她不知道李旻澈傻乐的情形,她也气得够呛了。


    当然气了,心里各种小火苗,以为人家对她也有点意思,结果人家,就是在感谢妹妹的老师啊感谢妹妹的老师!这搁你身上你气不气啊?你气啊!啊!


    好了好了不要气,凌星杪劝自己,好歹捞着一大包能量棒和一箱宝矿力呢。我可不是有意收受家长礼品啊,我以为这家长在向我表达心动之情呢,所以才误收了,教育局可憋来查我啊。凌老师内心戏也是很丰富了。


    凌星杪颇为不忿地但又努力地劝慰自己,然而脑子里就是不住浮现出李旻澈光着一双手在冰冷的空气里拆装轮椅、帮自己检查车子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但腿还是诚实的,直接走向了行政办公室,在干事那里登记了李旻澈的车牌号。


    ————


    周六是凌星杪期盼已久的团建:全校的同事都被将拉到一个城郊的度假村,上午听专家讲座,中午吃吃喝喝,下午泡温泉。虽说这全校同事都聚在一起“坦诚”相见的画面堪称大型尴尬现场,但凌星杪确实也很期待这种放松活动啦。在熟人面前穿泳衣也没在怕的,毕竟凌女士是常年撸铁的马甲线女战士,好几件从没被穿过的漂亮泳衣也似乎列队等着她挑选呢。


    她对泡温泉一事的期待呢,也可以从她周六一早醒来迷迷糊糊发现那片猩红色印记时发出的巨型惨叫声中得到印证。她期待了快一个学期的温泉之旅啊,突然就断送在这一天的清晨,上哪儿说理去啊?!别人的团建可以泡汤,自己的团建也是泡汤……然而请假已经来不及了,温泉去不去领导不care,但专家讲座必须得有满满的群演捧场啊!


    凌星杪只好怀着悲愤的心情洗漱和吃早餐,然后开车去学校跟大部队汇合。可怜了那几件泳衣,像极了等待被选入宫中但因为皇帝他爹驾崩了举国守丧选秀取消入宫无门的秀女们……


    听完讲座,吃完团建标配午餐烤全羊,要好的同事们纷纷拿好手牌男宾两位女宾三位进到了温泉区。眼瞅着休息厅里就只剩下一些她恨不得跪着仰望的全省乃至全国著名中老年教师,凌星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她想走,但这度假村在城外30公里的林区里,只有一天两趟、必须先步行到附近镇上才能坐上的郊县小巴,出租车不用想了,叫滴滴,等了半小时都没人接单。


    她很绝望,又想像上次那样发一条求助朋友圈,征人送贫穷的女教师回家——如果又能征到李旻澈就好了……


    如果,就是希望李旻澈送自己回家,为啥不定向征?凌星杪心里突然跳出这个想法……


    好主意啊!说干就干啊!不管了,谁让我是他妹的老师,谁让我无私地跟他分享了进车名额?!这征用的理由都夺优秀了?!


    凌星杪马上就给李旻澈发了消息。


    ——忙吗?江湖救急。


    ——不忙,车又没电了?


    ——不是车没电了,是根本没车!可以来这里接我回学校吗?稍稍有点远……【位置……】


    ——没问题,大概40分钟能到。


    ——好的,谢谢。那个,车牌号的事我办好了,周日你可以进校园。待会儿你送我回学校就可以试试看。


    ——嗯,太好了,谢谢凌……


    ——凌什么?!


    ——星杪


    ……


    看着自己的名字(而且是不带姓的!)被那个人打出来,凌星杪的心里,大概有一万头小鹿在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