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灵捷垂眸，眼皮动了动，攥紧手又松开，脑子乱成一锅粥，她觉得、她觉得，他们两人靠的有点近。
余光里滑过一道银光，她听到了树底下传来红凌侍女的声音，没等她回神，身体倏地往前倾，慕灵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热气从脖子冲上头顶，心跳得激烈。
这下、靠得更近了。
几近耳语的“我”刚喊出口……
起琛木着脸，心里无奈叹息，低头看自己的环抱姿势，怀里空空无一人。
——慕灵捷到点回去人界了。
起琛抬手看端详自己手上的手镯，暗暗咬牙，心说：你需要面壁思过。这时，手镯动了下，猝然间缩小又扩大，然后消失不见。
下一秒，手镯出现，它正站在起琛的手腕上，底下还有两条细腿，小跳一步，再大跳一步，微微歪下去，仿佛在偷瞅起琛的表情，紧接着小短腿跑的飞快，跑到起琛的中指，蹦跶一下，变成戒指套在那了。
起琛嘴角微勾，无声笑着。
红凌的侍女已经走远了，他正要收回蚕羞线，下一瞬怔住，线的那端还缠在慕灵借的食指上。
算了，红凌今晚就且受着吧。
与此同时，慕灵捷这句“我离你远点吧”刚讲出来，门就被推开。
慕灵捷跟张丽雲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妈妈。”
幸好，回来了。
慕灵捷长舒一口气。
张丽雲：“额……别这么叫，别让人知道我们母女感情好。”她走进来，越过慕灵捷，在她床边坐下，手碰了碰被褥，眉头微微蹙紧，“你这几晚去哪了？”
双眼盯着慕灵捷，来回打量了一圈，身上穿的还是白天的衣服，被褥也没有温度，每天一到晚上九点就不见人。“我昨晚想找你下去吃水果来着，结果你不在。”
慕灵捷迎着她妈的目光，浑身有种夜归被抓包的负罪感。
张丽雲闲适地换了个姿势，但眼神却是探究带着狠厉，如针刺一般，她不急不缓地补充，“上次也没回来，我被你忽悠过去了。”话落，便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坐这来，跟妈妈好好聊聊。”
“妈妈”两字出来时，慕灵捷本能地打颤。
她哪敢过去！
她现在只想逃。
“站住！”
“慕灵捷，你当我不存在吗？”张丽雲大声道，她在楼下守了一夜，想象过无数种可能，越想心口就越慌，“你跟我讲下，你的烘焙店到底是真是假？”
“我说过几次了，带我去看看，我毕竟是过来人……”
慕灵捷急忙打断，“我跟人合作的。晚上也是过去做一些明天要卖的。”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张丽雲眸底带着“编，继续编”的眼神凝视慕灵捷，下一秒她缓缓道：“白天休息，晚上开工？”话落，张丽雲发觉自己语气欠妥，正要解释又咽回去，她觉得慕灵捷太欠教训。
她改口问：“你跟我讲讲，你刚才怎么进来的？”她一直在楼下，可以确保慕灵捷不是通过大门进屋的，房间的窗户装有防盗网，二楼客厅也有防盗网。
猝然间，她想到三楼阳台。张丽雲没忍住音量，尖喊出声：“你爬墙？”
慕灵捷缩了下肩膀，心头竟莫名希望她妈在以为她去鬼混这件事上继续想象更好，而不是转移方向来揪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房间的。
这、这更解释不了，而且还会让她受皮肉之苦。
果然，张丽雲忽地站起来，边拧慕灵捷耳朵，边呵斥：“你真不要命了你，我养你容易吗？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这么回报我的？早知当初……”
“早知当初就不该抱我回来，让我在那棵树下自生自灭。”慕灵捷闷闷道。
张丽雲愣住，悻悻收回手，重新坐回去。
“那你跟妈妈说实话，只说一点也行。”张丽雲轻声轻语，几乎在祈求般，下一秒带着哭音，“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人骗了。”
那倒不会吧。慕灵捷分神想，即使被骗了，她也能闹得对方鸡犬不宁。
慕灵捷安慰道：“妈，你不用担心我。”
“你……”张丽雲差点被气吐血，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测，顿时感觉浑身来劲，神秘兮兮低声问道：“你谈恋爱了？”
彻夜不归等于谈恋爱？慕灵捷表示无语。
“没有的事。我就是跟合作伙伴聊店里的事，而且我在店里有休息。”
张丽雲站起来。她往门口走，心想慕灵捷虽不是她生的，但性格却跟她一模一样，不想讲的是撬开也能编出另一套出来，于是她决定暂时表面放弃了。
临出门前，她忽然转身看慕灵捷：“改天把人带回来让妈妈瞧一瞧。”话落，手中使劲，门被她摔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嘭”。
慕灵捷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扭头看窗外漆黑的村道，突然她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以活人微死的状态倒在床上。下一刻，她猛地坐直，抬起空无一物的手腕。
今晚回去，得问问起扒皮能不能让她白天进妖界，她这阵子，天天白天三杯黑咖续命。
*
“慕老板，今天什么时候开店？”
“慕老板，巧咯，我正想去找你呢。”
……
慕灵捷一手摁着小挎包，一只手抬着，竖着食指不敢乱动，侧身躲过一个个行人，又敷衍了几个人的问题后，继续往街道管事处走。
她今晚到妖界后，发现手指上的线还没取下来，又一想她白天在厨房捣鼓这捣鼓那，那红凌岂不是一天一夜都在被她砸来砸去的。
这口恶气，小细线帮她出得尽尽的啦。
“线……这根线还在。”慕灵捷猛地推开管理处大门，眼睛只顾盯着手指，一时撞上了对面的人。
起琛及时扶住她，下一瞬就见慕灵捷后退两步，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慕灵捷举起手，指着左手食指，神色着急，说：“这根线竟然还在，我刚才试着要解开，解不开。”话落，突然想到一事，压低声音问：“红凌没发现吧？”
环顾四周，无一抹红色背影，可下一秒，头上突然传来“嘶嘶”声。慕灵捷骤时警惕起来，转身，举起手，全身绷紧，“你敢乱动，我就把你摔死！”
话音未绝，一声‘啊’急促从她喉口蹦出。
只见起琛在她身后，伸长手握住她举高的左手，动作轻柔地解开她指上的蚕羞线，语带无奈地讲：“你喘成这样，就是为了让我解开这个线？”
慕灵捷想也没想地后仰脖子看背后青年，因为这个姿势角度问题，她才浑然发觉自己大概只到起琛的锁骨处。
“你怎么长的？”她口直心快地问。身高是她永远的痛，她的理想身高1.7米，那该死的两厘米在她高中毕业后就不长了。
起琛侧抬眉，没搭理慕灵捷这个问题，毕竟从相处的这段时日来看，慕灵捷的脑回路总会出差，他一个一个回答就行。
“你昨天消失得太快，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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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解开，不过你在人界的行动不会影响红凌。”
慕灵捷点了点头。
“身高，要借吗？”
慕灵捷眼睛顿时亮了，“那我借两厘米就行。”说完还垫脚比划了下，目测起琛应该大概一米九，借她两厘米不碍事。
就行？起琛垂下眼，眼底无奈一闪而过，心想慕灵捷要是去许愿，大概率是那种会被神明退回去，含蓄地讲逛会就回家吧。
慕灵捷看着起琛远去的背影，才明白自己被他戏耍了。
*
慕灵捷跟起琛走进后院，又走进药楼，接着往书阁方向走。
起琛停下脚步，扭头看她，眉心微蹙，正要开口就再次被慕灵捷打断，“你继续忙，我就逛逛。”
“那你别跟在我身后。”
慕灵捷点了点头，目光偷偷一直往起琛的手瞄。她刚才就发现他手上的戒指了，想起周伍口中的感应戒指，她有点好奇，想看个清楚。
只是一路跟过来，起琛根本没给她多少时间可以仔细观察。这时，她抬头看到书阁，欣喜地问，“你是要起草文件还是要写字？”
有古怪。
起琛斜睨了她一眼，余光里就看到慕灵捷笑开的眉眼，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在他的眼中，慕灵捷一直是原貌，他在给慕灵捷选了张跟他一样的女相面具后，又对众妖以及慕灵捷施了幻术。
除了他，所有人看到的慕灵捷就是一位垂垂老矣，奇丑无比的老妖婆。
起琛收回目光，不急不慢地回答，“找本书。”
“什么书？”慕灵捷接着讲：“兴许我能帮你找。”
起琛顿足，神色莫测地盯着她，“你对书阁熟，还是我熟？”
慕灵捷干笑几声，往后退一步，“那一起去，我也找本书看看。”
“书阁没有话本小说。”起琛又问，““你今天不着急开店？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清。”
慕灵捷骤时拉下脸，拽着小挎包转身走了。
十分钟后，“嘭”的一声重响，书阁的门被慕灵捷大力推开。
“起管事，我有问题。”
慕灵捷话音刚落，面前骤地出现起琛的身影。
起琛转过身来，问什么事。
慕灵捷努了努嘴，举起手，指着妖怪手镯，“你能不能让我白天过来？我妈以为我跟不三不四的人去鬼混了，”她顿一顿，“再这样下去，我会猝死。”
起琛看她，“这里一直是白天，只是你第一次过来是你们那边的黑夜，所以在你看到的妖界是黑夜。”
慕灵捷瞪圆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的时间关系。
起琛轻叹一声，他知道要一下解释清楚，对方还要理解明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进来妖界，是因为你当时走进废楼。同样，如果你想换成你的白天，也得需要意外……”
慕灵捷抢答：“那我回去再走一遍废楼……”
起琛摇了摇头，“裂缝只有一次的机会。你想换，得等妖界这边的意外，还得保证你回去人界时，那边的时间也是白天。”
“但是副作用，就是你的时间比妖界快一天，甚至比人界快几个小时。”
慕灵捷大概理解了，这讲起来跟时区原理差不多，于是她回答：“这个副作用也没什么可怕的。那你能提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意外发生吗？我好去提前守着。”
起琛失笑。
“快了。”对于这点，他还真的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