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穿越小说 > 三流异类 > 第 125 章 通灵溯夕9
    霍无疆托着额头冷眼旁观,身后的石壁还在滴水,沁得背上凉飕飕。


    他心里更凉。


    外面天色魆黑,山洞里静得出奇,滴答滴答的水声落在他耳朵里,无端搅得心烦意乱。


    霍无疆站起身,朝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影走去。


    彼时容竹已经彻底清醒,困意没散,他还是想睡的,只不过这会儿心口狂跳,那只本来只想摸一摸白玉休的手不知怎的,无缘无故就搭上了人家胸前,没有要收回的样子,还预备再往前够一够,让动作从摸变成了搭,直至变成了搂。


    容竹搂住了白玉休。


    嘶。


    霍无疆看得眼皮突突跳。


    这动作称不上亵渎,但已然出格,霍无疆弄不懂容竹为何有此行径,若说先前的那些蛮横不讲理都还情有可原,毕竟受了伤,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可这大半夜的突然毫无预兆地上手——行吧,再往后看看,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容竹保持着动作暂时没动弹,只抬起一点头,这样就能借着火光看清楚白玉休的整张面孔了。他似乎睡得很香,起码这些细微的动作都没有吵醒他,呼吸依旧平稳,眉目舒展,面色恬静,这让容竹不满足于就这么看着他,于是单手支起上半身,整个人凌空着从上往下俯视过去,看了一会儿,脑袋从左转到右,又转回原先的角度,抬了抬嘴角,露出个得逞的笑。


    霍无疆蹲在哔啵作响的柴火堆前狠狠盯着他。


    一脸心如死灰。


    不行,这小子有要疯魔的兆头,霍无疆及时出手,将先前那些绝不干涉容竹行为想法的初衷都一把火烧光,一道掌风拍过去,容竹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栽下去,呼呼睡着了。


    霍无疆百思不得其解。


    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洞外天色已亮,容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昨晚那一堆柴火尽职尽责都燃尽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白玉休早他一步醒来,这会儿正站在洞外不知在干什么。


    容竹打着哈欠喊他:“小白!”


    白玉休闻声回头,见他已醒,问:“伤势如何?”


    容竹继续伸着懒腰,回道:“不碍事啦,可见你神医妙手。”


    白玉休道:“那便下山。”


    二人沿着来路踏上归程,在山脚下遇到早等候在此的连应宗,容竹一脸吃惊:“你怎么没走?”


    连应宗昨晚在小镇客栈落脚,收得白玉休传来的消息,担心他二人安危,又不敢独自上山去寻人,惴惴不安地在客栈坐了一夜,天刚擦亮就跑来这儿等他们下山了。


    容竹大为感动,搂着人家的肩头感叹道:“果然兄弟同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连应宗不敢马虎,转着圈地将他二人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圈,确认都没有大碍,这才道:“待回到翠晴峰,若是白叔父问起,我们会不会挨骂?”


    容竹不解道:“做什么要骂人?我们又没干坏事。”


    白玉休也道:“父亲不会。”


    连应宗仍是不安,只点了点头,三人先赶路再说。


    回到翠晴峰,山门处的小童早早迎候,见几人已归,忙上前道:“少君,君上等你们好久了。”


    以前虽很少因采药而宿夜不归,但毕竟不是没有过,白玉休没觉得有何特别,因而问小童:“父君找我何事?”


    小童回话道:“也不是君上找你,是……”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连应宗,继续道:“昨日晚间晦魄境主突然造访,君上本想着你们去外间采药,最迟傍晚也该回了,结果迟迟不归,怕境主记挂着连公子,本欲遣人去寻,但贵客说不必,说只是采药而已,长辈不必太牵心,结果今早少君你们还是没回来,君上就着急了,担心你们出事,更不好跟贵客交代。”


    一听自家父君来了,连应宗噌地变了脸色,不像是高兴,反倒像害怕,支吾着上前问小童:“我父……我父君可说什么了没?”


    小童摇摇头,道:“境主正和君上在茶室用早膳,应该没交代下来什么,只让一旦见到公子你们回来就即刻去禀。”


    容竹看出连应宗脸色不佳,靠过去问:“怎么了?先前不是还耿耿于怀你父亲都不来看你,现在人来了,怎么又不高兴的样子?”


    连应宗垂首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容竹暂时没猜懂,便搂过人家的肩安慰道:“别管什么事,有事也是我们三个人担着,你就把心揣好,先去见过你父君再说。”


    小童在前引路,三人来到茶室,甫一进门便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室内传来:“儿大不由爹,现在也学会离家不归了。”


    连应宗吓得一个哆嗦,当即扑通一声先跪了下去。


    高堂之下,焚香煮茶,茶几两边各坐一人,白云亭温和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周,问:“可用过早膳?”


    白玉休向堂上二人行礼请安,回话道:“还未,先来拜见父君、晦魄君。”


    容竹趁这间隙偷偷抬眼打量,见白云亭身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不消多想,定是连不悔他爹了。晦魄境主一身玄衣,五官柔中带硬,很矛盾的一种长相,最惹眼的是一双细眉,好似二月里的柳叶,眉眼弯弯,不苟言笑,正端着茶盏向这边看来。


    借着容竹的眼,霍无疆对上这人的目光,忽然福至心灵,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但画面混沌模糊,一时想不起来。


    晦魄境主名讳连下城,长相斯文,脾气却不如白云亭来得好说话。他瞥了跪在地上的儿子一眼,慢条斯理饮下一口茶,这才开口说话:“好端端的,跪着做甚?”


    连应宗心知自己有错在先,不敢抗辩,乖乖俯首认错道:“父、父君,孩儿这几日在白叔父府、府上做客,一时流连,忘记派人向父君报平安,请父君责罚。”


    来者是客,又非多大的错处,白云亭出来打圆场,示意白玉休将人搀起,笑道:“连兄今日要真责怪孩子,反倒是我这做主家的不是了。那日应宗上山,我见玉休与他也好些时日没见,便留他下来小住半月,粗心之下不曾给连兄递一声信,叫你这做父亲的担心,怪我,怪我。”


    连下城随着他笑了笑,摆手道:“他自有他的主意,与旁人不相干。”说罢看向怯生生立在堂下不敢抬头的连应宗,道:“这么多日落下的功课,要回去补一补了吧?”


    连应宗赶紧小鸡啄米地点头:“是,我、我今日就回。”


    连下城维持着还没散掉的笑,对白云亭道:“他课业上偷懒不用功惯了,不盯着不行。白兄,今日我们先回去,改日待你得空,我再上门来叨扰。”


    白云亭本想再留客用过午膳,如此一来反倒不好开口了,微笑着将父子二人送至山门,回到茶室,见白玉休和容竹还原地站着没动,便问:“怎么不去用早膳?”


    容竹有点错愕,眨眨眼,诧道:“您……不骂我们吗?”


    白云亭也听懵了,道:“何故骂你们?”


    容竹道:“我们宿夜不归,惹大人惦记,刚才那位大神仙好像就挺不高兴,但他没好意思责备我们,只能让连应宗吃点亏了。”


    白云亭听得失声一笑,指了指他,道:“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便不用耳提面命多说什么。你们去吧。”


    两人乖乖退出茶室,容竹吐了个舌头,挨着白玉休道:“好险,亏得你父君通情达理,就是连公子要遭殃了。”


    白玉休看他一眼,道:“晦魄君教子严厉,但也不会动辄打骂。”


    “真的?”容竹不太信:“可他刚才堂上说的话听着就怪怪的……我有点不踏实,要不跟下山看看?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白玉休道:“不去。”


    容竹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嘻嘻道:“你是不敢偷听墙角吧?”


    白玉休目视前方:“他父子自有相处之道,你不要越界。”


    容竹不服气,叉腰道:“我要是不认识连应宗,那你算我多管闲事。可连公子那样一个人,心地纯良,对人真诚,偏又脾性软塌塌,看他被他爹吓得可怜兮兮的,我不看到他好好地下山,我怎么吃得下饭嘛。”


    白玉休干不来这样偷偷摸摸的事,但也不想干涉他,于是兹当全没听到,丢下一句“随你吧”便去练功课了。


    容竹没了人管束,当即提着衣摆蹭蹭往山下跑,幸而那对父子脚程不快,也没有御风,他气喘吁吁追了半盏茶,终于在山腰处远远看见两抹身影。


    连家父子一前一后,连应宗低着个脑袋小心跟在后头,一路上二人皆是不语,突然连下城驻足停下,连应宗没防备,砰的一声撞上父亲的背,吓得他“啊”一声叫出来。


    连下城转身看着他,不悦道:“连走步路都心不在焉。”


    “……是。”连应宗垂首不敢大喘气。


    连下城又看他两眼,抬步继续上路,边行边道:“这半月你在翠晴峰上,可有何收获?”


    连应宗小声应道:“也没、没什么,白家学堂我不便进去,就等着玉休下了课,有时和他读一读经文,或者一起练字。”


    连下城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又问:“昨日你们去采药,是白玉休主动相邀,还是你自己提议?”


    连应宗心下一坠,不敢犹疑,赶紧道:“是玉休相邀。”


    连下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他那性子,不是一贯都喜欢独来独往?”


    连应宗不知该怎么应答,只好道:“以前是性子孤僻,但现在多了个朋友,可能就……就爱热闹一些了吧。”


    “朋友?”连下城偏头看他,似有狐疑:“是那个站他旁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