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清醒以后,陈则眠有点想死。
他不仅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说了很多糊涂话,还做了很多糊涂事。
好消息是由于表达模糊,陆灼年应该只当他在讲胡话,说的是不想做胃镜,而不是做别的。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胃镜检查结果倒不算糟糕,只是后面列明的一大串禁食名单让他有点生无可恋。
医生说胃病要三分治七分养,油炸食品、高脂肪肉类、辛辣刺激食物,寒凉饮品、生冷海鲜都最好不要吃。
基本上是把他整个食谱都排除在外了。
陆灼年把禁食名单发给家里的阿姨,明令禁止上述菜品出现在在餐桌上。
陈则眠垂死挣扎道:“是我不能吃,又不是你不能吃,也没必要把那些菜都砍掉吧。”
陆灼年说:“就是给你吃的。”
陈则眠歪了下头:“嗯?那你不吃吗?”
陆灼年漫不经心地削着苹果:“嗯,你回盛府华庭住吧,有阿姨给你做饭,我回陆宅。”
陈则眠撑着手,坐起身:“不行。”
陆灼年手上的水果刀微微一顿,连续的苹果皮突然断了,他抬眸看着陈则眠:“为什么不行?”
陈则眠一把抓住陆灼年的袖子:“不行就是不行,你都说了我想怎么样都可以,现在又想说话不算话吗?”
陆灼年轻轻笑了笑:“可是我不知道你想怎样,陈则眠,你什么都不跟我讲,突然就搬出去了。”
陈则眠言辞含混,答不出来。
不要说陆灼年不知道他想怎样,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想怎样。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吗。”
陈则眠说:“没有。”
陆灼年又看了陈则眠两秒,说:“你必须得回盛府华庭住,这事没得商量,等身体养好了,想去哪里我都不会管。”
陈则眠正要开口说什么,病房房门忽然被敲响三下。
陆灼年没有应声,垂眸看着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则眠说了声:“请进。”
推门声响起,郑怀毓怀抱一束鲜花,缓步走了进来。
郑怀毓身后,竟然还跟着沈青琬。
陈则眠略微惊讶:“你们认识吗?怎么还一起来了?”
郑怀毓把花放在床头:“我是来探病,在护士站正好遇见了沈小姐。”
沈青琬这次没有带小蛋糕,而是带了自己炖的牛奶木瓜炖银耳。
她洗手盛了碗木瓜银耳:“木瓜健脾养胃,可以缓解消化不良,炖着吃效果最好,你尝尝。”
陈则眠受宠若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沈青琬含笑道:“听闫洛说你病了,他本来想亲自看你,我让他好好上课,替他过来看一眼。”
陈则眠接过碗,先说了句 谢谢,然后又说“是的,他马上高考了,正在上冲刺班,每节课都很重要,我一会儿跟他说一声,只是做个检查,没有什么大毛病。”陆灼年似是头疼,撑手抵着额角,一直没说话,看到沈青琬过来,起身将床边的座位让出来:“你坐。”
沈青琬有点惊诧地看向陆灼年,说:“会长您坐就好,我说几句话就走。”
陆灼年淡淡道:“你们慢慢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从前陆灼年是不会放他和沈青琬独处的,可这次陆灼年不仅把位置让出来,还找借口避了出去,仿佛专门给他们制造机会似的。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和陆灼年说‘你回盛庭华府,我回陆宅’的时候一样,好像在特意和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陈则眠不喜欢这样,不自觉蹙了下眉梢,端在手里的木瓜银耳也没喝。
郑怀毓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陈则眠和沈青琬同时看向他,沈青琬没说话,陈则眠问他:“咋了。”
郑怀毓风度翩翩,优雅地在单人病房里来回踱了两步,最终走到窗边,屈指弹了下窗台上的鱼缸:“哎呀,你看这个鱼多傻,只知道水在震,却不知道是外面有人敲鱼
沈青琬侧头看过去:“这个鱼好漂亮。”
郑怀毓温文道:“这是孔雀鱼,流行的水族观赏鱼之一,杂食性小型鱼种,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好养、漂亮、性情温和。”
沈青琬被绚丽多姿的鱼尾吸引过去,好奇地观察着鱼缸:“鱼还有性情呢。”
郑怀毓斜倚窗台,垂眸看着沈青琬:“有的鱼捞出来会蹦哒,孔雀鱼被捞出来只会乖乖躺在你手里,还会吐泡泡。”
陈则眠既觉得郑怀毓话里有话,又觉得郑怀毓在招蜂引蝶,赶紧把沈青琬叫回来,和她随便聊了两句学校里的事情。
B大近来讨论度最高的事情就是留学季了。
沈青琬也很想去某个著名音乐学院做交换生,她的绩点符合要求,专业成绩在全系也是名列前茅,但却因为父亲有犯罪记录,失去了交换生评选资格。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沈青琬有些遗憾,但并不愤慨。
“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攒钱,等到大四去那边读研也是一样的。”
沈青琬像一株藤蔓,纤柔但坚韧,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前一阵刚还清我爸的欠款,家里现在也没什么钱。”
郑怀毓也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沈青琬:“我有朋友在那边读书,认识不少教授,到时候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沈青琬讶然道:“真的吗?”
郑怀毓点点头:“真的,我大学就是在加州念的。”
沈青琬惊喜万分,和郑怀毓交换了微信,说:“没想到今天来探病还能遇见贵人。”
郑怀毓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贵人,他只是认可了沈青琬的颜值,也将其归纳入自己的种群。
所有人都认为郑怀毓招蜂引蝶,但他其实只是在找找同类。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美丽的生物能得到很多优待,但同时也面临着许多危险。
郑怀毓很幸运,除了漂亮还拥有优渥的家世,他会用自己拥有的资源,尽可能帮助种群中的其他人。
没人相信一个帅气多金的纨绔子弟,会有如此单纯的好心,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于是,郑怀毓风流多情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二代圈。
无法避免的是,在郑怀毓帮助同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喜欢上他,让他十分苦恼,然而每每揽镜自照,郑怀毓又非常慷慨大方地原谅了那些人——
也不能怪她/他们喜欢自己,他也很喜欢自己。
不过原谅归原谅,但郑怀毓还是会把喜欢上自己的那些人,默默开除出他的种群,并且从此远离他们。
因为‘喜欢’这件事对漂亮的生物而言,本身就意味着危险。
譬如开在枝头的美丽花朵总是容易遭到攀折,大多数人的喜欢都片面且肮脏,充满了占有和毁坏的欲.望。
他本来以为陆灼年对陈则眠就是这种欲.望,但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又发觉陆灼年并没有在‘折'',而是在''养''。
当然也有在‘钓''。
而且漂亮小鱼似乎已经动摇了。
只是傻鱼还不知道。
陈则眠对陆灼年的关注,体现在很多方面,郑怀毓无需多加列举,只听陈则眠和沈青琬聊天就能窥见端倪。
既然提到留学季,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陆灼年身上。
对于陆灼年拒绝留学这件事,不仅他们本系的人十分惊讶,连外系的人都有所耳闻。
“大家都以为他会去留学的。”
沈青玩微微倾身,低声和陈则眠分享八卦“在我们学校,学生会会长大二下学期去留学是传统,我们几个副会长本来以为陆少会出去留学,都开始明争暗斗抢着晋升会长了,没想到他忽然说不去了。”
陈则眠用勺子戳着碗里的木瓜,样子比几个副会长还要愁:“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要是浪费了….”
要是浪费了,是不是后面很多剧情都不会发生了?
沈青琬倒是隐约猜到陆灼年不去可能和陈则眠有关,但人家自己都不说,她当然不会多嘴乱讲,只是安慰陈则眠:“陆少心里有数,你先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陈则眠笑了笑:“我真没事,还麻烦你跑这一趟,还给我炖了这么好吃的牛奶木瓜。”
沈青琬看了眼碗里被戳得稀烂的木瓜:“好吃吗?”
陈则眠不假思索:“好吃啊。”
沈青琬眯了眯眼睛:“你还一口都没吃呢,陈折。”
陈则眠:"……"
沈青琬下午还有课,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郑怀毓很绅士提出送她下楼,还说要顺路送她回学校,沈青琬推脱了一番,郑怀毓却说这自己是陈总的秘书,理应替陈总把人送回学校。
不知为何,陈则眠每次看到郑怀毓,都不自觉地幻视对方是一只蝴蝶精或者一株水仙花,美丽又易碎,还香喷喷的熏人,和刘越博、叶玺之流完全不同,是既不能打也不能骂。
陈则眠有点不知该怎么和郑怀毓相处,见他有要走的意思,赶紧小声跟沈青琬说:“你快让他送你吧,他身上的香味熏得我总想咳嗽。”
沈青琬忍不住笑:“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陆灼年才不紧不慢地回到病房。
他没有问陈则眠他们都聊了什么,也没有坐回床边,而是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
陆灼年侧脸轮廓锋锐而清隽,眼神中没有太多感情,有种不可言说的高贵和遥远。
陈则眠有点奇怪:“你打电话打这么久?”
陆灼年听见陈则眠叫他,应了一声:“可颂等会儿来看你。”
“来这儿吗?”陈则眠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我不是观察一会儿就能走了吗?”
陆灼年声音肃然而冷冽,不掺杂半分情绪:“你在哪里方便就让他去哪儿吧。”
听到陆灼年这个语气说话,陈则眠心头忽地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到底干啥去了。”他问。
陆灼年:“接电话。”
陈则眠余光扫过陆灼年的口袋,倏忽间灵光一闪:“你过来一下。”
陆灼年:“怎么了?”
陈则眠说:“有点恶心,想喝水。”
陆灼年起身走过来,倒了温水端给陈则眠。
陈则眠垂眸看向水杯。
透明的玻璃杯内,水面微不可察地轻轻晃动着。
陈则眠抬起手,没有去接水杯,而是摸向陆灼年的西装口袋。
他信手一翻,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药。
是帕罗西汀。
窄长的锡纸板上,右上角的那颗药已经不见了。
陆灼年刚才居然是去开药了!
陈则眠中食二指夹着药,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
陆灼年没有回答。
他知道陈则眠看得到药品名。
陈则眠深吸一口气,抬眸瞪向陆灼年:“你犯病了不和我说。”
陆灼年握着水杯的手指轻轻蜷起:“没有犯病,只是有点征兆,提前吃点药预防一下。”
陈则眠扯了下唇,明显不信道:“是吗?”
陆灼年:“嗯。”
“可是为什么要预防呢?”陈则眠握紧手里的锡纸药板:“你是不想让我再给你治病了,还是像默认我下周不会回盛府华庭那样,默认我不想帮你了?”
陆灼年面色沉静,平稳的情绪一如他无动于衷的态度,即便面对诘问也没有丝毫起伏,只是静静看了陈则眠三秒。
帕罗西汀在临床上的不良反应有很多种,根据个人体质的差异,每个人服药后的副作用也都不一样,陈则眠感受到的是情绪低落,而在陆灼年身上体现出的,则是很明显的情感淡漠。
之前陆灼年长期连续服药,已经习惯了克服不良反应并建立了一定耐受性,所以服药前后的表现,并不会有特别分明的变化。
可他这次足足停药了两个月。
而且从刚刚开出的这盒帕罗西汀,也不是他常吃的那个制药公司生产的,两个药厂的药在药物成分和剂量剂型不可能完全相同。
几层因素叠加在一起,致使陆灼年产生了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强烈反应。
头疼、恶心,手指轻微发抖,情感波动也变成一种很抽象的东西。
他能感受到自己可能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也在尽量表现得‘正常’,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大到陈则眠只用了几分钟就发现了不对。
陆灼年以为自己假装得很好,可陈则眠已经习惯了那个情感更丰富的陆灼年。
陈则眠一看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曾经误服过帕罗西汀、亲身体会过该药物副作用的陈则眠,理智上很清楚现在不是和陆灼年交谈的好时机。
他应该等药效衰退、等陆灼年恢复正常,在和那个自己熟悉的陆灼年沟通。
眼前这个挂着‘情感淡漠DeBuff的陆灼年,显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则眠又没有挂情感淡漠DeBuff。
他现在很不高兴、非常恼火、特别生气。
气陆灼年不信任他、气陆灼年自作主张,气陆灼年宁可吃药也不让他知道犯病的事。
甚至连因药物不良反应而产生的副作用都惨遭牵连。
摆出一副冷若冰霜、漠然无情死出给谁看呢!
陈则眠怫然大怒,整个人犹如一个充气的气球或者河豚,越想越气,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嘭的一下就崩断了。
他气炸了!
如果陈则眠是一个游戏人物,那他此刻的红色怒气槽一定满到发紫。
有!气!就!是!要!发!泄!
陈则眠怒火冲天、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别说是陆灼年,就连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巴掌。
这股怒气实在太过强烈,连在药物副作用下,对外界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的陆灼年都感受到了。
陆灼年抬手握住陈则眠手腕:“你别生气。”
陈则眠寒着脸看向陆灼年:“你现在不是情感淡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无动于衷。”
陆灼年平静道:“情感淡漠不是智商低下。”
陈则眠:“…
陆灼年轻轻握紧陈则眠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次服药的副作用,比我预估的要强烈很多,我当下的感情体会上是受到了药物影响,无法共情你的情绪,但我知道你在生气,能先别气了吗?"
陈则眠甩开陆灼年的手:“你都无法共情我的情绪,干嘛还管我气不气。”
“我只是暂时无法共情你的情绪,又不是以后都不活了,"陆灼年眼神冷淡,乌沉沉的眸子像含着前面不化的冰,可说出的话却比春风更软:“现在不管你生气,明天你就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在陆灼年良好的态度下,陈则眠的怒气勉强消下去一点,没有再阴阳怪气,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能跑到哪里去。”
陆灼年表示:“之前都没有得罪你,你说走就走了,这次要真把你得罪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陈则眠又有点炸毛:“我就那么小气吗?”
陆灼年再次拉住陈则眠的手腕:“不是你小气,是我太怕见不到你。”
陈则眠这次没有再挣开了,但嘴上也没饶了陆灼年:“见不见有什么区别,你都开始吃药了,以后也用不着我了。”
陆灼年眉峰蹙起“这是两回事,不要混为一谈,你今天刚做完胃镜,最近身体又不舒服,我不能这个时候犯病,所以才提前吃药预防 我确实不太适应这个药厂的药,以后不会吃了,家里那些药你放哪儿了?"
陈则眠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被陆灼年绕进去,差点把藏药地点秃噜出去。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机敏睿智地反应了过来。
“你竟然在套我的话?!”
陈则眠简直服了:“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能套我的话,陆灼年你心眼也太多了吧。”
怎么会呢?我上次犯病就问你了,只是你没告诉我,我这是再为下次犯病做准备,”陆灼年从容不迫,看了一眼陈则眠手中的锡纸板“你也不希望我再吃这个药厂的药
陈则眠明知这是诡辩,但还是觉得陆灼年说得很有道理。
这他妈对吗?
这是什么超绝智商和应变能力啊。
陈则眠呆了呆,震惊地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夷然自若。
陈则眠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灼年继续道:“你不想让我吃药是担心我的身体,可现在你也病了,你不能不许我担心你的身体吧,你先把病养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在陆灼年刁悍的思维逻辑之下,陈则眠抗辩的话语听起来略显无力。
“我这是胃病,治病又用不着胃,跟我身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陈则眠努力跳出陆灼年的逻辑:“你吃这个药,我胃病就能好了?咱们之前是怎么说的?陆灼年,你这个人真是 我都无话可说了。”
陆灼年说:“陈则眠,其实吃药挺好的,没有那么多麻烦。”
陈则眠霍然抬头:“什么叫没有那么多麻烦?你觉得我帮你治病是麻烦?”
陆灼年垂下鸦羽般的眼睫:“你没帮我治病之前,我们没有这么多矛盾。”
陈则眠不假思索道:“我们现在也没有矛盾。”
“没有矛盾吗?可你这一周连家都不回,”陆灼年因为过度冷静,显得有些盛气凌人,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质问:“说帮我治病的是你,处处躲着我、不想见我的也是你,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陈则眠恼羞成怒:“我说过了我没有不想见你!再说不回家和治病冲突吗?只要你找我,我就会回去,可是你找了吗?你都没有找我,也没有问我,就默认我不会回去了!"
走廊里的护士听到病房内的争吵,轻轻敲了敲门。
护士温声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陆灼年回身看了眼门。
陈则眠深吸一口气,说:“没有。”
护士说:“陆先生,患者刚刚做完麻醉,请您注意一下病人情绪。”
陆灼年应道:“我知道了。”
护士又劝了陈则眠一句:“陈先生,全麻胃镜检查后,身体会感到疲劳,您要注意休息啊。”
陈则眠狠狠地倒回病床上:“知道了。”
陆灼年帮陈则眠掖了下被角:“你先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
“你觉得我不冷静。”陈则眠冷笑一声:“不生气,不激动,像你这样是吧?行。”
陈则眠说完,直接抠出一粒帕罗西汀放进自己的嘴里:“吃完这药我就不生气,不激动了。”
陆灼年瞳孔剧烈收缩,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一把掐住陈则眠的脖子,说:“吐出来。”
陆灼年的力气很大,掐得陈则眠呛咳两声。
陈则眠根本没办法做吞咽的动作,但还是嘴硬说已经咽了。
陆灼年面无表情,直接捏紧陈则眠下颌,强迫他张开嘴,把手指伸了进去。
修长的手指探入口腔内,在一片温热中摸索,搅弄着柔软的舌。
陈则眠根本合不拢嘴,只能任由陆灼年的手在他嘴里为所欲为。
他被铁钳般的手按在枕头上,紧紧钳制着,逼不得已,只能高高仰起头,脖颈勾勒出一道脆弱的线条,宛如一只仰颈垂死的天鹅。
优美、漂亮、易折。
陆灼年眸光愈加幽暗,指腹摩挲着舌根,在舌头下面找到那小小的一粒药。
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留下暧昧湿润的水痕。
陆灼年夹着那颗药,把手抽了出来。
陈则眠几欲作呕,在陆灼年离开的瞬间,侧身撑着床一阵呛咳。
陆灼年抻出两张纸巾,半蹲在床边,沉默地给陈则眠擦嘴。
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紧紧握着那颗濡湿的帕罗西汀。
小小的药粒上还沾着陈则眠的体温。
握着那粒药,就像握着一粒火星。
余温灼烧手掌,温度穿透皮肉刻入骨髓,几乎将他的灵魂焚烧殆尽。
陈则眠咳得很剧烈。
因为陆灼年找药的动作太急了,甚至比性瘾发作时还要粗暴。
他太怕陈则眠把药咽下去。
这颗药的副作用很大,而陈则眠又刚刚做完胃镜,再次强行催吐会更难受。
但也正是由于刚做完胃镜,胃管插入时刺激了喉咽部黏膜,陈则眠喉咙本来就很不舒服,有种若有若无的异物感,一咳嗽起来就止不住干呕。
他胃里很干净,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呕得双眼泛红,眼睛里全是生理性的眼泪,一闭眼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陆灼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又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陈则眠胆大包天,就应该让他吃点教训,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以后还随便吃药吗?”
陆灼年目光毫无温意,从上而下投在陈则眠头顶,冷声警告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陈则眠轻笑一声,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陆灼年:“不要哪样?”
陆灼年喉咙微微动了动,意有所指道:“不要自找苦吃,你可以不管我的。”
陈则眠眉梢轻挑,扬起道桀骜不驯的弧度:“若是我偏要管呢?”
陆灼年眼眸沉暗如墨,阴郁幽邃:“你会比现在还要凄惨。”
陈则眠又笑了:“陆灼年,你好像总是记不住我说的话。”
陆灼年还没来得及表示疑惑,整个人陡然失重,被一阵堪称诡异的力量掼在床上。
在巨大冲击力下,陆灼年很快反应过来—
是陈则眠。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际意义上受到陈则眠的袭击。
姑且算是袭击吧。
这种程度的爆发力和杀伤力令人震撼。
陆灼年知道陈则眠很能打,但看他打别人和自己亲身感受的真实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后背落在实处的刹那,陆灼年眼前是那张美到极致的脸。
陈则眠居高临下,轻轻勾起唇角:“我说过,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没人能强迫得了我。”
陆灼年眼眸微微一动。
陈则眠俯下身,在陆灼年耳边说:“那颗药我本来也没想吃,就是吓唬吓唬你。”
陆灼年侧过头,鼻尖轻轻蹭在陈则眠脸颊上:“你故意的。”
陈则眠笑得嚣张狡黠:“当然是故意的,吃药是故意的,让你把药抠出来也是故意的,我又不真傻。”
陆灼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轻轻拧了下陈则眠颊边腮肉:“谁给你的胆子耍我?”
陈则眠眯了下眼睛,不仅没被恐吓到,反而威胁起陆灼年来:“这次只是警告。”
陆灼年:“警告什么?”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的眼睛,语气罕见的认真:“我说过你不许吃帕罗西汀,你就不许再吃,如果又让我发现你偷偷吃药,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听到这句话,陆灼年冷寂幽深的长眸倏然撼动,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陈则眠。
陈则眠挑了挑眉,潇洒又矜傲:“要难受就都难受,你愿意忍副作用,那我陪你一起忍。
74、第74章
没吃药的陈则眠已经很抽象了。
吃了药的陈则眠,陆灼年更是不敢想象,而且他知道对方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在陈则眠严肃的注视下,陆灼年交出了另外半盒帕罗西汀。
陈则眠就像是搜剿到违禁品的警察,一丝不苟地讯问道:“真的只开了这一盒药吗?”
陆灼年点头称是。
陈则眠不是很信任陆灼年的说辞。
他叼着陆灼年交出的药,一手将对方手腕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摸向陆灼年西裤的口袋,检查兜里还有没有私藏的违禁品。
正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萧少、叶少,陈先生就在这间病房。”
听到门响,陈则眠和陆灼年同时回头,和领路的医生,前来探望的萧可颂、叶宸面面相觑。
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
下一秒,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每个人的动作都各有各的精彩。
医生见多识广,即便见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场面也举止得当,只是轻咳一声,后撤两步,和一众保镖迅速退下。
“….
萧可颂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瞧着床上姿势古怪的两人。
叶宸似笑非笑,信手一推,先把萧可颂推进病房,接着紧随其后,闲庭信步般迈进门,说了句:“打扰。”
陈则眠放开陆灼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一滚,把人推向旁边,然后一掀被子趟回病床上。
陆灼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轻抚衣襟。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短短数秒间拨乱反正,一切都恢复正常。
萧可颂恍惚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刹那幻觉,又或者是开门的半秒闪回到了其他时空。
并非他异想天开,实在是那个场景太不可思议,也太荒诞不经了。
萧可颂宁可质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怎么会有人敢把陆灼年按在床上呢?
还摸来摸去!
那可是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京圈太子,冷情淡漠、厌恶与人肢体接触的陆家大少爷!而把他按在床上的人,却是脾气性格都软软乎乎的陈则眠,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拐走欺负占便宜的陈则眠。
陈则眠骑在陆灼年身上摸来摸去,和缅因猫崽站到老虎脑袋顶上耀武扬威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掀天揭地、乾坤颠倒。
乱了,乱了,全乱了,整个世界运行的逻辑都错乱了。
萧可颂瞳孔剧烈收缩,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是骇然、是惊恐。
他用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俩刚才在干啥?”
陈则眠若无其事:“没干啥,闹着玩呢。”
萧可颂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玩啥?玩灼年?”
病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半晌,陈则眠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课吗?”
萧可颂回过神,说:“你病得这么厉害,我哪里还有心情上课,赶紧就请假出来了。”
叶宸无情拆穿:“不是因为期中论文没写,今天开题答辩吗?”
萧可颂转头瞥向叶宸,恼羞成怒道:“拆穿我有意思吗?”
陈则眠头昏脑胀的,实在不想听萧可颂吵架,赶紧说:“不重要,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
萧可颂走到床边:“我也确实挺想你的,你最近都在忙啥呀,约也约不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在干嘛,一得到消息就是生病。”
陈则眠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示意萧可颂坐下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检查完在医院观察一天,一会儿就能走了,你也赶紧回去补开题报告吧。”萧可颂自信满满:“那玩意什么时候都能写,两个小时的事。”
叶宸没说话,只是看了萧可颂一眼。
萧可颂无视了叶宸的质疑,提议道:“咱们四个都好久没聚了,既然你一会儿就能出院,那我们出去玩吧。”
这段时间陈则眠和陆灼年都很奇怪,两个人总是各走各的,约了这个那个不来,约了那个这个不来的,莫名其妙地别扭了好久。
今天终于凑齐了四个人,有什么误会啊 龋的最好能趁机说开,就算明面上不提,多接触接触也有利于化解矛盾。
朋友之间偶尔有点冲撞再正常不过,他和叶宸也经常吵架,但好哥们没有隔夜仇,不过是闹僵了都架在那儿下不来,搭个台阶就成了。
今天正是个好时机。
萧可颂继续鼓动陈则眠:“出去玩吧,出去玩吧,难得大家都有时间。”
叶宸提出异议:“我下午还有课。”
萧可颂说:“再请半天假呗,灼年这两天也不是都没去学校吗?”
“灼年请了三天假,理由是家人生病,”叶宸眼神在陈则眠身上一扫而过,意有所指道:“我可没有理由请假。”
萧可颂拿出手机看了看课表,替叶宸做了决定:“你下午就一节公共课,创业与就业指导,你用得着他指导啊,翘了就行。”
见萧可颂态度坚决,叶宸也就不再反对,默认了他一起逃课。
说服了叶宸以后,萧可颂又开始接着游说陈则眠。
只要叶宸和陈则眠都同意,陆灼年多半也不会拒绝,再说陈则眠现在半病不病的,陆灼年也不可能放任他自己把陈则眠带出去瞎玩,肯定要亲自监督才放心。
萧可颂的不靠谱众所周知,有目共睹。
但萧可颂不觉得不靠谱有什么不好,反而在漫长的相处中,学会了利用这点,来巧妙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他前几天去看小狗表演,叶宸原本不想去,萧可颂说那他就自己去,叶宸怕萧可颂心血来潮真认领个狗回来,就同意陪他去看了。
毕竟萧可颂这个人说风就是雨,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当初养猫的时候就是,买完以后养几天不想养了,转手就扔给叶宸,要是看什么表演又一时兴起领个狗回来,养一阵又觉得没意思,叶宸难道还在帮他养个狗吗?关键要是个真狗也行,那种狗就是叶宸也不敢瞎养,且不论家里发现了会如何天翻地覆,仅是接手好兄弟弃犬这种事儿就足够诡异荒诞。
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萧可颂不管不顾地在前面惹祸,他和陆灼年跟在后面收拾。
叶宸站在一旁,抱臂审视萧可颂,开始思考自己和陆灼年这么自矜自持的人,究竟是怎么和萧可颂成为好朋友的。
萧可颂通过劝陈则眠出去玩,现场复刻了他加入小团体的全过程。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缠’和‘磨’。
在萧可颂讲了三千八百个今天必须一起出去玩的理由后,陈则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拒绝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萧可颂。
陈则眠求助般地看了陆灼年一眼,
接收到陈则眠的求救信号之后,陆灼年直截了当,干脆地打断了萧可颂关于[今日聚会的历史意义论述]。
陆灼年淡淡道:“他还在养病。”
陈则眠附和:“对对,而且等会儿出院以后,我还得去一趟游戏工作室,那边积了好多事要去处理。”
陆灼年转眸望向陈则眠,重申了一遍:“你还在养病。”
萧可颂随机应变,迅速把陆灼年拉向自己的战线:“出去玩总比工作对身体好吧。”
陆灼年神色不动,未置可否。
萧可颂又说:“不玩那些运动量大的,陈则眠最近这么忙,带他放松放松嘛,去泡兰香亭温泉怎么样?”
阳春四月,山上梨花开得正好,泡室外汤泉不冷不热,景色又秀丽,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陈则眠有些意动:“陆少去要提前包场吧,今天还来得及吗,现在正是旅游旺季。”
萧可颂胸有成竹道:“包场而已,一句话的事,只要你想玩,哪儿我不能给你安排。”
陈则眠说:“那先问问?”
萧可颂一听有戏,立刻叫了声:“叶宸。”
叶宸拿出手机,给兰香亭的经理发了条消息。
萧可颂揽着陈则眠的肩膀,畅想道:“在花树下泡泡温泉,再找个美女给你做个按摩,什么病都好了。”
这话说完,陈则眠还没什么反应,叶宸却轻轻笑了一声。
陆灼年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看了叶宸一眼。
叶宸抬了抬眉:“怎么,不能笑吗?”
陆灼年懒得说话,移开视线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
看我干啥。
萧可颂对几人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又开始摇陈则眠:“去玩吧去玩吧,如果今天不能出去玩,那我学到的一切、所有美好的品德什么的就全消失了。”
叶宸深表怀疑:“你有过吗?”
萧可颂很识时务,没有攻击现场唯一支持者,脾气很好地问:“汤泉那边怎么说?”
叶宸说:“已经开始清场了,可以往那边走了。”
兰香亭汤泉是京市有名的高端温泉会所,依托于山林溪流建设而成,整体为古典园林式风格,设施齐全,茶点精致,还有各项养生项目和24小时餐饮服务。
陈则眠四人到的时候,整个会所已清场完毕,进行了全面消杀,甚至连大大小小几十个汤池的水,都专门换过了一遍。
陈则眠几人一下车,左右两排工作人员齐齐躬身问好,排场之大说是皇帝出游也不为过。
陆灼年对此习以为常,在众人引路下走进会馆。
满山梨花开得正好,香气馥郁,偶有清风拂过,落英如雪蹦跹飞舞。
室外错落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汤池,别说是泡四个人,就是泡四百个人也不拥挤。
最高处的顶级汤泉前横着一面屏风,所有工作人员都停在屏风外等候传唤。
陈则眠牢记自己狗腿的职责,先安排了茶点饮料,拐进屏风后,另外三个人都已经泡在水里了。
在山中的冷空气和泉水的温差下,薄雾团团升起,亭台楼阁、青山花草在雾气袅绕下掩映生姿,恍若仙境。
水面漂了层花瓣,素洁中又多了份落花流水的凄美。
氤氲的水汽缥缈朦胧,模糊了竹林梨树,也模糊了人影,看不清脸,只能勉强通过身形分辨谁是谁。
陈则眠隐约瞧到萧可颂和叶宸在一边,两个人的距离相对更更近些。
陆灼年独自倚在另一边,显得有些孤单。
陈则眠想都没想,就从靠近陆灼年的那边下了水。
皮肤接触到温泉水的刹那,温热如丝绸包裹全身,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陈则眠舒服得长出一口气。
陆灼年不动声色,默默往后退了退。
陈则眠没看到陆灼年的动作,但听到了流水声。
他微微侧身,抬头看向薄雾中的陆灼年:“怎么了?”
陆灼年摇了摇头。
陈则眠就没再关注别的,专心泡起了温泉。
超差的自制力让他很容易沉溺于各种事情中。
比如说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就想一鼓作气把事情做完,结果穿书前加班到猝死;比如穿越后明知这副身体有胃病,还是毫不忌口,硬是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其他的事就不——提及了。
这次泡温泉也是一样。
他在温泉中闭目静躺,耳边的风声、水声、落花声无限放大,思绪不断放空,身体在浮力的作用下变得很轻,仿佛连灵魂都飘了起来。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好想退休。
天天做游戏赚那三瓜两枣干嘛呢,躺平跟着少爷们享福不好吗。
萧可颂也向陈则眠表达了这个疑问:“是灼年不给你钱花吗?你干嘛那么努力工作,把身体都熬坏了。”
陈则眠表达了自己的雄心壮志:“那也不能什么都靠陆少啊。”
萧可颂说:“他是你老大,你靠他是应该的,你看你跟我混的时候就没这么多病,肯定是他对你不好。”
陈则眠笑了笑,没说话。
陆灼年冷质的嗓音穿过雾气传来:“萧可颂,他的胃病就是和你一起玩的时候喝酒喝的。”
听到陆灼年忽然叫自己全名,话中指责意味不能再明显,萧可颂瞬间噤声,下意识往叶宸那边靠了靠。
叶宸接过侍者手中浴巾,转头对萧可颂说:“私汤那边红酒池备好了,你要去吗?”
萧可颂正想开溜,闻言如蒙大赦:“去去去。”
陈则眠跟着站起身:“我也….….
萧可颂给陈则眠使了个眼神:“没听灼年说不许我带你喝酒嘛,你泡什么红酒池?”
陈则眠莫名其妙道:“泡又不是喝。”
萧可颂给陈则眠使了个眼色,揽着他肩膀小声耳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灼年的事。”
陈则眠心跳都漏了半拍,哽着嗓子问:“啥事啊。”
萧可颂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则眠,沉吟道:“你俩有矛盾了吧。”
陈则眠:"……"
萧可颂自以为看穿一切:“刚才在医院你俩是不是还动手了。”
陈则眠:“额…”
萧可颂见陈则眠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也没再逼问,只是好心劝道:“有什么话说开就好,灼年要是真跟你计较,你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能让你给他撩床上?你也是个犟种,有什么事说两句软话过不去,打谁不行你打陆灼年,不要命了。"
陈则眠反驳道:“我没打他!”
萧可颂拍了拍陈则眠肩膀:“你们先自己聊,要是还说不开,我再去替你跟他说。”
虽然萧可颂的猜测和实际情况有所差距,但陈则眠还是大受感动,说:“萧少你真是太够意思了。”
萧可颂摆摆手:“你说这都见外,我先去泡红酒,等会儿在羊奶池等你消息。”
陈则眠都无语了:“我也能泡红酒池!”
萧可颂说了句‘等你病好吧’,然后起身披上浴袍走了。
叶宸和萧可颂在的时候,四个人也都不怎么说话,各待各的互不打扰,却并不觉得空旷寂静。
可他们俩走了以后,整个汤池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大很静。
每一次轻动的水声都带着回响。
极致的安静下,原本几不可闻的声响倏忽清晰起来。
空气也可以传声、水可以、雾也可以。
心跳声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落花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陈则眠不知是自己听力太灵敏,还是自己太紧张。
他甚至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谁的心跳。
是他自己的、还是陆灼年的。
陈则眠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跳,可是探心口和探颈动脉的动作都太明显了。
他决定摸一摸自己的脉搏。
两只手臂都泡在水里,悄悄探手腕的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陈则眠右手幅度很轻地动了动,在温热的泉水中摸向自己手腕。
然而,有一只手比他的动作更快!
陆灼年握住陈则眠手腕,指尖不偏不倚,刚好压在他脉搏的位置。
这一下太突然了。
陈则眠毫无防备,整个人都微微一震。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陆灼年。
陆灼年攥紧掌心那截纤细白净的手腕,喉结滚了滚:“陈则眠,你的心跳吵到我了。”
75、加更
二人在叆逮弥漫的水雾中对望。
像是近在咫尺之间,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陆灼年眉眼深黑,乌沉沉的眸子没太多感情,似一对儿千年不化的寒玉珠,有种无机质的非人感。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一只凭空出现的水鬼,猛不丁地抓住了迷失在白雾中的替身,要将他不断不断向水底拖去。
陈则眠突然被抓住手腕,自然是吓了一跳,心跳得更快了。
陆灼年作为原书中独一无二的绝对男主,皮囊自然也是万中无一。
他俊伟、雄健,充满了男性荷尔蒙气息。
清风拂过山岚,竹叶婆娑,梨花飘落。
陆灼年就这么站在池水中央,面前簌簌落下的花瓣好似飞雪,身后萦绕的水雾空蒙奇幻,昭昭雾气凝结成水珠,自他英俊 的颊边滑落,顺着脖颈一 路向下,降落未落地挂在锁骨处,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紧致结实的肌肉犹如刀刻斧凿,每一块都是最完美的黄金比例。
“看什么呢?”
陆灼年拇指在陈则眠手腕上轻轻一按,声音在胸腔中振出充满磁性的共鸣:“好看吗?”
陈则眠‘嗯''了一声,说:“好看,比男模还好看。"
“你拿我跟男模比?”陆灼年简直都气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陈则眠脸颊:“什么时候点的男模,我怎么不知道。”
陈则眠吸了吸鼻子:“没点,有时候刷短视频会刷到。”
陆灼年嘴角不是很明显的微微抿起,掩去唇边笑意:“短视频推送都经过大数据测算,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你推荐男模。”
陈则眠很坦诚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陆灼年语气淡淡:“可能跟你收藏的网址有关。”
陈则眠问什么网站,陆灼年说了个域名。
听到那个域名,陈则眠脸腾’的一下红了。
这是他当初研究片子时,翻越层层网站,最后找到的那个网址域名!
当时找网址找得实在太难,找到后陈则眠顺手就收藏了,也忘了取消,一直就这么躺在他收藏夹里。
可问题是陆灼年怎么会知道?!
陈则眠猛地反应过来——
是那个自动发消息的小程序干的!
小程序会自动抓取陈则眠点赞、收藏过的网址链接,随机分享给陆灼年。
之前陈则眠在购物软件上收藏了一款游戏机,小程序就自动分享给陆灼年了,陆灼年随手就下单买了。
陈则眠无意间发现了小程序‘妙用’,就没彻底关闭小程序,只是调整降低了打卡频率,想着如果下次再有什么想买又不舍得买的,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分享给陆灼年。万万没想到!贪小失大!
陆灼年垂眸注视着陈则眠,问他:“你看那些东西干什么?”
陈则眠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自觉地开始往水里藏,整个人一点点沉下去,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用嘴咕噜噜的出气吐泡泡,深刻传达出‘你再逼问我,我就把自己淹死在这里′的崇高气节。
“别躲,”
陆灼年直接把陈则眠从水里拽了出来,又问了他一遍:“你为什么要看那些?”
陈则眠说:“我就是看看。”
陆灼年:“然后呢?”
陈则眠如实道:“没有然后,我看完就觉得好恶心,还吐了。”
陆灼年若有所悟:“是那天。”
是他性瘾发作的次日,陈则眠吃完中午饭吐的那天。
也是从那日起,陈则眠开始躲着他,想方设法找借口不回家了。
原来是看了那些脏东西吓到了。
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结合成一道完整的因果线,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陆灼年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又好气又好笑。
陈则眠见陆灼年但笑不语,恼羞成怒,一拳捶在陆灼年肩膀:“不许笑!”
陆灼年垂眸看向陈则眠,说:“别怕。”
“谁怕了?”陈则眠梗着脖子否认:“我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陆灼年说:“那为什么要看。”
陈则眠皱了下鼻子:“因为……因为你的行为需求会不断提高啊,万一有一天用其他的都满足不了你了呢?”
陆灼年心跳漏了半拍:“那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能接受的事情。”
陈则眠飞快看了陆灼年一眼,在心里暗自嘀咕:你确实没强迫我,但是我一爽就什么都忘了。
就像用嘴那回一样,陆灼年先给他来了一次,陈则眠的‘不行’就碎成了渣渣。
不过如果嘴的事能相互,那其他的事是不是也能相互呢?
陈则眠猛地摇摇头。
不对不对,他怎么能想这些呢。
底线啊陈则眠,快把底线找出来,少想什么嘴不嘴的事,多想想那个令人作呕的片子。
平心静气、清心寡欲。
陈则眠心慌意乱,仓皇地移开视线。
这一低头,目光却正好落在陆灼年胸膛上。
胸肌轮廓线条绝佳,肌肉分布匀称,充满力量感又不过分夸张,浑身散发着强悍的性张力,肤色却是冷白的,犹如最上乘纤薄的瓷器。
两种截然相反的观感对撞在一起,将反差感拉到极致,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这种美是超越了性别的。
温泉蒸腾的水气缓缓升起,浸润了陆灼年英挺淡漠的面庞。
长空万里,青山婀娜,竹林和梨花都沦为背景,他像是山水画卷中凝结出来的画魂,俊美得令人窒息。
陈则眠喉结滚了滚,本就不坚牢的底线开始松动。
陆灼年气宇轩昂、风姿卓群,即便是赤着上身站在温泉里,也不显丝毫轻浮粗俗,反而有种君临天下的孤高。
即便身患性.瘾,陆灼年身上也没有半分□□感,依旧是冷冷清清、矜贵高傲。
完全不同于片子中两个人颠鸾倒凤时的黏稠油腻。
陆灼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贵重。
第二印象是干净。
他看起来总是香香的。
所以如果是和陆灼年一人一次的话,好像……好像也还、也还行?
陈则眠心跳越来越快。
陆灼年不知陈则眠在想些什么,却听到了他的擂鼓般心跳,低声问他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陈则眠不敢说自己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陆灼年态度越温和,他大脑就越迷糊,差点就脱口而出,提议可以一人一次试试看了。
陈则眠觉得自己泡大概是温泉泡得缺氧,可能都有点神志不清了,赶紧抓起托盘上的茶杯,猛灌了两杯茶水降火。
喝完茶水,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些,正要接着说如何给陆灼年治病的事,见服务人员绕过屏风进来添茶,就止了语没继续往下说。
服务人员添了茶,又端上新制的点心,半跪池边温声低语:“陈先生,外面有位姓郑的先生要见您,让他进来吗?”
陆灼年抬了抬眸。
姓郑,还能来找陈则眠的,除了郑怀毓也没别人了。
陈则眠披上浴袍,走出汤池:“我去看看他有啥事。”
陆灼年若无其事道:“不是说你在养病,让刘越博先带着他吗?”
“刘越博太丑,”郑怀毓人未到,声先至:“我不想跟那些丑东西玩,还是看点养眼的。”
服务人员没想到郑怀毓直接就进来了,当即起身去拦。
可她又哪里拦得住。
修长高挑的身影拨开白茫茫的雾气,绕开错落有致的温泉汤池,踏着满地梨花款款而来。
两个汤池间隔着一道鎏金掐丝的珐琅琉璃屏风。
屏风面是雾面琉璃所制,琉璃面隐隐绰绰犹如隔雾看花,看不清细微动作,但能隐约瞧见人影。
郑怀毓停在屏风前,彬彬有礼道:“泡汤泉这么雅致的事情竟然不叫我,你都没有把我当朋友。”
陆灼年语调不咸不淡:“你们才认识两天,他不把你当朋友很奇怪吗?”
郑怀毓说:“我就是在和你说话,陆少爷,我和你都认识十几年了,还是远房亲戚呢。”
陆灼年眼皮都没抬:“那你有什么事,远房亲戚?”
郑怀毓轻描淡写道:“我是陈总秘书,就该跟着老板。”
陈则眠系好浴袍,绕过屏风:“你不用跟着我,我不是让那刘越博带你玩了吗。”
郑怀毓不悦地蹙起眉:“都说了他太丑。”
陈则眠说:“人家哪儿丑了,我觉得他挺帅的。”
郑怀毓表示不能理解:“哪里帅?”
陈则眠想了想:“个子高,长得也挺周正的。”
“这就是帅了?”郑怀毓对此极不赞同:“你对男生的要求可真低。”
陈则眠:"…"
四月的天气不算完全回暖,温泉池建在山上就更凉了,虽然有水汽蒸腾的温度,但这么站在外面还是挺冷的。
陈则眠拢了拢浴袍,拿出手机,又给郑怀毓看了薛铎的照片:“那让他带你玩两天行吗?”
郑怀毓靠过来,挑剔地端量了两秒:“这个总算有点人样,但比你差太多。”
“选妃呢你,男的有什么可挑的,"陈则眠闻到郑怀毓身上的香味,气管受到刺激,咳嗽了两声,斟酌着用词委婉道:“你下次来找我能少喷点香水吗,我有哮喘,咳咳咳。"
郑怀毓奇怪地看了陈则眠一眼:“我没喷香水。”
陈则眠愣了愣:“那你身上咋这么香?”郑怀毓把起衣领,低下头矜贵地轻轻闻嗅:“洗衣液的味道吧,我回去让他们换一款洗衣液。”陈则眠不信洗衣液能这么香,也凑过去闻了一下。这也太香了!郑怀毓衣领和胸膛间体温蒸起一阵浓郁的香气,顺着陈则眠鼻腔直冲天灵盖。仿佛打翻了胭脂粉,呛得人头都晕了。“咳咳咳咳咳。”陈则眠忽然咳嗽起来,一个没站稳,撞到了郑怀毓身上。郑怀毓扶住陈则眠,眸光流转,计上心头。他向后一仰,直接往身后的汤池倒去。陈则眠没想到自己竟然把人撞摔了,赶紧伸手去拉郑怀毓。陈则眠反应很快,力气也大,其实已经把人拽住了,但耐不住有些人故意想往水里落,终究是没敌过后仰的重力和地心引力,和郑怀毓一起掉进了温泉里。霎时水花四溅,‘哗啦’一声水响。
与此同时,屏风后面的陆灼年霍然起身。
76、第76章
温水没顶的刹那,陈则眠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服务人员惊呼:“陈先生!”
陈则眠不会游泳,虽然身手灵活,可一进了水就不知道怎么动了,伸手摸索着想要扶个什么东西站起来。
郑怀毓拖着陈则眠手臂,把他拽了起来。
陈则眠吐出一口水:“你没事吧。”
郑怀毓笑了笑,莞尔道:“吸气。”
陈则眠:"?"
下一秒,郑怀毓捏着鼻子往水里一沉,像条鱼似的消失了。
这人在搞啥?
陈则眠还没弄明白郑怀毓去哪儿了,忽然感觉水下有人拽住了他的脚腕,接着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瞬间被拉了下去。
卧槽,原来是在搞我!
郑怀毓沉在水里,从背后虚揽着陈则眠。
陈则眠睁开眼,吐出一串气泡,略微转过头,诧异地看向郑怀毓。
郑怀毓指了个方向让他看。
幽蓝温热的泉水中,一道矫健的身影破水而来。
是陆灼年。
陆灼年在水中找到了陈则眠,抓住他手腕,把人从郑怀毓手里抢了出来,带着他不断向上游去。
极致的安静中,陈则眠听到了鼓动的心跳。
水声响起,两个人浮出水面。
两次落水出水接连发生,前后甚至不超过一分钟。
短短几十秒时间内变故横生,陈则眠惊魂未定,靠在陆灼年怀中极速喘息。
陆灼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捧起陈则眠的脸,问了句什么。
陈则眠还有点懵,没听清陆灼年说什么。
看口型应该是问他有没有呛水。
陈则眠下意识摇了摇头。
郑怀毓也从水里钻了出来,屈臂倚在池边,似笑非笑地望着陆灼年。
陆灼年强压心底怒火,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揽着陈则眠,将人霸道地勒在怀里,冷冷地看了郑怀毓一眼。
郑怀毓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陆少忘了?我可是游泳冠军,这么浅的水,淹不到你的陈则眠。”
陆灼年面寒如铁:“郑公子是运动健将,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
郑怀毓抹去脸上水珠,话外有话:“有些东西站在岸上看不清,要进水里才更明显。”
陆灼年唇角抿成直线,不悦道:“他不会游泳。”
“他又不是棉花糖,难道还能掉进水里就化了不成?”郑怀毓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洞若观火道:“你急什么。”
陈则眠倒完耳朵里的水,前面的话没听着,只听见了这句‘你急什么'',心尖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陆灼年。
是啊,他摔进汤池,陆灼年急什么呢。
且不说这汤池里的水最深只到胸口,一起掉下来的还有郑怀毓,周围又有这么多工作人员,怎么也不可能让他淹死在这儿。
明明怎么看都是有惊无险的突发事件,近处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陆灼年和他们还隔着道屏风,又在另外的汤池里,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
他是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吗?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陈则眠轻轻拽了陆灼年一下,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游泳?”
陆灼年神情冷肃,低头回看他的刹那,眸光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陈则眠心跳停了半拍:“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陆灼年说:“猫都怕水。”
陈则眠:"???"
三陆灼年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说了两个字提醒他:“浴缸。”答案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陆灼年的眼神和语气中仿佛又暗藏着另一层意思——你掉进浴缸里都慌里慌张的,摔进汤池里肯定更害怕。
陈则眠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过度解读。
他只知道他又开始紧张了。
比一脚踩空,掉进汤池里的瞬间还要紧张。
郑怀毓依旧是管杀不管埋,扰乱两个人心绪后优雅退场:“陈总,真是抱歉,我刚才没站稳,打扰了你的兴致。”
陈则眠满脑子都是陆灼年眼中焦急的神情,鬼使神差般沉默半秒,没提郑怀毓又把他拽进水里的事,只是说:“没关系,本来也是我把你撞摔的。”
郑怀毓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还是你和陆少会享受,这汤泉泡着可真是身心舒畅。”
陆灼年瞥了郑怀毓一眼。
陈则眠听出郑怀毓的言外之音,把手卡递过去:“今天叶少在这里包场,郑公子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玩吧。”
郑怀毓搅混了池水也看够了热闹,当不会再留下碍事,随手拽了条浴巾披上。
风度翩翩,转身离去。
陈则眠好歹送走了郑怀毓,赶紧泡回了自己汤泉里。
两个汤池距离不远,但湿漉漉的走过去,山风一吹还是挺冷。
陈则眠脱下湿透的浴袍,缩进温泉里取暖。
陆灼年把热浴巾披在陈则眠肩头:“郑怀毓没安好心,你们在水里的时候,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陈则眠心不在焉:“没。”
陆灼年垂眸盯了陈则眠两秒:“想什么呢?”
陈则眠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听陆灼年这么一问倒有点奇异的心慌,回过神随口道:“咱们说到哪儿来着,郑怀毓突然过来,把我的思路都打乱了。”
陆灼年眉梢轻动:“说到治病。”
哦,对,治病。
陈则眠续上了思绪:“我刚才想说的是,既然决定治病,就不能半途而废。”
陆灼年问:“什么叫半途而废。”
陈则眠想到陆灼年刚刚焦急的眼神,觉得对方既然如此关心自己,他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陆灼年能为他挺身而出,他也应该投桃报李,这才是有来有回。
于是,陈则眠下定决心般地说:“就是治好啊。”
陆灼年顿了顿:“要是治不好呢。”
陈则眠飞快地看了陆灼年一眼:“你要是接受不了别人,那我就一直陪你治,你需求别升级那么快,行不行。”
闻言,陆灼年微不可察地怔忪片刻。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不大,但背后的深意耐人寻味。
漫长的迷雾中,陆灼年终于找到些许线索,隐约窥见了自己在陈则眠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陈则眠本来也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人,说话不算话是常有的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把话说绝,明明看片子都能把自己看吐,却也没有直接对这件事说‘不可以'',而是说‘别太快’。
陆灼年眼眸微垂:“陈则眠,我不要别人。”
陈则眠低下头,说:“那也行吧。”
陆灼年声音很轻,问他:“什么叫也行。”
陈则眠含混道:“如果真到了其他方式都满足不了你的那天,就只能这样了。”
陆灼年睫稍轻轻一动:“那天是哪天?”
陈则眠忍不住推了陆灼年一把:“我说了还有其他方式!你不要满脑子都想着做,我接受也需要时间的好吗。”
陆灼年又把眼睛低了下去:“没关系,权力都在你手上,你要是真的接受不了,不做也可以。”
陈则眠:“做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循序渐进地调节你的需求。”
陆灼年问:“怎么调?”
陈则眠也不知道怎么调,这本来就是他为了拖延现编的:“反正就是不能现在做,要医生都说了你的需求会逐渐升级,是现在就做完了,下次还拿什么满足你。”陆灼年说:“我也没有那么不知足。”
陈则眠轻咳道:“我不是不跟你做,但是要缓做、慢做,有计划、有策略地做。等有时间,咱们可以碰一个诊疗计划出来。”
陆灼年思索几秒:“在决定诊疗计划之前,我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陈则眠:“你说。”
陆灼年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感觉到了。”
陈则眠端着茶看过来:“感觉到什么?”
陆灼年言简意赅:“感觉到我对你有意思。”
陈则眠手指陡然一松,茶杯 吧唧′一声落入水面,缓缓沉入池底。
他震惊地看着陆灼年,恍惚片刻,失语道:“你说什么?”
陆灼年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说:“你不懂吗。”
陈则眠眼神放空了一瞬:“不太确定,你能展开说说吗?”
陆灼年不答反问:“你对我有意思吗?”
陈则眠没经任何思考,脱口而出:“没有,不可能有,怎么能有?我们是好兄弟!”
陆灼年忽地笑了,说:“你看你明知道‘有意思′代表什么,陈则眠。”
陈则眠好像是明白了,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陆灼年为什么会对他有意思呢?
难道是满意他治病的手法?
那种超乎寻常的愉悦和爽快,确实很抗拒绝,陆灼年作为一个性瘾患者,会觉得那事儿有意思也很正常。
陈则眠试探着问:“你是觉得和我互助有意思吗?”
陆灼年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是对你这个人有意思,和治病、互助都没关系。”
听到这话,陈则眠的心陡然悬起。
他又想逃了。
如果他穿的是棉服,现在脑袋应该已经扎进了衣领里,如果他穿的是卫衣,也可以把帽子扣起来盖住脑袋。
可惜他现在正在泡温泉,上身什么都没穿,不能用衣服把自己挡起来,只能又开始往水里藏。
“沉进水里就能逃掉了吗?”陆灼年拉住了陈则眠的胳膊:“你又不会游泳。”
陆灼年知道陈则眠会回避,但他既然决定说了,就不会有始无终。
今天或许不是一个好时机。
但对于向陈则眠表白这件事情,无论准备得再充分,都很难做到游刃有余。
可陈则眠想要帮他治病的态度太坚决了,甚至不惜用自己吃药来威胁他,这份感情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兄弟情义。
叶宸是他的好兄弟,萧可颂也是他的好兄弟,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能够相互信任与托付的生死之交,但也没有谁会为了他帮治病,而以自己做药。
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以服用帕罗西汀来威胁陆灼年不许滥用药物。
况且陈则眠在明确表示对男性之间性行为的厌恶之后,仍愿意帮他治病,所提要求也并非全然拒绝,只是说升级太快。
陈则眠作为一个天然的直男,从来没有往超出友情的方面想过,也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感情的变化。
之前陆灼年看不清陈则眠的想法,如今终于初见端倪,自然要将一切都交代明白。
“有些事早该说清楚了,”
陆灼年声音沉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就算你以前不知道,今天也都知道了,可以考虑一下吗?陈则眠。”
考、考虑一下?考虑什么啊?
听到陆灼年的话,陈则眠完全愣住了。
他只是迟钝,又不是真傻,对方都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纵然再难以置信,也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是什么歧义与误会了。
''对他有意思′的意思就是对他有好感!
陆灼年!对一个男人!有好感!
这个结论对陈则眠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因为这不仅颠覆了他固有认知,更违背了和原书运行的底层逻辑。
陆灼年可是男频主角啊!
原书整个世界观中,异性恋是默认的基础设定,书中所有男性角色,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大哥还是小弟,就没有一个对男人有意思。
剧情正在以陈则眠想象不到的方式、朝着他想象不到的方向迅速崩塌。
说好的为兄弟两肋插刀,怎么就变成插兄弟了?
这不好吧。
我宁愿背后捅我的是刀子!
陈则眠委婉且强烈地向陆灼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样不好。”
陆灼年给足了陈则眠时间思考,即便得到了不好’的回答,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问:“哪里不好。”
陈则眠用奇异的眼神看向陆灼年,脸上写满了‘这还用问?当然哪里都不好’。
陆灼年像是没读懂陈则眠的表情,安静而耐心地等待一个准确的回答。
生死关头,陈则眠智商达到个新高度,思绪飞速运转,自发替陆灼年找好了理由。
陈则眠语速飞快:“你说过多巴胺和内啡肽会驱使人追逐愉悦,性.满足和谈恋爱都会大量分泌多巴胺,带来强烈的愉悦感和幸福感相似,同样都让人沉溺依赖,你一定是弄混了。”
陆灼年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听起来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陈则眠松了一口气:“激素会影响情绪,大家都会有上头的时候,冷静下来就好了。”
陆灼年气定神闲:“所以你也有上头的时候。”
陈则眠:"???"
这对吗?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见了这一句?
陈则眠瞪向陆灼年:“你不要只捡自己想的听!”
陆灼年轻笑一声:“好,那就说点别的,你说性满足和谈恋爱都会带来愉悦和幸福感,一切都是多巴胺激素异常分泌带来错觉。”
陈则眠点点头。
陆灼年逻辑严谨道:“支撑你理论的依据从何而来?你又不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只能推己及人,是用你的感受代入我来分析的,对不对?”
陈则眠说:“对。”
陆灼年:“所以你的这套说辞,究竟是证明了我弄错了对你的心思,还是自证了你担心自己沉溺其中,因欲生情?”
陈则眠瞳孔微微扩散,而后陡然收缩,用惊骇眼神看着陆灼年,像是辩论场上一败涂地的辩手,完全被代入了对方的节奏,一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来。
妈的,陆灼年这个脑子什么结构组成的,怎么反应得这么快!
陈则眠说了半天,没把陆灼年绕进去,反而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泄露个彻底。
那是他自己都没有彻底盘清的逻辑。
而陆灼年居然通过短短几句话,直接看穿陈则眠模糊混沌的内心,点明了他逃避的真实原因——
他根本不是怕陆灼年混淆了多巴胺大量分泌的原因,而是怕自己分不清对陆灼年是欲是情!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目光从上而下投过来,如云雾般拢来:“陈则眠,你对我是情也好,是欲也罢,我都能够接受。”
陈则眠心头微震:“都能接受?为什么?”
陆灼年眼神浩渺辽阔,仿佛能容纳下他所有的不安和踌躇:“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你总有一天能想明白的。”
陈则眠抿了下嘴唇:“要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呢。”
陆灼年说:“那也没关系。”
陈则眠:“为什么?”
陆灼年笑了笑,说:“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陈则眠。”
77、第77章
听到陆灼年说喜欢,陈则眠先是一愣。
紧接着的反应就是躲。
他是属鸵鸟龟的,一遇上无法回答的问题就想把自己藏起来。
仿佛只要躲开陆灼年的视线,就能逃避现实、掩耳盗铃。
可今天他被困在了水里,避无可避,孤立无援。
于是他只能诚挚地祈祷陆灼年是在开玩笑。
他只想和陆灼年做朋友,从没想过发展任何别的关系。
那种关系太未知、也太不稳定了。
陆灼年现在觉得他有意思,说喜欢他,那要有一天觉得他没意思了、或者遇见了更有意思的人,又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
有过感情、动过心之后,再想退回去做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就算他想退回去,陆灼年会愿意退吗?周围的人又会怎么看他们?
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可如果拒绝了陆灼年,他们没准现在就得掰。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彼此就都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所以听到陆灼年说喜欢他的刹那,陈则眠下意识就觉得‘不行、不可以''。
除非这是个笑话,否则他们以后会很尴尬,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一起住一起玩一起相互帮助。
这太糟糕了。
糟糕到令陈则眠难以接受。
只要能让陆灼年收回刚才的话,陈则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差点就要表示现在上床也行了。
反正就是怎么都成,就是别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好。
至于为什么不能谈,陈则眠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只要越过朋友这条线,一切就全变了,全完了。
陈则眠琢磨了一会儿,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陆灼年刚才还说只是对他有意思,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喜欢了。
这也太快了吧。
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否则没准一会儿喜欢就变成爱了,爱又变成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地老天荒可怎么办。
陈则眠灵机一动,突然反应过来——
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啊。
不会是现编的吧!
否则怎么早不说晚不说,他才松口同意将来可以做,陆灼年就忽然喜欢上他了。
这哪里是喜欢他啊,这是喜欢做!
陈则眠恍然大悟。
惊怒之下,他又不自觉松了口气,但为了表明态度,还是猛地抓起托盘上的毛巾,抬手朝陆灼年砸了过去。
陆灼年下意识侧头避开,毛巾几乎擦着他鼻尖掉进了温泉里,砸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脸上传来点点温热,陆灼年闭了闭眼,水珠顺着凌厉的眉峰滑落,似坠非坠地挂在睫毛上。
陈则眠指了指陆灼年:“你真行。”
陆灼年屈指抹去眼皮上的水珠:“你完全有权利生气,但你既然把‘为我治病’这件事提上了议程,还制定阶段性的诊疗计划,我就必须得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否则这和骗你发生关系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听,”陈则眠声音扬得很高,有种空泛的怒意:“但你现在讲这些,就是想骗我和你睡。”
陆灼年不知道别人表白之后得到的反馈是什么,但仅凭生活经验推断,现在这样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知道陈则眠思维跳跃,但没想到关注的重点能歪到这个地步。
好在陆灼年足够理性,可以顺着陈则眠的思路往下捋。
陆灼年:“你刚才都已经答应了缓做、慢做,如果我是为了这件事,现在什么都不说,等下次性瘾发作的时候,直接提出要求不就可以了吗?”
陈则眠明察秋毫,真知灼见:“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想缓,也不想慢,你就是想现在做!”
陆灼年:“……”
陈则眠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你刚才说对我有意思的时候,我还差点信了,结果没说两句话,‘有点意思’就变成了‘真的很喜欢'',自己听着不离谱吗。”陆灼年觉得自己再离谱也没有陈则眠离谱。
“我什么时候说‘有点′了,陈则眠,”
陆灼年缓缓深吸一口气:“你不要断章取义,更不要添油加醋好吗?”
陈则眠抱臂道:“那你觉得是‘有意思’和‘有点意思’差别大,还是‘有意思’和‘很喜欢''差别大。”
陆灼年向来沉稳冷静,情绪稳定,本身就不是一个很易怒的人,况且几小时前吃的帕罗西汀药效正浓,甚至还没有到达半衰期,情感冷漠的副作用并未消退。
在性格与外力的双重作用下,感性的一面几近于无,冰冷得犹如一台机器,大脑几乎处在绝对理智的状态中。
可即便如此,陈则眠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挑动陆灼年的情绪。
看到陈则眠吃帕罗西汀的时候,陆灼年就难以自控地产生了情绪波动。
现在明明是在跟陈则眠表白,却还是能被气到,不仅无法平心静气地讲道理,甚至还想和陈则眠大吵一架。
陆灼年还在努力平复心情,陈则眠却以为是自己戳穿了陆灼年的诡计,令陆灼年无话可说了。
他很少在和陆灼年的言语交锋中占据上风,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当然不肯轻易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陈则眠这时候倒是很警惕了,观察问题的角度也极其刁钻:“从用手到用腿还两个月呢,从‘有意思′到‘很喜欢′就十分钟,你感情升级挺快啊陆灼年,比行为需求升级
陆灼年额角青筋猛跳:“重点难道不是我对你有感情吗?至于程度的问题可以稍后再讨论。”
陈则眠后退半步,拒绝落入陷阱:“除了上周那几天以外,我们天天在一块儿,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喜欢我?我才松口同意说可以缓做慢做,你立刻就对我有感情了,你要是我听了会相信吗?"
陆灼年虽然还在试图讲道理,但逻辑已经完全被陈则眠带偏了:“那不是出于对你负责的角度考虑吗?你都同意以后可以和我做了,我喜欢你却还不告诉你,那我成什么人
陈则眠捂着耳朵:“不听不听,我不用你对我负责。”
这么明显的一副拒绝交流姿态,就连陆灼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鸵鸟龟缩成了球,藏在自己的壳子里,仿佛只要把头藏起来,就可以无视全世界。
陆灼年血压飞速升高,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
现在他已经不是想和陈则眠吵架了。
他简直想和陈则眠打一架。
陆灼年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陈则眠的胳膊,把人从汤池里捞了出来,用浴巾兜头包住,拽着他往休息室里走。
陈则眠踉跄了两步,手腕被陆灼年强悍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
透过浴巾晃动的缝隙,陈则眠看到汤池边溅出了不少水,两个人都赤着脚踩在上面,他怕两个人滑倒,就没再继续挣了,只是问陆灼年要干嘛。
陆灼年闭口不言,行动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违抗的强势。
陈则眠骂骂咧咧了两句,嘴上反抗得厉害,身体倒是没有再挣扎。
这种湿滑地面非常危险,一旦摔倒,大多都是往后摔,很容易磕到后脑勺,陈则眠小时候就在浴室里摔过,差点没磕出脑震荡,吃一堑长一智,晓得其中利害。
他把脑袋上的浴巾扯下来,低着头走得很小心,直到脚踩上柔软松厚的地毯,才继续和陆灼年吵架。
陆灼年没有和陈则眠吵,直接把人推进房间,反手锁上了休息室的门。
陈则眠才说了几句,忽然一阵失重,被陆灼年抱起来,放到了藤编躺椅上。
…"
陆灼年单手撑着椅背,覆身俯视被困在身下的陈则眠:“怎么不骂了。”
陈则眠屈起一条腿:“你到底要干嘛?”
陆灼年乌沉沉的眸子里闪动着怒火,语气中充满了危险气息:“你觉得呢。”
陈则眠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瞧向陆灼年,说:“你看,我就知道你还是想做。”
陆灼年气笑了:“陈则眠,你冤枉人也看看日子,我今天吃了帕罗西汀。”
陈则眠这才想起来帕罗西汀的副作用,恍惚了一瞬,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下瞄:“真的能抑制吗?”
陆灼年气定神闲:“你要看看吗?”
他们泡温泉并没有穿那种泳裤,而是都穿了速干材质的温泉套装,裤子的长度跟运动短裤差不多,在膝盖上面一点的位置,不是贴身的,很宽松,所以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陈则眠好奇心旺盛,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
还是很大很热。
陆灼年语调平常道:“摸出什么来了?”
陈则眠说:“假药。”
陆灼年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吃过很多有这个副作用的药,但只有你藏起来的那些帕罗西汀效果最好,进口药厂的药不好买,你到底藏哪儿了。”陈则眠眼珠动了动:“不告诉你。”
陆灼年气得有点头晕:“问你要帕罗西汀你不给,转头又说我是为了跟你做。”
陈则眠反驳道:“我可没怎么说。”
陆灼年扳起陈则眠的下巴,端详着那张漂亮的脸,怎么都想不通看起来这么机灵的一个人,为何会有那么奇怪的脑回路。
他简直没脾气了。
陆灼年起身走开两步,背对陈则眠,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对你说喜欢,就是为了睡你。”
陈则眠坐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休闲服换上:“是你自己说的。”
陆灼年转身看向陈则眠:“我说什么了?”
陈则眠套上休闲服,把当时陆灼年说萧俗兀的话重复了出来:“你告诉我不要信他说了什么,还说这些GAY为了骗人上床,什么话都讲得出来。”
陆灼年:"……."
78、第78章
“我教他怎么防别人,结果他用来防我。”
陆灼年衣着整齐,坐在温泉酒吧的落地窗前,垂眸就能看到楼下正在和萧可颂一起做水疗的陈则眠。
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转眸看向对面的叶宸:"很好笑吗?"
叶宸知道自己不应该笑。
但他真的很难忍住,因为实在是太精彩了。
陆灼年头痛欲裂,已经无力动怒,只是撑着额角看向叶宸:“笑完了吗?”
叶宸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压住笑意:“我觉得至少他……”
才说了半句,叶宸又停下来,偏过头闷笑道:“对不起,再给我半分钟。”
陆灼年面无表情。
叶宸抿了杯威士忌,继续说刚才讲到一半的话;“至少他把你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陆灼年并没有被安慰到,似是感慨似是喟叹:“我不懂他。”
叶宸言简意深:“他对你的吸引力,不就是来自难懂’吗。”
陈则眠就像一把沙子,捧也捧不起来,抓又抓不住,这种难以预测、难以掌控的不确定性,令陆灼年为之无力,亦为之着迷。
陆灼年出身高贵、家世煊赫,能够呼风唤雨,能够掌控一切。
可陈则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仿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那么的不可捉摸、鲜活明朗,一举一动都让陆灼年惊讶、惊骇、惊喜。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让死水流动起来,让他平静人生有了波动。
陈则眠跳脱潇洒,自由随性,好似一阵飘忽不定的清风,或者一股生机勃勃泉水,强势地注入陆灼年一成不变的、稳定的、沉闷的生活,吹起一片惊涛骇浪。
叶宸倒了杯酒,冰块在酒杯中撞击出悦耳的声响:“等他变得好懂了,你就该觉得没意思了。”
陆灼年想说那多少也要懂一点吧,总是这样真的是太累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那是一种极其深沉的无力感,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感觉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明明从过程上来看,他和陈则眠是有进展的,而且进展飞速,可不知为何一谈感情,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这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充满BUG却能奇异运行的程序,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修补都不知从何下手。
不修还能运行,一动全面瘫痪。
陆灼年只能得出结论:“或许是我开口的时机不对。”
叶宸晃了晃酒杯,转眸看向陆灼年:“要听实话吗?”
陆灼年:“洗耳恭听。”
叶宸似笑非笑:“没有好时机,你什么时候开口都一样。”
陆灼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
叶宸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慢条斯理道:“他本身就是个极不稳定的人,会逃避关系束缚太正常了,而且要与你发展的,又是不为大众接受同性恋,你什么时候开口,他都能把话题给你搞歪。"
陆灼年沉默不语。
叶宸悠悠道:“他潜意识里就在回避,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理由,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表面是在搪塞你,其实是在糊弄自己。”
陆灼年:“说下去。”
叶宸旁观者清:“忽然被同性朋友表白,是谁都会被吓到,你想想看,如果是我突然跟你说喜欢,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你疯了," 陆灼年应了一句,又说:“可是我和你又没…….”
陆灼年顿了顿,戛然而止。
叶宸挑眉道:“没什么?”
陆灼年语气淡淡:“没什么。”
叶宸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灼年一眼,话锋一转:“另外,你的身份也是个问题。”
做朋友可以不在乎身份差距,做恋人不可能不考虑这些,更何况还是同性恋人。
叶宸用词很直接,从客观角度分析道:“聪明人不会回应高位者的一时兴起,谁敢去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你的深情,今天爱明天不爱的,你们分手了你依然是陆家继承人、京
圈太子爷,那他呢?他还在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陆灼年眉峰轻动:“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叶宸说:“这只是我个人的考量,陈则眠的性格……会权衡,却不会因为这个放弃感情。现在的难是他根本不肯正视这个问题,你和他怎么说,他都有理由和你乱搅。”陆灼年深以为然,表情没有半分变化:“那他就是这个性格,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宸忽而笑了:“你确实没什么办法。”
陆灼年瞥向叶宸:“你有?”
叶宸缓缓靠回椅背,游刃有余道:“逼他看清。”
陆灼年把酒杯往前一推,突然说起来别的事:“你家猫还在你杯子里喝水吗?”
叶宸:“喝。”
陆灼年面无表情:“你怎么不逼它去猫碗里喝。”
叶宸:“”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反问:“你连猫都舍不得逼,给我出的主意是让我去逼陈则眠。”
叶宸无语地看了陆灼年一眼:“我都说了你没办法,是你非要问。”
陆灼年说:“再想一个别的。”
叶宸略微思索几秒:“你去留学吧,你们现在距离太近,都没有人敢招惹他。”
圈子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等陆灼年出国走了,那些个小富二代们随便上上嘴脸,陈则眠就知道有人庇护有多重要了。
陆灼年冷肃道:“他只会把那些人都打了。”
叶宸轻笑着说了句‘也是’,又接着出了个主意:“钓鱼也不能一直抻着线,你真的可以借着留学冷冷他,等他自己来咬钩。”
陆灼年:“以退为进对他没用,他只会把自己气吐。”
叶宸看着陆灼年,语气玩味:“你对他这么了解又这么关心,你们真的没在谈吗?”
陆灼年见叶宸故意打趣,语气冷冷地骂他:“你有病吗?”
“我是说你们俩现在跟情侣又没区别,“叶宸垂眸看了眼楼下的陈则眠:“除了不跟你谈恋爱以外,他什么都能跟你做,要不你就算了吧。”
陆灼年抬起黑眸:“什么算了。”
叶宸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又强行压下去,不慌不忙地说了六个字:“别强要名分了。”
陆灼年随手抄起果盘里的橙子,朝叶宸砸了过去。
叶宸抬手接过橙子:“真的,有实无名总比有名无实强吧。”
陆灼年说了会等陈则眠想明白,就不会着急要结果。
这世间的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结果,陆灼年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很多东西,人总不可能事事都顺利、都如意。
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不可得的,或成执念或成遗憾。
无论最后的结局怎么都没有关系。
他相信陈则眠能想明白。
陈则眠确实在思考这件事情。
思考了很久。
久到萧可颂以为他和陆灼年没谈拢,两个人吵架了。
陈则眠摇摇头,问萧可颂:“如果你最好的兄弟说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萧可颂大惊失色:“你喜欢我?”
陈则眠无语了半秒,说:“谢谢。”
萧可颂头都晕了,语无伦次地说:“不要啊,我谢谢你了,你换个人喜欢行吗,虽然你很好看,但我对男的不来电,我们没结果的。”
陈则眠瞥了萧可颂一眼:“我是谢谢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
“不是你啊,那就……"萧可颂听明白了,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又猛然吊起:“那也不行啊!你说的是谁?难道是叶宸?”
陈则眠扶额道:“没谁!我是说假如!不过现在也不用如了。”
萧可颂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不仅是他觉得难接受,换个人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陈则眠和萧可颂反应相似,听到陆灼年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也很想求求陆灼年别喜欢自己。
爱情如狂风过境,到来时撼天动地、刻骨铭心,轰轰烈烈之后又似烟花散场。
太多人在‘爱字上折戟沉沙,一段激情消逝后,只剩满地七零八落的残骸,最终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则眠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存者。
做朋友可以做一辈子,可恋人很难,关系升级意味着改变与未知,单身多年的陈则眠不知道该如何维系爱情。
维系友情的话就简单多了。
友情更纯粹也更稳定,犹如世间是最坚固的保险箱,可以存放下所有金子般宝贵的情意。
而爱情是朵太娇嫩的花,陈则眠缺乏经验又粗心大意,害怕自己浇灌不好它。
科学研究表明,爱情荷尔蒙的保质期是18—30个月?恋爱初期分泌的多巴胺,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
等激素消退完全那天,花也就死了。
朋友可以变成恋人,但恋人不可能退回朋友。
分手后就回不去了。
可做朋友就没这个担心,他们可以一直好下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越重要,陈则眠就越想把他们的关系划分在友情里,将这份感情牢牢稳固在他最得心应手的安全范围内。
真喜欢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所以只能是假喜欢,也必须是假喜欢。
他不是质疑陆灼年的真心,他是根本就没办法面对。
否则要他怎么说,又该说些什么呢?
那天离开温泉会馆前,陈则眠在楼上的酒吧里找到了陆灼年。
陆灼年正在和叶宸喝酒,叶宸看到他,像是知道他来找谁,点点头说了句‘你们聊’,然后就起身走了。
不知为什么,叶宸走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个橙子。
这个橙子很好吃吗?
陈则眠坐在陆灼年对面,看着果盘里的橙子开始出神。
陆灼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拿走了陈则眠面前的酒杯,吩咐服务员端一杯鲜榨橙汁给他。
陈则眠回过神:“我不是来喝橙汁的。”
陆灼年:“嗯。”
陈则眠咽了下口水,抬眼观察陆灼年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灼年唇角抿起一道很浅的弧度:“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陈则眠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陆灼年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则眠头垂得更低了,语气也有点丧:“因为我胡说八道。”
陆灼年轻笑一声:“原来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陈则眠有点着急,抬起头看着陆灼年:“我之前真的没想过,你忽然那么说,我太震惊了,一点准备也都没有,脑子都乱了,讲得话也都是混说的,因为我不想……不想…"
陆灼年替他把话说完:“因为你不想信,也不想和我有别的关系。”
“我不是不想和你有别的关系,对其他人也一样,我没谈过恋爱,更没和男的谈过,不知道怎么谈。”陈则眠注视着陆灼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陆灼年,你对我特别特别重要,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而不是几个月的恋人。"
陆灼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连眉梢都未曾轻蹙一下:“好吧。”
陈则眠愣了一下:“什么好吧。”
陆灼年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递给陈则眠,宣布道:“你就当我没说过。”
陈则眠:"…"
还能这样的吗?
也、也行吧。
陈则眠从陆灼年手里接过橙子:“那我们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陆灼年莫名地笑了一下:“只要你愿意。”
陈则眠现在也有点搞不懂陆灼年了,不知道陆灼年在笑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尤其是叶宸看到他在吃橙子以后,也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还扫了陆灼年一眼。
陈则眠不明所以。
这橙子有什么问题吗?
挺甜的啊。
离开温泉会馆之后,关于陈则眠回哪里住的问题,陆灼年和陈则眠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了盛府华庭。
陈则眠就这样又搬了回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胃病的事情十分上心,专门请了一个做药膳的师傅,负责搭配陈则眠的一日三餐。
在把身体养好前,陈则眠的人身自由受到了一些限制。
陆灼年派了陆家的司机跟着陈则眠,专门负责接送他,也是变相掌控了他的行踪,不许他在外面乱吃东西。
每天早上,陆灼年都会和陈则眠一起吃早餐,吃完半小时,才准司机送他出门,白天无论在忙什么,中午一到饭点,都得把人接回家吃饭。
之前陆灼年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中午一般是不回家的,但他知道司机不见得能管得住陈则眠,就也开车回家吃了。
晚上一到九点半,家里准时断网,还要收走陈则眠的电子设备,比宿舍管理还严格。
陈则眠没有可以玩的东西,黑灯瞎火的又什么都干不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陆灼年如果有作业论文要写,都会等陈则眠睡着后再去书房做。
陈则眠现在其实没啥可忙的了,射击场去不去都行,新上线的游戏也有了代运营团队,既然要养身体,他也没急着推进下一个项目,工作上也没什么事非要他亲力亲为。游戏上线那天是周五晚上,陆灼年勉强允许他晚睡一小时,看着后台飙升的下载量,陈则眠心跳得飞快,肾上腺激素飙升,隐隐有种要逆天改命的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后台数据每刷新一次,都在创造一个新的奇迹。
如果不是陆灼年后来收走了他的手机,陈则眠能盯一晚上。
《和平战场》是经过市场验证的游戏,陈则眠有预感它肯定会火,但没想到它会这么火。
第二天早上,手机重新开机之后,他的电话几乎被投资公司和赞助商打爆了。
连中午吃饭的时候,手机都在响。
但由于陆灼年在,陈则眠吃饭吃的很老实,没有看手机,更没有接电话,全神贯注的吃着饭,而且细嚼慢咽,每口都嚼碎了才往下咽,但眼睛还是止不住往手机上瞟。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邮箱里的邀约邮件,轻笑一声:“陈总要发达了。”
陈则眠很低调地说:“才半天,可能只是用户没玩过,比较好奇。”
陆灼年见陈则眠在餐桌边坐不住,就把手机给他了。
陈则眠拿过手机看了两眼,又把手机放回了旁边。
陆灼年筷子顿了顿:“电话不接吗?”
“还没吃完饭呢,"陈则眠已经吃饱了,就拿了块香芋派小口啃着磨牙:“谁家正经公司饭点打电话啊。”
陆灼年说:“不用陪我,吃饱了就忙你的去吧。”
陈则眠叼着香芋派抬起头:“我再忙还能有你忙,你都天天中午赶回来陪我吃饭,我有什么合作也不差这一会儿。”
陆灼年唇角勾起道不太明显的弧度,龙颜微悦道:“错过了的合作我给你补。”
陈则眠说:“不用,错过了就是没缘分,没缘分的事不强求。”
现在已经不是游戏怕错过赞助商,而是赞助商们怕错过这款游戏。
《和平战场》的爆红是现象级的、
仅仅二十四小时,游戏下载量便打破历史记录,攀升至游戏榜TOP100,三天后,成功闯入全球下载增长榜和收入增长榜名,并进入下载榜前五名。
人在特别顺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则眠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超高下载量转化成的广告费、赞助费、投资费成为一串数字,以超乎想象的庞大体量与日俱强。
不断打破各项记录,荣登并霸据了游戏下载榜榜首。
连远在国外的萧名兀都听说了陈则眠的成功,亲自发来贺电,恭祝陈则眠事业有成。
国内外两地相距万里,有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萧伯兀打电话时他那边艳阳当空,国内却已是深夜。
晚上十点,陈则眠已经睡着了,手机收在陆灼年这里,所以这通电话理所当然也是陆灼年接的。
萧名兀听到陆灼年的声音只是一笑,从恭喜陈则眠改为恭喜陆灼年。
陆灼年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游戏爆火的过程太顺利了。
顺得超乎想象,顺得如有神助。
这种做了火箭般的发展速度,连经多见广的郑董都啧啧称奇,没想到为了给自家儿子而随手一投的项目,竟成了他们公司本年度投资计划中最大一匹黑马。按照这个模式发展下去,虽然在签订合同时,投资公司只要了很低的分红比例,但所投资金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成本。
之前董事会上提出反对意见的董事们,变脸简直比川剧还快,一改往日喜欢唱反调的作风,纷纷恭维还是郑董眼光毒辣、远见明察。
郑董在公司的话语权进一步提升,整个人满面春风,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竟然还破天荒地染了头发,把零星泛白的鬓角染成黑色,更加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郑怀毓看自己老爹总算顺眼了几分,说话也有了耐心,不仅愿意正眼看他了,还选了一条皮带送给他搭配西装。
郑董不知儿子对他的态度好坏完全取决于脸,还以为是陈则眠教导有方,又在圈内大肆宣扬一番暂且不提。
陈则眠从二代圈里名不见经传的小狗腿,一跃而成一代圈中的教育大师。
邀请陈则眠的饭局和宴会越来越多,不光是各大老总想请他帮忙管教自家不肖子孙,想和他合作的、找他投资的比比皆是。
随着游戏的爆火,庆功宴也是开了一场又一场。
只不过别人杯子里都是酒,陈则眠在陆灼年的注视下,举着无醇气泡饮料伪装香槟,和大家举杯同庆。
陈则眠是游戏圈的新贵,身边不仅有陆家大少回护庇佑,还有资本界大佬郑董家的公子做秘书。
这样顶级的配置之下,旁人别说是灌他喝酒了,就是想要敬酒,那酒杯都递不到陈则眠面前。
萧可颂和叶宸也偶尔露了两面,薛铎和刘越博有时间也会去。
有这么这些个身份尊贵的公子哥保驾护航,陈则眠所到之处皆是一派祥和。
庆功宴参加多了也没意思,还耽误时间,后来陈则眠也就不去了。
与此同时,无数新闻采访的邀约雪花般飞来。
陈则眠只接受了央视的采访,在采访播出后,又因为过于俊美的外表登上热搜。
采访视频下面,点赞量最高热评是——
【这个游戏主策好帅,这还玩什么游戏啊,玩我吧。】
这位用词夸张的网友是否被玩尚未可知。
陈则眠是真的在被玩。
他被一条金丝暗纹的领带缚起双手,眼前遮着纯黑眼罩,两条大腿中间被蹭得又麻又痒。
陆灼年性瘾来势汹汹,虽然纾解了一次,但还没有得到满足。
他将陈则眠翻过来,掀开眼罩。
陈则眠刚刚接连发泄过两次,神智还未从极乐的感官中恢复,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仰面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喉结滚了滚,拇指轻轻按在他身上,反复碾过:“回神了,陈则眠。”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带来的刺激感成倍累积。
陈则眠发出一声短暂的喉音,整个人颤了颤,大腿经受不住般又开始抖,纤长乌黑的睫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是泪。
他扭着腰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可惜无济于事。
陈则眠胸膛剧烈起伏,双手一翻从领带中挣出来,按住陆灼年的手:“别弄了,在弄我都想尿了。”
陆灼年眸光幽暗,漆黑如墨的眸子所在陈则眠睫稍:“我还想要一次,但只用腿好像不行了。”
陈则眠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行,再蹭要破皮了。”
陆灼年眼神落在陈则眠手腕勒出的红印上,定定看了两秒:“那怎么办啊,陈则眠。”
79、第79章
还能怎么办?
陈则眠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他有计划。
陈则眠抓过枕头边的《诊疗计划书》,赫然发现用领带之后的下面一条,是猫耳朵和小铃铛。
可是网购的小道具还没到。
陆灼年也看到那一常串的各项列表,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这是把成人玩具店所有的东西都列上去了。”
陈则眠手指在计划书上无力地一滑:“快递还没到,今天没可玩的了,我给你用手吧。”
他让陆灼年侧躺下来,自己往下蹭了蹭,用手帮陆灼年找感觉。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表现予以了肯定:“为了不做到最后,你真的付出了很多努力。”
陈则眠在床上总是很诚恳,他说:“我有点害怕。”
陆灼年闭起眼睛:“怕我吗?”
陈则眠摇了下脑袋:“我怕以后没有别的方式满足你,你就觉得,没意思了。”
觉得这件事没意思,觉得我……没意思。
为了满足陆灼年逐步升级的行为需求,陈则眠网上搜了很多玩法,领带的妙用就是从网上看到的。
也确实给了陆灼年一些刺激。
但陈则眠没有想到的,性瘾者需求阈值的增高,不仅是渴望更加强烈的刺激,需求的次数和频率也在上升。
前几回还都是一次就可以,这回一次竟然不够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
陆灼年的第四次,陈则眠的第N次。
虽然每次犯病的是陆灼年,但爽得更多的那个人是陈则眠,如果不是陆灼年强行控制着他的次数,陈则眠可能早就虚脱了。
他的自制力真是太差了。
陈则眠思绪飘远,手上的动作自然也慢了下来。
陆灼年轻轻撞了陈则眠的脸一下:“又不专心。”
陈则眠不是不专心,他是有点累了,爽过两次后,他现在特别想睡觉。
每次和陆灼年互助后,他都能睡得特别沉。
陈则眠容易睡着,也容易惊醒,虽然入睡很快,但大多时候都是浅眠,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
可能是互助后身体和精神都更疲惫,陈则眠最长一次睡了十二个小时。
睡前爽,醒来后也爽,愉悦感不光是那短短几秒钟,而是能持续很久很久。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对这档子事情有独钟了。
确实太令人着迷了。
陈则眠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陆灼年见陈则眠逐渐闭上眼睛,知道他这是困了。
剧烈燃烧的欲.望似一团毒焰,占有欲和毁坏欲不断债张,持续拉扯着他,催逼他从陈则眠身上得到更多,可感情却犹如一根丝线,飘摇地牵住最后一分理智。
陈则眠快睡着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只是虚虚握着,动都不动一下了。
他总是这样。
白天清醒的时候他态度坚决、意志坚定,表示必须排除万难,帮陆灼年彻底治疗性瘾,结果每回一到了床上,又迅速被欲.望俘获,哼哼唧唧地求陆灼年先让他爽一次。然后爽完就困,偷懒、耍滑、出工不出力,并保证下一次一定好好表现。
陆灼年控制欲虽强,但对陈则眠总是心软,也不舍得每次都用欲望吊着他,陈则眠想要就给了,最后就只剩自己不上不下地停在这儿。
陈则眠满足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常常睡得很快,陆灼年狠不下心叫醒他。
可若不叫他,自己这般难受得要命,却见陈则眠睡得这样香沉,又不免十分来气。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灵魂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喧嚷着毁掉他,另一半告诉自己要保护他。
陆灼年蹭了蹭陈则眠的脸,抵着他过分红艳的嘴唇,充满暗示地蹭动着。
陈则眠眼睛还没有睁开,嘴就已经张开了。
陆灼年幽暗的眸光轻轻一闪。
行吧,也还挺乖的。
他就这样原谅了陈则眠。
陈则眠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等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点诧异地仰起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手掌轻轻扣着陈则眠后脑勺,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心却比发丝更软,低声说:“不用了,你睡吧。”
陈则眠真的很困了,勉强往上拱了一下,额头抵着陆灼年肚子,卷着羽绒被就睡了过去。
陆灼年又躺了一会儿,静静等待体内灼烧的欲.望熄灭。
性.瘾发作带来的冲动虽然没有完全得到纾解,但也满足了一次,总归是聊胜于无。
看着熟睡在他怀中的陈则眠,异样的平和与温暖在心底缓缓升起,给予了他战胜欲.望的力量。
四十分钟后,来势汹汹的病瘾终于消退。
陆灼年呼吸很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了出来似的,出了一身冷汗。
勉强恢复了些气力之后,他想去洗个澡,可只是轻轻一动,甚至还没有起身,陈则眠就皱了下眉,觉得有什么东西乱动吵到自己睡觉了,直接抬起胳膊压住了陆灼年。陆灼年压低声音:“我去洗澡。”
陈则眠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觉得有人跟他说话吵,卷着羽绒被翻了个身,把头扎进被里,滚到另一边睡了。
陆灼年洗完澡,用温水打湿了毛巾,给陈则眠擦脸、擦手、擦腿。
温热的毛巾又柔软又舒服,陈则眠被擦得劲,安逸地叉开腿任由陆灼年动作。
他的腿又长又白,大腿内侧肌肤常年不见光,更是白透如薄瓷。
陆灼年没能抵御诱惑,缓缓低下头,在他腿根上亲了一下。
陈则眠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在陆灼年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挺了下腰。
陆灼年:“……”
一时竟分不清到底谁有性.瘾。
他随手把毛巾扔进脏衣篓,从衣柜翻出条干净的短裤给陈则眠套上了。
陈则眠很喜欢把运动短裤当睡裤穿,宽松柔软、轻快透气,穿了像没穿似的。
他腿型好,穿这种宽腿短裤更显腿长腰窄,露出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大腿,叉着腿坐下的时候,从裤管能看到很深。
好在还没到夏天,陈则眠不会穿这种短裤出门。
不过陈则眠本身也不太爱穿短裤出门,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喜欢皮肤直接接触到公共座椅。
说是感觉黏黏的,觉得脏。
还有其他的一些穿衣小习惯,陆灼年也了如指掌——
平时最常穿卫衣,因为有帽子可以在需要时盖住脑袋、冬天喜欢穿棉服,理由同上。
偏爱一切短款上衣,不喜欢穿长款,因为长款上衣拌腿,想踹人时还要先提衣服,前摇过长,影响发挥。
正式场合以及悄悄和陆灼年内卷的时候,一定要靠穿衬衫西装拉格调,但西装永远敞怀,衬衫最上面一颗形同虚设。
他像是知道自己脖子很好看,喜欢把脖领露出来,所以从来不穿高领衫。
最大的爱好是把陆灼年衣帽间当展柜,从里面选出心仪的衣服,并正大光明地占为己有。
东西都是别人的好,每次带他去商场他不买,然后回来继续偷陆灼年的穿。
就像叶宸那只不在水碗里喝水的猫。
陆灼年静静看了陈则眠一会儿。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对他这么了解。
陆灼年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喜欢他,才了解他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习惯,还是因为这些可爱的小习惯,而更加喜欢他。
陈则眠搂着羽绒被睡得正香,陆灼年也没跟他抢,另拿了张绒毯盖住他光裸的后背,关了灯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陈则眠醒的时候很晚。
家里只有他自己,陆灼年去学校上课了。
今天有一个商务要谈,但陈则眠懒得动,就给郑怀毓打了个电话,让他替自己去。
电话接通,陈则眠问郑怀毓:“你现在在哪儿呢?”
郑怀毓一听陈则眠的声音,就没忍住轻笑一声:“你昨天晚上干嘛了。”
陈则眠呛咳道:“咋了。”
“不能再明显的事后音,"郑怀毓笑道:“你和陆灼年睡了?”
陈则眠上一口气还没喘匀,迎面又是一个暴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得惊天动地。
郑怀毓云淡风轻道:“别紧张,我是你秘书,会替你保守秘密的,陈总。”
陈则眠不知道郑怀毓怎么能从他一句话听出这么多信息,又惊讶又疑惑,忍不住问:“为什么是陆灼年?”
郑怀毓反问:“你天天住他家,还能有别人吗?”
陈则眠抓耳挠腮道:“不是,现在不是谁的事,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男人睡呢,异性恋难道是什么很小众的事吗?”
郑怀毓沉吟片刻:“还惦记着你的异性恋呢,陆灼年的进度也太慢了,你们没睡,那你这个声音这么哑……用嘴了?”
陈则眠:“咳咳咳咳咳,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陈则眠用短信的形式,通知了郑怀毓替他去谈商务的事情,并决定今天都不再和任何人说话。
陆灼年今天上午就一节课,不到十一点就回家了。
回来的时候,陈则眠刚起床没一会儿,保洁阿姨正在收拾卧室,他躺在客厅沙发上吃早饭。
陆灼年一进门,陈则眠立刻坐了起来。
“我看到你躺着吃东西了,"陆灼年从玄关走向客厅,端起茶几上的盘子,严格道:“坐餐桌这儿来吃。”
陈则眠很有骨气地说:“我不吃了。”
陆灼年没搭理他。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一会儿也该吃午饭了。
陈则眠试图为自己抗争权利,倒回沙发上,歪躺着说:“我胃病都好了。”
陆灼年:“坐起来。”
陈则眠只好又坐起来:“吃饱了不能躺简直反人类,那有些人就是吃饱了就困啊。”
陆灼年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确实是吃饱了就睡。”
陈则眠想起昨天帮陆灼年手到一半就睡着的事,不免又几分心虚,罕见地没还嘴。
陆灼年回来的时候看到司机的车没动,知道陈则眠上午没出门,就问:“不是有个商务要谈吗?”
陈则眠屈起一条腿踩在沙发上,大大咧咧道:“我起晚了懒得动,让郑怀毓去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项目,随便谈谈得了。”
陆灼年唇角抿起道不太明显的弧度:“现在陈总炙手可热,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提到郑怀毓,陈则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事后音’三个字,轻咳一声,问陆灼年:“我声音听着哑吗?”
陆灼年摇了下头,问:“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陈则眠说:“没有。”
他坐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往下滑,慵懒地半躺在沙发里,被陆灼年拽起来。
“吃饱了躺着会胃酸反流,你坐好。”
陆灼年捏了陈则眠肩膀一下,把人摆正:“别跟没骨头似的。”
道理陈则眠都懂,但他就是个没自制力的人:“可是我真的好困啊,你是不是在早饭里下迷药了。”
陆灼年没搭茬,低头看了眼腕表:“再坐十五分钟。”
陈则眠挤在沙发靠背和陆灼年形成的夹角里,勉强维持住坐姿,拿出手机打了局游戏。
正巧唐老也在线,两个人组了队打了会儿游戏。
队内语音里,唐老说:“小陈啊,你这个游戏开服后,怎么还更好玩了。”
陈则眠说:“玩家多了,肯定比内测的时候有意思。”
唐老应了一声,又问:“游戏这么成功,你最近很忙吧,怎么都不见你出来走动了。”
陈则眠说:“忙倒是不忙,上线前签了代运营协议,也没有啥需要特别需要我管的,最近出门是少,这不是前一阵胃疼嘛,也不能喝酒,出去也没意思,还得到处和人解
释,就不去了。"
唐老说:“哎哟,胃病可不好养,你以后酒还真得少喝,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喝点中药调调,我给你推荐个大夫。”
陈则眠连声拒绝:“不不不,不喝中药,我天天吃药膳都该吃吐了,尿尿都一股药味儿。”
唐老哈哈大笑,说:“这才是浸透了,肯定见效。”
见效不见效不知道,浸透是肯定浸透了,陈则眠现在衣服上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打游戏的时间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就到了中午十二点,唐家那边开饭了,都在等唐老上桌,唐老就退了游戏。
临下线前,唐老邀请陈则眠有时间去他家玩,说有什么想吃的菜提前讲,他让厨师提前准备。
陈则眠立刻应了下来,说明天就去。
他现在每天在陆灼年的监督下,一天三顿药膳,已经很久没有吃正常的饭菜了。
平时爱吃的那些菜,什么辣子鸡、毛血旺、糖醋排骨、酒酿虾之类更是看不到一点。
趁陆灼年不注意,陈则眠悄悄把这四道菜发给了唐老。
唐老回了个OK的手势:明天中午来吧。
旁人做东也就罢了,唐老做东,陆灼年也不好说什么,明知陈则眠是冲着菜去的,也只得准了。
第二天中午,依旧是薛正伟来接的陈则眠。
在唐老家吃完饭,陈则眠欣赏了唐老新收藏的字画,又和薛正伟比划了一番。
薛正伟指点了几招,陈则眠颇有收获。
离开唐宅时,陆家的司机已经在候着了,不是常跟着陈则眠的王哥,但也接过他几次。
陈则眠上车后,随口问了一嘴:“王哥呢?”
司机回答:“王伟有别的工作,陆先生派我来接您。”
陈则眠也没在意,半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回盛府华庭的路,才有点诧异地问:“这是去哪儿?”
司机说:“陆宅,陆先生在那边等您。”
听到这儿,陈则眠以为是陆灼年有事回家了,先派司机先来接自己,然后去陆宅接他,两个人再一起回盛府华庭。
陆宅大得宛如一座庄园,进了大门后,又开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主楼。
汽车在主楼门前停下。
司机打开对讲通知管家:“我们到了。”
两分钟后,主楼的装甲大门轰然打开,先是走出来两排身着统一制服的佣人。
管家迈下台阶,亲自替陈则眠拉开车门。
这时候陈则眠开始觉得不太对了。
陆灼年出入往来也有排场,但他的排场已经很久没有在陈则眠面前摆过了。
正想给陆灼年打个电话问问时,一位英俊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出陆宅主楼。
两排佣人和管家齐齐鞠躬:“陆先生。”
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陈则眠按在屏幕上的手微微一顿。
他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原来司机口中那位派人来接他的陆先生′不是陆灼年,而是陆灼年的父亲——
陆自臻。
80、第80章
陈则眠本以为来陆宅是接陆灼年。
怎么都没想到,竟是陆灼年的父亲要见自己。
还是用这种方式。
陆自臻这个级别的大佬,想见陈则眠有很多办法,可他直接派了陆家的车去接,还打了个时间差,让陈则眠误以为派车的‘陆先生''是陆灼年。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陈则眠心里一阵打鼓,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竟能值得陆自臻亲自出面接见。
他飞速分析现在的情况。
能让陆自臻这么重视的,也只有亲儿子陆灼年了。
提起陆灼年,陈则眠没有什么亏心的,只有一件事最不想让人知道——
就是他帮陆灼年治病的事。
陆自臻突然找他,会是因为这个吗?
该不会是陆自臻知道了他俩的事,觉得是自己在勾引他儿子吧!
毕竟就现在这架势排场,怎么都不像是一次友好的会面。
来者不善,他恐怕是要G了。
而且从眼前的情形看,陆灼年应该是不知道父亲安排的。
如果他知道不可能不和陈则眠讲,而且他现在也不在这里。
综合以上两点可以得知,陆自臻和陈则眠的这次见面,是完全绕过了陆灼年。
他根本就不想自己儿子知道这件事。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自从养病开始,陆灼年怕陈则眠偷吃偷喝,看人看得很紧,出入往来都有陆家司机跟着,根本不存在别人把陈则接走的可能。但陆自臻不是‘别人''。
他是陆家真正的掌权人,使唤起陆家司机来,比陆灼年这个少主还要得心应手。
这一招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实在是精妙绝伦。
陆灼年千防万防也绝对想不到防自己亲爹,就这么灯下黑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弄丢了。
从结果反推成因,陆自臻会使出这么一招,把陈则眠‘请’到陆宅,这就说明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把人看得很紧。
想到这儿,陈则眠心里不由一阵底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虚什么,明明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是自己,要心虚也该是陆灼年心虚吧。
可显然陆灼年不是会心虚的人。
陈则眠刚在会客的花厅里坐下,陆灼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不是打给他,而是直接打给陆自臻。
陆自臻坐在陈则眠对面,看了眼管家捧来的手机,唇角微微抿直:“不接。”
管家躬身道:“这已经是大少爷打得第三个电话了。”
陆自臻云淡风轻:“让他打。”
陈则眠:"……"
我嘞个霸道总裁龙傲天。
陆自臻权尊势重,整个京市豪门圈里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大佬中的大佬。
平时其他总裁权贵排着队都见不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陈则眠面前,若无其事地饮茗品茶,也不和他说话,光那份气势就足够让人胆寒了。
陈则眠刚开始是有点心慌,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就忘了胆寒的事,开始神游天外,四处瞎看。
欣赏完花厅的装潢布置,他自然而然地看向陆自臻。
陆家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陆灼年长得帅,当然少不了陆自臻的好基因。
陆自臻五官深邃,棱角分明,面容轮廓的折叠度更高,年龄没有减损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一份更为成熟的伟岸,气质比陆灼年还要冷硬与威严。
他端坐在花厅主座,岳峙渊淳,高山仰止,如帝王般尊贵雍容,周身笼罩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
在大龙傲天傲睨自若、不可一世的超绝气场面前,小龙傲天都显得青涩稚嫩了许多。
陈则眠看着大龙傲天兀自出神,直到一杯茶水摆在他面前,才收拢思绪,说了声:“谢谢。”
管家含笑点点头:“陈少爷客气,趁热尝尝,是武夷山大红袍。”
茶是武夷山大红袍,香味隽永,茶杯是窑变结晶釉三才盖碗,贵不可言。
陈则眠端起茶,垂眸吹去浮沫,才抿了一口,还没尝出什么滋味,就听陆自臻突然开口道:
“这是今年的新茶,采摘季节还没到,滋味淡了些。”
陈则眠本来就喝不出什么好坏,听到陆自臻说话,心里紧张就更尝不出味道了,勉强挤出一丝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挺好喝的。”
“现在喝明前最好,"陆自臻眸光落在浅琥珀色的茶汤上:“但灼年说你喜欢大红袍。”
陈则眠呛了一口茶:“咳咳咳咳咳。”
陆自臻看了陈则眠一眼:“别急,慢慢喝,走的时候给你包一盒带走。”
陈则眠如坐针毡:“不用了,谢谢龙……陆总。”
陆自臻矜傲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收下了陈则眠的感谢,那天经地义、当之无愧地态度,简直和陈则眠刚认识的那个陆灼年一模一样。
陈则眠甚至有种对方在等他跪地谢恩的错觉。
陆自臻抬手示意管家去包茶。
陈则眠坚持道:“真的不用了,陆总。”
陆自臻说:“你现在不拿,等灼年回家看到也会给你拿去,倒不如我直接给你,还能算份人情。”
陈则眠:"……"
好吧,通过这短短几句交谈,他基本已经能够确认——
陆自臻应该、大概、可能、估计是发现了他和陆灼年之间有点超过了。
虽然对很多人而言,从家里顺点好东西出来跟兄弟分享是基操,但对于陆灼年这样正经的人来讲,这个举动就太可疑了。
可是我和太子殿下真的是兄弟情啊陛下。
您要明鉴啊!!!!!
陈则眠捧着茶碗,猫猫祟祟的用茶杯挡着脸,好像只要陆自臻看不到自己,他就能原地消失一样。
陆自臻不动声色地看了陈则眠一会儿:“你很喜欢那个杯子?”
陈则眠立刻把茶杯放下:“也没有。”
陆自臻随口道:“那杯子也一并拿走吧。”
陈则眠:"……"
他还是不要随便碰什么了。
这喷不了,这是真皇帝,随手赏赐人物件都不眨眼。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陆家所有东西里,他碰的最多的就是陆家大少爷了,只是这点最好不要让陆自臻知道,否则在把陆灼年赏给他和剁掉他狗爪之间,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
陆自臻食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沉吟道:“还有什么想要的,你都可以提。”
陈则眠呆了呆。
这可以提要求了?
难道都不审问,直接就到‘给你XX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情了吗。
陈则眠还想为自己申辩一下,顺便探问:“陆总怎么忽然送我东西,实在是受宠若惊。”
陆自臻看着陈则眠,神情淡漠道:“不算忽然,我这边有事需要协调,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辗转得知你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
听到这话,陈则眠心跳都停了半秒,极度紧张之下,他开启了自动回复模式,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应付老板:
“您说。”
陆自臻简明扼要:“听说你很擅长处理孩子厌学的情况。”
陈则眠悬起的心骤然落下。
原来是‘京圈少爷变形记’这事儿。
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陆自臻让他协调陆灼年性.瘾需求的问题呢。
虽然已经在协调了,而且调得很有规律,已经循序渐到了计划书第二页,但这种事还是他和陆灼年自己商量就好了。
陆自臻见陈则眠开始走神,又说了一句话把对方思绪拽回来:"据说叶家老二前段时间不肯念书,就是你想办法把他弄回学校的。"
陈则眠如实道:“那都是误打误撞。”
陆自臻抬手止住陈则眠的推托:“叶二之前成绩都在五百多名,最近一次模考杀进了全校前二百,可见经你之手,却有成效。”
陈则眠:"……"
叶玺竟然这么努力的吗,看来想用学习成绩打他脸的诉求真的是非常强烈了。
陆自臻见时间差不多,说出此次约见陈则眠的目的:“陆家也有一个小辈,最近十分叛逆,很不听话。今日贸然请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从中斡旋一二,想想办法,那让他好好念书。"
陈则眠好奇道:“不知您说的这个小辈,是陆家的哪位少爷?”
陆父举起茶杯,垂眸抿了口茶:“正是犬子。”
陈则眠大吃一惊,瞳孔都放大了半圈。
什么什么?陆家叛逆不听话的小辈,居然是陆自臻的儿子?
可陆灼年不是独生子吗?
他爸怎么还有别的儿子!
难道是私生子?
我的天啊,我这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会被灭口吧,不不不,我现在不能慌,要先打探打探这个人是谁,把消息告诉陆灼年,让他能提前有个准备才好。
陈则眠定了定神,斟酌着用词,小心探问道:“陆总,您还有别的儿子呢?”
陆父呛了一口茶,用奇异的眼神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完美的上演了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连害怕都忘了,直接坐到陆自臻旁边:“到底是谁啊?”
陆自臻嘴角翘起道不明显的弧度,眼中也蓄了些不易察觉的笑:“你觉得是谁?”
陈则眠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是私生子吗?”
陆自臻忍不住低笑出声:“陈则眠,你确实很有趣,难怪灼年这么喜欢和你在一起。”
陈则眠歪了歪头:“嗯?”
陆自臻嘴角仍留这浅淡的笑意:“我说的这个小辈就是灼年。”
陈则眠下意识往后仰了下头,怎么都想不到陆灼年会和‘叛逆’两个字挂钩:“陆少学习很认真啊,每天都写论文到很晚。”
陆自臻语气中多了些诧异:"B大留学季的事你不知道吗?他拒绝了这学期的留学申请,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陈则眠恍然大悟:“你是说留学的事啊,我也想不通!”
陆灼年出国留学是个很关键的剧情节点,要是错过了,后面的剧情就全乱了不说,对陆灼年个人事业的发展也会造成巨大的负面形象。
作为陆灼年的事业粉,陈则眠支持陆灼年去留学。
可他也不知道陆灼年为什么不想去。
陆自臻双眉习惯性地蹙起:“今年六月前,会提前开启下学期的留学内推,你有办法让他同意去留学吗?”
陈则眠想了想,说:“我可以试试,但我之前劝过,好像没什么用。”
陆自臻看了陈则眠两秒,笃定道:“你肯定有办法让他同意。”
陈则眠不是很自信地说:“我尽量。”
陆自臻推过去一张空白支票:“陈则眠,我相信你能做到。”
陆灼年站在会客花厅门口,看着陈则眠收下了那张支票。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花厅。
陈则眠支票还没揣兜里呢,忽然看见陆灼年进来。
完了!
收钱被看到了。
陆灼年会不会不高兴?
在陈则眠心里,陆灼年的地位远胜空白支票。
他转身面向陆灼年,无需询问就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陆总想让我劝你出国留学,我说我劝过没用,”
陈则眠主动将赃物递给陆灼年,当场反水指认陆自臻:“陆总就给了我这张支票,还说我一定有办法。”
陆自臻还是头一回遇见有人敢当面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的,不由倍感惊奇,先是看了陈则眠一眼,转眸望向陆灼年,看他会作何反应。
陆灼年淡淡扫了眼支票,不是很在意地说:“给你就拿着,我的钱也都是他的,你花谁的都一样。”
陆自臻:"……"
他在心里闭了闭眼,真心觉得自己儿子没救了。
陈则眠觉得这样对陆自臻的血压不太好,忍痛把支票放回桌子上,说:“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陆自臻气定神闲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灼年出去留学,陈总不妨再考虑一下,我能给你的不仅是支票,其他条件我也都可以满足。”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筹码,不要说是陈则眠,换了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在这样一份顶级资源下,金钱变成了一串不具备赋能的单薄数字,真正令人难以拒绝的,是陆自臻背后代表的势力以及那无穷无尽的人脉和权势。
陈则眠没有回答。
在这种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陆灼年站在陈则眠身后,手掌抵在他背上,犹如一种无声的支持。
陈则眠回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低声说:“你可以答应他。”
陈则眠犹豫半秒,提出中止谈判申请:“我要和陆少商量一下。”
陆自臻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胜券在握般颔首道:“请便。”
陈则眠转身推着陆灼年走出花厅。
午后阳光正好,辉耀灿烂。
树叶轻摇,光影婆娑。
阳光太过耀眼,陈则眠眼前是绚烂的、白亮的光,晃得他有些恍惚,有种特别虚浮、空幻、不真实的感觉。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你会有种奇怪的预感,隐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
你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可以确定的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的话,有可能会改变往后的人生。
陈则眠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像是站在了某个分叉口。
陆灼年逆光站在树下,面容与光影重叠,掩住了全部神色。
陈则眠迎着光,陆灼年的脸印在视网膜上,模糊成一团灿烂的光晕。
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楚。
陈则眠听见陆灼年对自己说:“你可以答应我爸。”
陈则眠眯了眯眼,似是疑惑不解,又似是只想看清陆灼年的脸:“答应你爸什么?”
陆灼年往后退了一步,把陈则眠也拉进树荫下:“答应他说服我去留学。”
陈则眠看着地上晃动的光斑:“我能说服你吗?”
陆灼年轻轻笑了笑:“你说我就会去。”
他把是否去留学的决定权交了给陈则眠。
陈则眠只要点下头,剧情就能按照既定的逻辑发展下去。
陆灼年会去留学、会遇见他该遇见的人、会如同书中所写那样,开创他光辉璀璨的一生。
这样才是对的,是陈则眠熟悉的、了解的。
命定的轨迹。
明晃晃的烈日下,他仿佛看见了命运的洪流呼啸而来。
陈则眠抬起头,看着陆灼年:“可是我不想答应。”
陆灼年霍然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对他说:“波士顿冬天的雪很大,我也没有很想要你去那里吹冷风。”
时光交错的裂隙中,命运的洪流扑面而来。
而陈则眠最擅长的就是回避。“去不去留学,你自己说了算。”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陈则眠背叛了七百万字的剧情,也背叛自己熟知的一切,将决定权交还给了陆灼年。既定的命轨在这一刻,
瞬息万变。
陈则眠问:“那另外几次呢?”
81、第81章
在陈则眠选择相信陆灼年的这一刻。
他放弃了对剧情的依赖。
陆灼年不知道陈则眠割舍的究竟是什么。
但他很确定的一点是,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为了尊重他的选择,而有勇气拒绝顶级权贵陆自臻的橄榄枝。
勇气是双向的。
陈则眠的决定让陆灼年有了更深刻、更充足的底气。
他从前只知道自己在陈则眠心里有分量,但分量的概念是缥缈的、模糊的、没有定额的。
是多是少,是轻是重,他一概不知。
模糊的概念在比较下变得具象,有了相对具体的数量。
“你知道拒绝我爸意味着什么吗?”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这世界上的所有事,只要是能实现的,他都能为你办到。”
陈则眠弯起眼睛:“可他拿你没办法。”
陆灼年:“是。”
陆自臻可以威逼利诱任何人,却唯独对自己的儿子束手无策。
强迫孩子去做他不想做的事,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伤了父子情,让事情变得更糟。
陆灼年决定了的事,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无法改变,只能通过别的办法另辟蹊径。
所以陆自臻找到了陈则眠。
陈则眠看向陆灼年:“因为他知道你拿我没办法,只要我拿了他的支票,你就肯定会去留学。”
陆灼年素来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陈则眠,你说这句话的样子,真的是非常有恃无恐。”
陈则眠眸光明若星璇:“我讲得不对吗?”
陆灼年抬手拂去陈则眠肩头落花:“对,那你舍得他的支票吗?”
陈则眠瞥了眼桌子上的支票,明显不是很舍得,但他更不想违背陆灼年的意愿,逼他去他不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不想去留学,之前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现在……我觉得差不多了。”陆灼年轻轻推了下陈则眠后背,鼓励道:“如果你很想要,就去拿吧。”陈则眠没动。
他还要再想想。
陆灼年没有催促,耐心等待陈则眠做出选择。
他是父亲的软肋,陈则眠是他的弱点。
陆自臻谋算深远,在层层错综复杂的逻辑关系中抓到了主要矛盾,一击即中。
派人接走陈则眠,是邀请,也是警告。
陆灼年抬眸看向花厅,透过光影斑斓的隔栅与陆自臻对遥遥对视。
陆自臻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在这一眼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陆灼年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势在必得,绝不会放手。
陈则眠和陆自臻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但他一点也不惊讶儿子会对陈则眠动心。
过于出挑的相貌和自在逍遥的性格结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洒脱气质,确实很难不引人注意。
陆灼年的人生蹈常习故、顺遂稳定,会被色彩鲜艳、节奏明快的陈则眠吸引,简直犹如命定。
陆自臻这次找到陈则眠,目的有两个。
一是投石问路,权衡留学之事是否还有转圜;
二是隔岸观火,试探陈则眠在陆灼年心中的位置是否还能动摇。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留学的事还有得谈,但陈则眠的位置坚不可摧。
陆自臻指腹轻捻,预感到此事注定棘手。
落花有意,流水无心。
他儿子表现得都这么明显了,陈则眠还在外面纠结要不要拿他的支票!
这个进度差真是高到让他这个老父亲两眼一黑的程度。
光指望儿子是不行了。
况且灼年身患隐疾,高强度高需求的生活并不是谁都能接受,还很容易把人吓跑。
这个陈则眠看着细皮嫩肉的,怎么都不像是很能经得住折腾的模样,据说身体还不大好,在陆家的医院看过几次病,听说第一次好像还做了全身检查,连脑部核磁都拍了。过敏体质、哮喘,胃还娇弱。
倒也都能养。
陆自臻沉思片刻,吩咐管家:“拿两盒贡品燕盏和特选虫草放到车上,叫灼年那边的厨师每天早晚炖好,督促他吃了,还有其他补品,往后也按月给他们送去,不用再来问
管家在陆宅工作多年,对主家心思十分了解。
听到这话,管家立刻应道:"那就再拿些辽参海马、人参鹿茸,这些都能增加免疫力,小陈少爷还年轻,吃上一段时间就能养好。"
陆自臻望向院中那条修长高挑的人影,眉峰不自觉蹙起:“怎么这样瘦,平常那边都吃些什么?”
管家对答如流:“之前菜谱和这边一样,自打小陈少爷犯了胃病,就改炖了药膳,荤腥油腻、生冷海鲜一类就没再上过桌,也不许他出去和萧少他们胡吃海喝。”
陆自臻只知道陆灼年把陈则眠藏在私宅里,却不知竟然连人家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深觉此事不妥,眉头紧锁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管家:“有一个多月了。”
“灼年性格就是这样,矫枉过正,”陆自臻表情虽没变化,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不赞同:“都正是爱吃爱玩的年龄,他这么把人拘在家里,人家愿意跟他才怪了。”
管家嘴角抿了抿,压下笑意道:“陆先生说的是,那我让厨房加两个菜,晚上留小陈少爷在这边吃?”
陆自臻思忖片刻:“罢了,他才第一次见我,留在这儿心惊胆战的,吃也吃不好。”
管家提醒道:“是第二次了陆先生,少爷在酒庄失联那晚,就是他先找到的陆少,和您在医院门口见过一面。”
当时情况紧急,陆自臻的心思全挂在自己儿子身上,并未刻意注意对方长什么模样,今日经过管家提醒,两张脸才逐渐重合在一起。
陆自臻再次看向陈则眠,恍然道:“原来是他。”
陈则眠发现陆自臻又朝他看过来。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都是看他三四次了,到底在看什么啊。
陈则眠如芒在背,不自在地偏过头,小声问陆灼年:“你爸为啥又看我。”
陆灼年看了他爸一眼。
陆自臻朗声道:“灼年,你来。”
陆灼年往前走了一步,见陈则眠还停在原地,就停下来等他。
陈则眠不太想去,推了推陆灼年:“你去你的,他又没叫我。”
陆灼年没为难陈则眠,说了句‘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跟他说两句话就带你回家′。
陈则眠应了一声,看到陆灼年走进花厅,父子俩都压着声音说话,也听不清谈了些什么。
只看陆灼年脸色微沉,愈发不悦,没讲几句,他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叫陈则眠也过来。
陈则眠过去,问:“陆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陆自臻抬抬手,示意他坐下说。
花厅里一共四个人,现在只有陆自臻坐着。
陆灼年还站着,陈则眠自然也不好坐,正犹豫之际,陆灼年却在他肩膀上一按,低声跟他说了句:“你坐吧。”
陈则眠只好坐下,斟字酌句地回绝道:“陆总,关于陆少留学的事,我想我可能没办法和你达成合作了。”
陆自臻不以为意道:“留学的事你们俩回去再商量,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平时爱吃什么口味的菜。”
陈则眠愣了愣:"菜?"
不是在研究要不要出国留学的事吗?怎么突然就说到吃上了,是他跳集了还是这个世界跳帧了?
管家在旁解释:“陆先生见您似乎是瘦了些,料想可能是家里的饭菜不够合口,说要从陆宅拨个厨子过去给你单开小灶,所以才问你的口味。官府菜、鲁菜、淮扬菜、川菜、粤菜、徽菜您更偏好哪家?”
陈则眠脱口而出:“川菜!”
陆灼年轻咳了一声。
陈则眠拐了个弯,紧急撤回:"川菜就算了。"
陆灼年龙颜微悦,略带得意地看了陆自臻一眼。
陆自臻问:“为什么算了。”
陈则眠声音有点丧气,没精打采地说:“我胃不好,不能吃辣的。”
陆灼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奖励性地摸了摸陈则眠的头:“回去的路上给你买星乐冰。”
陈则眠有了点精神:“要摩卡可可碎片的,加燕麦奶和三泵覆盆子酱。”
陆灼年:“一泵。”
陈则眠:“两泵。”
陆灼年说:“两泵可以,但晚上要吃药膳。”
陈则眠和陆灼年达成了合意,因为他就算不喝星乐冰,晚上也得吃药膳。
能白白得到一杯加了两泵覆盆子酱的星乐冰,已经很赚了。
陆自臻旁观了两个人讨价还价的全过程,从担心自己儿子转变为担心陈则眠。
怎么给人家孩子管成这样了。
这谁能受得了。
他俩是正常的关系吗?陆灼年不会胁迫人家什么了吧。
陆自臻忍不住皱眉道:“养身体也不用天天吃药膳,灼年,你管得太过了。”
陆灼年转头看向陆自臻:“他愿意吃。”
陈则眠偷偷摇摇头。
陆自臻:"……"
陆灼年回身俯视陈则眠:“告诉他你喜欢吃药膳,覆盆子酱三泵。”
陈则眠立刻说:“我喜欢……”
陆自臻额角青筋跳了跳,猛地一拍桌子,低喝道:“陆灼年,你给我出去!”
陆灼年站在原地没动。
陈则眠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转身走了。
管家亲手换了新茶后躬身退下,离开时还顺手掩上了花厅的门。
陆自臻沉默半晌,开口道:“我这个儿子从小对自己要求就高,凡事都求全责备,要求尽善尽美,长大后也是样样俱全,看起来无可挑剔。”
陈则眠摸不清状况,跟着夸赞道:“陆少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自然无可挑剔。”
陆自臻话锋一转:“他向来顺遂,事事争先要强,但奇怪的是,每次都是所求既所得,我和他妈妈对此也感到很惊讶,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陈则眠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总不能告诉陆自臻你儿子小龙傲天你是大龙傲天吧,所以你俩命都好吧。
于是陈则眠就没回话,只保持淡淡微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着听下文。
陆自臻继续道:“这样的性格和运势造就之下,人难免有些偏执,控制欲也强,偶尔有失礼之处,还望你多多担待。”
听到这儿,陈则眠总算听明白了。
陆自臻可能是看到陆灼年和他说话的语气态度有异,觉得陆灼年表现出了‘不完美的一面,故而出言替自己儿子圆场卸责。
陈则眠笑了笑,说:“没关系的陆总,我和陆少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我都习惯了。”
陆自臻忖度半晌:“你……”
陈则眠微不可察地歪了下头:“怎么?”
“他现在还越不过我,”陆自臻神情郑重,将一张鎏金的名片递给陈则眠:“这上有我的私人电话和陆宅专线,24小时都有人接听,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给我。”陈则眠接过名片。
陆自臻面容严肃,明显在等他说些什么。
陈则眠迟疑道:“谢谢陆总?”
陆自臻见陈则眠未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能挑明问道:“你们这种关系……你是自愿的吗?”
陈则眠猝然一惊:“什么关系?”
陆自臻不语,垂眸抿了口茶。
陈则眠抓耳挠腮,不知道陆自臻是真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诈他,下意识望向花厅外的陆灼年。
陆灼年透过隔窗和陈则眠对视半秒,接受到了求助信号,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推开门走向陈则眠。
陆自臻面色猛地一沉。
陆灼年向来克己守礼,对父亲尊敬有加,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在父亲与旁人谈话时硬闯进来。
陆自臻:“我让你进来了吗?”
陆灼年半挡在陈则眠身前,开口道:“爸,您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不要为难他。”
陆自臻气笑了:“我是在为难他吗?”
陆灼年:“不然呢?您一声不响地把人接过来,这么做合适吗?”
陆自臻反问:“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在你问我为什么把人接过来之前,有没有审视你做那些事,陈则眠只是有点胃病,你就借题发挥,成日把人关在家里,不光拘着他,自己也正事不做,这就合适了?"
陆灼年没有和父亲顶嘴,但神情显然没有半分悔改之意。
陈则眠看了就陆灼年,又看了看陆自臻,委婉地表示:“陆少没有关着我。”
陆自臻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陈则眠,问:“除了今天,你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陈则眠愣了愣:“半、半个月以前。”
陆自臻继续问他:“我问过司机,昨天你有一个商务会谈,为什么不去。”
陈则眠总不好说是因为前一晚和陆灼年胡闹得太晚,自己没起来床,含混地回答:“我起晚了。”
陆自臻轻笑一声:“那再上次的晚宴呢?”
陈则眠回忆了一下,那晚………那晚他都换好衣服了,准备出门前,陆灼年却忽然犯了病,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两个人就、就在客厅沙发上治了一次病。
那次也用领带了,就是陈则眠脖子上戴得那条,只是后来蒙在了眼睛上。
陆自臻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提醒陈则眠道:“你好好回想回想,是不是你每次要出去,都会 刚巧遇到‘突发事件。”
陈则眠呆住了,倏然抬头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面无表情,没有想要解释半句的意思。
陆自臻不能放任陆灼年一错再错。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病,更知道陆灼年性格偏执,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充满了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可以放任自己的儿子的占有欲,只要是财力可及、科技范围之内的任何东西,陆自臻都能帮陆灼年得到。
唯有感情不可以。
人不可以。
就算是强求一时,最后也只会两败俱伤。
他怕陆灼年伤了陈则眠是真,更怕的是他儿子走偏了路,为情自伤。
在今天之前,他只知道陆灼年对陈则眠有意思,不肯出国留学也是为了这个人,接陈则眠过来,也是想谈出国的事,并不打算出手干预两个人的感情。
但他没有想到他儿子已经疯魔到了这个程度。
连人家喝饮料加几勺糖浆都要管。
控制欲和占有欲不会因为满足而达到遏制,只会变本加厉,如今陆灼年羽翼未丰,就敢在没有他的允许下进入花厅,这时候再不出手干预,用不了一年半载,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
陆自臻压下惊怒,调整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对陈则眠说:“从前种种,我代灼年向你致歉,他性格如此,又有病症作祟,往后只会愈演愈烈,你之前确实自愿也好,受他蒙蔽也罢,今日都不再作数,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陈则眠还有点懵:“考虑什么?”
陆自臻说:“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随时送你走。”
陆灼年急道:“爸!”
陆自臻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磕出一声轻响:“你让他自己说!”
陆灼年陡然噤声,忽然很想知道陈则眠会怎么选。
陈则眠转眸看着陆灼年:“每次我想出门都会有其他的事,是碰巧还是你故意的?”
陆灼年面颊紧绷,唇角抿起一道浅淡的弧度:“停了药以后,我的情绪起伏有明显异常,每次知道你要独自出门都会心烦意乱,有几次确实是难以自控。”
陆灼年:“另外几次,我可以控制,但是我没有。”
陈则眠没想到真让陆自臻说中了,转眸看了陆自臻一眼。
陆自臻鼓励般地点点头,示意他无论说什么吗,自己都会支持,不会因为陆灼年是自己的儿子,就放任他一错再错。
陆灼年喉结滚了滚:“陈则眠,事实就是如此,我爸说的没错,我就是想关着你,不喜欢你独自出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则眠低头揪着卫衣帽绳,小声说:“那、那我就少出呗。”
作者有话说
82、第82章
陆自臻对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十分了解。
陆灼年最近像是真进入了叛逆期,主打就是一个特别不听劝。
什么事都得逆着来。
在陈则眠表示不再劝他留学之后,他同意了去留学;在陈则眠承诺以后会少出门之后,他不再限制对方的出行。
从陆宅回盛府华庭的路上,甚至还买了两杯星乐冰,还全都另加了覆盆子糖浆!
足足三泵!
陈则眠都有点害怕了,把其中一杯推给陆灼年,说:“我喝一杯就可以了,我胃不好,不能喝那么多。”
陆灼年抬手在陈则眠嘴角轻轻一抹,用拇指擦掉他唇边粘的奶油摩卡酱:“之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那么管你了。”
陈则眠一把抓住陆灼年的袖子:“别啊。”
如果没有陆灼年管他,他现在可能已经胃穿孔住院了,他真的很不擅长养自己,非常需要一个人来规范他的行为。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毕竟如果管束他的人自身不够自律、不够权威,那陈则眠也根本做不到听他的,甚至可能会在对方命令他的时候和对方打起来。
陈则眠攥紧手中的衬衫袖口:“我自制力这么差,你不管我,我会把自己养死的。”
“可我干涉得太多了,不让你吃喜欢吃的东西,派司机跟着你,还借着生病的由头,变相地阻拦你出门,"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修长纤细的手指,喉结滚了滚:“你都不生气吗?"
陈则眠真心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除了假装犯病有点过分之外,其他都是为自己好啊。
陈则眠说:“你以后不要总是假装犯病就好了,我说怎么越治你犯病的次数越频繁。”
陆灼年反手握住陈则眠的手腕:“其实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是犯病,还是单纯地想要你。”
陈则眠猛地捂住陆灼年的嘴,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还是在大街上呢,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陆灼年嘴唇贴着陈则眠掌心,呼吸间都是淡淡的摩卡可可香:“我今年八月底就出国留学了,还有三个多月。”
陈则眠手指轻轻蜷起:“你想说啥。”
陆灼年说:“快递到了。”
虽然没明说是什么快递,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陈则眠心里莫名慌张,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手,拽着陆灼年回到车上,关紧车门后才说:“不行,前天才弄了两次。”
陆灼年侧坐在驾驶位上,乌沉沉的眸子盯着陈则眠:“是你的两次,后来我放你睡觉了。”
陈则眠没话反驳,他确实把治病治到一半的陆灼年扔到一边,自己先睡着了。
陆灼年叫了他的名字,哑声问:“陈则眠,那晚你欠我的猫耳朵和小铃铛,都不准备还了吗?”
“还还还,”陈则眠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抱臂窝在副驾驶座位里,嘟嘟囔囔地说:“回家回家。”
陆灼年唇角抿直,眼中划过微不可察的笑意,发动引擎将车开回了盛府华庭。
还债。
猫耳朵是粉颜色的。
高端用品店的小玩具制作精良,虽然是人造毛,摸起来手感极佳,形状也讲究,绒呼呼软绵绵,又大又柔软。
戴在头顶尺寸刚好。
比起色.情,更多的是可爱,像是二次元COS用的物料。
陈则眠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并不觉得这对耳朵能给陆灼年带来什么刺激。
别说他现在还穿着衣服,就是脱了衣服也就那样。
难道是因为没加铃铛?
他拿起小铃铛,顺手夹在了猫耳朵上。
画龙点睛的作用为0,不仅没什么诱惑感,看着甚至还有点多余。
等他走出去之后,陆灼年一看到他就笑了。
陈则眠不自在地扯了下猫耳朵,恼羞成怒:“笑啥。”
陆灼年说:“你过来。”
陈则眠就过去了。
陆灼年摘下猫耳朵上的黑色小铃铛:“你买的这都什么东西?”
陈则眠回答:“不知道啊,谁买这玩意还好意思挑,我就把推荐款都加入购物车了。”
陆灼年捻着那枚铃铛:“这应该不是夹在猫耳朵上的。”
陈则眠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那夹哪儿?”
陆灼年微微倾身,在陈则眠耳边说了几个字。
陈则眠瞳孔骤然放大,像只受惊的猫,猛地往后跳开,一把薅下猫耳发箍砸在陆灼年身上:“什么玩意,我不玩了。”
陆灼年忍俊不禁,摘下另一只铃铛,抬手扔到一边:“过来吧,不跟你玩这个,我以为你说的是那种挂在小猫脖子上的铃铛,谁能想到你买的是这玩意。”
陈则眠低头瞅了眼陆灼年:“我看你也没什么反应,干嘛非得玩啊。”
陆灼年以拳抵唇,低笑出声:“行吧,不玩就不玩,晚上想出去吗,可颂约你去酒吧玩。”
陈则眠又一下蹿到陆灼年面前:“我能喝酒了?”
陆灼年沉吟道:“看你表现。”
陈则眠将猫耳朵戴回头上,信誓旦旦道:“我可以表现得很好。”
陆灼年把猫耳朵摘下来:“我说的不是这个表现,现在弄一次,你又懒得出门了。”
陈则眠一想也是,他取悦陆灼年是为了出门喝酒,可要是取悦完自己又犯困懒得动,岂不是再做无用功。
他问陆灼年:“那表现什么。”
陆灼年说:“可颂知道我决定留学的事了,他也递交了下学期的留学申请,今晚约你喝酒就是想把你灌醉,哄你陪他一起去。”
陈则眠恍然大悟:“哦,难怪他约我去酒吧。”
只能说他和萧可颂真是浑然天成的一对好兄弟,哄人的手段都完全相同。
陈则眠每次从萧可颂嘴里套话,也是约人去酒吧,把人灌醉了套。
陆灼年整了整陈则眠的衣领,交代道:“你清醒一点,不要胡乱答应他什么,记住了吗。”
陈则眠在沙发上坐下来,问:“你不去吗?”
陆灼年轻轻抹了下陈则眠的脸:“我爸说得没错,最近我的心态确实有问题,我会慢慢调整,就从先让你和可颂他们单独出门玩开始吧。”
陈则眠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毛茸猫耳:“你不要总是审视自己,你爸高瞻远瞩,想问题更长远,他可能是怕咱俩现在走得太近了,会影响你出国吧。”
陆灼年说:“他知道我有病,是怕你现在被我蒙骗了,将来有一天反应过来跑了,我会更不正常。”
陈则眠瞳孔轻颤,手足无措:“啊,他怎么知道咱俩、咱俩治病的事,你跟他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陆灼年沉默数秒:“这用说吗,他长了眼睛。”
陈则眠回想自己在陆宅的表现:“是露了什么破绽吗?我觉得我表现得挺正常的,也没跟你有太多肢体接触啊。”
陆灼年无语道:“我爸还长了脑子,难道非要当着他面做什么他才能看出来吗?”
陈则眠心慌意乱,没太仔细听陆灼年说了什么,只听得了个一知半解,大惊失色道:“做也不能当着你爸的面做啊!”
陆灼年深吸一口气,推了下陈则眠的脑袋:“收拾收拾和萧可颂出去玩吧,别跟我说话了。”
果然不出陆灼年所料。
晚上到了酒吧,酒喝了两轮以后,萧可颂果然提起留学的事来。
为了说服陈则眠,他不惜把自己说得很惨。
萧可颂借着三分醉意,迷迷糊糊地拽着陈则眠不撒手:“你要不去美国要我怎么活啊,我会讲的美国话还没有上双语幼儿园的小学生多,我本来寻思那就请个翻译,但我爸说要让我勤工俭学,每年只给我二十万生活费。”
叶宸听了都觉得很惨:“等你去了,我再给你转点。”
萧可颂摇摇头:“钱倒是其次,主要到了那边没人陪我说话,我会憋死的。”
陈则眠说:“我会去看你的。”
萧可颂一看陈则眠还这么清醒,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陈则眠,我对你好不好?”
陈则眠端起酒杯:“好好好,萧少最好了,但是我这边游戏刚上线,一般手游的生命周期也就6到12个月,我是真走不开。”
萧可颂很难过地说:“那等你手游上线超过一年,我也都该回来了。”
陈则眠安慰道:“我保证会去看你,而且生活费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你之前给我的那些钱,我都折成股份投到《和平战场》里了,本来想等年底一次性给你个大的惊喜,但如果你在国外钱不够花,我就让会计按月给你打分红。”
听到这话,萧可颂和叶宸都微微一愣。
《和平战场》的火爆程度大家有目共睹,而把萧可颂给他的钱折成股份这件事,陈则眠没和任何人提过,更没签过什么协议,说白了就是这笔钱究竟投没投、投多少,都是陈则眠一个人说了算。
陈则眠既没有在决定时就讲出来博好感,也没有在游戏大火后改变决定,只是听说萧可颂去国外缺钱花,就顺口这么一提,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萧可颂记不清自己给过陈则眠多少钱,但他知道《和平战场》的股份在市面是什么价格。
“这太多了吧。”
萧可颂酒都醒了:“你做这个游戏的时候又不缺钱,干嘛还把我那份算进去。”
陈则眠很无所谓地说:“我还你钱你又不要,只能给你折成股份喽。”
叶宸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对萧可颂说:“你以后都不会缺钱花了。”
萧可颂呆了呆:“有、有这么多吗?”
陈则眠又和萧可颂碰了碰杯:“我刚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手机也掉了,是你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能活下去,做第一个游戏的钱也是从你这儿来的,萧少,你是我的贵人,这份情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萧可颂大为感动:“陈则眠,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你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强,分红的事就算了,游戏是你辛苦做出来的,我又没帮上什么忙,不能要你的钱。”
陈则眠笑了笑:“当初我也说要把钱还你,你当时怎么说的。”
萧可颂早就忘了:“我咋说的。”
陈则眠:“你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拿的,你不要就扔了,这句话今天我还给你,股份你不要就扔了,我不会往回拿。”
话说到这里,萧可颂不知该如何拒绝了,转头看向叶宸。
陈则眠也看叶宸。
两个人都等着叶宸劝对方。
叶宸不掺和这闲事,看了眼手机,对陈则眠说:“灼年来接你了。”
“那我先走了,”陈则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先是定定神醒酒,然后拍了拍萧可颂肩膀:“别跟我推了,穷家富路,你出国得多带点钱,我有钱花。”
萧可颂送他往酒吧外面走,看到门口停着的风神后,突然揽着陈则眠肩膀,小声嘀咕:“股份你还给别人了吗?”
陈则眠回答:“有几家投资公司,怎么了。”
“我是问别人!”萧可颂也是攀比起来了,问陈则眠:“你没给灼年、没给叶宸,就给我了对吧。”
陈则眠忍笑道:“对。”
萧可颂欢呼一声,整个人都挂在了陈则眠身上:“我就知道你跟我最好!”
“他跟我最好。”
陆灼年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扯开陈则眠身上的萧可颂,随手推进叶宸怀里:“走了,你俩自己叫代驾吧。”
叶宸半搂着骂骂咧咧的萧可颂,无语地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无视了叶宸的眼神,掐着陈则眠下巴左右看了看:“喝了多少?”
陈则眠眼神清澈明亮,看起来很清醒的样子:“小半杯。”
陆灼年略感满意,还没来得表扬他,就听见了无情地拆台声。
叶宸:“是小半瓶。”
陈则眠转过身,震惊地看着叶宸:“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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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可颂从骂陆灼年改为骂叶宸,说叶宸是叛徒,背叛了组织和群众。
叶宸直接把萧可颂拖走了。
陈则眠失去了唯一的盟军和队友,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中。
他若无其事地仰头看天,感叹道:“今晚的星星可真亮啊。”
“那是酒吧灯牌,”陆灼年打开车门,把陈则眠推进去:“都喝傻了,别看了,回家。”
陈则眠坐在副驾驶,心虚地捻着安全带,小声解释:“只是很小很小的半瓶,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陆灼年笑了笑,没说话。
四十分钟后,别墅主卧。
陆灼年揉着陈则眠头顶的猫耳朵,捡起枕边的铃铛,低声道:“只是很小很小的铃铛,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铃铛轻晃,震动出令人耳热的声响。
陈则眠握住陆灼年,求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别搞,铃铛真不行。”
陆灼年垂眸看了陈则眠两秒。
陈则眠酒意上头,洗完澡后,睡衣也没有扣好,领口露出大片肌肤,整个人脸颊,脖颈,前胸露成一片绯红,像一朵浸在酒里的玫瑰花,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还知道铃铛不行,"陆灼年移开视线,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红艳的唇:“看来还没醉昏头。”
陈则眠不仅没昏头,还接收到了陆灼年的暗示。
他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很自觉地下去了。
陆灼年低笑几声,抬手捧起陈则眠的脸,说:“不用,我今天又没犯病。”
陈则眠主动将功折罪:“先把前两天欠的那次还你。”
陆灼年把陈则眠头顶的猫耳朵摘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真不用,快睡觉去吧。”
陈则眠蹭了下陆灼年,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睡不着。”
陆灼年又忍不住笑:“怎么戴个猫耳朵给自己戴成这样,被自己迷住了?”
陈则眠叽叽咕咕地抱怨:“刚才喝的那睡前养身汤里不知道放了啥,喝完就这样了,我现在特别热。”
“明明是自己喝酒起兴,怎么还怪上汤了,“陆灼年闻着那汤药味很熟悉:“那汤我也喝过,是平心静气,养身安神的。”
陈则眠支吾着不知如何反驳。
这回可真是陆大少爷冤枉人了,他们俩喝的养身汤虽然主料相同,但辅料却天差地别。
陆灼年的汤是降火的,而陈则眠的汤却是补阳的。
陆自臻认定了陈则眠体虚,吩咐厨师要好好给他补补身,也不知是厨师听成了‘补肾’,还是看到了那么多补品觉得不放白不放,总之是在熬汤时另添了足量的鹿茸和海
喝得陈则眠是气旺血盛,满身精气止不住的往下身涌。
好药材的药性就是足,陈则眠在屋里蹭了半天找不到感觉,还以为是和陆灼年互助得太多,需求阈值也被拔高了,光靠自己解决不了问题。
他只犹豫了0.3秒,就戴上猫耳朵,主动找陆灼年寻求帮助了。
83、第83章
没想到,陆灼年居然拒绝了他的互助申请。
理由是他今晚没犯病,不需要陈则眠的帮助。
陈则眠手抵在陆灼年肩上:“适度运动有助于调节身心健康嘛。”
陆灼年眉梢挑起:“你们直男都这么调吗?”
陈则眠说:“也不是。”
陆灼年不犯病的时候冷静自持,毫不放纵,说不来就不来,直接推着人往外走:“自己玩去吧。”
陈则眠扒着门不想走:“那没劲啊。”
陆灼年没听懂:“什么意思。”
虽然整个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陈则眠还是压低了声音:“就是没感觉。”
陆灼年惊诧地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不知道这是因为喝了药汤的原因,非常生气地埋怪气陆灼年来:“看什么看!还不是因为你,我性向都失调了。”
陆灼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性向能失调:“那怎么办?”
陈则眠随遇而安,接受得倒是很快,不仅不排斥和陆灼年在他清醒的状态下互助,而且还有自己的小巧思:“宿醉酒醒后容易头疼,运动能加速酒精代谢,第二天就不会难受
“你经验还挺丰富,"陆灼年把陈则眠推下床:“回屋自己代去吧,我要睡觉了。”
陈则眠不走,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看了陈则眠不到两秒,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陈则眠喉结上下滑了滑,举起手里的猫耳发箍:“最好能戴上猫耳朵。”
陆灼年现在虽然还算平静,但一帮陈则眠,听到他叽叽咕咕动静,自己估计也很难把持,但他今晚真的不是很想,就故意提出陈则眠无法接受的条件。
陈则眠果然犹豫了。
就在陆灼年把人推出房门的前一秒,陈则眠忽然说:“行吧。”
陆灼年手微微一顿,还是把人推出了房间:“晚了。”
陈则眠见陆灼年态度坚决,皱了皱鼻子,只好回去睡觉了。
宿醉过后,第二天他醒得很早。
头又疼又沉,身体很累却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到七点半,收拾收拾起来下楼了。
厨师端上来一盅鲜炖的燕窝。
陈则眠以为是今日甜品,两三口就喝掉了。
吃早饭的时候,他有气无力,单手撑着额角,哀怨地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视若无睹。
陈则眠愤恨地咬着豆沙包:“今天起得早,我上午去趟工作室,马上就五一了,得开会研究游戏推什么活动。”
陆灼年面不改色道:“以后你去干嘛不用跟我说。”
陈则眠继续说:“下午去证券交易所。”
陆灼年筷子顿了顿:“你要炒股?”
陈则眠慢条斯理地掰开豆沙包,先捡着带豆沙的地方吃,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是不用跟你说去干嘛么。”
陆灼年不怒反笑,说:“陈则眠,你现在脸上就写了四个字。”
陈则眠:“啥?”
陆灼年瞥了眼正在收拾厨房的保洁人员,拿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陈则眠点开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四个字—
欲求不满。
陈则眠眯了眯眼,把手里啃剩的豆沙包朝陆灼年砸了过去。
陆灼年略微偏头避开,说他:“浪费粮食。”
陈则眠说:“那我捡起来吃了。”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小心思简直了若指掌:“别装,本来没馅了你也不吃。”
陈则眠:"……"
陆灼年叫了厨师一声,吩咐道:"下次做豆沙包奶黄包,馅儿都包大点。"
陈则眠莫名其妙消了气,主动解释起去证券交易所的原因:“我是陪郑怀毓去,听说他最近表现挺好,他爸想把他叫回公司管事,提前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投资试试水。”陆灼年应了声:“挺好。”
陈则眠叹气:“好什么,我对投资一窍不通,郑家明明就是干投资的,那么多顾问他不问,非要我陪他去,你知道为啥吗?”
陆灼年倒是很清楚郑怀毓的作风,推断道:“因为那些顾问都又老又丑吗?”
陈则眠竖起大拇指,对陆灼年的敏锐表示肯定:“是的,他说和丑人待在一起会影响运势。”
陆灼年笑了笑,没说话,
陈则眠临时向陆灼年取经:“你有什么看好的股票吗?”
陆灼年随口说了两个。
陈则眠赶紧记下了关键词,以为到时候跟工作人员直接说‘我要买XX''就可以,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交易大厅人声鼎沸,A股数千支股票的盘口数据不断滚动。
巨幅电子屏上列满一行行猩红数字。
陈则眠根本没有找到陆灼年说的那两支股票。
郑怀毓受不了这过于嘈杂的环境,催促:“随便买两个赶紧走了。”
陈则眠不知道该买什么,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郑怀毓:“这有什么可挑的,”
陈则眠说:“会赔钱啊。”
郑怀毓很无语:“我看过你们游戏工作室的财务报表,你现在也是资产过亿的人了,能不能大气一点。”
陈则眠早就没在思考了,看着墙上一支支股票眼睛发直,神游天外。
“你快点吧,“郑怀毓等得不耐烦,直接甩给他一张银行卡,嫌弃道:“这一干万给你练练手,赚了归你,赔了算我的。”
陈则眠:…"
郑怀毓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把银行卡给了陈则眠就转身走了。
陈则眠只能随便买了两支。
离开交易所的时候,他都忘了买的两支股票叫什么。
无所谓了,手机APP上能查。
到时候再说吧。
从进证券交易所到离开,开户注册用了四十分钟,买股票只用了十分钟。
略显草率,陈则眠看时间尚早,就去.射击场看闫洛了。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已经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闫洛学习得很刻苦,陈则眠到的时候他还在改卷子,抄错题。
见到陈则眠来,闫洛眼睛一亮,站起来叫了声:"哥。"
十七八岁的少年变化最快,一段时间不见,乍一看像是变了个人,长高了,也瘦了。
“怎么瘦了?”
陈则眠上下端量闫洛,总觉得小孩脸色不好看:“黑眼圈都出来了,熬夜刷题了?”
闫洛摇摇头:“没,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
陈则眠把手里的餐盒摆在桌子上:“我哪天都不忙。”
闫洛很慢地点了下头,顿了几秒才问他:“那你怎么都不来了。”
陈则眠说:“你快高考了,我又不会给你辅导功课,就会带着你玩,多耽误你学习。”
闫洛看着桌子上自己喜欢吃的饭菜,略微不安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低低地应了声:“哦。”
陈则眠转头看他:“哦什么哦,过来吃饭,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闫洛握着筷子,很小声地说:“不耽误学习。”
陈则眠看到闫洛一副被遗弃的可怜样,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总也不过来看他,小孩儿心里可能不舒服了,赶紧坐下哄了两句。
闫洛很轻易就被哄好了。
陈则眠保证以后会多来射击场看他,还约定等高考结束带闫洛出去玩。
闫洛现在争分夺秒,中午没去食堂,吃的是早上买的馅饼和没喝完的粥,他是长身体的年纪,学习压力又大,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完了,陈则眠这顿饭送的正是时候。吃完饭,闫洛双手搭在铁架床栏杆上,絮絮和陈则眠聊天,说了没一会儿,小脑袋就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明显是困了。
陈则眠说:“你睡会儿吧,我半个小时之后叫你。”
在做卷子与和陈则眠说话之间,闫洛最不想选的就是睡觉,但他真的是太困了,强撑着精神又说了没几句,就趴着睡着了。
陈则眠知道他睡觉警觉,也没动他,放轻脚步直接去了王经理的办公室。
王经理一看二当家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陈则眠和他寒暄几句,然后说:“闫洛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射击场的事就别让他帮忙,要是没人擦枪,我以后多来几趟。”
王经理说:“没有没有,现在都不让他工作了,我还和食堂师傅打招呼了,说以后看见闫洛去,先给他把饭打了,孩子学习时间紧张,别让他排队浪费时间。”
陈则眠想了想,说:“我看他好像是早上去吃,中午都不大去……这样吧,以后他的中午饭我安排人给他送,他晚上去食堂吃吗?”
王经理面露难色:“这两天我还真不知道,晚上他都去医院。”
陈则眠立刻问:“他咋了?”
王经理:“他没事,是闫家老爷子,前一阵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人可能不大好了。闫家那边来人说,老爷子想看一眼孙子,不然死都闭不上眼睛。”
陈则眠皱了下眉:“想看孙子早干嘛去了。”
王经理也对间家人很无语,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我说也是,合不合眼跟看孙子有关系吗?想想他们间家做的亏心事,闭上了都得睁开。”
陈则眠问:“闫洛今晚上还去吗?这都连着两晚上了,这一眼还没看完?”
王经理:“应该是去,老爷子在重症呢,现在是昏迷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少,为了让他能赶上老爷子醒,就只能一夜一夜地守着。”
陈则眠低声骂了句脏话:“有病吧。”
王经理义愤填膺道:“我看别人家怕影响孩子高考,那爹妈出事都瞒着不说,他们可好,一个前十七年都没看两面的爷爷昏迷,还好意思把人叫过去,那话听着我都想揍他,说什么‘知道你学习任务紧张,白天不用你来爷爷病床前尽孝了,你晚上来吧'',人家孩子不睡觉啊。”
陈则眠越听越来气,血压都高了。
问清楚是哪个医院后,他决定晚上过去看看。
有一个‘孝''字压着,闫洛没法直接拒绝,所以陈则眠打算由他代替闫洛出面,和闫家人好好谈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争取心平气和地把问题解决。
*
深夜23:30,京市公安分局XX派出所。
陆灼年交完保释金,把陈则眠和闫洛从派出所领了出来。
陈则眠走在陆灼年身后。
陆灼年没说话,陈则眠也不说。
三个人就这么一路穿过灯火通明的警局大厅。
闫洛小声替陈则眠解释:"哥真的和他们讲道理了,是三婶说我偷她东西,我爸先动手打我,哥才还手的,只是我爸老了,骨头比较脆,这是意外,也不能怪谁。"陆灼年脚步微顿,回头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也看陆灼年。
相顾无言。
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在空气中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