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太子今天也宠妻如命 > 1. 初见
    大齐,延兴十九年。


    阳光明媚的春日,坐落于京郊的桃源山正值桃花盛放的时节,午后金灿灿的阳光照得漫山遍野的粉色犹如云霞,伴着草木葳蕤,鸟语花香,一片欣欣向荣。然而位于半山腰上的桃源观中,却有意外在发生。


    桃源观平日里用来接待香客的后院,此时聚集着许多陌生面孔。


    廊芜下,一名黑衣人手持染血利刃、身前挟持着一位娇弱的小娘子正与院子里的众人对峙。


    整个后院的气氛剑拔弩张。


    一名妇人匆匆赶来,望见廊芜下的异样便是脸色煞白。


    “侯夫人,请留步。”


    不等妇人继续靠近廊芜,她先被人拦住去路。


    被称为“侯夫人”的妇人蹙眉望去,见一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横在她面前,一面示意她望向不远处,一面压低声音飞快道:“太子殿下定会保林小娘子无虞。”


    妇人一怔,顺着此人的视线看过去。


    身为定远侯夫人,对于本朝太子的音容样貌并不陌生,仔细看得两三眼,已认出那道修长身影。


    大齐的太子殿下萧照,虽年仅十八,但参与朝政已有六年之久。


    这两年间陛下几乎不临朝,因而如今朝堂上的一应事宜皆是太子在处理。


    能叫太子殿下亲自率人擒拿……


    纵然担心女儿,但明白事关重大,且思及太子手段,她又朝廊芜下望过去一眼,咬咬牙,终是没有执意上前。


    廊芜下的黑衣人在同一刻叫嚣起来。


    他手中利刃愈逼近身前小娘子白皙纤细的脖颈,厉声道:“放我走,否则我马上杀了她!”


    话音落下,在他身前莫名遭受无妄之灾的小娘子也愈面如白纸。


    林苒从不曾经历这样的事,惊慌中只觉得呼吸不畅,又因肩膀被身后黑衣人抓得生疼而眼眶微微泛了红。


    她心口怦怦直跳,大脑一片空白。


    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适猛烈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林苒脑袋嗡鸣,身体轻颤。而在惊恐与难受交织的煎熬中,她耳边很快响起一道同样陌生的声音,语调清冷,不辨喜怒:“好,你放开她,孤便放你走。”


    “我放开她你能放我走?”


    挟持林苒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只将泛着寒光的利刃寸寸逼近,迫她随他离开廊芜,往院外挪动。


    黑衣人动作粗鲁。


    被迫随他离开廊芜的林苒呼吸越发不畅,脚下亦步亦趋,眼前影影绰绰。


    十来步外,萧照那双漆色眸子冷冷盯住林苒。


    目光在她颊边泛起异样红晕的苍白面容停留数息,他几不可见皱眉。


    定远侯林景幼女,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养在深宅之中。


    偶尔定远侯夫人会带她出门,前来桃源观请玄灵道长帮忙看诊——偏偏今日撞上他追捕别国奸细,遭了挟持。


    她的身体只怕经不起折腾,她也不能有事,否则没办法给定远侯府交待。


    而这个别国奸细更加不能放走。


    事情变得棘手且麻烦。


    萧照眸光微沉,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脚下步子却不停,跟着黑衣人朝院门的方向移动。


    黑衣人凭借挟持林苒一直退到院门附近。


    院门半开,外面都是萧照的人,将整个桃源观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叫他们都让开,不然我立刻杀了她!”黑衣人又一次叫嚣。


    利刃随之划破林苒颈间皮肤,鲜血立时便渗出来,在她过分白皙的雪肤衬托下,格外刺目。


    林苒思绪已变得浑浑噩噩。


    连被利刃划伤的痛感也因此变得模糊和迟钝。


    直至耳边似捕捉到箭矢破空的动静,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寒光混着血光闪过,身后便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余光又瞥见一支短箭朝着她的方向飞射而来,愣怔中她肩膀一松,整个人失去支撑,浑身绵软无力,立时瘫软下去。


    四周凌乱脚步声骤响。


    林苒艰难喘着气,却在即将跪坐在地时被扶住,下意识仰面去看,望见的是一张俊朗不凡如画中谪仙的面庞。


    “苒苒!”


    定远侯夫人见太子将黑衣人射杀,连忙跑到女儿身边。


    萧照目光从林苒面上掠过,松开手将人交还给定远侯夫人:“方才惊扰侯夫人和林小娘子了。”


    定远侯夫人扶着女儿忙福身道:“臣妇替小女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太子殿下?


    林苒无力倚靠自己娘亲,又朝萧照看去一眼。


    萧照面色平静说:“此地不宜久留,孤派人护送侯夫人回府。”


    “谢太子殿下恩典。”定远侯夫人小心将女儿拢在怀中,暗自轻叹一气,口中应下他的话。


    简单处理过脖颈的伤,林苒随定远侯夫人离开桃源观。


    一场惊吓过后,乘马车回侯府的路上,依旧神思昏昏沉沉的她始终安静乖巧靠在自己娘亲身侧。


    定远侯夫人谢氏看着女儿惨白的面容,怜惜不已,也禁不住自责将女儿独自留在后院歇息。若她在一旁,怎会让女儿落入那黑衣人之手、无端遭遇这种事?


    只这会儿以为女儿是受了惊吓以致身体不适,谢夫人没有另作他想。


    岂料回府之后,林苒便昏迷不醒,整整三日未曾睁眼。


    ……


    “醒了!”


    “夫人,小姐醒了!”


    仿佛做过一场极为漫长的梦,林苒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尚未看清周遭景象,先听见丫鬟春鸢有些激动的声音。下一刻是自己娘亲也带着两分激动的声音:“苒苒,你醒了!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林苒偏头,对上谢夫人怜爱至极的目光。


    一时间心念转动,她后知后觉回想起在桃源观的那场无妄之灾。


    “娘亲……”


    林苒低低开口,以为自己因惊吓身体抱恙以致昏睡,正欲安慰自己娘亲,耳边却有许多道声音不停响起。


    “阿弥陀佛,三天了,小姐终于醒了!”


    “醒来应当便无碍罢?小姐这身体着实令人揪心……”


    “老天爷保佑,若是小姐再不醒,只怕夫人也要跟着倒下了。”


    “小姐醒了,得赶紧让人去知会一声老爷和二少爷。”


    这一道道声音对于林苒而言不陌生。


    其中有来自她贴身丫鬟的,有来自她娘亲身边的丫鬟和嬷嬷的。


    林苒愣怔,不由往周围看过去。


    她看向自己的大丫鬟,也看向谢夫人的丫鬟和嬷嬷,于是看得分明,这些人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她们既没有开口,为何她会听见这些话?


    林苒正疑惑,又听得自己娘亲问:“苒苒,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娘亲,我……”


    收回视线看向谢夫人,林苒耳边再次响起娘亲的声音,她却一样看得明明白白,自己娘亲此刻也未开口。


    “快去将张太医请来。”谢夫人见女儿心神恍惚,连忙扭头道。嬷嬷当即应声而去,她握住女儿的手,“苒苒别怕,没事的,待会儿先让张太医瞧一瞧。”


    苒苒定然是那日在桃源观遭受惊吓才会这般。


    谢夫人想起这事,又一阵自责。


    林苒耳边随之响起自己娘亲的自责懊悔之言,一句一句,十分清晰。她既疑惑不解,也心中歉疚,便反握住谢夫人的手,轻声问:“娘,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从桃源观回来,睡得三日。”谢夫人没有刻意隐瞒,轻声细语对她道,“那日太子殿下率人擒拿逆贼,一路追至桃源观,方才发生那样的事。皇后娘娘听闻你受惊,当天便特地命张太医来侯府为你看诊。张太医说是你惊吓过度,方才一直昏睡……”


    “这几日张太医也住在府里。”


    顿一顿,谢夫人仍是带着歉意说,“苒苒,是娘亲不好,若不留你一个人,也不会叫你遭遇那样的事。”


    “不是娘亲不好,是那个歹人不好。”林苒忙纠正谢夫人的话。


    她又说,“娘亲不要自责,女儿没事的……”


    昏睡三日,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做过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唯独见不得、听不得娘亲这般自责。


    眼瞧着女儿眼底续蓄起一包泪,眼巴巴看着自己,谢夫人意识到不该多说这些,当即噤声,伸手摸一摸女儿的脸说:“对,都是那个歹人不好。”


    林苒也慢慢回过神来。


    回想起桃源观太子射出的那两支短箭,依然心有余悸。


    稍有偏差,那两支短箭便会落在她身上。


    可毕竟没有失误,乃至救下她性命。


    林苒想到这里,生不出旁的想法,只觉倒霉至极才遇上那样一桩事。


    然而今日醒来之后耳边种种纷杂动静依旧闹不清因由。


    疑惑之中,她脑海逐渐生出一个极为大胆且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她,突然拥有听见旁人心声的本事?


    这想法让林苒心口猛然跳了跳。


    没来得及深想,大丫鬟宜雪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禀报说:“夫人,小姐,张太医来了。”


    “快请进来。”谢夫人站起身吩咐,复又摸了摸林苒的脸,将帐幔放下。


    林苒便暂且收敛心思,乖巧等太医为她诊脉。


    但生出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后,林苒到底忍不住留心耳边捕捉到的声音,尤其是来自这位张太医的声音。于是她发现张太医为她诊脉过后,因她脉象平稳、全无异样而认为她已无大碍,却也为她昏睡三日感到疑惑,只未说出口。


    大胆的想法似进一步得到印证。


    即便弄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林苒却禁不住开始感到新奇有趣。


    自幼体弱多病让她常年无法出门,大多数时候甚至只能待在闺房里,那些新奇有趣的事情常常与她无关。


    可这一次,她身上发生了如此奇妙的事。


    林苒心情有点儿激动,也有点儿兴奋,连喝起汤药都比往日更痛快。


    看着她喝下汤药的谢夫人从她手中将药碗接过去,又拿帕子温柔替她擦去唇角沾染的药汁:“虽然张太医方才说已无大碍,但苒苒这阵子仍要好好休养才行。”


    林苒看一看谢夫人眼下两片青色,心疼道:“娘亲这几日定也不曾休息好,女儿无事,娘亲快回去歇息罢。”


    “我不要紧,先替你擦药。”谢夫人说。


    林苒便乖乖应好。


    那日在桃源观被歹人挟持,她脖颈处留下一点伤,伤口很浅,但有半指长,留下疤痕不免难看。


    除此之外,便是肩膀一片青紫痕迹。


    脖颈处的伤口已经结痂倒还好,肩膀处的淤青擦起药来却少不得有些疼。


    林苒忍耐着,由着娘亲帮她擦过药,而后催促娘亲快回去休息。


    小半个时辰过后,反复叮嘱林苒的两个大丫鬟将她照顾妥帖的谢夫人终于离开了。全无困意的林苒在床榻上躺过一刻钟,让丫鬟扶她坐起身,而后她眨巴眼睛看向大丫鬟:“春鸢,陪我猜谜罢。”


    ……


    东宫。


    肩膀处传来的莫名刺痛使得萧照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


    睁眼见帐幔外透进来光亮,分明已日上三竿,他心神微凛,立刻坐起身。


    “殿下醒了?!”


    “殿下醒了!快,快去请御医,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大太监陈安激动的声音从帐幔外传进来,萧照一怔,皱眉撩开帐幔:“陈安,怎么回事?”动作之间肩膀传来痛感,因大太监的话太莫名其妙,便顾不上在意。


    “殿下,您终于醒了!”


    陈安上前将帐幔撩起,忙恭敬道,“自那日在桃源观抓捕奸细回来,殿下已经昏睡三日。”


    昏睡三日?


    萧照闻言有一瞬的愣怔,而后一张脸沉下来:“孤为何昏睡三日?”


    陈安也苦着一张脸:“奴才也不知,殿下不曾受伤,这几日,太医院的御医们来为殿下诊脉,也道殿下脉象平稳,没有丝毫中毒迹象,偏偏……”


    萧照嗅到其中的不对劲。


    但太医院的御医们既说他没有中毒,他此刻也没有任何身体不适之感,按理来说便应不会弄错。


    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照眉眼沉沉,眼下却连这一桩亦无暇多想。


    若他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只怕那些朝臣要乱成一锅粥。


    “朝堂上情况如何?”他问陈安。


    “殿下安心,皇后娘娘前几日做主将消息压下去,推说殿下染了风寒,罢了三日早朝。”陈安连忙回答。


    萧照摁一摁眉心,心下了然,略略松一口气。


    恰逢御医过来,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而御医诊脉过后只道他脉象平稳,又躬身请罪,称自己医术不精,未能查明他昏睡的原因。


    萧照很清楚太医院的御医个个医术了得。


    他无身体不适,他们查不出原因,或是他身体当真无什么大碍。


    眼下继续纠结此事恐全无意义。


    挥退御医,萧照沉吟中吩咐大太监陈安道:“命人准备热水,孤要沐浴,再去将徐明盛召来。”


    “是,奴才这便去办。”


    陈安躬身领命,即刻退下去安排这些事。


    两刻钟后。


    水汽悄然弥散的浴间,萧照挥退宫人,独自站在铜镜前,凝视着自己肩膀处一片青紫痕迹。


    醒来之后肩膀不时传来的疼痛感觉来自于此。


    但抓捕奸细那一日他没有受过伤,之后昏睡三日也没有受伤的可能。


    这淤青从何而来?


    萧照沉着脸,又往前一步,对着铜镜查看自己的脖颈。


    他注意到自己脖颈有一道不起眼的伤痕。


    伤口浅,但有半指长,细长的一道伤已经结痂,便感觉不到疼。


    脖颈细长的伤痕,肩膀处的淤青……


    萧照看着自己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伤,眼前却不由得浮现一道娇弱的身影:定远侯之女,林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