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霁的行动力一向很强。
在确认了疑点、确定了对应的证明手段后，他当即回想观剑阁的日常安排，总结如今在观剑阁内的处境，掰着指头算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脱离门派、去往妖魔域合适。
然而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生。
就在他思考“脱离门派”的具体细节时，他突兀感觉到自己的神识里多出来了什么东西。
谢光霁立马闭目沉入神识，最终在自己的神识里，看到了另一张和自己格外相似的脸。
同样非人的红色眼睛，熟悉的神情相似的面目。
除了眼前的人肉眼可见比自己更成熟、同时在他主观上看来更阴郁更暮气气沉沉外，这几乎就是另一个自己。
而在谢光霁视线触及眼前另一个自己的同时，他也迅速从大龙傲天的存在里，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即便他未来不用再额外去一趟妖魔域，也能证明自己刚才离奇的、近乎天方夜谭般的猜测。
闻璟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也一定和他存在关系。
只是原因具体是什么原因，谢光霁一时间却也没心思去想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即便眼前的人是另一个自己，谢光霁在看到那样熟悉的脸后，第一时间便是想要彻底解决掉对方。
……而在此之前，眼前的大龙傲天绝对就是过去躲在闻璟神识中的残魂。
“我都没有和进入师父的神识里……这不公平……”谢光霁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地低声自语。
他不仅眼红另一个同样得到师父优待的知己，同时愈发憎恨大龙傲天的存在。
谢光霁可太清楚自己的品性了，他几乎能笃定，眼前的人过去绝对在闻璟的神识里，想尽办法地抹黑他。
说不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性情、他的阴暗情绪、他所有不能被师父知道的事情，都被眼看的大龙傲天告知给了闻璟。
甚至于最近师父对他的冷待，归根究底就是眼前的大龙傲天，手把手教闻璟对付自己……
大龙傲天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而眼下大龙傲天出现在他的神识里，这意味着过去的抹黑就算了，对方这会儿要么准备夺舍他，要么就是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其他事。
谢光霁思绪顺转，现实中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小龙傲天第一时间选择动手。
阅历的不同意味着他们之间可能存在实力上的差距，只有先下手才能赢得更从容。
谢光霁在自己的神识里具备主场优势，他当即飞速贴近上前，对着大龙傲天抬手挥拳。
大龙傲天却只抬手挡住。
即便这会儿是大龙傲天出现在小龙傲天的神识中，从现状上来说他才是主动入侵的那一个，但此时的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攻击性。
相比起全力进攻的小龙傲天，“谢光霁”看上去只是在一味地防御。
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两人都清楚彼此的招式，两人都深知对方的性格。
几乎在看清大龙傲天的反应后，谢光霁就立刻意识到，如今的大龙傲天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实际可能并没有要夺舍的意思。
或许此时和他面对面，还有其他别的什么话想和他说。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谢光霁想到了这一点，但并不想立马理解。
不管怎么样，就算大龙傲天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哪怕他最后可能也没办法达成目标彻底解决眼前的人，甚至他也确实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谢光霁还是觉得，其他别的事都得暂时靠后排，必须先等他自己揍爽了才能再谈。
谢光霁勉强压着大龙傲天打了个爽，最后臭着一张脸，以一句“晦气”作为开场，冷声问：“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神识里。”
“被其他什么人从师父的神识里强行剥了出来？”
不想夺舍他看上去也没什么攻击意图，同时现实中，闻璟采纳了大龙傲天的提议，看上去也没有要和对方割席的意思。
设身处地想，如果是小龙傲天他自己，他绝对不会主动脱离师父。
看来是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说不定还和他有点关系。
小龙傲天的判断显然没有问题。
大龙傲天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很直接地应了一声。
“谢光霁”笑了笑：“没错，因为你的决定，原本安排好的命运彻底改变。”
“系统强行清醒，把我从师父的神识里挤了出来。”
谢光霁听懂了。
听意思这个系统好像也是寄存在闻璟神识里的什么东西……怎么什么人都要往他师父的神识里凑……
谢光霁追问：“这个‘系统’又是什么人？”
大龙傲天解释：“你可以理解成，这就是给师父发布任务的人。”
“师父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教导我们这样的天道之子，按照原本的命运往前走，让我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
“只要完成任务，师父就能获得奖励。”
小龙傲天对大龙傲天话里的这个“奖励”，看上去有些提不起兴致。
谢光霁语气冷漠地问：“具体什么奖励？你知道吗？”
大龙傲天没介意小龙傲天的态度：“回家。”
“在师父看来，我们这个世界其实就是话本里的一个故事。作为意外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系统告诉他，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能把他送回家。”
小龙傲天没怎么信，断言道：“这不可能。”
“你能不能老实点，不要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都到这份上了，现在也能算是你在求我，稍微坦诚点行吗。”
大龙傲天：“这就是实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你能猜到这些、想到这些事是因为什么？”
谢光霁听到这别有深意的话，短暂的漠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当即愣住了。
小龙傲天开始回想起了过去的经历，因为大龙傲天的坦白，突然记忆中那些看似平常、仿佛主动权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情里，看到了来自其他人涂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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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说，无论是隐瞒避息珠里的残魂激化矛盾，还是化身出现和他在城主府内的那一战，甚至通过言语间接影响闻璟的态度把他的情绪逼到几点……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吧。
难道这人还真没和他开玩笑？
可假设事情真的是这样的，那么问题又来了。
如果“谢光霁”说得都是真的，闻璟真的是因为系统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实现心愿来到他的身边……
小龙傲天一时竟不敢继续深思。
谢光霁突然有些难过：“……师父完成任务后，他真的能回家吗？”
从始至终，谢光霁都没有在闻璟身上感觉到什么明显的功利性。
师父从来都是在真心对待他，闻璟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传弟子、当做自己亲自选择的亲人来对待。
师父想要把他教育成一个正常人，让他拥有幸福的人生、成为一个真正“正常”的人。
他能感觉到的。
这不是为了达成目标、为了实现愿望，并愿意为此舍下所有一切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反应。
世界上真的这种人吗。
——这种将迫切表达得如此平缓、把欲望阐述得如此淡泊的人。
……他甚至相信，在上一次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故事里，闻璟也一定是这样的表现，不然大龙傲天不可能会和自己一样喜欢上师父。
“它们都在骗他……任务完成后，结束了自己的任务，他又将遇到什么呢……”
“谢光霁”轻声回答：“总归是无法真的实现原本的愿望了……所以我来到了这个这次的剧情里。”
“这个世界或许能容纳两个‘我’，但绝对无法容纳第三个、第四个、第无数个‘我’。”
“只要能维持现状，系统不可能再度重启故事，师父也会永远留下来。”
在这之前，大龙傲天确实数次和闻璟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和你是一边的，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但追根究底，如今这个故事中，龙傲天主角的秉性从始至终都和“无私”一词没什么关系。
一起离开？
开玩笑，他就要和闻璟永永远远、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而小龙傲天到这也逐渐相信了大龙傲天的说辞。
他开始接受“谢光霁”的话，也开始相信对方说的没有问题。
既然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那他之后也得继续想办法，彻底脱离所谓的剧情。
但想到这的时候，谢光霁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等等，如果他真的按照大龙傲天说的去做，由他来当这个恶人，那么在他们之中，最后师父是不是会更加倾向于对方？
……自当初妖魔域和闻璟相遇后，一直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的现在，为了能达成眼下的这个结局，期间大龙傲天是不是也和闻璟说了自己的坏话、点出他的阴暗想法？
这完全就是踩着他上位吧。
小龙傲天想到这一茬，当即破口大骂：“……贱人。”
感情就显着你自己诚实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