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小心劣犬 > 103. 噩梦
    ——噩梦。


    那是比“地狱”更先跳进他们脑袋里的词。


    他们早就见识过“地狱”的样子。当他们被那群鬼东西困在船上,蜷缩在狭小昏暗的舱室里,被迫听着同伴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屋顶一点一点渗出血水时,他们的脑中不止一次地想过:


    “这里是地狱吗?”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狱是什么。如果能活着回到皇城,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们一定会告诉街角那场场都座无虚席的说书人,他口中地狱那种所有人都一遍遍重复着自己死亡的方式,排队等着下油锅,抑或是被关在笼子里日日夜夜风吹日晒的说法都是狗屁,那全都是吓唬小孩儿的鬼故事。


    真正的地狱是你目睹了熟悉之人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就变成了一桶桶用来堵住你唯一逃生之路的血肉;是你坐在阴冷的角落里,四周充斥着可怕而凄厉的哭嚎和邪恶的尖笑,而你心底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着,那些痛苦又异常兴奋的声音来自于一场可怕的灾难,或犹如状元提名一样的喜事这些寻常场面的同时,心底里清楚知道,那些叫声全都来自于本该埋在土里的死者。


    是你紧捂着嘴,祈祷神也好佛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之类的,能来救你逃离这可怕的鬼地方,但真正出现的只有那一阵阵敲门声,还有死去的熟悉之人在门外轻声细语的呼唤……


    声音。


    那地方充斥着无数声音。你能从中体会到无数种情绪,悲伤的,痛苦的,惨烈的,振奋的。那些情绪在空气中就好像有某种诡异的力量般穿透了你,让你的感受变得无比清晰,就仿佛这些情绪全都来自于你,让你感到错乱,茫然,犹如亲历着那些一桩桩让你感到悲痛或欣喜的事情。


    而紧接着,你的耳边又是一阵如同动物被虐待般的尖叫,把你一下子拉回到这个生不如死的地狱当中。


    那是一种每时每刻都充满绝望的折磨——


    但如今这里却一片死寂。


    没有尖叫,没有呓语,也没有那该死的童谣声。那些让你感到恐慌和混乱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全都消失了,等你反应过来时,周围只剩下枯枝被踩压时发出的轻响,和寒风吹刮枯叶的沙沙声。安静到让你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国师的尸体是最先出现在眼前的。


    她被吊在一棵歪脖树下,那点儿苍白的月光透过胡乱交叠的枯枝,照着她单薄而血迹斑斑的背影,就像戏剧里那种最重要的人物在一片黑压压的寂静中登场,万众瞩目,又异常惊悚。当她的身体随风晃动时,侍卫才注意到她脚边的那块坟碑。


    那地方立着无数坟碑。


    不同于之前那片坟地,这里的坟碑歪歪扭扭,如同庞然巨兽嘴里参差不齐的牙,其中一部分已经断裂倒地,而另一部分则只是用块木板,或一根木棍匆匆刻下逝者的名字竖在那里,不知是大雨暴雪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上面的字要么早已被磨得难以辨识,要么被血糊住,只剩下绑在棍子上的深色布条在寒风里轻轻飘起。这让他们想起了边郊山里的乱坟岗,但乱坟岗可没有……


    一个官员忽然跌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地盯着坟地的尽头。


    那里有十几个同样被吊在树上的人。


    他们皆背对着人群,身形消瘦,半隐在月光照不到的昏暗里,再加上薄雾浮荡,让它们一眼看上去就像枯树上一个怪异而畸形的树梢,这片坟地阴森森的一部分。


    “他们……他们身上……!”


    他们身上穿的不是那些脏污到看不清原色的粗布长衣,而是深红色的官服,只有城里才能买到的锦缎长袍,亦或是侍卫才穿的黑色劲装。


    几个侍卫神情紧张地扫向四周,但什么也没有,那群怪物不在这里。寒风刮得枯枝乱颤,那影子打在地上,躺在坟边,像是一个个等着夺舍身体的鬼。谁也不敢擅自妄动,只是停在原地。其中几人又壮着胆子看了眼那挂在树上的国师,然后……


    他们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国师。


    所以你看,这就像是一场噩梦。


    那树上挂着的尸体和国师一模一样,罩着的也是国师登岛当日穿的狐裘,但其实国师一直都在队伍里,始终被言生护在身后。如果说这群人里有谁会染了那“怪病”,变成怪物,那最不可能得的一定是国师大人。还有……树上挂着的还有押送队伍里的人。


    那些尸体就像杆子上的破棋一样随风晃着,既像警告,又像征兆,亦或是某种陷阱。但怪物不在这里,那种死亡逼近的感觉正逐渐消退,可心头紧绷的弦始终没能松下。


    这种就像他们在深山老林里匆忙赶路,突然碰上了一座戏台,那台上碰巧在演什么死人办丧的瘆人戏码,又或是他们误打误撞走进了什么阴阳交界的死境,周遭诡雾飘浮,前面摆的是队伍里所有人命中注定的死状——


    荒诞,怪异,寻不到任何缘由的恐惧。


    官员心底直发毛,看着那飘荡荡的尸体,说:“……它们什么时候搞出的这些?怎么会在这种常年无人经过的地方弄这个?就算是要吓唬我们,至少也应该摆在荒村道上……”


    为什么偏偏是在他们逃离那群怪物的必经之路上?


    那官员悟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檀妄生,“莫不是你……”


    “如果我要玩的话,就一定会认真玩。”


    檀妄生正乖巧地站在萧明灿身边,被几个侍卫包围着,双手老老实实背在身后。感受到了那几道刀子似的目光,也不在乎,只是看着国师,像是给她解释一样,说:


    “我做这种一眼就能怀疑到我身上的把戏,又有什么意思呢?”


    萧明灿望着那件在半空飘荡的白色狐裘,那是她在登岛那日和檀妄生坠崖前脱下的,没想到会被怪物带走利用,“……将军就算在登岛之前就做好了与战船开战,‘玉石俱焚’的准备,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在那里被击沉,侥幸被浪冲到了那片靠近屋群的礁石上……”


    她说到这,又看了眼檀妄生,大概是为了回应他,又或是安抚众人惊慌的情绪,声音平缓地说:“虽然将军作恶多端,但仅凭这一点,我相信将军与这件事无关。”


    “既然如此,那做这些的难道是那群怪物?可是……”一个官员觉得奇怪:“这又转到最开始的问题了,那群怪物为什么把这东西摆在这寸草不生的鬼地方?如果是要用尸体来恐吓我们,那摆在荒村岂不是更加方便?反正只是一群尸体,摆在坟地和摆在那荒村里,又有什么区别?”


    他那怀疑而颤抖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被寒风的呼啸声掩盖。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隔着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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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使劲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胳膊,看了眼缘处那被雾气缠绕的坟碑,说:“这些尸体偏偏被打扮成了我们的模样,就好像是等着我们亲自过来一样。但它们怎么可能料到这些?要知道,半个时辰前就连我们自己都没想到会跑到这里——”


    他不经意一瞟,恰巧看到身边人正哆哆嗦嗦整理那几页褶皱的患者名簿,“等等!难道是……”


    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一种猜测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突然闪现,他盯着那簿子上被血迹掩盖的字,想要找到什么,但大概是太过疲惫或寒冷的原因,那模糊的想法就像窗外挂在马车上的笼灯,刚出现就消失,怎么也抓不住。


    他使劲掐了掐眉心,试图理顺那种想法到底是什么,而这个时候,他听见国师开口:


    “它们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来这里。”


    她轻轻按下言生抬剑的手,走向那片坟地,沉吟着说:“金海村的那场疫病对我们来说是个关键。它就像是迷雾里的指路牌,一场相似的经验,如果我们能知道金海村当年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能在这其中更了解那群怪物。但是,”


    她说:“自从金海村疫病彻底失控之后,那村子就乱成了一团,如今五年时间过去,除了血迹和一堆落灰的桌椅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如果我们想要根据当年的事,找到对付那群怪物的线索,比起毫无头绪地逐一去翻上百户的院子,更快的方法其实是……”


    她停在了“自己”的尸体面前,弯腰捻去那块坟碑上的血迹,看着指腹上晕染的鲜血,说:“去导致金海村失控之前的地方一探究竟。毕竟那里曾发生过难以想象的混乱和厮杀,既然能导致金海村彻底走向覆灭,说不定线索多到就算是怪物和风吹雨打,也难以抹去。”


    “这个说法真有趣。”檀妄生说,“我们看起来就像是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努力搜刮残余饭羹的老鼠。”


    意料之外的,萧明灿这次没有无视他那不合时宜的玩笑,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但我们并不在暗处,而是明处。”


    她抬头看,“这尸体上的血迹还未彻底干透,尸身也尚未腐坏,虽然看不清脸……但可以确认,这都是战船上的人。”


    “什么……?”几个官员也跟着往前走,看向那些坟墓上的血迹。


    “这意味着,”萧明灿说,“它们在夜间袭击战船之后,就在船上笨拙地还原了金海村曾发生过的悲剧,从而让我们的注意力从毫无目的地寻找对付那怪物的方法,转移到人人都忌讳不谈的‘不祥之地’,金海村身上。”


    然后——


    “那群……那群鬼东西不仅仅是想要让我们因金海村的惨剧感到恐慌,”


    一个官员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那种遇到危险时的生存本能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远离那诡异至极的坟地。他看向最前面那几块坟碑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脚下传来咔吱一声。


    他低下头,看着脚边杂乱散着的枯叶断枝,眼中不由闪现出那群怪物拖着血淋淋的尸体,晃晃悠悠走到这里,然后在坟碑前给他们穿衣打扮成这些人的模样,认真得就像孩子妆点木偶人一样的可怖画面。


    他恰巧站在枝叶尚未完全枯萎的树下,昏暗里,衬得他的脸色比坟碑还灰,喃喃道:


    “它……它还想让金海村成为诱我们上钩,引我们过来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