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敛的预产期在春季。
临近预产期的几个月里,她的胎动频繁,经常半夜里被小家伙吵醒,每次晚上醒来的时候就会感到骨关节的不适感,腿脚也酸软无力。
这几天里,萧玺野几乎是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尹敛一有风吹草动就本能地醒过来,伸出手将她搂过来。
“宝宝又踢了?”
尹敛咬唇,孕期脾气大,几乎是没怎么想就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和你一个德行。"
野得很,不让人消停。
萧玺野好脾气地笑笑,凑过去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脖颈。"老婆,转过头看看我嘛。"
“看你干嘛。”尹敛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奈何小家伙一直消停不下,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
“这小家伙不懂体谅妈妈,让我和ta说道说道。”
尹敛转过身,就感到萧玺野指节分明的掌骨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轻柔地抚摸她的肚子,唇瓣湿热轻吻她隆起的小腹,萧玺野的嗓音严肃与轻柔并存。
"萧池同学,你已经惹得妈妈够辛苦了,现在让她好好睡觉。"
萧池是萧玺野这几天给肚子里的小家伙新想出来的名字,尹敛那时正被他喂着吃水果,听到他的提议,含糊开口。
“哪个''chi''?”“一池春水的‘池''。”
尹敛拒绝的动作就这样停了下来,笑他。
“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你就这么着急取名字了——”“我希望是女宝宝,”萧玺野说,“我就喜欢女孩,像你。”
在萧玺野半是苦口婆心半是威逼利诱的劝说下,小家伙竟然真的消停了下来。
尹敛的表情微微缓和,抬眸,对上萧玺野的眼神。
“看来ta还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她妥协道。
萧玺野望着她的表情失笑,没忍住又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是ta更喜欢你,不想让你受罪。”
尹敛怀孕行动不便之后,萧玺野干脆直接家里办公照顾她,到最后不用说生活作息,尹敛往客厅的方向望一眼他就知道她想要哪个东西。
“你负责躺着,其他的我来做。”这是他在这段时间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尹敛生下萧池的那天,恰好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串珠滴沥落入池水中,发出嘀嗒轻响,还当真应了萧池的名字。她选择的是无痛剖腹产,由于麻药的作用,整个过程麻麻的没什么太大感觉,等生产结束药效褪去,那股细细密密的痛感才从肚子一路蔓延到全身。意识迷糊间,尹敛被医生推着到了另一间担任病房,右手被人轻轻握住,萧玺野的掌心已经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辛苦你了,怜怜。"他想吻她的额头,却又怕牵动了哪里,罕然地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们的女儿很漂亮,长得很像你。”
萧玺野说得毫不夸张。萧池长得和她妈妈很像,特别是眼睛和鼻子的地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好像里面含着水会说话一样。鼻尖挺俏,皮肤很白,笑得时候发出咯咯的声音,像个清冷漂亮的小公主一样。
但尹敛和萧玺野很快发现,这小家伙性格上不仅和她妈妈搭不上任何关系,反而朝着她老爹的方向大步迈进,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哇!!!妈妈她欺负我!!!"
幼儿园门口,肉嘟嘟脸颊的男孩从门口跑出来,一见到妈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男孩母亲焦急地蹲下来询问:“谁欺负你了?”
"就是她!萧池!!!哇,她简直就是恶霸!!!"
男孩母亲顺着男孩的目光看过去,原本生气的目光在触及小女孩水灵灵的漂亮眼睛时就瞬间融化。好漂亮的孩子。“你说谁欺负你?”孩子母亲看了眼柔软无辜的萧池,又望了眼自己的儿子,不可置信道。“就是她啊,老妈!”小男孩害怕地朝那个地方偷看,在萧池望过来的时候,又急忙移开,“在李老师发点心的时候,她总是扮鬼脸吓我,我被吓得没坐端正拿不到饼干,都怪她都怪她!!!"萧池靠在幼儿园门旁的小树上,软声糯语地回答。"那是你在打嗝,我帮你把嗝止住。"小男孩不服气道:“那你趁我午睡的时候,往我额头贴猪头贴纸呢?!”
“好啊,肃池同字,别以为你凑到妈妈耳辺找就不知迫你仕说什么了。说话间,身型挺拔的男人越过人潮走了过来,肆意立挺的眉眼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张扬的光泽。萧玺野低头望着向他耀武扬威的小脸蛋,煞有其事道。"私自告状,恶作剧同学,罪加一等,罚你下一个星期都回自己小房间睡。""哇!老爹,你简直是公报私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性格,萧池可太知道她这便宜老爹什么德行了。找这么多借口,还不是想一到晚上就独占妈妈。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得逞!眼看着父女两个人又要斗起嘴,尹敛拉了拉萧池的手,朝她示意道。“好啦小池,先和同学道歉。”不管怎样,这次确实是萧池做的不对。聪明漂亮的小女孩适时地耷拉下眉眼,走到男孩身边道了声歉,男孩母亲听着萧池的嗓音心都要化了,赶紧把自己儿子按头。"人家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她这儿子,怎么这么娇气呢。眼看男孩母亲揪着男孩的耳朵远去,萧池对着男孩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还没来得及转身,突然感到身下一阵腾空,下一瞬,自己就被男人单手抱在了身上。耳边传来她那便宜老爹懒散的嗓音。"人看着小小的,心眼儿倒不少。"萧玺野一手抱着萧池,一手牵着尹敛回到车里。尹敛为了方便照顾萧池坐了后座,在快要回到家的时候,倏地记起什么,朝萧玺野的方向道。"等会儿我可能还要去一次京大。"萧玺野透过后视镜望她:“书忘了?我让段旭去拿。”在萧池上幼儿园之后,尹敛就申请了京大音乐系的博士,最近在思考博士论文的选题方向,有关音乐学的参考文献在家中摆了一堆。萧池深受尹敛的熏陶,前几天在坐在钢琴凳上玩的时候,盲弹琴键竟然还真有不小的音感,高兴得尹敛捏着她的脸夸她是天才小钢琴家。尹敛还没答应下来,萧玺野就将电话拨了出去,她也就随他,干脆将全身心都放在萧池身上。回到家里,钢琴房里多了一架在施坦威旁边的小钢琴,萧池一看到,立马眼睛冒亮地就跑了进去。清脆青涩的钢琴声响起,尹敛明白萧玺野的用意,转过头看他,后者搂紧她,亲吻她的脸颊。“女儿多跟你待在一起比较好,别跟我小时候一样浑。”尹敛搂住他脖颈笑,歪头看他:“你也知道你小时候浑?”萧玺野被她看得身体发烫,动了动喉结,搂她腰肢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老婆。”又是那种黏糊糊的,听着让人耳根发烫的声音。尹敛感到尾椎骨被他轻一下重一下地按着,几乎是立马明白了萧玺野想要干什么。“别闹,”她被按得酥酥麻麻的,眼看萧池就要转头,她握住萧玺野向下的手,“昨天你不是已经……”萧玺野凑到她耳边:“小池上个星期都是和你睡的,就一晚哪里够。”……”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就没个正形呢。尹敛咬了咬唇,感受到他的手与她的十指相扣,拉着就要去房外时——“妈妈~”萧池甜甜的嗓音从钢琴房里传来,“你能教我这首曲子怎么弹吗?”萧玺野:“……”萧池的音乐天赋很高,小学二年级就能在学校的舞台上表演曲目。一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间,尹敛感动得眼眶湿润,萧玺野搂紧她,去后台接小池同学。刚走到后台,尹敛远远地就望见一个稚嫩的男生往萧池的地方走,耳朵红成一片,结结巴巴地对小池同学说。"萧池,你刚刚弹得真好。”他从背后拿出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水晶球里面是一架做工精致的钢琴模型,“我…我想把这个送…送给你,你愿意接受吗?"萧玺野气得脸都黑了。尹敛也有些好奇小池同学会怎么反应。萧池看了眼男孩手中的水晶球,又看了眼他红透的脸,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自己便宜老爹挡在自己身前,饶有兴味的眼神扫过小男孩手中的水晶球。“呦,我姑娘可没那么好追。”小男孩被萧玺野一个眼神给吓跑了。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天空,萧池一只手牵着爸爸的,一只手牵着妈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不会接受他的水晶球呢,”路上,萧池凑近尹敛的耳边轻轻道,“我有自己的‘水晶球’。”尹敛低下头问她:“那你的水晶球是什么呀?”小池同学小而柔软的手捧着尹敛的掌心,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当然是我最最最亲爱的妈妈呀~”尹敛今天因为萧池感动哭了两次,等到家的时候,眼睛肿得消不下去,萧玺野小心翼翼地把热毛巾敷在她眼睛上,用指腹徐缓摩挲她眼角的泪痕。“小池长大了,”尹敛抽着鼻子道,“一回家就自觉写作业,写完作业练琴,怎么这么乖啊……”“嗯,她性格像我,但更喜欢你,”萧玺野握紧她的手,“所以她在学着让自己静下心,学着让妈妈更放心。”“怜怜,我好开心,”他轻吻她的唇,“我们的女儿那么聪明,又那么乖,还有——”尹敛的眼神望向他,在他眸中看到了一抹狡黠。“也知道一到晚上,不来打扰我们。”“…….”主卧的房门不知何时被萧玺野悄悄关上,他唇灼热的温度从她的唇瓣侵略至全身,激起身体一阵阵快感的颤栗。
"怜怜,我们再要个宝宝好不好。"粗重呼吸间,他的身体倾轧而上,在她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细密酥痒的亲吻一路往下。
"小池说想要个妹妹一起四手联弹,这么小的愿望,我们满足一下,不过分……"
89、校园if(1)
"小敛,你昨天放学以后急匆匆地就跑出去了,干什么去啦?"喧杂的食堂熙攘,身穿校服的少女正用勺子挖着土豆泥吃。她整个人长得很白净,脸小皮肤好的缘故,从老远就能一眼望到她,鼻尖唇瓣精致,只是额头上的刘海稍微有些厚,只能在抬头时才能看清她浸着波光水意的盈盈清眸。听到吴嘉宜茶余饭后的闲谈,尹敛停下手里的动作,含糊开口。"昨天尚老师让我送磁带过去,我第一次去京府国际,怕迷路所以早点过去。"“尚云宁?尚大钢琴家!”吴嘉宜一提到那个名字就来了劲,“去年在京源新年演奏会一战成名的那位啊,你认识她?”"准确地说,是我妈妈认识她,”尹敛平静地放下手里的土豆泥,朝门口方向望了望,“子晴人呢?"
“又去京府国际玩啦,”吴嘉宜吐了吐舌头,“她说最近遇上了个还算聊得来的人,还是家里有矿的那种,没事就往那边跑,都不和我们吃饭了。”
家里有矿。
尹敛被吴嘉宜的描述逗笑,收拾好桌上的桌盘站起身,听吴嘉宜继续和她讲八卦。
“不过要说京府国际那边,一板砖砸下来十个里面八个家里都有矿,剩下两个那属于是上头管矿的,”她和尹敛放完桌盘,朝教室方向走去时倏地想起什么,“诶,小敛,你最近刷论坛了吗?"
尹敛放了颗薄荷糖在嘴里,舌尖压下硬糖坚实的质感,薄荷微妙刺激的感觉顺着上颚蔓延开来。
“没刷。”
“我就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吴嘉宜继续道,“不过我们学校论坛最近真的疯了,到处刷屏的居然都是京府国际萧玺野的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京府国际的论坛呢。”京府国际。萧玺野。
尹敛脚步停下来,不是因为这名字熟悉,而是因为通往教室的这条路在施工。从食堂到高二一班统共有两条路,这条最短的路封锁了,尹敛只能绕到经过琴房那条较远的路去。
“不过是实话,那家伙确实帅,那种死亡角度竟然还能被拍出那种感觉,关键人家还有钱,据说学习还不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一旁的吴嘉宜还没注意前面道路发生了什么事,一门心思感叹人生的差距,尹敛随口问了句。
“他就没什么缺点吗?”
“缺点啊……”吴嘉宜想起来什么,"据说他脾气可臭了。"
“不管我们学校的美女还是京府国际那边的女生接触下来,都说他脾气差得要命,搭话不超过一句就自动冷场,还会时不时怼人,毫不留情,”吴嘉宜总结道,“连子晴那样和谁都处得来的人,都说他脸上差点贴上生人勿近几个字了,也只能远远看看那副好看的皮囊了…
倏地,挖土机一个动作将地面的尘土纷纷扬起,眼看那些沙粒就要随风吹到她们面前,尹敛连忙拉着吴嘉宜后退两步——
脚踩下去,却不是坚硬的水泥质感,而是别的什么柔软的东西。
午休将至,人潮汹涌,尹敛撇过头去,却只看到戴着黑色帽檐的修长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挑在中午施工啊,真是的。"
吴嘉宜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见尹敛有些愣神,用手肘戳了戳她。
"小敛,你在看什么呢?"
深色衣袂消失在转角,隐于人群/交叠,尹敛收回眼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
昨天去京府国际送磁带之后,尚云宁邀请尹敛去大礼堂旁边的琴房练琴。京府国际的琴房和京林艺中的差不多大,里面钢琴的价格却翻了个倍,音色自然是很不错的。尹敛没抵住诱惑,摸到琴键后就停不下来,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钟了。
再加上回去的时候误打误撞迷路又遇到了个奇怪的人,耽搁了更长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尹敛插入钥匙回家,望向客厅里空无一人的寂静,稍稍松了口气。
"小敛,你这是去哪了呀?"柳沁皮笑肉不笑地从卧房里出现,显然是守株待兔已久。尹敛:“妈妈你听我解释……”
于是乎,昨晚受到了双重惊吓的她,今天下午的午觉睡得都不是很好。
闭眼,深呼吸。
尹敛趴在课桌上,感受鼻尖抵上坚硬桌板时沁入的微凉质感,再一次尝试入睡。
意识逐渐变得朦胧间,一个背影却猝不及防地闯入她脑海里。暗色,挺拔,昂扬,随着身后洁白的雪与飘摇的树枝微微浮动晃荡,像是一搅就极易流逝的春水。
明明是本该毫不相关的词,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昨晚在烨林碰到的那个奇怪的人。
她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的腿很长,胸膛很热。溢出的轻笑声,很好听。
临近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尹敛的困倦情绪更重,思绪透过打开的窗户飞到了云端里。
讲台前,老刘滔滔不绝地在黑板上讲题,与往常一样,大有收不住的架势。
周围转笔和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老刘不满地将教科书往讲台上一抛,“砰”的不大不小的一声,窃窃私语忽地止住,他不满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
“不是还有14分钟?你们就这么着急放学?”他逡巡一圈,将目光定格在最安静的尹敛身上,“学学人家尹敛,每天不仅上课认真听讲,放学后还主动到琴房里面练琴,要是有人家一般努力,我还需要每节课都把知识点重复那么多遍吗?”"
被突然cue到的正在发呆的尹敛:“…….”
下课放学,教室里又闹哄哄的,众人围在尤子晴的课桌旁边,后者漂亮的脸已经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哎呀,别问了,我又没有很了解他。”"才刚认识两天,什么嫂子,谁在瞎说???"
尤子晴一记眼刀飞过去,拨开围上来的人群朝门口走。
“你们这群人怎么这么八卦啊,”她一把挽住尹敛的手,“不和你们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了,今晚我要陪小敛一起去练琴——”
“子晴,你就说说嘛,”瞿铃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今天中午也出校了,刚好看到你和孙家那公子哥在一起。”
尤子晴的脸色变了变。
“我看得不太真切,”瞿铃继续道,“但从我的角度,你俩是不是牵——”
“咳咳。”
尹敛低头咳嗽两声,将瞿铃的话打断。“子晴,快走吧,再晚琴房要登记不上了。”
最近刚开学的缘故,京林艺中的琴房并没有那么难订,在朱姨办公室里的登记表上签字以后,尹敛如往常那般去了最靠西边的琴房。她喜欢那间琴房,不仅是喜欢那间琴房的琴,更多的,是在那里能看到傍晚时分窗外余霞成绮的模样。
不像日出那样缥缈,也不像午后那样灿烂,淡淡的光辉隐藏在云朵后,反射出间于白天与夜晚分界的旖旎色彩,就如同变化流动的旋律那样,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尹敛一投入到练习中常常会忘了时间,隔壁琴房的尤子晴练得累了,就跑到她的琴房里聊天。
“小敛,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青春期的少女脸上露出神秘又羞赧的表情,即使还没完全说出来,尹敛大概就能猜到尤子晴想要问她什么。
“你觉得他怎么样?”
尤子晴打开手机相册,将手机翻转过来。透过屏幕,尹敛看到她和另一个男生的合照,两个人举止不算亲密,靠得也没那么近,但就是能感受到那种暗戳戳的青涩暧昧感。
“你说哪方面?”尹敛问。
“身高,长相,当然还有——”尤子晴拖长语调,“感觉。”
听完尤子晴的描述,尹敛又一次很仔细地观察着照片中男生的长相。五官端正,身高也不矮,放在同龄人中间一眼就能挑出来的人,当然,最瞩目的还是他校服衣袖下面那只价值一百多万的百达翡丽手表。
“身高长相都OK,”尹敛想了想,“至于感觉——”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刚才转瞬即逝的感觉准不准确。
“每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以你的眼光觉得长相OK那肯定算帅的了。”尤子晴满意地收回手机,朝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我妈今晚又要加班,能去你家蹭饭吗?"
尹敛望向她,后者撒娇似的贴上来。“哎呀,实在是柳阿姨做得太好吃啦~”
等两人练完琴出校园,夜晚吞没了最后一片流动的晚霞。
路过转角,对面学校显赫的招牌在夜色中仍然昭著,尹敛遥遥地就看到有一个男生在门口等人,在见到尤子晴出来了之后,立马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尹敛认出来了。就是刚刚在照片里的那家伙,好像叫孙文荣。
孙文荣似乎在校门口已经等了许久,见到尤子晴后就立马把手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尤子晴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两人在路灯下说悄悄话,尹敛微微转过头没看他们,转而观察起道路旁种植的树木。
这些树和平常看到的梧桐或银杏都不太一样,树干浅白,树枝微红,昨晚下的雪到今天还没能全部融化,覆盖在枝叶上,仿佛浮荡着一层薄薄的泡沫。尹敛感觉这树有些眼熟,目光落在树叶尖端的那一小簇雪上,伸出食指刚想去触碰,白烨树忽地微微摇晃起来。
那一簇雪就这样落在了她的指尖,尹敛想收回手,却恰好与那人缩回来的指尖碰到一起,凉意与炙热一道浸润指腹,连带着心好像也被烫了一下。电光石火的交擦旋踵即逝,她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响,那人微微站定的身影在她视线末尾洇出一小片黝黯的阴翳。
路灯那头传来孙文荣惊讶的声音。
“萧玺野,你怎么还在这儿?”
萧玺野。
这三个不算陌生的名字落入尹敛耳中,她顺着前面两人诧异的目光看去。
身型挺拓的少年穿着黑色兜帽衫,路灯洒下的余光在他肆意张扬的面孔上晕开,即便只能看到侧颜,也足够惊艳。
他随意站在马路边,来往车辆的前照灯照亮他抬起的掌骨,小臂随着他动作不经意从袖口露出,起伏有力的薄肌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少年蓬勃的张力。
懒散的音百无聊赖,偏生尾音挟着点钓,像是钩子往人心里挠了一下。
“拿书。”
这时候想起来拿书了?
孙文荣更觉诧异,但仔细想来,这人哪一次不是随性做事。他不好多问,重新将目光转向尤子晴。
“子晴,你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他指了指路边停的林肯车,藏着哪些心思再明显不过。
尤子晴看了眼车的位置,心里有些心动,但还是礼貌地拒绝。"不了,我今天要去同学家吃饭,我们不顺路的。"
听到尤子晴提及其他同学,孙文荣像是才注意到尹敛似的朝那儿望去。路灯模糊她的五官,也模糊了她与身旁少年的距离。
刚刚只粗粗瞥了一眼还未注意,尤子晴这位同学长得其实很精致,只是略显厚重的刘海将她本就小的脸几乎是挡了一半,那股清冷坚韧的劲儿也有大半都化作了若有似无的淡漠。
孙文荣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只是刚冒出一个音节,就很快被萧玺野打断。
“孙老爷子不在老宅等你吃晚饭?”
怎么可能,那老爷子看他跟看金笼子里的麻雀似的,一会儿不回又得让司机在旁边咕咕哝哝了。
被萧玺野提醒了这么一句,孙文荣也消了别的心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尤子晴道。
"子晴,既然我不顺路的话,那我先回去了。"尤子晴朝他温和地笑:“嗯,好,明天见。”
“明天见。”
暧昧期的少男少女依依不舍地在路灯下分别,本就是唯美的一幕,尹敛在一旁如同观赏文艺片的片尾那般安静看着,眼神无意间扫过孙文荣的背 影——只是一秒,视线被人兀地挡住。
她一愣,反应过来是谁站在她面前后,条件反射以为他要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还好心地想要给他让路。
只是刚后退一步,就听得面前的少年轻笑一声。“看他做什么,我比他更好看,不是吗。”
萧玺野这样的人,也只能远远看看他那副好看的皮囊了。
吴嘉宜中午时说的话倏地在尹敛脑海中涌出来。
中午还在讨论的主人公此刻站在她面前,溢着懒调的嗓音随风灌入她耳中。恍惚间,尹敛差点以为他听到了她们今天的对话。
她眨了眨眼睛,还在思考怎么应对,少年显然并不打算给她犹豫的机会。须臾之间,萧玺野向她的方向再走一步,两人方才扯远的距离就这样被他无限拉近。
这一次,他的声音跨过劲风喧嚣,清晰得让人耳骨发热。
“不要看他,看我。”
90、校园if(2)
少年立体肆意的五官在盘桓的灯光下晕染出几分柔和的色彩,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却毫不掩饰地直直望着她。
尹敛第一次感受到。
原来一个人的目光也可以如此有重量。
风声渐长,白烨林的树叶穿梭在他们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再与他对视,低头看了眼飘落在鞋面上的白烨树叶,耳边传来尤子晴的声音。
"小敛,怎么愣在原地呀?"
尤子晴道别完孙文荣,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在意识到一旁的萧玺野后,明显愣了愣。“你们认识?”
尹敛几乎是立马回答:“不认——”“马上认识了。”他的反应显然也并不比她差。
这样说着,萧玺野的眼神扫过尹敛胸口上的铭牌,轻笑。“挺巧,你和我名字还是反义词。”
尹敛听他这样说,还仔细想了下,质疑道。”‘敛′和‘野’算反义词吗?"少年抓住破绽,挑眉。"原来你认识我啊,尹敛同学。"
最后那四个字在他的语调下被刻意拉长,就连寻常的一平一仄也浸了几分意味不明。
尹敛意识到被他套路,耳根有点热热的,只能转头望向一旁看戏的尤子晴。她用口型问尤子晴。
“这真是萧玺野吗?”怎么跟别人口中的不太一样?
尤子晴也纳闷,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晓得这算怎么回事。
反倒是被提及的主人公先开了口。
他微微弯下腰,深色卫衣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若隐若现地露出他凹伏的锁骨。
"尹敛同学是觉得我哪里不像吗?"
他似乎知道自己哪一个五官都很勾人。尹敛顺着他低头的动作不自觉地由上而下描摹起他整张脸,从洇着亮色的黑眸,直挺的鼻尖,再到泛着微红的嘴——
等会儿。他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了。
"看来是真的看得很仔细了。"意识到尹敛回过神,萧玺野毫不吝啬地夸赞她。
尹敛这次直接不理他,拉着尤子晴就往家的方向走去。等到小区楼下时,她缓缓停下来,才发现方才的步伐比以往都要急,不仅是尤子晴在喘,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尤子晴扶着腰大喘气,目光移向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
“闻到红烧排骨的味道了,”尹敛转移话题,朝楼上望去,“我妈今天回来得还挺早。”
柳沁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挺忙的。就尹敛了解到的,她在泰安区一户人家当钢琴家教,家教的学生好像也在对面的京府国际就读,叫林云琼。柳沁似乎不愿向她透露太多关于她工作方面的事,尹敛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分心,可在尹敛心中,柳沁的事远比学习和弹琴的事要重要得多。
"妈妈,我带子晴一起回来啦!"
因为昨晚的事情,尹敛见到柳沁还有点心虚,正好尤子晴一起过来,她倒也能顺理成章含糊过去。桌上的菜式丰富多样,柳沁递给尹敛和尤子晴一人一副筷子,笑眯眯的眼神扫过尹敛,再移向一旁的尤子晴。
“我做得菜都偏甜,要是吃不惯我等会儿多放点盐。”
“没有没有,阿姨烧的菜刚刚好,我就喜欢阿姨烧的菜!”尤子晴的嘴一向很甜,这次说的也的确是真心话。
柳沁烧菜的口味和北方地区不太一样,的确偏甜口但吃起来一点也没有发腻的感觉,尤子晴从第一次尝起就对这味道念念不忘,家住北边却天天往南边跑。等饭吃完,尤子晴被自己老妈一个电话叫走,柳沁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却被尹敛抢先。
尹敛:“妈,今天我来洗碗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沁哪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笑意盈盈地说了句好后开始擦桌子,只是还没擦两下,尹敛又从厨房探出头来。"等我洗完碗,擦桌子也我来吧。"
柳沁这回没再应好,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对尹敛说。“这些等会儿再说,小敛,我和你谈点事情。”
尹敛知道躲不过,乖巧地坐在客厅上,听到柳沁问她。
“你昨天去京府国际了?”早该知道的,昨天的事尚云宁肯定和柳沁讲了。尹敛点头,思索了片刻,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其实挺羡慕一心想要考京大音乐系的那些同学的,我这几天也在犹豫,要不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冲京大或者京音大。"“但我其实想要和尚阿姨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望向柳沁,“欧洲也好,别的地方也好,我真的很想在大学期间到外面看一眼。”
柳沁听完她的话,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就在她以为柳沁不会同意时,手掌被人包裹住。
"小敛,我非常支持你的想法。"
尹敛猛地抬眸看向柳沁。
“人生不是单程轨,如果你决定要走云宁的那条路,妈妈完全支持你,有野心是好事,敢于去行动更是了不得。”
“就是我总有点担心,”柳沁似是想起什么,握着尹敛的手紧了紧,"下个月我要去泰国出差一趟,如果你还要找云宁练琴的话,一定要注意时间,不可以再这么晚回来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去泰国出差。
这不是柳沁第一次出差的情况,国外有很多知名的钢琴比赛,柳沁作为钢琴老师时不时就会陪自己的学生去国外进行比赛前的急训和排练。
这本该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尹敛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
柳沁还在交代自己出差后的注意事项,等到一大通话说完了,她才发现尹敛似乎在走神。
"小敛?”柳沁的尾调微微上扬,透露出些许不满,“你在认真听我讲话吗?"
尹敛抿唇点头,在柳沁松开她的手准备往厨房走时,没忍住拉住了她的衣袖。
两人皆是一怔,尹敛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不得不开口。
“妈妈。”
“你能不能…不去泰国?”
进入三月,京市的天气变得晴好透亮,老刘和学校领导商量后安排,每周三下午两节课都留给同学在琴房练琴。尹敛待在最熟悉的琴房里,面对眼前的钢琴却连打开琴盖的心思都没有。
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她几乎是一秒就冲出房门问门口的男生。“怎么了?”
男生努了努嘴,指向琴房窗户对面办公室的方向。“老刘叫你过去一趟。”
教师办公室内,尹敛接过老刘的电话,听到柳沁那头航班取消的消息,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老刘笑她也太离不开妈妈了,去泰国一个月的时间都舍不得,尹敛扬起嘴角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是,转而高高兴兴地跑回琴房准备练琴。
打开琴房,却发现原本纯黑的雅马哈钢琴盖上多出了好多颗五彩缤纷的糖果。这些糖果小巧却精致,有些像她前几天从买的,但仔细看,能看出每一颗糖果的切面和形状都不一样,很明显是人手工做的。
尹敛本该疑惑的,但这已经是连续三天出现的事了,从一开始的诧异到现在的习惯,尹敛自觉这样的自己很不正常。
理所应当地接受并不是她的性格,如果是学校送的还好,可如果是其他人送的——她就要和那个人说清楚了。
这样想着,尹敛随手拿起一颗糖果就往朱姨的办公室走去。下午两三点钟的时间,朱姨午睡应该已经醒了,尹敛站在门外轻敲了下门,发现门并没有关。
踏进办公室,她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身影,入目的是少年挺拔昂扬的背脊,耳边响起的是他按动圆珠笔的声音。
“尹敛同学,一天下午进出琴房两次,扣两分。”
笔尖触及纸质的声音沙沙作响,他在登记表上写着她名字那行打上两个圆圈,明明是背对着她,尹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能想到他的神情。
"萧玺野?”她想起他的名字是自己也从未发觉的快,“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应该是在京府国际吗?怎么跑到京林艺中的琴房来了?
萧玺野坐在椅子上转过身,用惯用的疏懒语调叫她的名字。
“尹敛。”“嗯?”
“你这么在意我的吗?”他摇了摇手上的记分单,纸页划过他劲瘦的小臂,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你刚刚可是被扣了两分诶。”“……”
这人,怎么还有点欠揍呢。
京林艺中的琴房的确有不允许课间时间随意走动的规则,被扣分到一定程度就得到指定天数后才能继续申请。
尹敛深吸一口气,和他解释:“第一次是刘老师叫我过去。”“哦,”少年善解人意地应了声,"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尹敛这才想起手里糖果的事,“我有事要问朱姨。”
萧玺野点头:“这样啊,朱姨下午临时有事,让我看着,你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尹敛几乎是下一秒就反驳道:“这件事你不知道。”“你怎么确定我不知道?”他反问。
尹敛干脆摊开手中的糖果给他看:"我是来问这些糖——"
“我送的。”
尹敛一下噎住。
或许是没想到这个人是他,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她感到诧异的同时,心脏又不由自主加快跳动起来。
“怎么这副表情?”萧玺野歪头,将手中的计分板放在桌上,站起身,"我不可以送吗?"
他问得理所当然,反而让尹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为什么要送,以什么身份送。
似乎是看出了尹敛的疑问,萧玺野轻笑了声,回答她无声的问题。“以暂时琴房管理员的身份送的。”
窗外鸟雀吱呀了声,温煦的风透过窗户吹乱了尹敛耳边的鬓发。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每个琴房都有,对吧。"
“每个琴房都有。”萧玺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那就对了。
尹敛心满意足地点头,转身想走的同一瞬间,少年清冽的嗓音继续道。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尹敛的脚步顿住。
心脏猛地一跳,她惊诧地回眸,正好对上萧玺野那双直白坦荡的眼眸。
他的眼神攻击性很强,却因为淋漓尽致的磊落,非但没有给人以不适的感觉,反而让人下意识将他说的每句话都当作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譬如此时此刻,在他口中,最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变成了——
“我送的糖,当然只能是你的。”
91、校园if(3)
放学铃响,尹敛踏入琴房的那刻,看到琴盖上糖果的同时,几乎是一瞬就想起了萧玺野那张脸。
自从一周前的那天后,她虽然不能说刻意躲着他,但也从没动过这些糖果。尹敛不清楚这个大少爷兴致突起下午两节课翘课来这边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
这些手段是他惯用的伎俩?还是出于新奇第一次尝试的方式?无论哪一种合理的理由,当尹敛尝试将它放在萧玺野的身上时,又变得没那么合理起来。
叮咚一声,尹敛望向手机上弹出的信息。是她最近认识的一名网友,网名叫“甜甜酒”。
与她可爱的名称有些差异的是她的头像,是纯色的灰色调,看着有些神秘。
【甜甜酒】Hello,下课了吗?【尹敛】刚刚下课。
“甜甜酒”发了个OK的表情包,随后甩出一个链接。
【甜甜酒】最近和我说叔在研究一个心理课题,麻烦填填问卷~【拜托拜托.JPG】
尹敛打开问卷链接,是几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应该是性格测试之类的。她迅速填完后,屏幕转了几圈后显示结果—B型。
【甜甜酒】和我猜得没错,果然是B型啊……
还没等尹敛问她,她就主动和尹敛说这是弗里德曼的经典性格测试。他将人的性格分为两类——A类和B类。
A型人格者具有极强的进取心、侵略性、自信心、成就感,并且容易紧张,而B型人格则相对松散、与世无争,对任何事皆处之泰然。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尹敛问她。【尹敛】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既是A类又是B类?
“甜甜酒”抛了个问号的表情。
【尹敛】就是具备侵略性和自信心的同时,还让人感觉很松弛的样子?
“甜甜酒”那头“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才发来短信。
【甜甜酒】不太可能,你心里有人选?
她点击发起语音通话,尹敛按下接通键,将这几天的事说出来,电话那头少女轻笑了声,告诉她。“对这种人,绝对要反撩回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从琴房出来,恰好是黄昏与黑夜的交际,昏黄的灯光侧打在尹敛的面孔,她如以往那样放学走回家,拐过小巷,却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尾随。风声惊动,尹敛走得快了些,后面的脚步也随之加快,拐角处,她一下撞上少年结实烫热的身躯。
他的胸膛很热,也很硬,尹敛感受到他从衣料上透出的蓬勃温度,头脑晕晕的,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少年一把抓住手腕,拉到了身后。
黑暗中的人影停顿后快速离去,尹敛握紧他炙热的手腕,恍然他劲实小臂的温度正纤悉无遗地透过皮肤纹理,熨入她腕骨中流动的血液里。
少年的脸隐于半明半暗之间,依稀能分辨其利落锋致的轮廓。
尹敛加剧的心跳平复下来,意识到他挡在自己面前,低头道了句谢,却发现萧玺野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紧。
尹敛蹙了蹙眉:“疼——”他松开手,朝后退了半步,淡淡的语气。“抱歉。”
尹敛望了眼手上镌印的红痕,有些无奈。实际上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她的皮肤很薄,一握就红,再加上皮肤白,远远望过去就显得格外显眼。
她轻声说了句没事,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却发现萧玺野也往这个方向走。他和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红绿灯的光线夹杂着细密的雨珠洇入尹敛的眼尾,她回过头,隔着一条狭窄的马路望向对面的少年。
红灯边缘的光泽在他侧脸晕染出暗绯的光泽,在尹敛望向他的瞬间,萧玺野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四目相对。
光线由红转绿,萧玺野朝她大踏步过来。
这场雨来得不太是时候,周围的行人大多没有准备,急匆匆地从马路边穿行而过。萧玺野今天穿的是京府国际的校服,规整的衬衫领带在他身上平白多了几分不羁,领带最上方两颗扣子微微解开,露出的锁骨已经被雨水悄然打湿。人群迅急的人行道里,他站定,脱下校服的外套,递到尹敛手上。
萧玺野:“回头望我做什么?”
尹敛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校服外套上,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又往她的方向伸了伸。
她并没有立即拿,而是问他:“你家也往这里走吗?”泰安区这一带都是平房住宅,她不认为萧玺野会住在这里。
面前的少年手仍没有收回的意思。他坦然得让她诧异:“没有。”
尹敛:"那你往这里走——""我不放心你。"
他的话就如瞬息之间的雨季,猝不及防落了她满身。尹敛抬眸,似乎是要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遗憾的是,她想要寻找的那些揶揄、顽劣、试探,都没有。他就这样趁着她愣神,自然地将外套套在了她的头上。
“腿长在我身上,不要赶我走。”他这样对她说,“送你到楼下,我就离开。”
……”
他好像没尹敛想象中的,那么强势。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小区楼下,尹敛将湿透的外套递给他,见到少年满脸的水珠时,愣了愣。
因为没有外套的缘故,原本就较薄的衬衫被雨打湿,贴在他贲张的胸口,若有似无地显现出他蓬勃的肌肉线条——
萧玺野的眼神朝她望过来。尹敛移开了视线。
他没什么推脱地接过外套,洒脱朝她摆了摆手就要回去,却被尹敛叫住。"那个….萧玺野?"
他的身形顿了一刻,回过头,撞入少女灵动的眼眸中。
“楼上有干毛巾,给你一条?”
尹敛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提出给萧玺野毛巾的人是她,踏入家门口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奇怪的,也是她。柳沁今天回来得晚,客厅里给她留了包好塑料膜的饭菜,只需要尹敛简单热一下就可以。尹敛换上拖鞋,准备去卫生间拿一条没用过的毛巾给萧玺野,走到门口时,却发现他的耳尖比往常要红一些。“你怎么了?”她一下蹙紧了眉。如果是因为给她披外套/弄得他自己着凉了,那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背想要探他的温度,萧玺野却后退一步,指了指额前被染得濡湿的碎发。
“湿。”
他以往随意恣肆的表情收敛了很多,薄薄的眼皮耷拉着,隔着段距离去够尹敛的毛巾,在暮色瞳朦下竟隐约显现出些许可怜的色彩。尹敛听他这样说,没立即动。
就在萧玺野以为她要关上门的时候,她蹲下来,从玄关柜里拿出拖鞋。
“没关系,”尹敛在少年抬起眼皮的同时,很郑重地和他说,“进来吧,量一下温度。”客厅里,尹敛谨慎地和柳沁报备拍照后,从医药箱内拿出温度计递给萧玺野。他的头发在擦干后显得有些卷翘,不太听话地翘在脑袋上,从她的角度看莫名有些好笑。尹敛隔着点距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望着他将温度计放在额前,“嘀”的一声。她问他。
“发烧了吗?”萧玺野往温度计刻度标上瞥了一眼,答得很快。“没有。”
尹敛:“真的没有?”他没任何犹豫地回她:“真的没有。”
前几天在琴房面对她的时候那么直接,真的进到她家里,反而局促起来。
这是尹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玺野,难免觉得稀奇,又瞥了眼他通红的耳尖,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作势要拿温度计来看。
萧玺野抬高手臂,不让她去拿,尹敛就干脆站起身来抢。他的反应敏锐,好几次就差一点点就要够到,却见他身体往后微微一撤,尹敛躲闪不及,整个人身体都朝他扑过去。仅差分毫。
少年蓬勃的心跳声与她微乱的呼吸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客厅漾起微妙的涟漪。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尹敛发现他的鼻尖原来有一颗小痣,嘴唇被浸润过似的泛起水泽,唇形薄薄的像小猫一样,看起来很好……
她及时回过神,撑着沙发想要重新坐起来,却被萧玺野猝不及防地那么一拉。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不由分说浸入感官,如他给人的感觉那样,散漫又不寡淡。
这一次,萧玺野没有刻意躲开,尹敛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温度计,仔细去看刻度标上的数字。
36.5°。
的确,没有发烧。
可是——
尹敛望向他耳尖的目光被他捕获,萧玺野扯了扯嘴角,问她。
“为什么耳朵红就一定是发烧?”
为什么不能还有一种可能。
温度计落在地毯上发出迟钝的响声。
为什么这人连类似表白的话,都能说得这样惺忪自然。
"那还能是什么?"
她的好胜心被他挑起,皮肤相贴间感受着他青筋跳动的皮肤纹理,率先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隔着纱帘的窗。
“不会是——”尹敛放缓语气,“害羞?”一句话落地,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显微妙。萧玺野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果然有用。尹敛像是扳回一局那般,心下更有气势起来。
她一只手撑着沙发,一只手捏了捏自己耳骨的相同位置,柔软的皮肤被洁白拇指徐缓抚摸,耳骨微微凹陷成她一小半圆形,她看见萧玺野的喉结滚动了下。
眼神更暗。耳朵更红。身体,更烫。
尹敛勾动了下嘴唇,问他。
“也想让我这样摸摸你么?”
92、校园if(4)
闻言,萧玺野懒散的目光严肃起来。
他紧绷的肩膀只是紧绷一瞬,很快松懈。
“你在钓我。”他几乎是确信地说。
在他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下,尹敛心中的小心思仿佛尽数被他看穿。她将手指从耳骨上放下来,没意思地撇撇嘴。
“谁叫你先——”“我可没钓你。”
萧玺野重新抓住先机,挺拓的身躯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她更近。
“我在追你。”“他说他在追你???!!!”
食堂内,吴嘉宜的嗓门大到几乎全食堂的人都能听得见,尤子晴嘴里咬着春卷,连忙一把把她给按下去,眼神往老刘的方向示意。
“你这一嗓子,是生怕老刘听不见啊?”
“不是,我实在是太震惊了啊……”吴嘉宜咋舌,眼睛里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两个字吃瓜。
“他真直接和你这么说的?”尹敛点头:“直接得可怕。”
“哇靠,太刺激了,这叫什么来着,”短短几秒钟,吴嘉宜把小说名都编好了,”''男神校草爱上我,霸道直球表白后,我和他HE了!!!''"“我去,吴嘉宜,你这是真行,”尤子晴不由竖起大拇指,转而感叹一声,“小敛的爱情到来了,我的爱情还在何方~”
“你不是有孙文荣吗?”吴嘉宜揶揄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看他有点不顺眼,”尤子晴叉起一块西瓜放在嘴里嚼,“没什么理由,就是直觉他渣。”
“不是吧?那他比窦娥还冤啊,就这样被你的直觉给pass掉了?”吴嘉宜“啊”了一声。
“你还真别说,有时候直觉还挺准,”尤子晴望向尹敛,“对吧,小敛?”尹敛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声,听到尤子晴又问她。
“诶,你对萧玺野直觉怎么样?”
……坑。她俩绝对是在给她挖坑。
尹敛跟着她们来到京府国际的时候,操场正在举办篮球比赛。
凛落锋致的少年三步上篮投球得分,球衣露出的劲瘦小臂线条清晰,在阳光勾勒出起伏的弧度。比赛结束,萧玺野所在的班级毫无悬念大获全胜,全场掌声一片,目光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却没有人敢上前送水。
萧玺野用毛巾随意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凌知维也在后面擦汗,收着身边京府国际与京林艺中女生送来的水不亦乐乎。
见萧玺野独自一人走到角落喝水,凌知维怀里满满的功能饮料,不忘走到他跟前炫耀。
“哎呦,今天来的人还真是多,我这都放不下了…”“你说你但凡平常脾气好一点,女生缘也不会这么不好,是吧,”凌知维环视一圈,“一个敢和你搭话的人都没——喂,你朝哪走呢?教室在反方向!”说到一半,凌知维倏地噤声。
鎏金阳光将萧玺野恣肆的五官照得透彻明亮,没有同年龄段男生的青春痘,没有驼背,有的只是独属于少年昂扬蓬勃的姿态。也许是顾忌身上有汗,他特地选择站得尹敛有一定的距离,背脊挺拔,恰到好处地为她遮住午后略微刺眼的阳光。
眼前阴鹜兀地投下,与尤子晴吴嘉宜交谈的尹敛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撞入一双被阳光浸得越发深邃的黑眸。
"今天下午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过来了?"从未有过的熟稔语气,语气不再惺忪,甚至称得上郑重。
连带着凌知维在内的周围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尹敛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眼神,他总是能轻易成为视觉中心。
“今天下午学校施工,放假半天。”她这样说道。
"好巧。”他帮她挡住周围目光,神色自然,“我们学校运动会,下午也放假。"今天有太多的巧合。以至于尹敛被他半推着正大光明走出校园的时候,还觉得梦幻。
“喂,萧玺野,你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把我带出去……”
真的可以吗???
少年的语气很愉快:“就是要这么正大光明。”
步行在学校隔壁的小吃街上,萧玺野给尹敛买了一串棉花糖,怕她沾到头发上,用手指将她额间的鬓发夹至耳后。
绵密的口感在舌苔上炸开,他温柔的样子配上这张脸竟然意外的不矛盾。
尹敛这次没有抵触。
两人逛小吃街累了,尹敛走到街道尽头的长椅上坐下,望向树叶枝头的树叶飘动,恍然它们叫什么名字。
“白烨林。”她脱口而出,“和京府国际那片林子是同一个树种。”
那天天黑,虽然也匆匆瞥了一眼,但终究记得不是那么真切,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被自己遗忘了半干净。就比如烨林那天巡逻灯亮起时,其实有一瞬间照亮了霜雪,也一并照亮了霜雪边帽檐下的那张脸。
"2月11日在烨林的那天,是你?"本该是一闪而过毫无根据的念头,就这样被尹敛问出了口。
四目相对时,萧玺野的眼睛被夕阳照得很亮。
这次,是她先认出的他。
"嗯,尹敛同学,那天你弹的《牧神午后》很好听,糖也很好吃。"他的目光落在她嘴角被沾染的棉花糖上,嘴角微微弯起,神情更加柔和。“我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现在的糖切面是不是比前几天都要好看一点?”原来,那些糖果真的是萧玺野自己做的。
“萧玺野。”
说不动容肯定是假的,但尹敛还是嗓音严肃地对他说。
“我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人,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辜负你的心意,但如果你是抱着和我玩玩的心态做这些,那可以尽早停止,这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尹敛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不反感,甚至称得上有感觉。
但如果他和其他公子哥一样,只是想找个懂艺术又长得好的女生长面子,那这样的人大有人在,尹敛也没空陪他玩这样的游戏。
她将这番话说得直白而坦率,以为这样萧玺野就会知难而退,但他听到她的话,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是玩弄。”他说,“尹敛,我们不要以玩玩为目的开始。我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循序渐进、彼此认真地去试。”
“我这个人,平常可能不太会说话,性格也强势,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了,告诉我,我会改,"他姿态放低,嗓音真诚,"但不要怀疑我,也别丢下我。”
尹敛回京林艺中的时候,尤子晴和吴嘉宜都围上来打探情况。
在知道萧玺野怎么说了之后,两人纷纷感叹,吴嘉宜偷偷用手肘碰尤子晴的胳膊,朝她挤眉毛。
“没想到这大少爷这么纯情呢?”
“哼,男人得到前都这么说,”尤子晴认真对尹敛说,“小敛,别让他轻易得逞,继续钓着看他态度!”
尹敛恰好也是这么想的。
嘴上说说谁都会,只有行动证明才能一切。
每日出现在琴房的糖果,无论晴雨天都隔着一段距离送她到家,暴雨天的时候,尹敛躲在保安亭下面等待雨小一点再回家,萧玺野第一次动用家中的关系,让司机送她回
去。
暴雨潮湿中,尹敛蹙眉想要拒绝,他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怜怜,别拒绝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她最受不了哪一种语气,“你手机关机了,柳阿姨很担心你。”
由于这几天他持之以恒地送尹敛回家,就连柳沁都从诧异到默认了。
语言上挑不出错,行动上更是超乎尹敛想象,她坐在轿车的后座,对上身边少年灼热的眼神,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他们未来的关系。
“萧玺野,我已经决定报考佛罗伦萨音乐学院了,”她对他说,“毕业之后就要出国,如果真的在一起,我们会异地。”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大问题。她也不觉得萧玺野会完全不在意。
她开始考虑他与现实之间的抉择,萧玺野却已经将现实全部安排妥当。
“正好,我最近在和父母商量报考京大还是去英国留学。”他说,“最近语言考试的成绩已经通过了,申请牛津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尹敛惊诧地望向他:“你——”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要去欧洲留学,而他恰好也要去。
这些天接触下来,萧玺野怎么会不知道尹敛是怎样的性格。虽然决定去欧洲绝大部分是因为尹敛也要去那,但是为了让她感到不那么有负担,萧玺野还是说。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拿我的人生玩笑,”他真挚的嗓音混着雨声潮润将她淋湿,“但怜怜,你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这是不会改变的。”他可以给她适应和考虑的时间,他会向她迈进,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放开她。
“还有两个月,怜怜。”
司机停下车,递给尹敛一把伞,隔着雨幕,她听到少年这样说道。
“我好期待你的答案。”
高考过后,盛夏来临,尹敛和柳沁依依不舍地道别后,踏上去往佛罗伦萨的航班,在佛音附近,她就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单身公寓所在位置虽然还处于佛罗伦萨的市区街道,但尹敛第一次一个人住,还是在国外,难免觉得有些阴嗖嗖的。
和柳沁报备完后,她一人缩在被单中,身上莫名有些凉凉的感觉。吞咽了下唾沫,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开灯睡的时候,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她从猫眼中看到身型挺拓的少年站在门口,只是刚打开门,萧玺野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萧玺野,你怎么来——”“我不能来么。”
还未说完,他就握得更紧,长腿不由分说直接迈进来。这是他们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萧玺野罕然地展现出强势的一面。
“一声不响就来这里,还住安全性这么差的房子,”他低笑一声,辨不出什么情绪,“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萧玺野!”
尹敛感受到手腕微微的痛感,仔细一看,才发现他食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冰凉的银戒。她蹙眉望他。
“即使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也没必要管我这些事,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他已经进入了她的私人领域,而她对此竟然全然没有反感。心里咯噔一声,尹敛正在思考她究竟什么时候对他这样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的步伐已经在向她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他前进得毫无保留,她退后得惊慌无措。
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他都太好说话了点,以至于让尹敛差点忘记,他这个人极具攻击性的本质。
小腿已经碰到床的边缘,尹敛隐约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逐步靠近。
本就锋致的少年眉眼此时已经变得更为利落张扬,单单一个望她的眼神,尹敛就感受他再也掩藏不住的侵略性,如同燎原的火焰那般,从他眸底蔓延开来。
“怜怜。”
他靠近她,声音贴着她,身体也是。
“你刚刚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竟然就这样,开口说出来了。
尹敛惊讶于自己的潜意识,却忽视了越来越靠近的温度。
直到少年熨烫的小臂,就这样紧紧她的,隔着一层布料贴上她的手腕。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玺野:“怜怜,再说一遍,好不好?”尹敛抬眸,一眼望进他的眼睛。刚要开口,就被他炙热的唇齿堵于口中。
他用行动,知道了她的答案。
从那天过后,萧玺野美其名曰佛罗伦萨更有人文素养,更便于他预习牛津学前的课程,在尹敛住的房间对面重新租了一间房间。
那间房间的租客是在佛音学管弦乐的留学生,起初听到萧玺野要租房的时候死活不同意,奈何萧玺野给的报酬实在丰厚,从一脸不耐烦到兴高采烈拿着一沓钞票高高兴兴离开只需要须臾几秒。
尹敛第一次在国外住有些害怕,他就在晚上陪她到十点,等到她睡了后,再一个人轻轻关门去到另一间房。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牛津开学前,尹敛一如往常地在课桌上预习课题,习惯性地将头发扎起来,露出莹白修长的脖颈,长而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洇出剪影。
以往在这个时候,萧玺野也会在一旁预习,但今天的他有些不同。尹敛能感受到他有话想对自己说,但转头望向他时,他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
今天是萧玺野待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晚。
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而躁动,尹敛抬笔,望着眼前的试题,却怎么也做不下去。
微微轻叹一声,她关掉台灯,对上萧玺野比灯光还要明亮的眼睛。
尹敛:“你现在不去收拾行李吗?”萧玺野静静地看着她:“我想多陪陪你。”
也许是今天的他太过安静,她内心恍然感到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朝他靠近一点,抬起头,缓缓地问。
“以哪种方式陪我?”……”萧玺野的呼吸粗重起来。
这几天的时间里,尹敛不是没有感受到萧玺野的忍耐。每次夜深人静时隔壁房间响起时间过长的冲澡声,还有她晚上借吹风机时,看到他泛红的掌骨。
她咬了咬唇,莹莹的眸光望着他。“要不要试试?”
试试什么。显而易见。
萧玺野的肌肉绷紧起来,他郑重地对她说。“怜怜,这种事情,要想清楚了才可以。”
他不希望她因为一时兴起,或是可怜他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想得很清楚了,”尹敛同样以很认真地回答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在尝试着,将你纳入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真挚地,冷静地,给予她最坚定的答案。“所以,如果是你,我不会后悔。”
洗澡的水声响起,尹敛换好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在看到在书桌边等的人时,还是感到面颊微烫。
萧玺野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
“洗好了?”
“嗯,洗好了。”
“好,”萧玺野捞起一旁的睡袍,"我去洗。"
再简短不过的对话。尹敛坐在床边,却感觉脸都快要被煮熟了。
萧玺野回来时,就看到少女将自己的脸埋入枕头,睡衣勾勒出她窈窕美好的腰线,薄薄的背部随着呼吸浅浅浮动着。他才进去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么。
萧玺野垂眸,无奈地勾了下唇,捏起被角想要给尹敛盖上,却被她握住了手腕。
"唔,不是要做吗?"她的嗓音透着轻微的哑, "我刚刚在做心理建设。"
他弯下腰,很认真地重复她的话。“心理建设?”尹敛:“嗯。”“害怕吗?”这次他声音压低,隐隐透着点哑。尹敛没立即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我看小说都说,第一次都会比较疼。”
说着,她抬眸,睫毛微微颤动着。"萧玺野,你到时候能轻点么?"
萧玺野一条长腿已经压了上来,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我尽量。"
……
什么叫,尽量?
尹敛还没仔细思考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就被他压/在身下,抬眸望过去的时候,恰好能看到他隐于睡袍下蓬勃贲张的肌肉与跳动的青筋血管。
他正在慢条斯理解着睡袍,眼神却如同环伺的狼群那般,不加掩饰地扫过她每一寸外露的肌肤。
从脸颊、脖颈,顺着流动的水滴一路往下。尹敛隐约感到。床/上的萧玺野,和平时不太一样。
还未开始,她就莫名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轻轻呜咽一声,她感受到他烫热的指尖轻轻拨开睡衣的一角。
肌肤留有的水汽被他干燥的指尖抚干,又重新抚上别样的湿润。明明是第一次,他却好像早已熟悉她身体的构造,本就宽松的衣物被他灵活的指尖轻易褪去。尹敛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上突然而至的凉意,少年紧实火热的身躯就压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萧玺野。
他的皮肤呈好看的小麦色,小臂覆盖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肌肉上浸出的汗渍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平日里懒散张扬的五官此刻平添了一份从未有过的野性。
他的眼型本就微微上挑,大概是由于他在上位的缘故,他向下睨她的时候,某种角度像是准备猎食的某种肉食动物。
而她,是他手到擒来的猎物。
心下蓦地一颤,尹敛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没来由的发慌,身体紧绷起来,与她肌肤相贴的萧玺野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宝宝,放轻松。"
他的嗓音也哑得可怕,拍了拍她的腰。"我会轻一点。"
可无论是捻过她肌肤的动作,还是像要吃了她的眼神,半点都不像是会轻一点的样子。
可惜尹敛被他亲得昏了头,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他的话。身体放松下来,全身的肌肤被他抚摸揉捻,迷糊间,她听到清脆的撕拉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腿多出一双炙热的手掌,将她整个人抬起。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直到下一秒——
判若水火的刺痛使尹敛猛地清醒。
她的表情还维持着迷蒙的状态,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眼尾的泪珠滑落至口中,又被萧玺野轻柔地吮舔干净,他加深了亲吻,将她的呜咽声吞入他的腹中。
完全融入的那一下,他喟叹一声,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畔哑声道。
“怜怜,我永远爱你。”
从那一天开始,萧玺野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去英国的航班被他推迟了整整一个星期,那一个星期里,从床、沙发、再到盥洗台和淋浴间,他们几乎把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姿势都试了不下几遍。被抱坐在盥洗台上,尹敛双手撑着水池,眼神迷离地望向镜中的她和他。
他在她身后的镜像,被浴室弥漫的水雾糊成一团又一团看不清的朦胧。她叫他停下来,无论哪种语气,哪种方式,叫得喉咙都哑了,都不管用。
开关在他身上打开,他就也要在她的身上同等打开那道阀门,邀请她与他一同坠入欲/望的温床。
“萧玺野,你到底什么去英国?”
不知时间又过去多久,她被他边抱边亲放在床上,哑着嗓子推他又黏过来的身躯。
“宝宝,这才几天就受不了。”他埋下头,吮她脖颈,黏痒的感觉顺着皮肤蔓延而上。
"以后当了你老公,宝宝是不是每天都要赶我走。"
尹敛被他舔得快哭出来了。
后来好不容易送他去英国,这人又是每逢考完试或节假日就去佛音找她。英国与佛罗伦萨离得是那样近,她被他突然袭击到习惯,却还是在他堵在她新找到的琴房门口时,忍不住蹙眉。
“萧玺野,”她看他利落地关上门,慢条斯理在解皮带,忙不迭警告他,“你别不分场合,这是在琴房……”
“没人告诉你么,怜怜?”
他低笑一声,按了中央系统,“嘀”的轻响,琴房的窗帘自动落下,冒着红光的摄像头也被一键关闭。
“这间琴房是我让人建的。”
……
难怪。
她早就奇怪怎么在佛罗伦萨,会有与京林艺中如此相似的琴房存在。
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抱在琴凳上,熟悉的凉意从他的指尖一路向下攀延,伴随着他指尖的舞动与身体的规律——
原来,他最擅长弹奏的钢琴,是她。
尹敛佛音毕业那天,柳沁与尹渠仿佛约好一天和解那般,共同来佛罗伦萨看她。
那天阳光正好,她在佛罗伦萨米开朗基罗广场前与柳沁尹渠拍了全家福,忽地望见萧玺野也在拍她。
“你别站在角落里拍照了,”柳沁见到他,和蔼地朝他招手,“来,和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萧玺野放下手机,爽朗地应了句好。相机按下时,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尹敛的手。
尹敛从未想过,从校园到婚纱的故事,也会在她身上发生。当这一天来临时,她在父母与朋友温和柔软的目光中,身穿婚纱走向他。而萧玺野在众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向她展开所有,深情地吻她的额头,向她许诺最郑重的誓言。
这一刻,尹敛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婚礼结束,众人散去,尹敛坐在铺满玫瑰花的婚床上,突然想到什么,歪头问他为什么在高中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向她表白。
“因为我不想错过你。”他说,“当时在京府国际门口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就有一个声音说,要我抓住机会,不要因为犹豫而和你错过很多年。”“哦?”尹敛的兴致被他挑起,“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你高中的时候不和我表白,我们还能走到一起吗?”
“当然。”他坐在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掌放于他的左心口。那里,一颗炽热真诚的心脏正在蓬勃跳动着。
"怜怜,你要相信,无论在哪个时间点,只要我见到你,就会爱上你。"
“而无论我们的故事无论是顺利或是曲折,只要是我们,结局就都会很完满、很完满。”
话音落下,他低下头,虔诚亲吻她的手背。
“因为我属于你,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