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告诉你术后按时吃药戒酒的？”
icu病房里，顾清轲皱着眉，脸臭的要死。跟着的好些个实习医生也没敢说话。
“还喝酒？”顾清轲满腔怒意，“我跟我同事，花了十个小时把你命留住了，复查也不来做，你这命还想不想要了？”
被训斥的病人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出。他也没想到，就喝了几杯酒，就……又进来了呀。
旁边这位老奶奶是病人家属，她也是怒其不争，嘴里不断给顾清轲众人道着歉。
顾清轲目光犀利:“你昨天手术的时候，你妻子守着你，现在你醒了，你媳妇去补交费用，你母亲又守着你，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本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天你没有救回来，这两个为你付出的女人，她们怎么办？”
病床上的男人艰难的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七十岁的人了，满头银发，却因为他的贪嘴在这儿跟别人赔礼道歉。他如鲠在喉。
顾清轲见他如此，神情亦是缓和了不少，温声嘱咐着:“药是不能停的，这次一定得按时定期复查。”
男人点头如捣蒜。
顾清轲这才出门去。
“邹医生在普床是吗？”他扭头问旁边的护士。
后者点头:“邹医生说了，他去看看，有情况再叫你。”
顾清轲点头，便把剩下的几个病人一起看了才回办公室。
听见推门声靳瑾就赶紧站起来，有些局促:“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问了护士，直接在这儿等你。”
顾清轲心中诧异，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坐在位置上淡淡的问什么事。
靳瑾便把王老书记的事给说了。
“你让他办理住院，我看情况。”
顾清轲说这话的时候在写着查房报告，所以也没看靳瑾。
但是靳瑾却惊讶了，这么好说话？
“那就谢谢了。”
“不必。职责而已。”
“好，那你忙，我先走了。”靳瑾起身离开，开始给王莲慧打电话。
门关上了，顾清轲终于抬头看去。他目光闪了闪，然后给邹磊发信息。
你上次说的那个王老书记，病历给我看看吧。
王莲慧接到靳瑾电话很是高兴:“我下午就安排我爸爸住院，谢谢你了。”
“李夫人，别这么说，我也不懂这些，总得他们医生看了才知道怎么处理。”
“这是自然的。”
下午王莲慧送了王老书记去住院。之前负责的是邹磊，王莲慧问了他顾清轲的情况，知道后心里就觉得很踏实。
“我见见他？”
邹磊温和的说:“顾主任在开会。”
王莲慧了然。
“先做检查吧，结果出来后我递交给顾主任，到时候你有什么问题再问他。”
“好。”
王莲慧就去安排她父亲检查的事了。
医院食堂，邹磊吃着饭，忍不住开口:“之前跟你说王老书记的情况，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之前人家也没住院。”顾清轲淡淡的回着。
邹磊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坏笑:“我可是听说了，上午有个美女来找你，回头你就问我要病历，下午王老书记就住院了，人家家属指明要你负责。顾主任，你这是……”
顾清轲拿过邹磊的筷子，挑了坨大块的土豆塞他嘴里。
邹磊眼睛瞪的大大的:“唔唔！”这臭小子！
“你当时如果把手术给做了人家也不用找我。”
邹磊被梗住，赶紧喝了口汤，有些尴尬:“我的确把握不大，那家属想让去北京，这不是排不上号吗？他又不愿意呆在医院。”
“检查报告出来了？”
“嗯，我放你办公桌上了，”邹磊顿了顿，试探着又说，“手术带上我？”
他想看看顾清轲这场手术怎么做。
顾清轲抬头看了邹磊一眼:“你来做助理。”
邹磊摸摸鼻头，他一个主刀医师做助理，又难不倒他。
“你吃饱没有。”
邹磊白了顾清轲一眼:“这么大块土豆，你说我吃饱没有。”
顾清轲笑了笑:“那去我办公室喝茶。”
看过了王老书记的情况，顾清轲又去当面问了些问题，然后手术准备在明天早上六点。因为他十点跟下午都安排了手术，王老书记的手术都是掐着时间插进去的。
王莲慧想着也是托了靳瑾的关系才争取到这个时间，二话没说便点了头。
“你时间哪够？！”出了病房邹磊就低呼，六点这场，十点下一场。
顾清轲白了一眼邹磊，扬长而去。
cabg，俗称冠状动脉搭桥术，手术精细度相当高，毕竟冠状只有那么大，而且王老书记是多条冠状动脉堵塞严重，邹磊当时不是不能做这个手术，而且把握不够。他推荐了介入，但是王莲慧知道介入效果没有这么持久，不过搭桥风险大，她也是很犹豫的。并且就算搭桥成功，因为有糖尿病的情况，也怕引起并发症。
事实证明邹磊的担心是多余的。王老书记这场手术下来，邹磊由衷地佩服顾清轲。
搭桥四个，三个小时不到结束。一个手术室的人都懵了。
王老书记已经推出去了，顾清轲那边仔细的交代着术后注意事项，这边几个人围着邹磊。
“邹医生，顾主任这本事，北京都欢迎他吧，干嘛来江市？”
“我的天，年轻有为太帅了！”
“我觉得我看到了我们心外科的希望……”
邹磊想笑，偏偏又绷着脸不说话。大家等不到回应也慢慢收了表情，该干嘛干嘛。
“可能，我们心外科真的要扬眉吐气了。”
邹磊丢下话就去追顾清轲，留下一干人都雀跃起来。
心外科培养一个医生的周期很长，来心外科的人是真的少，不像普外科或者其他科室。
“诶，你这手术做的，随心所欲呀，”邹磊笑着看顾清轲，“我都紧张得很，你还跟我开玩笑。”
“在加拿大这个手术我做过好多次，比这个严重的也有。”顾清轲心里其实依旧有成就感的，他们原本就是跟死神争分夺秒。
蓦地又说:“那个，宋晓河，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往我们科室走。”
邹磊一愣:“宋晓河是普外科的。”
“普外三年了，愿意的话就过来。”
“普外科的石主任那边怎么说？”
顾清轲云淡风轻的:“交给你了。”
邹磊脚下一顿，这厮！
王老书记的手术因为糖尿病的关系伤口愈合的不是很好，但是精心护理着也不必太过焦虑。
王莲慧自然是感谢的，所以请客是必然的。
她专门挑选了时间，趁顾清轲他们都有空，安排了饭局。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非常难预约的店，在江市南山半腰处。据说是哪个高官开的，所用的食材也都是新鲜的，生鲜什么的也只用当天的，活的。
李启刚夫妇，靳瑾，简华，顾清轲，邹磊六人围着一张圆桌坐开。
靳瑾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香辣孜然烤羊排，蒜香澳龙，甜虾刺身拼盘，猴头菇炖乳鸽汤，剁椒桂鱼，葱烧海参，蜜汁鲍鱼，藤椒牛肉，八宝鸭，鱼翅羹，双味芸豆卷。
“开动开动，”李启刚招呼着，“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就点了他们家的招牌菜，还有这个秘制桂花酿。”
“李行长，我跟顾主任不喝酒，工作原因。”邹磊礼貌的解释着。
“我知道的知道的，这桂花酿啊，可不是酒，是蜜露，清香可口，还补中益气。”
王莲慧这边给顾清轲他们倒桂花酿，李启刚那边就给靳瑾他们倒桂花酿。
王莲慧举杯站起来望着顾清轲，确实心里很感激:“谢谢你，顾主任，辛苦了辛苦了。”
顾清轲微微欠身:“应该的。”
“我也是佩服，顾主任真是年轻有为。”李启刚笑着也去敬顾清轲。
“李行长过奖了。”
接着夫妇二人又去感谢邹磊跟靳瑾，又与简华碰了杯。
李启刚很会察言观色，估摸着顾清轲不会喜欢这种应酬的场面，所以就朗声说着:“感谢话的就不再提了，以后有什么忙我李某能帮上的，尽管开口。今天就随意，菜不够再点就是。”
“是，能帮的我们一定帮，大家随意些。”王莲慧也笑着附和。
一顿饭聊聊天，除了顾清轲话少些，气氛倒也融洽。
最后上了道甜品，杏仁豆腐。面上淋了一层玫瑰酱，看起来十分可口。
甜味不浓重，但是很香很嫩。靳瑾又多吃了几口。
因为邹磊是还要赶回去值班的，所以大家吃过了甜品便准备散去。
本来邹磊跟顾清轲是坐李启刚车回去的，结果王莲慧走到门口接了电话，说了几句，似乎是有事。
“李夫人，我送顾主任他们吧。”
王莲慧冲靳瑾摆摆手:“哪有你送的道理。”
“我家在医院那边呢，顺路，没事的。”
靳瑾越是客气王莲慧越是觉着尴尬。不过打电话来的是儿子班主任，说是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教室门都踢坏了。
“那麻烦你了，我们就先走了。”王莲慧歉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慢走。”
南山到江市医院大概就是半个钟头。
简华坐在副驾驶，看着内后视镜:“顾主任，刚才也没跟你说谢谢，多谢了。”
顾清轲怔了怔回答:“客气了。”
“下次等你有空，我们请你吃饭，邹医生也一起吧。”
“不必了，心领。”
顾清轲语气很淡，邹磊赶紧打圆场:“我们科室人少，的确忙。你看顾主任今天凌晨做了场手术，白天也是做了两场，我们的休息都是要看病人情况的。”他也是刚刚吃饭才知道靳瑾跟顾清轲是同学，可是感觉两人并不热络，那顾清轲干嘛要去帮这个忙？
“那有时间再约。”简华察觉到顾清轲并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便礼貌的住了口。
住医院附近的是简华，靳瑾到了小区门口便把他放下了。接着就送邹磊。
“你呢？”
顾清轲报了个名字，靳瑾便往那儿开去。
“之前不住那儿啊，重新买了房子？”
“嗯。”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工程款现在也没到。”
“嗯。”
靳瑾有些聊不下去了，只好专心开车。
到了顾清轲说的小区，靳瑾看了看，问道:“是这儿吧？”
后面没声响，靳瑾回头一看，顾清轲靠在位置上，睡着了。
她想起邹磊说的他做了三场手术，忍住了没叫醒他。
倒是顾清轲感觉到了车停下了，自己醒了。
缓了几秒眼里也有了焦距，他朝靳瑾点点头，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