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丞将锅里的牛肉夹了起来,沾了一点蛋液,送进了嘴里,


    “啊,这个果然要裹点蛋液才够味。”


    店里面人很多,和林伊丞说的一样,十分嘈杂。


    阮辛书垂着头望着寿喜锅,应了一声,“是吗。”


    ——我倒是觉得挺难吃的。


    “大画家,你面前的牛肉都要老掉了。”林伊丞一边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一边把阮辛书面前的牛肉夹到了阮辛书的碗里。


    “啊,谢谢。”


    阮辛书看着面前裹满了蛋液的牛肉,有些没有胃口地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林伊丞托起自己的下巴笑了一下,“哎,让我猜一下你在想什么吧?”


    “……猜什么?”阮辛书面无表情。


    “猜你在想什么,是在想工作?”


    “不是。”


    “在想今天晚上要下雨?”


    “不是,你猜的什么啊……”


    “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伊丞笑了笑,“你是在想刚才那个漂亮的人。”


    阮辛书肩膀滞了一下,但她不承认,“不是。”


    林伊丞举起一根食指,竖立在自己的眉间,好像胸有成竹一样地念了起来,“我还猜,她是你的前任。”


    “咳——”


    正在喝酒的阮辛书被这一句话一口呛住了,她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捂住了自己的嘴。


    “咳咳咳咳——”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呛住了,眼睛一弯,“我说中了?”


    “我就知道,”林伊丞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那种氛围就不正常,你果然喜欢女孩。”


    阮辛书平复好后抬起头,没说话地望着林伊丞。


    林伊丞拿起手边的苏打水喝了一口,她看了一眼阮辛书,脸上带着一丝丝笑意,“还喜欢她?”


    “……不,”阮辛书夹起面前的牛肉,埋下头的一瞬间眼镜一下子起了一层白雾,


    “我是不喜欢她的。”


    “可是,她现在是你的客户,她还付钱请你作画。”


    林伊丞夹起面前的一块香菇,意味深长地看着阮辛书。


    阮辛书扫了一眼林伊丞,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心虚,她摘下眼镜从怀里掏出眼镜布开始擦拭了起来。


    “我没想过那么多,没有谁和钱过不去,你也是,我也是。”阮辛书声音低低的。


    “我当然是最最喜欢钱了,但你不是啊,你们以前是怎么分开的,说说呗?”


    林伊丞往锅里面下了几块香菇。


    阮辛书不说话。


    “吵架?”


    林伊丞想了想,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不对,你们两个看起来都不是那种类型。”


    “是你的不对吗?”她询问一样的看向了阮辛书。


    阮辛书眉头一皱,生气地抬起了头瞪着林伊丞,“为什么是我的不对?”


    林伊丞看着阮辛书皱眉的样子笑了笑,“因为,你这个人性格很麻烦。”


    “……那你和我做什么朋友?”阮辛书望着林伊丞。


    “因为我可以忍受你麻烦的性格,而且,你这人时不时地还是挺有趣的,画画审美也很独到。”


    “当然,我也有很多缺点,你也忍受了,所以我们是朋友。”


    ——她倒是会圆。


    “更何况,喜欢上了一个人,有些时候缺点就会放大了,朋友和恋人,能够忍受的范围是不一样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了你的。”


    林伊丞笑了笑,“不是吗?”


    阮辛书‘嗯’了一声。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是个麻烦的人。


    她的缺点很多。


    自尊心高又容易受到伤害,一直对其他人有所期待,又一直为此受到折磨。


    但这是两码事,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你觉得是她的不对?”林伊丞笑了笑。


    阮辛书不吭声,沉默着肯定了她的话。


    “但是她来了,你们难道不会就这样和好吗?就像是那些小说里面写的那样。”


    “不会。”


    ‘把只不过得到一个人的事,当作大愿,这是年少时候的错误。’


    ——这是谁说的来着?记不清了。


    总之,阮辛书觉得这个人说得对,没脑子的人才会把一个不要自己的人当成愿望。


    ——以前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阮辛书望着锅底,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是吗?”


    “那,阮辛书,你为什么现在不谈恋爱了呢?”


    “难道不是因为——”


    林伊丞笑着正打算说些什么,阮辛书打断了她,


    “是因为不需要。”


    “哦,”林伊丞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你这个是不是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算是井绳也可把人弄伤。”阮辛书道。


    “我只要一直一个人就够了。”她垂着头说着。


    ——我要一直一个人,过一种再也不会受伤的生活了。


    阮辛书夹起锅里的牛肉,沾了一下蛋液送进嘴里。


    “好腥。”


    阮辛书悄悄把牛肉吐出来,端起酒连喝了几口。


    林伊丞继续开始吃起了牛肉,瞟了一眼又开始自己给自己灌酒的阮辛书。


    “酒好喝吗?”


    “这里酒是不错的,”阮辛书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点了点头,“你要不然也来一点?”


    “我就不用了,”林伊丞笑了笑,“喝酒伤身,你也少喝点吧。”


    “我喜欢喝。”


    阮辛书念着又喝了一口。


    “喝酒,抽烟,喝咖啡,熬夜,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对身体不好,还是会去做呢?”


    林伊丞夹了一小块葱,放到汤里,又夹起一块牛肉吃了下去。


    阮辛书望着她又沾了沾蛋液,心里面答道,因为健康有时候看起来也像是一种病。


    “所以,我在想啊。”林伊丞托起下巴看向了阮辛书。


    “想什么?”


    “就是在想,喜欢一件事和健康是没有关系的,就像是你喜欢一个人和受伤一样。”


    “就算你受伤了,该喜欢的还是会喜欢不是吗?”


    “……林伊丞。”


    阮辛书想了一会儿,慢慢抬起眼睫,“你在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