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嫁兄长 > 下江南.
    齐竹怅然若失地望着伊人离去的背影。


    谢观一反常态,好心地将他扶了起来,顺手还为他理了理衣襟,让他站得端端正正,除却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角,齐竹勉强又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模样。


    齐竹正想对他说声多谢,谢观恰时将他打断:“你与不愁的事我不用听,也不想听。”


    不愧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谢观微笑着站在他身前,模样挑不出一点错来,好似有种胜者的姿态。


    齐竹微微仰起下巴,才发现谢观要比他高一些。


    气势莫名落了下风,齐竹有气没力地哀求:“谢大哥,我是真的想迎娶不愁……”


    谢观仍噙着方才的笑:“做妾?”


    齐竹垂下头沉默。


    他自己也知道做妾是不好的,可他能为谢不愁争取到的只有妾室的身份。


    “我本就不愿你娶我妹妹,但你以这样的名目上门被拒,我心中还是不痛快。”


    说这话时他唇角的笑仍未落地,齐竹闻言一惊,这才发现谢不愁的这位兄长并不像表面那般好相与。


    谢观气定悠闲:“总归是你让妹妹伤了心,我也为妹妹出出气吧。”


    齐竹慌乱地被身后的大汉拖走,小巷里传来几下沉闷的声音,何倾从阴暗处走出来拍了拍手。


    谢观也不在意人死活,边走边道:“走吧,回去了。”


    何倾掰着刚活动过的手腕有些疑惑:“小姐被人欺负了,您怎么这么高兴?”


    谢观顿下脚步,猛地转过身停在何倾身前,将何倾吓了一大跳,气儿还没喘顺,便听他说:“我中了探花,我不该高兴?”


    何倾摸了摸头,想起这事儿来:“噢,对。该让小姐也知道,好好庆祝庆祝。”


    谢观嗤笑一声,见平安正在花园里扑蝴蝶,无忧无虑的样子,真像妹妹从前的样子。


    他一把将一贯嫌弃的猫儿抱起,平安咪咪叫着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被他带回了西院。


    院里的花都开了,开得很是热烈,石径上偶尔能触到几条伸长了脖子的花枝,那花朵的颜色是妩媚的艳丽,似代含蓄的主人热情邀客。


    花木开得热闹,主人却极安静。一直走到她闺房花门前,谢观才听到她压抑微小的呜咽声。


    银扣立在雕梁下,显然是被她赶了出来,见谢观过来,她眼睛一亮,小声道:“公子您终于来了,小姐不许奴婢进去,一个人在里面哭得好伤心。”


    谢观颔首:“去外面守着吧,西院暂时用不着你。”


    银扣算是被他赶走了,整个西院只剩下他和谢不愁,还有他手上的一只猫。


    谢观站在门前,妹妹的哭声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他不急着进去,鸦羽一般的眼睫垂下,静静在门前听着。


    她是不想哭的,可又止不住哭,才这样断断续续和压抑的啜泣,像把小钩子,勾得人心痒痒。


    门外人的心绪也被这小钩子撩拨起来,漫天思绪编织成网,一点点向四方抛去,在虚空中好似抓到了什么,又漏了出去。


    谢观随手扔掉了手上的平安,平安被扔在地上摇晃了两下,迷茫地翘起尾巴看了他一眼,随后慢悠悠地走进了草丛。


    待她再次哽着嗓子勉力咽下一次哭噎,谢观上前敲响了门。


    “妹妹。”


    隔着一道门墙,他的嗓音更显温柔低沉,里面哭声顿止,但没说话,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花门敞开了,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


    谢不愁一手扶门,唇角挂着将笑不笑的弧度:“是哥哥来了。”


    他们站得很近,谢观端详着她的脸——白皙的肤色因悲愤染上了粉红,灵气的杏眼也肿成了核桃,里头还含着水汽,菱唇抿咬成了圆唇,唇珠的弧度不似平日那般精致分明。


    哪里都是湿漉漉的,真是哭成了个泪人。


    谢观启唇,目光柔和宁静:“想聊一聊吗?”


    “嗯,”谢不愁在兄长面前抬不起头,目光迷茫地不知落在地上哪一处,苦笑,“方才让哥哥看笑话了,先前你与我苦口婆心说那么多,我固执己见没听你的话,自食恶果了。”


    “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不会犯错。”


    这话说得有些高深,谢不愁抬起肿胀的眼皮,很是困惑:“哥哥也犯过错吗?”


    站着聊天多费劲,谢观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房内,引着她坐下,自己则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我也是人,怎么会不犯错呢?或许我犯的错比你要多得多,”谢观失笑,“不是人不够聪明,是那错误太诱惑。”


    谢不愁似懂非懂。


    “就像你与齐竹,女子总比男子脆弱,我怕你为他所伤,上回才反对你和他,但你贪恋与他在一起的欢愉,没有与他断了往来,甚至与他……”谢观微顿,意味含蓄,“这不正是受那一时快感所惑么?”


    谢不愁随着他言语的引导陷入回忆,片刻后轻喃:“哥哥说的是。”


    少女自认犯了错,一直低着头,清澈的眼不敢与他对视。


    在人面前弯腰低头是一种服输示弱,也是一种寻求庇护的姿态。


    她又生得娇小玲珑,更显无害可怜,很难有人能克制本能不去怜爱她。


    傻姑娘,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对与错,是是非非往往仅在一念之间,世人市侩,总是取决于是否对当下有益。


    他本该教她这样的道理的。


    “放轻松,现在与他断了是好事,今日放榜,我中了探花,你看见了么?”谢观不愿再提,此事既伤她的心,也让他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他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秦王正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等诏书下来,我与叶兄便要前往江南沧州赴任。你若真嫁了他,我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去沧州了。”


    “不嫁,我真的不想嫁。我只是……”谢不愁一咬唇,“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新鲜,很有趣。我从没想过要嫁他的,更遑论为了他,要离开哥哥。”


    她忽的松了口气,对他微微一笑:“还没恭喜哥哥呢,如今是探花郎了。”


    有秦王出力,谢观与叶青裴的任职文书半月就批了下来。


    这半月来齐府的四老爷,齐鸿钧的堂弟,豢养少年的事被捅了出来,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齐鸿钧无颜,上下朝都恨不得把脸藏起来。


    光耀伯府的赵二爷利用官职之便为亲属谋私,而那亲属私吞公款若干,被判秋后问斩,伯府受了牵连,所幸有祖上殊荣荫庇,才只是罚黄金前两,暂时停职留看。


    齐家遭此横祸战战兢兢,管教府中上上下下更为严厉。齐竹也没再露面,送来的书信也悉数被谢观烧去。


    在下江南之前,又听说齐竹离家出走,自顾自地跑去了允州参军,气得齐夫人病倒在床,此事又为半个京都的笑谈。


    确定人已经不在京都,谢观这才将齐竹的消息告知谢不愁,他小心地观察着谢不愁的神色,见她只是稍稍怔忪,便神色恢复如常。


    她眼角微耷,仍是那样天真纯澈:“此人与我无关,哥哥不必再在我耳边提他。”


    谢观这才放心驱车,踏上江南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