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
老虎把散落在地上的传单全都捡回来,再递到琴笙面前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甩开脑中“这捕快真帅”的想法,点头答捕快的话:“我没事。”
马车里的人掀开布帘,走出车厢整了整原本就褶皱不堪,现在更显凌乱的长衫,向捕快拱手道谢:“多谢相助。”
捕快也回礼:“不必客气。在下是捕快,救人当属分内之事。”
琴笙帮忙把倒在身旁的装菜箩筐扶起,里面本该绿油油的菜叶子,如今也变成了一片片印着马蹄印的烂菜叶。
她双手叉腰站在马车下,仰头看马车上一袭玄青色长衫的男子。
他面如傅粉,身姿倜傥,不像捕快那般显得英气,反倒眼尾轻挑,唇角微扬,似乎只站在那里不说不动,便也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活脱脱就是个现实生活中的万恶渣男脸呀。
“你们怎么驾车的?在街市中怎可如此纵马狂奔?”琴笙冲着那男子问道。
众人听了这话,便都转头望向车前这位身量不高,身着淡松烟色小厮衣服的少年。
那男子更是将琴笙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又在唇边勾出更大的弧度,对着她笑道:“抱歉。”
如此轻佻的态度,实在让琴笙很是不满。“你看看这街上都被你的马车弄成什么样子了,一句抱歉就行了吗?”
男子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后,招呼身边的随从:“束玉,看看损失了多少钱,全都照价赔偿了。”
“是。”束玉答应着就伸手去接荷包。
那男子则向车下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之后,转身要重回车厢。
琴笙见这位要甩钱走人的公子穿着倒是华贵,但真是让人看着不怎么顺眼。
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竟在纵马长街,搞得一片狼藉之后连点愧疚之情都没有。
她转身对着算命摊旁差点也要受到波及的老头小声耳语了一句:“大叔,借算命摊子用用。”
“请便。”
得到摊主许可的琴笙连忙又冲着那男子喊道:“公子留步。”
男子停住掀开布帘的动作,回头望向她。
“公子,我看你这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唇色乌青,近日是要有血光之灾。”
男子似是对她的危言耸听不甚在意,因为他看向她的时候,面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扩大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敛住笑容,转成了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问她:“哦?什么血光之灾?”
琴笙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我看公子你五行缺揍……”
她话还没说完,车下的束玉先不干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琴笙连忙往后站了几步,伸手指了指算命摊子上的幡布。
“我本来就是个算命的,你们可不能因为我没捡着好话说就动怒呀。”
男子拦住束玉,“无妨。”又笑着问琴笙:“小哥可有化解之法?”
“方法自然有,就看公子是否有诚意了。”
男子向束玉使个眼色,束玉便从荷包里拿了十枚铜钱放进算命桌上那个收款专用的小木匣里。
琴笙略微搭下眼帘,看了眼那小木匣。
算命的老头至今尚未开张,此刻的小木匣里就只躺着这么十枚铜钱,连匣底都铺不满,着实孤单了些。
束玉见琴笙没有动作,只好又掏了十枚放进去。还不行。再放十枚。
最终,五十枚铜钱将小木匣的底子盖得严严实实了,琴笙才满意地点头。
“公子稍等。”
说完,她转身到算命摊子后面拿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用笔沾了墨,便蹲在算命桌后神神秘秘地画了起来。画好后,她将符纸折好握在手里,又双目闭合,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
之后,她将符纸递给束玉,仰头对着站在马车上的男子说道:“这符纸请公子烧成灰烬,和着二两黄酒服下,方能化解灾祸。”
男子接过束玉递来的符纸,又尾音上扬地冲着琴笙笑道:“多谢小哥。”然后挑起布帘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束玉又将剩下的铜钱交给随后赶来的老捕快孟会,请他代为赔偿摊贩和路人。之后束玉也坐上马车,驾车继续往秦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二公子,那小子一看就是骗人的,你怎么还花钱买他的符纸?”束玉边驾车边问。
而且,刚才闹得街上一片狼藉也不全然是他们的错。要不是在他们旁边那群因着谁碰了谁的货物而吵嚷起来,还不慎将担子撞上他们马车的摊贩,他们的马也不会受了惊吓一路狂奔。
“那小江湖骗子着实有趣。也不需多少银钱,便逗着他玩一玩罢了。”
秦骁说完就打开了琴笙给他的符纸,只见符纸中央画着一只大王八。
孟会将钱一一发给受损的摊贩和路人,又跟之前拦马的年轻捕快一起帮忙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算命老头叫住琴笙,把装钱的小匣子推到她面前。“这五十钱是小爷赚的,理应归还。”
“这摊子是你的,符纸也是你提供的,赚的钱自然应该大家分,要不就一人一半吧。”
琴笙大方地说完,就趴在算命桌上你一枚我一枚地数起了铜钱。
等她捧着二十五枚铜钱抬头的时候,就见孟会已带着年轻捕快站到了她的身旁。
混混和捕快,那自然得是这城中再相熟不过的关系。若混混惹了事,捕快就得请他们去衙门管吃管住n日游。若是混混不惹事,那他们就是能谈笑风生的军民一家亲。
“多谢琴小爷帮忙。”道完谢,孟会又给琴笙介绍:“这是衙门里新来的兄弟陆风,也算我半个徒弟,还望小爷日后照应一些。”
言下之意:给我个面子,让你手下的混混们以后别在陆风的地盘上惹事。
琴笙笑答:“陆捕快少年英雄,以后多照应我们才是。”
几人正说着,身后成衣铺的老板娘站在门口冲他们叫道:“闪送。现在能送货吗?”
“能能能。”琴笙连声答应完,又跟孟会和陆风告辞:“那我们先去忙了。改日再聊。”
琴笙和老虎接了老板娘的单,帮两位买了衣服却不愿自己搬运的姑娘送货上门。
回程的时候路过铁匠铺,铁匠大叔叫住他们,昨日琴笙要做的三辆滑板车已全都做好了。
琴笙将滑板车拉出铺子,准备在门前的空地上试一试。这铁制的轮子虽然重了些,但倒是显得更加结实。而且大叔已细心地帮她在轴承处涂了油,此刻轮子滑动起来十分流畅。
琴笙双手扶住扶手,一脚踩上踏板,另一脚在地上用力蹬了几下,之后便整个身体都站上滑板。滑板依着惯性,又快速向前滑出十几米。
老虎站在原处看得眼都直了。从前只知出门若不想步行,便需得乘马车,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般小巧又方便的交通工具。
“怎么样?”琴笙踩着滑板车回来,停在老虎面前笑问。
老虎冲着琴笙伸出大拇指。“厉害。”
琴笙又将另一辆滑板车推给老虎,“这以后就是你的代步工具了。上来,我教你滑。”
老虎倒是学得极快,两刻钟后,他就从最初的掌握不好平衡,到现在比琴笙滑得还快了。
两人踩着滑板车,灵活地闪过街上熙攘的人群,引得人们不住地赞叹。两人又一路欢笑着穿过巷子,回到老虎家。
棒子在家印传单的时候,刚好另一个兄弟二保来找老虎玩,便也跟着棒子印了一下午的传单。
棒子和二保看着琴笙和老虎脚下那炫酷的滑板车,羡慕的差点流出口水来。
琴笙安慰棒子:“这滑板车你也有,只是暂存在铁匠铺了,你得空去取来就行。”
二保凑上前摸着那滑板车的扶手,“小爷,你这个闪送还缺人吗?我也想做。”
“可以呀。不过做闪送辛苦,需得日日在街上奔走送货,你可能吃得苦?”
“那有什么不能的?咱们以前不也是日日在街上逛吗?不过是闲逛的时候顺便帮人送些货,还能赚钱……”二保拍了拍滑板车,“还能踩滑板车。多好的事呀。”
“那行。那明日也给你做一辆。”
二保连忙兴奋道谢:“多谢小爷。”
琴笙回到凝翠院已是戍时,她刚走上二楼就被小厮常平拦住了去路。
“小爷,这间房里客人的酒还是你去送吧。”对方边说还边将手中的托盘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这是想偷懒?不怕我告诉我娘去?”
“就是你告诉芸娘子,我也不会去送这酒。你不知道,这房里身着玄青色衣衫,手持折扇的便是秦国公府的二公子。坊间皆传他喜爱男色。我这般俊俏,若被他看上了那还得了?虽然我身在青楼为仆,但我却还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常平煞有介事地说。
秦国公府二公子?这本古言小说的男主秦骁?可小说里也没说他爱男色呀,不然他还怎么跟女主先婚后爱?
琴笙本着珍爱生命、远离男女主的原则,推辞着将托盘递回给常平:“我不去。我也是个男的,也怕被他看上了。”
常平将琴笙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确实是个比他还要俊俏十倍的少年。不过,保命要紧,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算什么男的呀?”常平丢下这一句,逃命似的跑了。
“哎,你……”
琴笙话还没说完,常平早已消失在楼梯转角,只剩下蹬蹬的脚步声。
算了。不过就去送几壶酒,她送完马上出来,绝不在里面逗留。
想完,琴笙就转身推开了身旁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