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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擅自用刑(1)

    舒晏在汝阴做文学掾的时候,曾与这些属官一起共过事。对待别人舒晏尚且不同意用刑,何况是这些昔日的同僚们呢?他赶忙制止了,然后温和地对那主簿道:“今日暂且不对你用刑,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邱守泰违犯国法罪不容赦,尔等则是助纣为虐,必当一同治罪。你最好考虑清楚,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用怕邱守泰回过头来找你的麻烦。我先不急着逼迫你,容你考虑两日。”


    带下了这个主簿,随后审问了其余两人,也同样是一问三不知。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把这些人都带下去之后,舒晏对荀宝道。


    “什么问题?”


    “这些人怎么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嗯,发现了。按理说,在这样的场合下,应该是坐卧不宁、精神十分紧张才对,他们这几人却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似的。”


    “也许真的是好几天没睡觉呢?”


    荀宝以为舒晏在随口应承,笑道:“这就是你的胡乱忖度了吧。如今盛世,一无天灾,二无人祸,这些地方官们清闲得很。你以为郡署每天能有什么大事,白天忙,晚上依旧忙得顾不上睡觉?果真那样,倒是我大晋之幸了。”


    舒晏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天已擦黑,两个人决定明日再查帐簿。正在这时,派去寻比玉的人回来了。荀宝忙问比玉的下落。那人道:“果然被舒官人猜中了。我们顺原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没办法,只得按照舒官人所说的,去施府打听,果然是回了府了。施公子多年没有回来,府里事先又不知道,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全府上下正忙得团团转呢。”


    “这鸟人着实可恶!我为你施家办事,累了一整天了,你可倒好,早早溜回府里享受去了。”荀宝气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一边骂着比玉,一边对那人道:“你就没有替我质问质问他?枉他还是个公子名士,我们大家一同领命受差,他却独自躲在后面。晚到一点也就罢了,居然直接开溜了,最可恶的是连说都不说一声,害得我还要费心寻他!”


    “小人怎敢质问施公子,但是施公子却让我带话过来,说郡署里住着不舒服,他府上做了准备,请荀公子住到施府去,并要为公子接风洗尘。”


    “我不......”荀宝正在气头上,张口就要回绝,可是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好房子都被邱守泰的内眷住着,其余房间属实是不甘屈就,这一住可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受得了。生气归生气,享受才是硬道理。于是讪讪地走到舒晏跟前,道:“尚仁兄你久未还乡,今晚是打算住在这里还是回家看看?”


    “还用问吗,此案悬而未决,岂能有丝毫马虎,当然是住在这里。”


    “那太好了。这里情况很复杂。只留底下人监控肯定是不行,有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你干什么去?”


    “我嘛......”荀宝突然将笑容变为怒容,“我当然是要去施府找比玉那鸟人算帐,为你我二人讨个说法去!”


    舒晏知道他是耍小聪明,在自己面前故作姿态,但也没有拆穿他。荀宝见舒晏没有反对,立刻溜之大吉了。


    虽然时隔多年,汝阴郡署里面仍然有很多舒晏的熟人。他们都喜欢舒晏,刚才舒晏忙的时候没敢来打扰,现在闲下来了,就都过来打招呼。舒晏也不顾一整天的劳顿,与他们谈笑风生,一点架子也没有。有人收拾出最好的一间卧房来,请舒晏移到那里去歇息。舒晏本想住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去即可,但那间房已经有人住了,他就只好领受了这间上房。


    厨下有一个厨工,姓高,曾与舒晏相契,今天特意做了几样舒晏喜欢吃的菜肴,并一壶酒,端了过来。舒晏高兴,便留下他与自己对饮。当然不光是饮酒,最主要的是想顺便探听点消息。几句闲聊过后,就扯到邱守泰身上来。


    舒晏问他道:“关于我与几位朝官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们大家都应该知晓的吧?有人参劾邱太守贪赃枉法,你怎么看呢?”


    高厨工听问,四外打量了一下,小声地道:“那还用问吗,邱守泰的所作所为全汝阴谁不知道,贪腐那是确凿无疑的。你们要是能把他拿下了,那可真是为汝阴的老百姓办了一件大好事呢。”


    舒晏听了,点点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他在此经营多年,扳倒他谈何容易!你们若是真恨他,就应该帮我提供一点线索才是。”


    高厨工将两手一摊,“这可真的爱莫能助。邱守泰虽然劣迹斑斑,但是做得却极隐秘,只有郡丞、主簿那三五个人知晓,我们这些做饭打杂的能知道什么?”


    “提到郡丞、主簿,我心里正有个疑惑。你们郡署里的这些属官每天都忙得很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没有一点精气神?”


    “这个季节天寒地冻的,正是一年中最闲的时候,他们能忙什么?他们没有精气神,是因为前天和昨天整整两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没有睡觉?”舒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继续问道,“白天都清闲得很,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


    “具体做什么不知道,只知道邱太守和这几个属官在帐房里,灯火通明的。还特意吩咐我们厨下的轮流值班,烧热茶,做夜宵给他们吃。昨夜子时是我值班,我端着烧好的茶送过去,一推门,门却是关着的,后来由邱太守的一个心腹书僮开门转呈进去。我透过门缝向里面偷望了两眼,见案上摆满了帐簿。”


    果然是篡改帐簿,毁灭证据,瞒天过海!


    其实,这些都是在舒晏的意料之中的,但是他却为一个问题感到诧异,及至想通了,便懊悔不已——可恨,晚了一步啊。


    两个人将一壶酒喝完,舒晏不肯贪杯,执意不再饮了,那厨工将残席撤下,回去安寝。


    第二日,洗漱用餐已毕,等到日上三竿,总算将荀宝等来了,难得的是还将比玉也带了来。昨天荀宝虽然是打着兴师问罪的旗号去找比玉的,可是他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闹,比玉大概也根本不会理睬。何况放着人家的好吃好喝好招待不享用,自找那个没趣干嘛?还不如等事成之后,让他老子好好补偿补偿自己呢。于是,一场兴师问罪就变成了一场清谈畅饮了。


    舒晏知道他们是一丘之貉,哪里会管他们闹没闹,和没和,直接做正事。先组织人查点府库,盘清之后,列出单子,一一的与帐面相核对,发现基本没有差错;然后再将其余的帐簿拿出来查验。荀宝也带来两个内行的人,大家看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任何问题。


    比玉虽然不十分关心,但对于此结果也呈现出诧异的神色。在他的想象中,邱太守贪污是既定的事实,根本不需要怎么查证,直接手到擒来的。谁知道结果与想象完全两样。他心里也纳闷:怎么会这样?


    荀宝对汝阴的情况是一点也不了解的。只是受了施惠的指使,稀里糊涂地就应了这个差事。本以为是铁定存在的事实如今却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先泄了一半的气,又埋怨起舒晏来:“你的那个什么亭长公公在信中所说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莫不是假的,我和比玉可被你害惨了!”


    提起那封信来,舒晏就气纷纷的:“那封信可是我的私家信,本来与你们没有一丁点关系,你们非要强行掳去,以此蛊事,这是你们咎由自取!我没找你们问不是呢,你们倒先问我的不是,简直岂有此理!”


    “呃——”荀宝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先放下不谈。听你刚才的话,好像是说——邱守泰贪污果然是子虚乌有的?”


    看着荀宝被吓得不轻,舒晏也觉得还是不要跟他开这种玩笑,于是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慌不忙地道:“你以为若是子虚乌有的话,我还会跟你们一起来吗?”


    “哦,那倒也是。”荀宝明白过来,擦擦脑门的汗,“可现在却如何是好?”


    面对荀宝和比玉两个人的惊疑和困惑,舒晏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因为他通过与高厨工的谈话,已经心知肚明,对于此结果是早已预料的。“查了半天的帐,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荀宝看了看仍旧不愠声色的比玉,知他不会理会舒晏的问话,自己也摇了摇头:“帐面工整干净,一笔一项都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纰漏的地方。实在找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帐面工整干净是记录者水平的体现,本是好事。但是作为我们惯于书写的人应该知道,哪怕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笔,也会因诸如笔毛的新旧、墨的好坏,而在字迹上反映出不同来。何况记帐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长年累月分多次记的,每次记帐都涉及到一个起笔收笔的问题,这个位置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应该能看出来。可是我们今天所查的帐簿呢,则工整干净的过了头,落笔劲道一致,且没有停顿,就像是一气呵成的一般。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几本重要的帐簿,起始年份都在几年前,但是如今看起来却像新帐簿一样新。”


    “你的意思是,他们将帐簿篡改了?而且是在最近?”


    “不是在最近,而是就在这两天的晚上连夜改的!”


    “什么?就是我们到达这里的前两天夜里的事?你怎么知道?”荀宝诧异着,还有点吃疑地问舒晏。


    舒晏冷笑着道:“你们昨天夜里休养得舒服了。我可没闲着,专门察访了此事。”


    “这怎么可能?我们得到皇上的旨意,并没有耽搁,马上就出发了。即便邱守泰在朝中有人,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吧?”


    “怎么不可能?我们本来已经订好了出发的日期,你们非要向后拖延一天;本该走陆路的,你们非要改坐船,这么算下来,耽搁的何止两天!办这种事应该雷厉风行,急速出手,不给对方反应时机。我们要是早一天出发,走旱路快马加鞭前行,早早抵达这里,何至于这么陷入困顿!”


    这两件事都怪比玉,可事已至此,荀宝埋怨还有什么用呢?“这我们就太被动了,即便我们知道他是做了假帐,可是没有证据,我们能拿他怎么办?”


    “这点事都不知道怎么办,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廷尉监是怎么当的!物证取不到就取人证,所有的相干人等都在我们控制着呢,逐个审问,那些个俗贱之辈,不交代就用刑,这有何难的呢?”一直不说话的比玉,头也不抬地说道。


    荀宝很委屈,谁不知道用刑,可恨舒晏不同意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