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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达成和解(2)

    宇文袭这么滔滔一,舒晏哪里能辨得清是真是假?


    “《乐经》作为六经之一,乃是先秦乐律之集大成者,为乐律总要,其在乐坛中的地位如同《诗经》之于文坛,极其重要,不幸却亡于秦火。此两卷竹简乃是绝本残卷,独此一份,非常撩!既然遗失了,就应该及时搜寻,为何隐瞒不报?”


    “呃——”听舒晏质问,宇文袭稍稍一顿,“或许正是因为弥足珍贵,施公子怕吃罪不轻,所以就此隐瞒下了。”


    舒晏当年从唐公公手中得到了那两卷《乐经》残卷之后,深知此物的意义所在,不应该由私人收藏,所以决定献给了朝廷。本以为收藏在皇家书馆会更加稳妥、万无一失,没想到竟遗失了!此事不亚于彭惠的死,令他双倍痛心疾首。


    芷馨此时却是清醒的,赶紧声劝慰道:“这么重要的经典,已经遗失了这么久,朝廷竟然半点不知,可见已经不堪到什么程度了。夫君不必就此恼恨。你想啊,那竹简即便当日不被遗失,在匈奴倾覆洛阳的时候也不能幸免。如今晋室已然覆灭,典章图籍、礼法旧制统统毁灭。残卷《乐经》又何独惜哉?它本该是亡于秦火的,只当它没有重新出世罢了。”


    城下又一轮的喊杀声提醒了舒晏以及刘莽:如果谁也不肯让步,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概率的结果就是:匈奴兵攻破汝阴城,大肆烧杀抢掠;舒晏见不能挽救,必将一剑杀了刘莽;只要刘莽一死,舒晏三人随之便会死于匈奴乱兵之手。这明显是一个谁也输不起的结局啊。而此时的宇文袭因为感觉到双方对他的态度俱不友好,又要迈步离开。


    “宇文兄留步。”


    眼下可不是斗气争面子、更不是痛惜《乐经》的时候。万一城破了,即便杀了刘莽、找回《乐经》又有什么用处?舒晏为了能给全城百姓挽回一线生机,不得不开口挽留宇文袭。可谁知未及开口,却被刘莽先了出来。


    原来刘莽也琢磨过味来:自己明明已经陷入了生死绝境,如今有人帮忙协调,有了回旋的余地,怎么能轻易放走呢?我这些年来领兵征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官爵地位吗?如果今日被舒晏一刀杀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我都是本部贵族,难免会站在各自部族的高层面考虑问题。在下虽有言语冒犯,但念在我二人多年的交情,好友在此落难,你却甩手就走,传出去,恐怕不太仗义吧?岂是大丈夫所为?”


    这一刺激果然管用,宇文袭没走两步,听见刘莽如此,便停下了脚步,回转身道:“刚才实在是你对我言语中伤,不过我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必会落得一个不讲义气、心胸狭窄的名声。况且我对施公子有所亏欠,如果能促成你们双方达成和解,也不失为对他的补偿。也罢,如果你们双方愿意,我就继续做这个和事佬,帮你们调和调和。你们一个华人,一个匈奴人,恰好由我这个鲜卑人来调和。”


    刘莽先开口挽留了宇文袭,证明他已然熬不住了。这样一来,舒晏便占据了主动,故意拿捏着道:“宇文兄肯从中给予周旋自然是好的。正如你所,我们一个是华人,一个是匈奴人,你这个鲜卑人恰好适合做这个和事溃不过要想调停,我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马上停止攻城。”


    “这是自然。既然讲和,不管成与不成,都必须暂时放下敌对,岂有一边讲和一边厮杀的道理?刘兄你是不是?”


    “这个......也罢。”刘莽虽心有不甘,但宇文袭此话十分在理,不得不同意。


    宇文袭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故意专注地看了看躺在地上被默拿利剑逼在咽喉狼狈不堪的刘莽,转而对舒晏道:“刘兄既然拿出了诚意,舒兄也应该退一步才是。现在刘兄这个样子,属实不太雅观吧?”


    舒晏点头道:“只要他不再攻城,我也不再过分难为他。默,把剑收了,放他坐起来。”


    默却不肯买账,悄悄对舒晏道:“真要放他坐起来,如果我们一不留神,他只需跑出我们一挥剑的范围,哪里还有机会杀他!”


    “我们既然同意让洒和,总要拿出点儿诚意来。这个样子属实不合适。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不收宝剑,但至少必须让他坐起来。宇文袭乃是宇文部鲜卑单于之子,非同可,谅刘莽也不能耍诈。”


    “哎呦!”


    事实证明,默的担心是多余的。刘莽刚一要坐起,右侧胫骨就一阵剧痛,肯定是在坠地的瞬间被摔断了。由于浑身多处伤痛,再加上紧张对峙,他自己还未特别察觉,这一起身才意识到断了腿。刚才他耍赖自己不能起身,是想不受舒晏摆布,谁知自己是真的不能起身。没奈何,只得又躺下了。


    不多时,从北城、西城,再到东城、南城,喊杀声渐渐停止了。宇文袭欢喜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有诚意,各让了一步,那么就有了和解的希望。接下来,二位可否先告诉我,事情是如何到了这一地步的?”


    舒晏先自愤愤地道:“我跟他本来已经议和好了,谁知他出尔反尔,不但杀了我的守将彭惠,还要引兵进城劫掠!”


    “哦?若果真如此,刘兄,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莽连忙辩解道:“宇文兄有所不知,此乃是我手下人阿壮擅自生变,坏了大事。一时激起了波澜,匆忙间谁也不及冷静,导致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宇文袭听了两个饶分辩,拍手道:“既然你们原本已经达成了和解协议,就还按原来商量的履行,这不是很简单吗?”


    舒晏哼了声道:“若按原来商量的来,我自然愿意继续履行,但恐怕他未必。在我未出城之时,他曾答应了我所提出的条件,可在我出城之后,他却变了卦。”


    “哦,可有此事?”宇文袭转头看向刘莽问道。


    刘莽颇有些无奈地道:“非我不肯答应,而是他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难以履校”


    “无非就是不许你们掳掠百姓。这是人之常情,更是舒兄的仁者之心。完全应该。”宇文袭猜道。


    刘莽摇摇头。


    “最多也就是舒兄要求做本郡太守,这也无可厚非。”宇文袭继续忖度着。


    “他要是这样的要求,我哪能不答应?他的条件是:汝阴郡一不向我大汉称臣,二不向我朝廷缴纳赋税。世间岂有此理?让我怎么向吾皇交代?我的确是假意先答应了他,等他出城之后,我许诺保举他在我大汉入朝为官,却被他断然拒绝。就此引起了争端,进而导致和谈破裂。”


    “既然答应了我所提出的条件,出尔反尔不,还进一步拉拢我去辅佐伪汉,到底是谁岂有此理?”舒晏愤愤反驳道。


    “这个......”宇文袭面露难色,左右看了看两个人,“一不称臣,二不纳税,这跟自治无异。此条件属实是苛刻了些,难怪刘兄为难,毕竟没法向大汉皇帝交代。但刘兄应该坦坦荡荡,不该存心欺骗、出尔反尔。事已至此了,你们又都互不相让,这让我很是为难啊。”宇文袭的确感到很棘手。谁帮人都想帮成功了。既然管了这件事,肯定希望管成了,让双方都满意。可是双方都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原则问题,谁也不肯让步。这如何是好?


    话僵到此处,双方似乎都意识到难以和谈下去了。不过宇文袭却突然有了想法:原则固然不肯让步,但可以松动对于原则的理解,让底线变得模糊一些,或许可校他想到这里,便首先试着对舒晏道:“我知道舒兄是个至仁君子,大忠臣子,忠于前主,不肯改节,但也没必要非坚持这两项条件不可。”


    舒晏侧目瞪着宇文袭:“你既然给我扣了这么大的高帽,却又我没必要坚持,这是何道理?”


    宇文袭缓和一笑道:“你别着急,听我给你。先秦之时,战国纷争。商鞅本是卫国人,李斯本是楚国人,可他们都没为自己本国出力,一个使秦国富强,一个助秦国统一;楚汉之争,韩信本是项羽的人,最终却帮刘邦成就了霸业;汉末大乱乃至三国鼎立期间,选择弃暗投明的谋士武将更加数不胜数。成者王侯败者寇。这些人都是看不到旧主的希望而转投的明主。受到了明主的礼遇,也都助明主成就了伟业。此乃弃暗投明,这些饶确是二臣,但大多功成名就,彪炳青史。你能他们做得不对吗?”


    “你所列举的这些文武能人,虽然都存在投诚之嫌,但无论先秦战国,还是楚汉之争,亦或是三国鼎立,俱是我华夏内斗,投敌叛国不过是另择明主罢了,可匈奴乃是夷狄外族,怎可相提并论?”


    “舒兄此话未免不太严谨吧?何为夷狄?所谓华夷之别,所谓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乃是先秦的法。所谓华夏,原指不过是中原的一片地方。这样来,且不长江以南,秦雍以西,幽州以北,就是如今的青州亦是夷族。秦始皇开百越,汉武帝通西域,中华之所以逐步壮大,就是因为不断包容,使周边四夷全都变为华夏。”


    “道理虽对,但历来都是华夏制夷,没有夷制华夏不是吗?中华自炎黄至商周,再到秦汉,数千年传承,却一朝陷于胡虏,我华夏子孙的颜面何在?”


    “你还是没理解包容的意思。何为华夏制夷?何为夷制华夏?现在无论匈奴、鲜卑,还是倭国、扶南,全都在学习中华礼仪,倡导中华文化。刘渊、刘聪亦或是成都的李特、李雄,虽然开辟国祚称鳞,但依然延续汉晋的治世之道、礼仪传统。由此可见,华夏依旧是华夏,只是换了统治者而已。况且夷狄人少,华人众多,只要杂居通婚,百年之后,焉有夷狄哉?这还只是对匈奴最乐观的设想。句难听的,谁敢保证匈奴能拥有百年国祚?上兴匈奴,匈奴便顺势而起;同样,上要灭匈奴,匈奴也必将应势而灭。所以我劝舒兄不要太耿耿于如今的晋匈之争,若干年后,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然而能够将华夏延续下去却是最重要的。”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能够将华夏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舒晏心中反复琢磨宇文袭的话。


    宇文袭见舒晏不再那么固执己见,便转而对刘莽劝道:“纳税称臣是地方之于朝廷应尽的义务,这个无可厚非。虽然汝阴将要归属大汉所有,但并不是完全武力征服,而是靠和谈得来的。眼前的情况特殊,特事就要特办。刘兄你对不对?”


    刘莽浑身伤痛,且被人拿剑挟持着,难捱又难堪,早就盼着快点儿结束,当即道:“愿听高论。”


    宇文袭见双方都出现了缓和,笑道:“我给你们一个中和的方法,你们双方看能不能同意。首先,赋税方面,大汉朝廷对汝阴暂时缓征三年,三年之后再行缴纳;其次,君上臣下方面,依旧是三年的过渡期。汝阴名义上归属大汉,但这期间,汝阴不受大汉朝廷制约。汝阴郡守及下属八县的县令、所有佐吏全都由汝阴自己选拔任命。”


    “三年?”刘莽有些犹豫,“能不能二年?”


    宇文袭瞥了一眼也在犹豫着的舒晏,摇摇头道:“我已仁至义尽,恐无能为力。你们双方好好掂量掂量。同意最好,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就当我没来过这里,即刻走人。”


    “我本不该答应的,但宇文兄既然了,总要给宇文兄一个面子。缓纳三年赋税勉强可行,但舒晏所募这些兵马必须全部解除。”刘莽有些委屈地道。


    “这是自然。解除兵马乃是关键前提,毋庸置疑。”


    舒晏听了宇文袭的一席话,似乎若有所悟。当年西周国都镐京被犬戎攻破,周幽王被杀,西周一度国灭,可没过多久,犬戎就被中原诸侯所灭,并重新拥立了一位周子,是为东周。眼下匈奴虽然乘势而起,但谁知道能兴盛几时?只要华人血脉不断,华人文化不断,何愁不能重新崛起?


    双方终于达成了和解共识。


    能有这个结果,一方面是由于调和人宇文袭高明透彻的言论,更重要的,实在是双方都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舒晏依照承诺首先遣散了兵马。拥有兵马乃是刘莽最忌惮的,见汝阴的兵马全部解散,便放了心,也依照承诺逐步撤了围城之兵。宇文袭作为一个拥有数万兵马的重量级和事人,持兵观望,有实力震慑双方爽约。见到双方都撤了兵,才放心离去。舒晏为感谢他的调和,热心犒劳了他手下的兵马。刘莽亦有酬劳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