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落在宵府枝头,房内传来阵阵啼哭。满脸胡子的男子,冲进房内直奔床上昏迷不醒的夫人,完全忽略产婆怀中哇哇大哭的婴儿。
男子半跪在床边紧握夫人惨白的小手,转头满脸担忧看向产婆:“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安然无恙,恭喜将军喜得千金。”
虽话上恭喜,谁不知这已是宵将军第三个女儿。
宵将军叱咤沙场,却无一子继承衣钵。
外人在替宵将军忧心,本人眉眼展开满眼温情看着床上女子。
待女子醒来,将清粥亲手喂到夫人嘴边,一顿嘘寒问暖。
顾不及吃食,宵夫人握住宵将军的双手双眸炽热:“孩子……是儿子吗。”
宵将军感受到夫人冰冷的手指,明明身体未恢复第一时间竟关心孩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心疼:“女儿,以后定会像夫人一般美若天仙。”
宵夫人别过头,咬紧朱唇,泪落如珠。
她恨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无法为宵家诞下一子:“万万不可让宵家无后,还请夫君像之前所说纳妾生子。”
哪个女子希望夫君纳妾,但她年岁已大无法生孕。
“我不会娶其他女子,不在乎传宗接代,至于外人言语更不必理会。”宵将军一只手轻抚夫人额头,另一只手为夫人擦拭泪水,嘴里不停温声安慰。
宵将军心里明白外人如何议论宵夫人。
见宵夫人生不出男孩,宵将军迟迟不娶妾指责宵夫人无德。更甚者扯到邪祟说夫人是妖怪,利用妖术勾引宵将军。
“不,奴家只在乎宵家无人继承。”宵夫人握住将军的手,微笑着摇摇头。
宵将军吹口温热的清粥,搬出百试百灵的招式:“换个方向想想,即便娶了其她女人我定不会看她一眼,这对她也不公平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待宵夫人放弃娶妾想法,才扯到孩子。
“孩子名字可否想好。”
“就叫宵稔吧。”
躺在宵夫人身旁的宵稔正吧唧个小手,尽力看清周身环境。
算了,作为新生儿她什么也看不清,还是闭上眼睛吧。
怎么会带着记忆转世啊……
上辈子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太多罪孽。本以为死后能够忘记一切,谁知重活一世按照命运安排,她仍要成为皇帝造下新得罪过。
再经历一遍尔虞我诈,最终孤独一人坐在龙椅之上。
这……命定之事有没有法子规避呢?
……
时光飞逝,略过新生儿时期无法说话行走,另宵稔被感无聊的日子。
宵夫人为宵稔亲手缝制一身襦裙。势必让宵稔出现在宴会之时惊艳四座,无人不惊叹宵三小姐出落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宵稔两位姐姐,宵夫人左膀右臂。
担任宫中女官的大姐和二姐亲自授课,誓要让宵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惜宵夫人恨铁不成钢,自三岁学习到九岁怎么也有六年,宵稔硬六年来仍在起点。
至于宵夫人势必让宵稔惊艳四座的梦想,被宵稔装病翘掉,请柬还没送出去就已经被迫取消。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初二,十日后皇后寿辰特邀各五品官员以上贵族小姐进宫参加。
这次大姐发现宵稔诡计,揪着她的耳朵命令她必须参加皇家宴会。
将军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彪悍,连平时文尔雅的母亲也曾气到举着棍子满府追着她跑。
但在外人面前宵家嫡女与二小姐是楷模,毕竟是后宫五品女官离皇家最近的两位贵族小姐。
十日后,宵稔将那身她生辰宴会未穿出的衣服用来参加皇后寿辰。
宵母边看着边摇头:“去皇宫确定要穿这件吗?”
上马车前母亲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而宵稔满脸写敷衍二字:“我确定。”
这身裙子很低调,淡蓝色襦裙上随随便便绣了些红梅,一看就能将她隐藏在人群之中不被任何人发现。
到皇宫后,由宫女领着宵稔穿梭在一片红墙黄瓦之前,弯弯绕绕停留在一处红门前。
朱漆红门顶端悬着黑色楠木匾额,上面用行书题着“宁寿殿”结构苍秀逸气横霄。
刚进门,两人就被一个脸生的妇人领着位小姐拦住路,夫人微微作揖:“宵小姐,您还记着我吗?”
宵稔张了张嘴巴,又重新闭上:“啊……”这时她非常希望母亲大人与她一同而来,解决难题。
可母亲因生不出儿子,在“贵妇圈”内谈不起头,即使将军府脸面也会时不时暗讽,久而久之母亲干脆杜绝一切社交眼不见心不烦。
羡慕!她非常羡慕。
虽没有母亲帮助,但应对这种场面她有一套完美应战计划。
宵稔扯出标准式微笑,嘴角微微上扬恰好露出浅浅酒窝:“当然记着,您比上次见面看着年轻了不止一星半点,差点没看出来。”
成功打发走一位后,宵稔将自己躲在角落,奈何宵家三小姐的名号太值得贵族夫人与小姐们结交。
半个时辰下来,宵稔目光不断瞄向门口,寻找一个不易被搭讪的路线抓紧溜走,在等到宴会正式时开始进来。
作为行动派宵稔踮起脚尖步伐像猫一样轻而快,几乎是一道残影。
如是上一世的她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广结盟友但现在没必要,没有不得不争强的皇位,她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眯会儿,反正距离宴会主角出场还有一段时间。
不知走了多久,周身枯树杂草以及红墙之上的污垢与之前富丽堂皇的宫殿截然相反,倒让宵稔感到轻松。
她随手折下一截枯草,叼在嘴边哼着小曲。
看周围再往前走就是冷宫了,心里正嘀咕着,宵稔眯眼向前方废弃院落内看去:“嗯?哪个不怕死的在皇宫里里烧火。”
好奇心驱使宵稔推开木门,只是这手刚碰住门还没使劲,“碰”一声木门应声倒下。
“谁?”那人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小脸惨白,嘴唇跟着不停地颤抖。
宵稔进来眼向男孩身前的火盆,满脸歉意:“抱歉。”
在皇宫人烟稀少的地方偷烧纸钱,用脚趾头想想宵稔都知道男孩在干什么。
男孩的身躯仍未停止颤抖,眼神直勾勾盯着宵稔,充满恐惧。
可能是语气太过冷冰冰,不适合与小孩对话,于是宵稔放低声音语气尽量轻声细语:“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话音刚落,男孩清澈的眼眸蓄满泪水,珍珠大的眼泪不值钱的掉下来。
眼看着男孩情绪失控,张开嘴巴大哭时,宵稔赶忙比出“嘘”的手势:“别哭!会把人引过来的。”
男孩哼唧几声,刚擦干眼泪又有新得泪水夺眶而出。
后宫中出现没有穿着太监服的男孩,在僻静处烧纸祭拜,宵稔的好奇心更加浓烈了。
宵稔准备威胁一波,说些不告诉她真相就告发什么的,只是在看见男孩哭得眼圈发红直打嗝时,默默递给男孩手帕温声道:“为何要在皇宫内冒着生命危险祭拜。”
男孩盯着手帕却不敢伸出手接住,身穿华服的小姐将洁白干净的手帕递给他,碰到的话会脏了这条手帕。
愣了良久,男孩抬起头带着哭腔:“母亲去世了……”
在皇宫内能够生孩子的,要不就是妃子要不就是与人私通的宫女,想知道答案直接问问出姓氏便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重新低下头,像后缩了缩身子:“母亲说不可以告诉别人。”
“让我猜猜你姓夜,如果皇帝承认你的话,我应该跪下尊称您为三皇子。可惜你的母亲只是一届宫女。”以上皆为宵稔胡说,大概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不肯告诉名字,定是这名字会引来祸端,假如是宫女与侍卫所生最多赶出皇宫
若是宫女与皇帝所生,当有人知道三皇子的存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会第一时间选择斩草除根。
“……您全猜对了。”皇宫里的人,果然跟娘亲说得一模一样,有一百个心眼子。他就说了一句话,人家直接扒地他底裤都不剩。简直太可怕了!
宵稔看男孩未接过手帕,便蹲下来亲自为男孩擦眼泪,谁知男孩表情却骤然僵住连连后退。
她很可怕吗?
“算了。”宵稔站起来,估越着时间该回去了。这段奇遇就当两人缘分吧,她不会告发同理也不会提供帮助。
宫女所生,未被承认的三皇子,如果和他扯上关系定会惹出很多麻烦。
踏出门的前一刻宵稔转过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这孩子会怎样,问个名字也代表他曾来过世上。
身为皇家子嗣从出生起躲藏在黑暗之中。母亲去世,皇宫内便无一人知道他的存在。
宵稔分析事情,向来会朝最坏的方向推测,比如现在她已经脑补到无一人依靠的孩子与母亲未被安葬的尸体死在冷宫某个角落。
男孩小声答道:“夜离寂。”
“什么?”顿时宵稔把双眼瞪得贼,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的手不断在空中比划夜离寂的名字,语无伦次道:“是那个离……哪个寂?”
“离去孤寂。”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宵稔脑内只剩嗡嗡声,仿佛时间静止在此刻。
他是转世的夜离寂?或者仅仅是另一个时空的夜离寂。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宵稔鲜少在人面前露出真实想法,哪怕死前也能笑看风云,方才算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控。
身后传开熟人声音,宵稔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那人叫了几声宵稔,看久久不得回应回应便向前拍了下宵稔肩膀:“终于找到你了。”
宵稔向后看去,身子不禁一抖:“二姐……”
“不用解释。”自家妹妹又露出狡黠的奸笑,宵虎虎笑了笑揉揉小妹可爱的脸蛋:“回去在收拾你,现在我们要快点回去。”
说罢宵虎虎拉住宵稔,向着宁寿殿方向一路小跑。
宵稔在宫中受宠,皇后娘娘一定会注意宵稔动向,若发觉宵稔不在虽不会动怒惩罚但免不了被其他小姐夫人议论。
“哎?”宵稔向院内看去,发现院内早已没了夜离寂的身影。
“慢点儿,慢点!”宵稔停下脚步靠着远超宵虎虎的蛮力,强制制止越跑越快的二姐。
“皇后不会怨我。娘娘要巴结宵家,即便是发现我不在,也会假装我在场卖个脸面。”
话说完,宵虎虎像聋子一样,继续跑。
果然二姐完全不信她这一套的说辞,只好启动方案二。
“注意点妆容衣裳照这个跑法,到宁寿殿后我们裙摆一定会脏,到时候一样会丢人。”
宵虎虎想了想觉得宵稔说得对,放慢脚步。
其实宵稔不累,但宵虎虎已经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心里难免生出愧疚之心。
“还有姐姐,下次不用这么累专门来找我。”
“不行!我忙完事情后赶来只看见你的贴身丫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宵虎虎双手放在宵稔肩膀处:“几岁的孩子在这么大的皇宫指不定出什么意外。不小心掉池子里溺水、磕伤流血、被坏人抓走。”
越说她眉头皱的越深,语气满是担忧与后怕。
“前两个勉强会发生,但被坏人抓走就有点离谱啊!”宵稔挠挠头,二姐和大姐的对待她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若是大姐找到她,会先踢她一脚让她滚回去参加宴会,而二姐从不生气反而过度担心。
两位皆为后宫五品女官,一个雷厉风行一个慢条斯理。
不过三姊妹最废物的便是宵稔。
终于回到宁寿宫,偷溜进去跪坐在软垫上。宵稔拿起筷子一边狂吃一边抬头仰望着主位上的皇后娘娘。
而皇后眯起双眸发现宵稔后面带宠溺扯出一丝微笑,宵稔坐在位置上两手相扣回敬皇后娘娘。
“宵稔你来了,一会宴会结束一定要来坤宁宫看看本宫。”皇后举起酒杯看向宵稔,又看向底下众人。
宵家权利遮天连带着后宫女人都要争相巴结。
特别是几位皇子的母亲,攀上宵家太子之位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