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流畅的车身穿梭在各种车辆中,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变得越来越幽静。
车开了许久,夏稚才忍不住开口:“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天色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池靳白轻笑了声,声音酥酥麻麻的落在她的耳侧,让她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耳朵。
四合院环境不错,古色古香,香庭水榭,庭院种满了春季时分的各种花卉,花香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与其格格不入的是,庭院空旷的地方摆放着好些酿酒的器皿。
走近了,花香中夹杂着酒香,有些醉人。
他带她绕过庭院,来到正厅。
正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历史悠久的山水画,周边放着的也是古董级的花瓶,感觉一碰就碎,碎了就要倾家荡产的那种。
穿过正厅和长廊,他站在通往阁楼处的木制楼梯上,面对着她朝她伸出了手,“上来。”
他的声音低沉清澈,如涓涓泉水,语调上扬,含笑如初。
那一刻,透过辗转流年,光阴变化,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哪怕穿着简单白t却依旧俊美如斯的少年。
两个人之间只有三十厘米的距离,人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却似乎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这一刻夏稚退缩了,她没有把手给他,而是直接上了楼梯,跟在他身后。
每一步踩上去的时候,还有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台阶之间都有缝隙,往上走的时候,光影斑驳的在缝隙中落了下去,她能听见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声和不够平静的脚步声。
阁楼上摆满了各种样式,各种大小,各种颜色的多肉。它们被整齐的摆放在花架上,另外一个木质架子上摆放着一个个陶瓷坛。
闻到浓郁的酒香味,夏稚难得的提起好奇心,眼眸微亮的看着他,甚至有些期待。
阁楼里的灯光偏暗,呈现出暖橘色的状态,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暖色的光线下,微微侧低着头,从夏稚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垂着的眼眸和细长的睫毛,上扬的嘴角和浅浅的酒窝,每一处都无意识的在吸引着人。
他从中终于挑出了想要的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坛酒,浅笑道:“这是桃花酿,你尝尝。应该不会像上次的果酒那么甜了。”
夏稚倒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后,打开封口,低头闻了闻。
“这酒比果酒度数高,有些”
见她已经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大口喝着,十足嗜酒的模样,他喉结微滚,把“烈”字咽了下去。
池靳白倒了一杯清茶,坐在她身边,品品茶,时不时的偏头去看她。
夏稚神色平静,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得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拍打在她脸上,月光下的侧颜娴静又美好。
月黑风高,海风呼啸着吹着,血腥味盖过了海水的咸味。
男人站在轮船甲板上,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看着满地的血迹被手下清理干净,才招了下手,让身后的人开口。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上前一步,把刚到手的资料递过去,说:“任昌年在宴会上说夏稚是他义女,这等于在宣布十七的身份。”
他挑眉:“那又怎么样?”
另外一个身上肌肉横生的男人说道:“任昌年和曲嘉豪关系密切,可见当初也就是他把十七送到无名岛来的。其用心致深啊。”
“这个男人是谁?”宇文战看着照片上的人,迷了眯眼。
“啊?”
“我问站在她身边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是谁?”
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四数斯瞥了眼照片,才答道:“池靳白,出生医学世家,身家清白。”
宇文战把照片从中间对折,撕成两半,把照片上有女孩儿的一半放进口袋里,另外一半直接扔进了大海。
他说:“再去查查,十七不可能做无意义的事情。”
老二鬼车咳嗽一声,小声嘀咕:“万一是她动心了呢?”
宇文战冷笑一声:“十七可没有心,她连血都是冷的。”
数斯说:“老大,之前曲若悠派人暗杀十七两次不成,您设法让她取消了她对夏稚就是十七的怀疑,最近她联系了kg的人。”
“连曲若悠都不知道十七的真实身份?你们为什么还总要去怀疑十七是曲家派来的人呢?”
“老大,因为您变了。”鬼车越说声音变得越小:“您以前说过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万一。现在您对十七”
“老二。”数斯阻止鬼车继续说下去,朝宇文战解释道:“老大,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我们只是不希望十七是个意外。”
宇文战望着波涛汹涌的海边,温和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不会是意外,十七是我手上威力最强的一把枪。”
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意味着,不能动手了。
海风吹动他身上沾了敌人血迹的白色衬衫,数斯和鬼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隐的担忧。
这把枪用得好就是杀伤力最大的武器,用得不好就是反受其害的软肋。
脚边摆了好几个空酒坛,坐在藤椅上的女孩儿已经睡着了。
池靳白关上窗,半蹲着,专注的看着她,鼻尖几乎贴上她的眉间,温热的鼻息直扑她的脸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是真的睡熟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池靳白低头的动作未曾停过,殷红的唇瓣落在了她的额头。
虽然是一触既离,却被刚到阁楼的季昀然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显被呛了一下,轻咳着,一脸诧异:“你在做什么?我看阁楼上有灯,就上来了。”
池靳白没看他,直起身子,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夏稚身上盖上了柔软的毛毯,才带着他下楼。
“有事?”
季昀然说起正事,一脸严肃的样子:“听说缅甸那边找人来靳家求飞行通行证。”
“嗯。”
“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五天后。”
季昀然明显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这么急?”
“临时改了时间,据说那批货十分着急。”池靳白站在正厅,心情愉快的欣赏着眼前的山水画。
“你也去?”
“嗯。”
“行吧,我有底了。春宵苦短,就不打扰你好事将近了。”季昀然又突然顿住步子,郑重地说了句:“但是作为人民警察,我得提醒你一句,未婚先孕是违法的。”
池靳白难得的掀了掀眼皮,云淡风轻的觑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合法?”
很好,居然用他跟池烟的婚事威胁他。
太过分!太无情了!太不是人了!!!
不过管用。
季昀然咬牙含恨,对着未来的大舅子,说了声:“再见。”
他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要把四合院的地板和门栏给踩烂了,池靳白也不在意,站在山水画前许久,直到黑暗中几乎微不可察的轻浅脚步声消失,他才折返去阁楼。
阁楼里开了暖气,温度刚好好。
夏稚依旧安静的睡在藤椅上,身上盖着的毛毯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几乎连睡着时被压出来的褶皱都没有,只是露在毛毯外面的手背似乎还带着室外的寒意,指尖甚至有些泛白。
池靳白上楼前去书房拿了一本书,他把酒坛子收拾好,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平整的铺在藤椅下方的地板上,就这样席地而坐,背靠着藤椅念起了书中的故事。
他的声音像是水敲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一样,温柔又有磁性,如玉石之声。
念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呼吸声离他远了点,此刻应该也是用背朝着他。
池靳白依旧面不改色的继续翻页,直到整本书念完,他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才关了阁楼处的灯离开。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花架上,一排排多肉似乎都变得透明了,却又真实存在。
夏稚一觉睡醒,有些迷糊,她忘了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睁开眼,看着那些精致青花瓷盆里的多肉,一个细细的茎支撑着整个花,叶子繁多,每片叶子的边缘都是深绿色的,清脆欲滴,里面却是淡淡的绿色,叶子和茎紧紧相连,密不可分,同生共死。
她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故事,但人生如浮萍,也不是每个故事都是好的结局。
“醒了。”在她出神的时候,池靳白已经敲门拎着早餐走了进来。
他拿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两碗豆汁、几个糖油饼,几根油条、几个肉包以及两碗炸酱面两杯豆浆,他坐在桌前,穿着黑色毛衣和休闲裤,满身的烟火气。
他把早餐摆放在空置出来的桌子,看着她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
他的笑容在灿烂的眼光下格外温暖。
夏稚不太自然的挪开视线,看着那些放在明显是家用的盘子里的早点,问道:“你做的?”
池靳白皱眉,有些为难地开口:“买的。我目前只会酿酒,但是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去学做饭。你先尝尝看,哪种合你胃口?”
“我还没洗漱。”
“没事,肚子饿了可以先吃。”
夏稚愣愣地看着他,她突然觉得现在的池靳白不仅没脾气,还没原则。
在夏稚洗漱后吃完早餐,池靳白开车送她回了学校。一路无言,只有窗外的鸣笛声,脚步声,以及行人的交谈声
直到夏稚拿着书包准备下车时,池靳白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眉眼上面,他眼底的情绪太多,夏稚看不太明白。
“你如果有事,可以找我帮忙。”他又强调一遍:“任何事都可以。”
夏稚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池靳白松开手,说道:“我今天回医院上班,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夏童吗?或者在医院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总找毕沉。”
夏稚看着他几秒,摇了摇头。
池靳白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好吧。”
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她打开车门,在下车前问了声:“你酿的酒,还会给我喝吗?”
看来他得不到她的心,酒倒是留住了她的人。
他不免失笑:“当然,本来也是为了你才酿酒的。”
夏稚认真思考他的话,说道:“我不会白喝,我会给钱的。”
说完,她当真拿出一张银行卡给他,不仅把密码告诉了他还贴心的补充了一句:“不够再告诉我。”
看着她走进校门口的背影,池靳白拿着她的卡,被气笑了。
银灰色的车身停在京大校门口,久久没有移动。
夏稚回到学校没有去实验室,上午宿舍其他人都有课,只有她没有课,她回到宿舍打开了尘封了一段时间的电脑。
她点开邮箱刚把数据传送过去,电脑页面上就出现了语音通话,夏稚调好变声器才接听。
对方激动异常:“大神,终于联系上你了。大半年了,你去哪儿了?”
“有事?”
“你跟无名岛的人有点交情,之前你不是一直免费为他们掩盖行踪吗?这次有人花了一千万美金发布任务,买无名岛一个人的消息。”
夏稚沉了脸色,问道:“谁?”
“代号候鸟,据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人。”对方得意地笑道:“哥们,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拒了这个任务。”
“哦。”
虽然听不到对方的语气,但是一个语气词实在太过淡漠了,对方言辞激烈:“你都不感动吗?在你和一千万美金之间,我选择了你啊。”
夏稚说出实情:“因为我能带来更多。”
“大兄弟,你别这么现实嘛,咱们也是讲感情的。”对方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这六个老光棍在一起真没意思,要不新的一年招个小姑娘进来?”
“随便。”
“对女人没欲望是病得治。没事,现在医疗先进,相信哥哥,哪怕你是个七十岁的性无能,只要有钱一切都能治。”
夏稚懒得听他啰嗦,说道:“没事挂了。”
“等等,别挂。”对方抱着一分的怀疑的去问:“你上次是不是黑了鑫焱的安全系统?”
“嗯。”
对方哀嚎一声:“为啥?他们现在每天都追着我们不放。只要一发现我们的网络痕迹,就穷追猛打。”
夏稚想了想,轻飘飘说出三个字:“不顺眼。”
对方梗住,好言相劝道:“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鑫焱一分钟的收益就是几百万,你黑了人家安全系统,让人家系统瘫痪了两天,这不是要人命吗?”
夏稚揉了揉眉心,说出实话:“他们查我行踪。”
“什么?什么?这群混账是想挖我们墙脚吗?这可不行,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凭什么都能查到你的行踪了?这不是在打我们脸吗?老子现在就让他们的交易网瘫痪。”
听着他磨刀霍霍的气势,夏稚掏了掏耳朵:“不行。”
“为什么?你居然护着他们?”
“不能跟财神爷结仇。”
他思索了一秒,就放下了屠刀,“有道理,不能跟钱过不去,这次就先放过他们。”
夏稚说:“最近不要找我。”
对方瞬间紧张起来:“这一单做完就不干了?”
“忙完,会联系你。”
说完这句话,夏稚不想再听他啰嗦直接挂断了通话,电脑重新切换到候鸟迁徙的桌面,她盯着电脑桌面上的候鸟许久,才按下关机键,去实验室。
已经没有家了,候鸟如何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