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等候鸟过境 > 第7章 无数错过
    半夜十二点,京州这座繁华的都市没有一点儿沉睡的迹象,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一百多层的大厦,越是往上,灯光亮起的窗子越是密集。哪怕是隐在身后的公寓楼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餐厅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包厢都没有安置监控的。门口包括走廊只出现过一个男人,所以这个监控一些部分应该是被黑客删掉了。”季昀然喝着速溶咖啡,见不知疲倦的池靳白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池靳白挑了挑眉:“应该?”


    “技术人员无法恢复,也查不到任何删除的痕迹。”季昀然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身影,说道:“但是这个男人你跟我认识,毕沉当天就在我们隔壁包厢,他说是他两个朋友在那吃饭,监控能拍到他的身影,不可能拍不到他朋友的,除非他朋友会遁地。”


    季昀然扭头看他:“你给我的东西研究出来了,是最新研发出来的新型消音子弹。看样子他两个朋友不简单啊。那场火肯定也是冲着他们来的,有人想要他们的命。”


    这个视频已经前后看了三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那天那个声音的存在,他关掉了电脑,沉声反问:“想要无名岛杀手命的人还少吗?”


    “也是。要不要去对面审审毕沉?”


    “从他嘴里是套不出那边的人和事的。”


    季昀然舌尖抵着下颚低笑一声:“你费劲心思把他给赎回来,他却时刻维护那边的人,扎心吗?”


    “他是个好医生,就够了。”池靳白站起来,走到料理台前,把咖啡豆放入磨豆机里,磨成粉后装在咖啡机的漏勺里,用自带的压板压了一下。预热后,倒掉了前一杯水,又把漏勺装上,按启动键。


    几分钟后,醇香浓郁的咖啡香味在空中飘散开,手上的速溶咖啡突然不香了,抱着浪费食物可耻的心态,季昀然一口闷掉,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能不能不要经常厚此薄彼?”他走到池靳白身边,郑重地说:“都是妹妹,你对池烟好点。”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冷睇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我一视同仁的话,你怕是连池家的门都进不了。”


    季昀然用拳头虚虚抵着嘴唇,咳嗽一声,“倒也不必对她那么好。”


    季昀然从池靳白家里出来,迎面撞上了住对门的毕沉。


    “毕医生,现在才回来?”


    毕沉抬了抬手臂,“买宵夜去了。”


    季昀然透过包装袋看出精准的分量,推断出:“两份宵夜,毕医生有女朋友了?”


    “只是一个朋友在这儿住两天。”


    “所有男女朋友关系都是从朋友关系开始发展的。”


    毕沉失笑:“季警官,你当律师的话肯定比当警察还要出色。”


    “别说,的确是屈才了。”季昀然啧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进电梯。


    见人走后,毕沉松了口气,按下指纹走进房间,客厅灯亮着,却没有人。


    阳台上的玻璃门开着,雨夜中的寒风吹了进来。


    “明后天周末,你直接住毕沉那里。”


    “不需要。”夏稚一手拿着空酒瓶一手接着电话。


    “你应该清楚你的手有多值钱。养好了伤再回学校。”


    “知道了。”


    对方的语气低了下来:“以后不要擅自动手,这类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嗯。”


    “听毕沉说,你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他温和的声音里面夹杂着熟悉的号角声:“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或者想对我说的?”


    夏稚思索片刻,说出八个字:“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对方呼吸一窒,“你既然知道是曲若悠做的。那你是不是也能猜得到她为什么针对你?”


    “碍眼。”


    “为什么让她觉得碍眼?”他耐心地一步步询问,期待着她说出他无法言于口的答案。


    “能力太强。”


    “夏稚,你大概总有气死我的本事。”他再次咬牙,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


    她一脸懵的看着手机,心想封久久一直挂在嘴边的话果然有道理。婚姻是坟墓,这不即将步入婚姻的宇文战都情绪善变了。


    夏稚坐回阳台的地板上,曲着一条腿,又开了一瓶啤酒。


    毕沉认命的把她身边排成一排的空酒瓶收拾走,头疼的喊道:“吃饭了。”


    “不饿。”


    “宇文让你住校的决定果然很正确。你这酒什么时候能戒掉?”


    果然又是一阵沉默,他硬着头皮问:“夏稚,你有没有想过去咨询心理医生?”


    话音刚落,她偏头看他,那眼神简直是死亡的凝视,他求生欲很强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下,“我只是给个小小的建议。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会觉得小命不保。”


    毕沉不敢再管这个小祖宗,悻悻而去。


    最后一瓶啤酒喝完,夏稚呆滞的坐在原处看着天际的黑幕,风吹动着她身上大了好几码崭新的黑t恤,她不为所动,像是一具空壳。


    一夜雨后,迎来了一轮旭日,天空犹如被冲洗过一般,一片蔚蓝透彻。


    毕沉顶着鸡窝头起床,揉了揉还闭着的眼睛,拉开客厅的窗帘,一道金黄的阳光照耀进来,明亮的光芒刚好映在门口的人影上。


    看着她汗涔涔的样子,毕沉瞬间清醒,“你是早上出去跑步的还是一晚上没睡?”


    “没睡。”夏稚把手上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极度疲惫的往浴室方向走。


    他提醒道:“你伤口不能碰水,不然恢复慢还容易留疤。”


    “嗯。”


    看着她对医嘱极度敷衍的态度,毕沉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回卧室洗漱换衣服后,随手在餐桌上拿了一根油条咬着,又顺手带走了一杯豆浆。


    毕沉换好鞋,打开门就看到从对门走出来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衫,里面是一件纯白色圆领t恤,下面是黑色的九分休闲裤和一双白色板鞋,明明打扮的普普通通,连一丝耀眼的颜色都没有,却五官精致,神情沉静,面目俊美得如同耀眼的晨光。


    嘴里的油条还没完全咽下去,毕沉只好口齿不清的打招呼:“池医生,早啊。”


    他淡淡点头,“早。”


    毕沉关上房门,随口问了声:“喝豆浆吗?”


    在本能的拒绝前,他看着半根油条和那杯豆浆,脑海中划过某个人偷吃的惬意表情,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谢谢。”


    毕沉万万没想到,他原本只是客气的问了声,没想到在吃住行上一贯极度讲究的池靳白居然会不客气的从他手上拿走了豆浆。


    池靳白拎着手上的豆浆到医院的时候,池烟已经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准备守株待兔了。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穷追不舍:“哥,昨晚我同学都没有回学校,说不定出事了。你让我看看监控吧,行不行?”


    “你可以报警。”池靳白换下外套,穿上白大褂。


    池烟酝酿了下,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渐渐有了湿意,她挤了挤两滴眼泪,正欲痛哭流涕。


    一名护士及时敲门,在门外有些急切地说:“池医生,有个病人闹着说昨天在急诊室丢了条钻石项链,非冤枉是急诊室的医生偷走了,差点打起来。”


    池靳白绕过杵在面前的人,打开门,问了声:“监控查了吗?”


    “还没,保卫室说没有上面的指示不能随意调取监控。”


    这一层层的请示上去,得拖到人家报警处理。


    “知道了,跟我来。”池靳白往前走,又顿住脚步,朝着池烟无奈的说了声:“你跟着。”


    “谢谢哥。”一时没控制好力道,那两滴眼泪像极了喜极而泣。


    保卫室内,看了半个小时的监控后,总算是找到了那条钻石项链掉在了什么地方。


    池靳白刚吩咐完护士和保安去寻,正要开口催促旁边的女孩儿离开,偏头时无意瞥到监控中人来人往中的某个侧脸,高大的身形在狭隘的室内猛然顿住。


    池烟伸出手指,指着他的目光所在处,惊呼一声:“在这里。原来夏稚是自己走出去的啊,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


    “她是谁?”


    “就我找的那个同学啊。”


    “跟你一个班?”


    “是一个学校的,但她是中药学的。”池烟语气兴奋,尾调上扬,毫不吝啬的夸赞自己发现的宝藏女孩儿:“她很厉害的,十分聪明,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呢。暑假那会儿新闻上全是她的名字啊,你上网搜索夏稚,就知道了。”


    “你说她叫什么?”他掌心渐渐收拢,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池烟被他的反应吓得怔了一下,只好重复了一遍:“夏稚。夏天的夏,稚童的稚。”


    “她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话,也不会来查监控了。”


    一种类似于心慌的情绪疯狂的在心底蔓延,无限扩张。


    池靳白快步走出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现在立刻马上找个人。京大中药学大一新生,夏稚。”


    一个小时后,池靳白查完一间间病房,才把情绪缓住。


    回到办公室,接到了回复电话:“靳少,抱歉,暂时还没查到她的踪迹。但我已经把她的资料发你邮箱了。”


    他已经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池靳白一言不发的挂断电话后,迅速的在电脑上登入了邮箱,接收了文件。


    文件里资料一栏的身高体重变了,身份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证件照上的那双凤眼再也没有了浅浅的笑意,五官精致却带着明显的冷意。


    姓夏,南方海市人,父母车祸双亡后,亲人仅剩一个弟弟名叫夏童。


    哪怕现在有无数的证据摆在面前告诉他这不会是池倾烟,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这个叫夏稚的人就是她本该长大后的模样。


    一直到下班,手机都没有再响起,更没有他想听到的消息。


    夕阳的余辉给这座城市洒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光晕,天色慢慢转暗,夜晚华灯初上,伴着一点点星光。


    恰逢下班时间,路边行人众多,除去下班的工作者和刚放学的学生们,还有刚买完菜准备回家做晚饭的老人家,他们都站在人行道旁边,等待着绿灯,好穿过马路,抵达对面。


    在红绿灯路口,他看着满街的人潮涌动,恰好红灯转成绿灯的时候,等在人行道前纤瘦的身影直直的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中。


    他的方向盘突然打偏,紧急刹车,发生一声划破天际尖锐的声音,他神色一凛,顾不上交通规则,把车停在了路边,没有分毫迟疑,直接下车跑了回去,他避开拥挤的行人,穿过人行道,在黄昏下追逐着,来到她身边。


    “倾妍。”


    见面前的人置若罔闻,步伐依旧稳步向前,他拉住她的手腕,气喘的呼吸微颤:“池倾妍。”


    她眨了下眼睛,镜片下藏在眼底的情绪褪得一干二净,她的眼神平静,语气冷淡:“你认错人了。”


    耳边的嗓音没了熟悉的小奶音,却又能跟记忆中的字一个个重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图在她沉静的脸上看到一丝波澜。


    夏稚皱着眉不耐烦的挣脱开右手腕上的桎梏,继续往前走。


    空气中飘散着很浓的牛肉汤的味道,夏稚闻香来到街边的一家很普通的牛肉面小摊前点了一碗面。


    刚刚见到的人,似乎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直到男人长身玉立的身型已经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停顿了一瞬,朝着店主点了一碗不放香菜的牛肉面,迈开长腿,走到她对面,坐下。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妹妹。是我唐突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消毒纸巾,擦了擦小方桌上的油渍,明明有洁癖的人此刻却丝毫不嫌弃坐在这种路边摊,他曲着一双长腿,坐在她对面,夏稚觉得这拥挤狭小又嘈杂的地方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她没有抬头,专注得吃着碗里的牛肉面,夹到香菜也面不改色的全部吃掉了。


    池靳白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的吃着面,不得不说,他不仅生了一副好皮相,吃相还极其优雅。哪怕此刻穿着普通的衣服,吃着普通不过的路边摊,像是在品尝什么佳肴美馔,更给人一种在高级餐厅吃意大利面的感觉,引得邻桌的人频频侧目看他。


    这些对夏稚而言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哪怕面条上不断升起的热气让她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她也没在意,她吃得很快,一碗见底,直接付钱离开。


    明明是她先人一步走了,结果在公寓楼下再次碰到了池靳白。


    夏稚一开始视若无睹,直到两人相继上了同一部电梯。


    电梯里很安静,池靳白转眼看着电梯中镜面墙上的自己,和旁边始终清冷淡薄的女孩儿,再又看着电梯里不断变换的数字,似乎有些出神。


    来到同个楼层后,女孩儿终于侧目看着眼前面容英俊的男人,他立体完美的五官里最好看的就是那一双桃花眼。


    此刻他勾唇一笑,那双眼睛也格外迷人。


    “别误会,我不是要跟着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立刻按下指纹,对面的房门应声开了,他接着说:“我住这里。”


    夏稚没追究,而是极快的按了一遍密码,闪身而入。


    一种失而复得的心绪冒了出来,本该雀跃万分,他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却无比怅然痛楚。


    这五年来,我们分明没有见过,却好像有无数次机会重逢,又无数次的错过。


    所幸,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某个特定的地方,我们总会相遇。


    无论你现在是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