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悬明镜足七日,不知卢卿可知此般神迹,是为何方神圣所为?”


    上首头戴通天冠,身着袀玄衣,面容因岁月流转,而渐生皱纹,但眼中威严却仍令见证心生臣服的威武男子沉声朝下方问道。


    而听得这话,下方一身着白袍,似无官职在身的儒生,便是应声从人群当中走出。


    “回禀吾皇,”


    “自古之时,仙踪便是渺渺难可寻,臣于明镜显化之处,便遍翻史册,望能一查其起源跟脚。”


    “然,”卢生将身子愈发下弯,头也再有低垂,“自七国经传中,无一表露此镜源于何处。”


    “或许,”说到这,卢生清俊面目也不禁含上一抹迟疑,似是心中存有猜测,但又恐猜思有误,以致上首帝皇降罪。


    见状,上首始皇也不由得微微蹙眉,随即沉声说:“何须迟疑,但有所思,直言即可。”


    在说完最后一字后,念及下首之人是唯一海外归来之人,且还带回了‘亡秦者,胡也’的仙之预言。


    是以在沉默数息后,始皇便是稍稍放缓语气,低声再道:“吾自不会降罪于汝。”


    闻言,卢生也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当下便双手合十,再次朝秦始皇躬身一礼,“依臣推测,这天悬明镜之镜。”


    “或是多年前离宫,远走海外三山求仙长寿法的徐福,徐大人所引起。”


    “何解?”听到徐福之名,秦始皇本是稍有松开的眉宇,也不禁再次轻蹙起来。


    “七年光阴,无见其人回来,卢卿何以笃定,此为徐福所为?”


    听得上首帝皇再有追问,下方弯身以快达九十度的卢生,在无人窥探处,额前却是细汗密布。


    从天现明镜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所处境地,已经极为危险。


    他虽为儒生,且为始皇座上宾,但他自家人也知自家事。


    他根本不懂半分求仙问道之法,他仅是看中了始皇求药的重金奖赏,看中了始皇求药心切的迫切心理。


    所以他铤而走险,冒死入得咸阳,自荐成为了方士一员。


    甚至在当初远赴海外寻仙时,他其实是有机会协重金与收下仆从,同徐福一般,远遁海外,或许可在茫茫海域中,自立为王。


    可是相比于未知的称王做祖的机遇,到还不如死死抓住秦始皇这条大腿。


    只要他保持着自身的神秘,只要他不断产出,似乎能增长始皇寿命的虚假丹药。


    那么滔天富贵,便是唾手可得。


    所以在出海之后,卢生一儒生,再次协出海半数人,大张旗鼓回咸阳。


    并且事情也同他所料一般,始皇并没有怀疑的,并且还将他胡诌的预言当做真言。


    还派了国柱大将军蒙恬,统兵五十万,直捣匈奴。


    他卢生一小小儒生,也由此成为了方士的领头人,在这座天下最高贵的咸阳城中,也拥有了至高的力量。


    但这一切的美好时光,都在那阳光炽盛的午后,遭到摧毁。


    天悬明镜,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虽然同始皇说仙神仍存世间。


    可卢生心里却是对于仙神之说,鄙夷万分。


    若世真有仙神,以始皇一统六国之力,举全国上下之力,怎能找不到所谓仙神的一丝一毫踪迹?


    若世真有仙神,又怎会让他一冒牌货,享受这泼天富贵?


    总不可能那所谓的修行之人,传说中的仙神对于世俗真的一丝一厘的欲望都无。


    这是卢生所不信的。


    然而他心中笃定的一切,却在明镜显世时,遭到毁灭性打击。


    亦在那一刻,卢生知道,他的死亡之期已经到了。


    他不过一世俗白民,能以何种力量去窥仙神之威?


    可他必须去做,因为他是唯一从海外带回仙之预言的人。


    也是方士中的领头之人。


    卢生不是没有想过逃离咸阳,可是那以无尽血肉为筑基踏上权利巅峰的帝皇,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在明镜出现的第一刻,他就被皇城禁军围在了府邸当中。


    在这万般不得已下,卢生才不得不言说自己所得仙神传承中,并未记载此事。


    所以从始皇处争来了七日光阴,也从被秦处,得到了被缴获的,六国所有关于仙神道士的书籍。


    在这七日间,他需要自救!哪怕身前无路,也需淌出一条路来!


    念想着自己七天来彻夜不眠搜寻典籍史册的事情,于在堂皇大殿上,卢生也不禁微微晃了晃神。


    但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性命只在悬线一刻,是以在悄悄用衣袍将额间汗水抹去,并吞掉了一道口水以润自身嗓子后。


    卢生才是拜附道:“是有海外仙山说,是自徐道兄口中所得。”


    “而在徐道兄所与陛下交谈话语中,臣窥得徐道兄说过,海外仙山自有仙法阻隔人世。”


    “且仙法如镜,可照世人万般样。”


    “或许,”卢生再一次吞咽掉了口中的唾沫,稳住了自身有带颤抖的声音,“或许这次天降明镜,正是徐道兄已寻得海外三山,从而使得三山降临人世之因。”


    “依臣看来,徐道兄,或许不日就可归来。”


    “是吗?”上首始皇听到卢生这般解说面色无一一丝波澜,甚至眼神中还夹带着一丝厌弃。


    这七日来卢生所做的一切,他均看在眼里,对方知不知悉那悬天明镜,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始皇突然从上方龙椅上缓步走下,随后一路走过卢生跪附之处,一直朝殿外走去。


    而看见秦始皇此举的殿内众人见状,也在微微怔愣后,忙低头碎步跟上了秦始皇脚步。


    这其中也包括此前跪附于地,不敢有丝毫动弹的卢生。


    ‘只是,’秦始皇走出大殿,望着天穹上的巨大明镜,心中再次暗道:‘这卢生虽不堪用,但方士之中也再寻不到比其人,对于仙神一事更有明晰之人。’


    ‘或许这天悬之境,仍需其人来解。’


    ‘暂时也只能将其人性命留存,以观这天穹之境背后仙神是为何意才可。’


    ‘然性命可报,但活罪自不可免,’念想至此,嬴政便也于抬头观镜间,语显淡漠无情之意道:“寻仙方士卢生,虽有寻仙之功,但久未得真仙足迹。”


    “特赐膑足。”


    “即刻行刑。”


    “诺,”于秦始皇身后两名未带兵刃,也未穿战甲,但周身仍萦绕着无穷杀气的兵吏应和道了一声。


    接着其等便在卢生浑身颤抖,欲再有出言狡辩间,一人捂嘴,一人拖身,将卢生从人群之中带了下去。


    不过纵是得观卢生此等下场,在场众人却是未有一人出言替其解围,哪怕是同为方士之人也无有出声。


    甚至还忍不住将身子再往人群当中藏了藏,他们比之方士高层本就有所不及,更何况比之卢生这等方士隐为首领之人。


    他们仅是被卢生拉来助气的,而在他们心中也早就想着把卢生千刀万剐无数次了,此刻又怎会出言帮他。


    嬴政见众人无有一人出声,当下便也未有再多计较,在场众人无一人相信仙神,仅是为了讨好他,迎和他而已。


    这些嬴政心中又怎会不知,只是这始皇之位,他还不想就此抛掉,他的雄图伟业尚且只展开不足一半。


    他怎能就此抛身离去,又怎能放手天下去他人手中?


    所以这仙神必须,也一定要存在!


    也幸而这仙神确确实实存在。


    嬴政望着那高悬明镜,心中对于身后那几个歪瓜裂枣般的方士成员,也没有半分兴趣提起。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明镜背后是何等仙神,这明镜背后仙神是否能予他长生之法,这明镜背后的仙神,能否得他尊崇!


    想至此,又观那明镜似是仍如此前七日一般,还是一无变化。


    嬴政便也收回目光,随后朝一旁丞相李斯,淡声问道:“骊山陵与阿房宫修筑已得几何?”


    “回禀陛下,岁前便已派七十余万百姓奔赴骊山与阿房两地。”


    “今下阿房由于占据地方,且六国所获金财珠玉,大多用于阿房所建,所以阿房虽未建成,但也已成小半。”闻听嬴政之问,在其身后的李斯便也忙躬身低首,将先前所得消息一一回禀于嬴政。


    “骊山当再有加快,阿房,”嬴政说着,心中也在权衡着是先多有抽调兵力建骊山,还是先建阿房更好。


    不过在他还在皱眉思索间,那悬于天穹七日,似是无有半分变化的苍之明镜。


    竟在这时出现丝丝的吵杂声。


    随后在嬴政猛然抬首观镜间,那刚刚泛起白障的明镜,也似乎重新得到修复。


    接着在嬴政与其身后大臣,还有这咸阳城中,以及咸阳之外的百姓聚集地的抬头观看中。


    一身着玄衣,长发仅由一白玉玉簪所箍的俊朗白面男子,便出现在了明镜之中。


    而在他出现之时,在秦朝无所观测之处,那汉武帝寝殿之中,那万邦来朝的宏伟宫殿之中,那弯弓射鹰,马踏江河的元人之处,那身处烈烈战场的明朝君王之处,也纷纷得见起身影。


    “此人为谁,”这是涌于无数世界,无数帝皇与人民心中的疑惑。


    也即是在众人这般困惑当中,那冠玉美男,先是朝众人微微一笑,随后才是用着所有人都能听懂,但是又有些别扭的声音说:“欢迎各位观看纵观古今多少事,当需古今对话见真知节目。”


    “我是本次也是往后唯一的历史直播主持人,元白。”


    “接下来欢迎大家观看本次历史直播首秀,围观始皇建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