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晨清醒了过来。
燕晨望着正在万象钟内挣扎的灵族,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一切疑惑都解开了。以黑雾为媒,燕晨首次看到的二泉山,温馨和睦,那是星儿一厢情愿的幻想,也可以说是他内心的渴望。以妖元碑为媒,燕晨看到了林云儿真实的记忆,真相并不美好。
燕晨想起幻境内跪伏于地的夫人,即使身死数百年,想要守护自己孩子的执念仍然未消么?也罢,既然吃了你一顿饭,那便应你所求,渡他一劫。
燕晨向钟上二老施了一礼,道“还请两位前辈散去神通,交由晚辈来处理。”
二老看向月,月点了点头,月大概知道燕晨有何办法,虽然她不愿燕晨行此法,但她知道既然燕晨已经有了决定,那便支持他就是。
二老见月点头,便散去晨钟暮鼓,老叟很是有兴趣,道“老朽也想见识见识,小友到底有何法门,能解灵族妖元之忧。”
钟鼓散去,灵族终于得以喘息。
月一挥手,万象钟飞回,不再压制灵族。囚天阵的锁链并没有消散,仍然死死将灵族钳住,但它也已经没有余力继续挣扎了。
一片虚无的空间,元躺着,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很是悠闲。
突然他感应到了什么,眼睛不曾睁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轻笑道“有趣。”
燕晨丹田内三座漆黑的灵池汹涌起来,妖元奔腾而出,与灵元又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水墨般的魂元,丹田之上,原本神光奕奕小人儿,也变成了水墨色,那是燕晨的元胎。
一股水墨色的雾气自气穴升腾而出,燕晨又变成了元的模样。
这一次,是燕晨主动动用了三座妖池,但燕晨的灵智并没有被元侵蚀,他主导着自己的身体,主导着自己力量,主导着自己的一切,灵元与妖元完美融合,魂元如臂驱使。
月心中担忧,持续运用妖元,会让燕晨的肉体与妖元越来越亲和,燕晨会越来越熟练,变得越来越强,但也会大大提前妖元的吞噬!
这是用命在救一个素未交集的灵族,真的值么?
燕晨一步来至灵族身前,一股漆黑的火焰在掌中浮现,火焰摇曳,妖异鬼魅。说它是火焰,它却冰冷刺骨,看它一眼,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让人感觉到一股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寒意。
冥炎,这就是燕晨妖元的能力。
燕晨右手探出,一手抓住了星儿的脸,冥炎覆盖其上,笼罩了星儿整张脸。火焰升腾,顷刻蔓延到星儿四肢百骸,星儿却没有任何灼伤,反而感觉冷冰冰的,很是舒服。外界看不到异样,星儿却能感受到,冥炎过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那是深植入髓的妖元!
侵蚀了星儿每一个气穴,每一段筋脉,让他日夜煎熬,如跗骨之蛆的妖元正在被抽离,这种感觉太舒服了,如病根尽除,久旱甘露。
妖元被尽数剥离,但最终没有被抽离开灵族的肉身,冥炎蔓延而过,带着所有的妖元尽数聚于星儿眉心,化作一枚火焰烙印。
所有妖元,尽数封印于此!
封印,就是冥炎的能力,月不自觉地蹙了蹙柳眉,当日在红枫山脉,自己就是吃了这枚小小火焰烙印的苦。
钟上二老也是大为惊叹,灵族的妖元形似雾,具吞噬之能,燕晨的妖元形似焰,具封印之力。每一种妖元都形态各异,能力不同,妖元诡谲莫测,却当真玄妙无穷!
燕晨散去魂元,灵与妖重新分离,有些脱力。
星儿大病初愈,很是虚弱,若不是囚天阵锁链支撑,他连站都站不住。
燕晨道“我出手救你一次,是应你娘亲所求。但如今的我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将你体内的妖元封印,要想根除,我没有办法。
不过你为灵族,天生强大,或许待你成长起来,这小小妖元便再也造不成威胁。
这段时间,你跟随我左右,我为你加固封印,亦为你寻求根治之法。当然,这期间你需为我所驱,这是你应该付给我的报酬。
待你彻底无恙,你便可离开,但到时,只要我有所求,你必须为我出一次手。我催动妖元付出了代价,这是你应该给我的补偿。
只要你完成这些约定,我们便可两清。
可有异议?”
星儿恢复了清明,他心中清楚,燕晨为他解决了妖元之忧,即使只是暂时的,如此恩情也已经无异于再生父母,即使要求更多,他也绝不会拒绝。
星儿声音生涩,很多年没有说过话,已经有些忘记怎么开口出声,过了许久,才渐渐适应“公子恩德似海,我无以为报,愿为公子所驱,只是我如今先天大道被妖元侵蚀得严重,破烂不堪,实力十不存一,可能达不到公子预期,让公子失望。”
燕晨不以为意,道“只要你能遵守你我约定,我不会要求更多。”
星儿点了点头,道“蒙公子不弃,愿为公子手中利刃。”
燕晨伸出一指,点在锁链之上,所有锁链顷刻破碎,化作虚无。
星儿终于恢复自由之身,突然他心有所感,连忙朝黑棺飞去。黑棺之内,妇人的尸身渐渐尘化,平静的脸上似有一股淡淡的笑意,好像终于放下心来。
星儿跪了下来,以头抢地,泣不成声“孩儿不孝,竟为心中执念,禁锢娘亲数百年不得往生,孩儿不孝!”
恍惚间,林云儿将林星儿拥抱入怀,温柔地抚摸了他的头,笑容似水“好孩子。”
微风拂过,林云儿消散彻底,燕晨似乎看到她朝自己施了一礼,道了声谢。
而林星儿早已经满脸泪水......
金乌西沉,金色的光芒被残破的云层切割,化作一道道光柱,斜斜伫立天地间。开裂的大地,坍塌的山峰,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有一种别样的美。
晚霞之下,山崖林畔。
二人并肩坐在断崖上,月将头轻轻靠在燕晨的肩膀,山风徐徐拂过少女的鬓发。
身后不远处,万象钟被放置在树下,钟上二老正忙忙碌碌,敲敲打打,修补着被妖元碑破开的洞口。老妪忙里偷闲,看了看山崖并肩而坐的年轻人,感慨道“年轻真好。”
老叟也露出怀恋的神色“好一对金童玉女。只比我们年轻时差那么一点点了。”
老妪白了他一眼“可惜,我们都这么老了。”
老叟去拉她的手,嘿嘿笑道“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丽,最迷人的。都说月上有广寒,广寒有仙子,仙子之美,清艳绝伦,微微一笑可折百万天兵。但依我看,她不及你十分之一。”
老妪脸微微一红,碎了一口“老不羞。没个正形!”却没有挣脱老叟牵着的手。
老叟望向二人,道“倒是相配得紧,可惜这小男娃命不久矣。”
老妪也是惋惜道“天资悟性都不错,奈何是个短命鬼,只希望女娃娃不要陷得太深。”
崖上二人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月睁开双眼,美目如水,直起了身子,离开了燕晨的臂膀。
燕晨道“要走了吗?”
月点了点头,有些不舍“事关重大,我得尽快将它送回族内。”妖元碑出现在她手中,此时已经被一道金色的卷轴封印其中,难以挣脱。
燕晨看了看黑玉石碑,问道“这石碑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你族满世界奔波寻找它的碎片。”
月回道“妖元碑,妖元之源。可蛊惑人心,侵蚀大道。若任由它存在,会引起祸端,祸害无穷。若说它隐藏着什么秘密,我确实不知,我只负责将它带回,之后的事自有族中长辈处理。”
燕晨试探道“那你可曾从妖元碑上获得过什么信息么?”
月摇了摇头,道“没有。在我看来,它除了是妖元之源外,与普通石头一般无二。”
燕晨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你那几招剑招,能不能教教我?”
月道“我倒是想教你,但那三剑是我配合我所修星象而独创的,他人根本无从施展。不过你虽无法学剑招,倒是可以观剑悟剑意。”
燕晨也不在意“既是如此,那便算了。”
月问道“我记得你习的是枪术,不曾学剑。怎么对剑有了兴趣?”
燕晨笑了笑“博采众长,取长补短嘛。”
月道“我的剑招都是配合自身星象而独创,他人难以学习,不过既然你对剑道有兴趣,我这里有一本洗剑录,你可以看看。”说着,便从山河袋中摸出一本古籍,递给了燕晨。
燕晨接过古籍,便觉得手指刺痛,竟是被古籍中蕴含的剑意切割出道道伤口!
价值连城的洗剑录就这么被随意的送了出去,若是被族中长辈知道,即使是以月的地位,也不能轻松盖过。
月又掏出了一块令牌,塞进了燕晨手中。
令牌入手冰凉,竟能温养灵元,很是舒服。燕晨未曾见过此物“这是?”
月扬了扬手中另一块令牌,道“这是千机令,两块为一对,即使相隔万里,只要往其中注入灵元,便能感应到另一块的所在。日后你我想要寻找彼此,有此物便方便许多。”
月走了。
燕晨未动,他仍然坐在断崖之上,闭目凝神,领略着从妖元碑上接收到的信息。一行行文字在燕晨脑海中浮现
妖元录,第二卷......
多年前,燕晨便在红枫山脉,另一块妖元碑上读得第一卷。
但这么些年过去了,燕晨也没搞明白这所谓的妖元录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清楚它有什么作用,唯一能够确认的,好像只有自己能接收到,能读得懂这些信息。
燕晨没有向月坦白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些事不要告诉她为妙。
燕晨睁开双眼,已是满天繁星。
终于起身,离开了此间。
燕晨向前走去,身后阴影中,藏着一个脸带面具,身披斗篷的人,犹如鬼魅,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