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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忘掉我做过的事

    顾虑到容久那挑剔的臭毛病,即使他现在不省人事,沈莺歌还是在把脉时给他手腕上垫了张聊胜于无的薄手绢。


    老大夫掀起耷拉的眼皮,视线在沈莺歌和床上躺着的人之间转了一圈。


    心想这人还挺讲究,他只有为有钱人家后院里的妻妾小姑娘把脉时,才会注意这些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只是……这床上躺的分明是个男子啊。


    老大夫双目低垂,捋了把花白胡须:“把你说的药拿来给老夫看看。”


    沈莺歌连忙从包袱里找出剩下的药,解开包在外头的桑皮纸给对方递了过去。


    捻起纸包中的的草药看了看,老大夫点头道:“你若是要老夫为他根治病灶,那老夫不妨与你直说,他这病我从未见过,恐怕……”


    对方的意思沈莺歌自然明白,否则她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安排云岫为容久看诊了。


    “我明白,他确实有旧疾在身,家中也已请了医师,只是我们一时半刻赶不回去,少爷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高烧不退,这才将您请来,只要能暂时退烧稳定下来就好。”


    听她这么说,老大夫也安了心。


    来时他就看到了沈莺歌腰间的佩刀,现在屋里屋外又等候着多名人高马大的男子,且个个看起来都有武艺在身,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不好惹。


    老大夫虽有治病救人之心,却也不想平白惹上麻烦,这才将丑话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他们将问题归咎在他身上。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为他开个方子。”


    “多谢,”沈莺歌看着老大夫在纸上落笔,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不知您能否看出他为何会发烧?昨晚还……胡言乱语。”


    老大夫头也不抬道:“这你不必担心,他本就心脾两虚,且心肾不交,之前应该一直都有难眠而易醒,且盗汗多梦的毛病,再加上昨晚又发热,会产生一些幻觉或是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状况也在情理之中,退热后自然就会好了。”


    吹干纸上的墨迹,他将药方递到沈莺歌手中:“给,按方子抓药就好,不过日后最好还是不要思虑过度,你说你们都年纪轻轻的,心思那么重做什么。”


    沈莺歌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床上的人,敛去眼中异色将药方转交给了一旁的锦衣卫:“你跟着老先生一起回去吧,顺便把药抓回来。”


    老大夫连忙摆手阻止:“哎不必了,老夫自己走回去就行,再骑一次马,回去我就得给自己看病了。”


    沈莺歌想到刚才来时的状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方才一时情急,这才……辛苦您了,不过您放心,我们有马车,这次绝不会再让您受颠簸了。”


    她将诊费交给老大夫,又向准备去抓药的锦衣卫交代了一番。


    两人离开后,她把总旗单独留下,根据昨晚掌握的线索重新进行了一些部署。


    谈完正事,总旗不放心地看了眼容久,想要说些什么,终还是摇了摇头出去了。


    沈莺歌坐回床边,盯着容久的睡颜出神。


    说来昨晚的事其实有点奇怪。


    前去跟踪的人说,谭掌柜将客栈内所有在住学子的名单都交给了那个黑衣人,名单中可能有他们要下手的目标。


    但这些学子忙着赶考,大多都是只住一晚就离开了。


    很少会像行商一样为了交易货物,而在一个地方停留多日。


    就算有想要享受一下当地风土人情的学子多流连一两日,他们又怎么能保证留下来的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人呢?


    而这也正是昨晚锦衣卫没有直接出手抓捕的原因。


    参与这事的不可能只有黑衣人和谭掌柜两个,还得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才行。


    为了方便之后喝药,沈莺歌吩咐人熬了碗清粥来,自己小心试过温度后才一点点给容久喂下。


    吃饭喝药擦身,又是好一番折腾。


    忙完后已是午饭的时辰。


    沈莺歌正支着下巴在床边昏昏欲睡,就听见靠近山林那一侧的窗户被石子叩响。


    她猛地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推开窗户向下望了一眼。


    下面没见到人影,却有两声鸟叫从头顶传来。


    “……”她顿时了然,抬头望去,果然是凌烽。


    也不知道这青天白日的,他是怎么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飞上了屋顶。


    【何事】她朝对方做口型。


    凌烽做了个手势,和那两声鸟叫一样,都是醉西楼内专用的联络方式。


    【有重要线索,晚上来找我】


    沈莺歌点头应下,刚关上窗户,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瓷碗摔碎在地的脆响。


    她回头一瞧,是方才喂完药后顺手放在床边的碗被人碰掉了。


    瓷碗碎裂成片,碗底残留的黑褐色药汁顺着锋利的裂口边缘淌落,在地上积出一小片水迹。


    沈莺歌连忙走过去,原本正在昏睡中的人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


    发热使得桃花眼尾晕出的淡红色愈发明显,却没有往常那般极具侵略感的攻击性,似乎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的眼神异常柔和。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还能记得我是谁吗?”


    顾不得收拾地上的残渣,沈莺歌急急问道。


    “你的问题好多。”话说得嫌弃,略显低哑的声音里却含着一丝笑意。


    斟酌了一下,沈莺歌挑了个最重要的:“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容久讥诮地扫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但即使他没说话,那分外熟悉的眼神也已经让沈莺歌有了答案,她蓦地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你昨夜高烧不退,都烧得说胡话了,”沈莺歌边说,边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看来药还是很管用的,已经开始退热了。”


    微凉指尖触碰在尚且灼热的额头上,让容久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这家伙怎能这么自然地对他上手?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有一点印象,他好像梦到了年少时的事,并且将梦和现在混淆,至于说了什么……


    他不记得了,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绝对没有暴露身份。


    纵使如此,容久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我昨晚睡下之后发生什么了?”


    迎着他疑惑又稍显忐忑的视线,沈莺歌想起自己这一晚上的提心吊胆,决心逗逗对方。


    她板起脸,沉声道:“你不记得了?”


    容久一时间还真被她严肃的模样唬住,迅速整理脑子里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


    他记得……昨晚睡下后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


    年少时的记忆和现在的生活不断交织,将他的大脑搅得一团乱,后来他好像还梦到了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跟班。


    对方是家里为他找来的伴读,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倒更像是朋友。


    那时他年纪不大,偶尔也会因少年心性与父亲发生争执。


    每每在他被罚闭门思过后,都会因赌气拒绝送到房门外的饭菜,可偏偏到了夜里饥饿感又极难挨,所以那个小伴读就会在夜里去厨房为他偷来吃食。


    而昨晚,他记得好像也是这样,对方偷完回来后从窗户……


    等等!


    容久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变换了片刻,冷下脸虚张声势道:“……不论我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必须,全部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