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中的两人同时一怔。
贺力见齐璞朝他看过来,肯定地重复:“是我们不小心,失足掉进了陷阱里。”
齐璞认真打量贺力的肩背,见他除了袖口、裤脚沾上泥污,其他身上虽然有些汗湿,却仍是干干净净。
他心中一定,回头一看,队长那张粗野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一时间,齐璞懂了真实情况如何。
他听着贺力坚定的语气,再看看队长惭愧闪躲的神情,虽然心知肚明,仍然顺着贺力的语气道:“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大事了,你们能脱困,倒也运气不错。”
贺力连忙应道:“是。”
贺二娘走到贺力身边,见丈夫还在为对方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是日日见到丈夫和这人起争执,本就不大喜欢对方,此刻更是如此。
她神情不满,扫视对方,碍于齐璞在场,没有说什么。然而她没有说话,对方却找了上来。
只见这大块头竟然冲她弯下了腰,拱手道歉:“以往多有不敬,还望嫂嫂见谅。”
齐璞心中生出了些欣慰,然而对于贺二娘来说,更多的却是惊吓。
她后退一步,惊骇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大的汉子抬起头来,却还是维持着道歉的姿态:“今日才知道,我错得有多荒唐。”
贺二娘惊讶地看了丈夫一眼,见他脸上挂着悠然的笑容,放心几分。
她虽然看不惯对方,却也不想一直争执,何况对方既然已经认错了,便更没有保持矜持,让人下不来台的道理。
于是她将袖口往上拽了拽,隔着衣袖的布料,将对方轻轻托起,一面道:“不过是为公事而已……孙兄不必放在心上。”
孙邮惭愧地抬起头。
齐璞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众人,正向赵锐吩咐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齐璞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孙邮只觉得自己背上出了满身冷汗,然而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贺力拍拍他的肩膀,和气地说:“不用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们继续做模具。”
孙邮强笑一声,视线中看见齐璞走过来的身影。
齐璞见他们似乎还有些话想说,琢磨着先让大家返程,遂安排赵锐组织众人回山寨里。此刻他与赵锐的话已经说完,再一看贺力几人,也正站着面面相觑。
齐璞先对贺力道:“夜深了,回去吧。”
随后转身看向孙邮,他微微沉吟了一瞬。
贺力被路过的赵锐拉走,他回头看见齐璞的身影,在火光下拉长的影子,火把跳跃的光映出他的眉眼深浅不一。
孙邮扯扯嘴角,心跳如擂鼓。再见到齐璞沉静的面孔,身侧贺笃严肃的面容,不由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齐璞见贺力渐渐走得远了,身边又都是从城北带来的士卒,方道:“贺力也与你们一同掉进了陷阱?”
这不是一个问句。
孙邮张开嘴,心知阿郎看得明明白白。在齐璞的视线里,终究没有撒谎的勇气。
“不、不是。”孙邮顿住,喉头滚动,嗓音干涩,“是我们自己……”
齐璞点了点头,示意贺笃走开些,不用听后面的内容。
唯一的“陌生人”走开,孙邮心中的压力轻了些:“我们抛下他们走了,结果失足……”
饶是齐璞已经猜到了过程,此刻听见孙邮口述,心中仍是一阵好笑。
这算什么?想坑人反而把自己坑了?
孙邮十分惭愧,脸色涨得通红。不过已经说了一半,就不再吝于吐个干净,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
片刻后,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才发觉身边的人不过寥寥数人,都背对着自己,隔开一段距离,听不到什么内容。
这是在给他留些面子么?
孙邮的心跳声瞬间又激烈起来,不知道齐璞是什么意思。只见齐璞脸色平静,负手向前走了几步。
然而孙邮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果然齐璞走到前方,忽然回头问:“如今你可知错了?”
孙邮忙不迭地点头,正要保证一番,齐璞又堵住了他的话语:“我曾交代过你,务必配合贺力的差事。你就是这么配合的?!”
话到最后,已经有些疾言厉色。
保护贺力,本该是他的职责,然而如今反倒让贺力救他,这是失职。即使最后是好的结果,这也不能轻松掩盖过去。
孙邮自己心虚,低头不敢说话。
齐璞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还给孙邮留了些面子,斥责一声后,不再多说,自己上了马,撂下一句:“回寨里收拾一下再来见我。”
孙邮哭丧着脸,回头瞧见贺笃站在不远处,连忙又转过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贺笃笑着攀上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问道:“你和我叔义结金兰了?”
这句话让孙邮恍然回神。虽然他是说过要和贺力结义,但什么仪式都没有,是该补上。
贺笃见自己只一句话,就让孙邮魂飘万里,不由得压低声音,靠在孙邮耳边:“我们阿郎是个大好人,你还不知道?咱叔都原谅你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孙邮回过神来,挥手一巴掌打开贺笃:“我不是担心这个。”
任由贺笃如何问他,他也一句话都不说了。
夜色已深,山寨里经过一阵喧哗后,便渐渐重归寂静。
孙邮回到营地里,打水擦洗完自己,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磨磨蹭蹭走到齐璞屋外。
房间里还点着油灯,两盏灯台一左一右摆在桌头,孙邮站在屋外,透过纸糊的窗户,能看见齐璞伏案的身影。
他有些踌躇,压着脚步来回踱步,不敢上前敲门。
正纠结着,屋门竟自己打开了。昏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朦胧的光影,齐璞站在他面前,一手撑着门,一只手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手臂。
孙邮吓了一跳,慌张地抬起头。他看不清齐璞的表情,只得重新低下头,大声道:“见过阿郎!”
齐璞竖起一根手指,轻声道:“噤声,不要吵着别人。”
孙邮怔了怔,连忙点头。他出乎意料地发现齐璞的语气格外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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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刚才的心情好了似乎不是一星半点。
齐璞将他放进屋里,自已绕到桌后坐下,给孙邮指了指屋里另一头摆着的木凳。
孙邮小心坐下,只敢挨着半边臀部,似乎随时可以站起来向齐璞展示决心。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齐璞竟然什么也没有说。一片寂静里,只能听见火光跳跃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
孙邮愈发坐立不安,在安静中更加焦虑。
齐璞静静坐着,他正在看账本。成先生说过:“后勤也是将领应该关注的部分,且是最重要的部分。”
即使将权力下放,也要有不被欺瞒的底气。这说得很对,齐璞表示赞同。
这还能咋办?练呗。
于是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咬牙切齿地看起来。
等到齐璞看完第一遍,用墨笔勾勒出一些自觉有问题的地方,他放下毛笔,这才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他是想要晾一晾孙邮,不过此时夜色已深,这已经超过原定的时间了。
被他遗忘的角落里,孙邮仍旧坐得笔直。齐璞看见他额上的汗珠,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孙邮放松了些许。他咧咧嘴角,紧张地等待齐璞说话。
“你从城北跟我来这里……”齐璞沉吟后,选择了这个开场白,“可还适应?”
孙邮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方才还言辞锐利的齐璞,此刻却眉眼带笑,眼睛里充斥着温和的关切。
“我、我……”他微微哽咽,心情激荡下吸了吸鼻子,“多谢阿郎关心,我一切都好。”
他听见一声叹息,紧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响。
齐璞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我信任你,你也该信任你自己。”
孙邮怔怔抬头。
“我让你们与贺力同去,认为你应该能猜到我的用意。”齐璞手掌用力,声音渐渐透出些许不满,“可是我很失望。”
孙邮呐呐低头,不敢说话,心中格外慌乱:饶是此时,他也并没有猜到阿郎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只是让自己帮着贺力,完成差事就好……如今看来,并不止这个用意么?
肩头忽地一松。
齐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在孙邮面前踱步而行,一一细数:“当差不利,竟要贺力救你,这让我如何敢将你重用?”
什么?!
孙邮控制不住自己,险些疾呼出声。然而齐璞的目光紧紧定在他身上,看得他头皮发麻,猛地将所有话语都吞了回去。
“当局者迷,你陷溺于与贺家村的矛盾之中,可知我本意是要你等多加磨合,为我臂膀?!”
孙邮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与贺力的相处,好在他的记忆最终停留在自己道歉的时刻,松了一口气。
果然齐璞亦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朝他淡笑着道:“不错,你歪打正着,也不算全是过错。”
孙邮刚松开的一口气又猛地提起,然而齐璞似乎并不全然是恼怒,这让他紧张之余更怀着几分期待,唯恐自己彻底失去信任,又莫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