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卫正要答应，却听一旁的李勣开口道:
“你阿娘多大年纪？困在什么位置？”
年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对着李勣又是磕头不止，口中说道:
“明公，我阿娘四十多岁，我怕她吃不住力，便把她绑在了树上。”
“我还知道她的位置，求求你们救救她吧，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
李勣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李承乾。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救，必须救。”
“都是我大唐的子民，没有理由不救。”
李勣听完之后，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年轻人在前面指路，因为一片漆黑的缘故，再加上在水中不好辨别方向，还指错了一次路。
李勣的脸色也是越发的严峻了。
足足耽误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年轻人说的地方。
年轻人一只手举着灯笼，身子靠在船栏的位置，努力的往前看着，口中大声的喊着:
“阿娘，阿娘，你在哪？我来救你了。”
可回答他的却只有呜咽的流水声。
韩卫也在一旁仔细观察，终于是被他看到了一个树梢上似乎绑着一个人，随着水流若隐若现。
他再次纵身而起，到了那人身边，把她给救了回来，正是年轻人的阿娘。
那阿婆意识还算清醒，等被救到船上之后，也是连连磕头谢恩不止。
一般人继续前行。
没有走多远，站在船头的李承乾就听船工轻声的说道:
“又是一具尸体，这都是第三具了吧。”
李承乾接着船头微弱的灯光望去，只看船工正拿着篙竿，准备把刚刚飘到船边的一具尸体拨开。
就在篙竿刚碰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忽然动了一下，船工吓了一跳，喊了一声:
“这人可能还活着。”
李承乾闻听，也是立刻开口道:
“快，把他救上来。”
几个船工也是七手八脚的把那人给打捞了上来。
接着灯光才看出，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一旁的忠清也是赶紧施救，几根银针下去，那女子从嘴里猛然呛出几口水。
接着嘴角就有不断的水溢出，胸脯开始有了起伏。
救活了！
船上的众人见此也都不由得是拍手相庆。
最早被救上来的阿婆更是双手合十，口中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只有一旁的李勣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
再往前走，愈发的是慢了起来。
李承乾吩咐不光是要救援沿途呼救的百姓，就连碰到的尸体也要捞上来再施救一番。
三条官船，没有用了多长时间，已经是被百姓塞得满满当当。
而这会的天色也有些微微的发亮了，已经是依稀可以看见前面的路了。
水里面被困的百姓也看见了官船，都是冲着他们大声的呼救。
李承乾还要再吩咐船工去救援，却被李勣一把拦了下来，口中说道:
“殿下，不能再救了。”
“这样会耽误我们堵截缺口的。”
“缺口每晚堵一刻，就又会有更多百姓受害。”
李承乾没有看李勣那铁青的脸，而是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呼救的人说道:
“英国公，这些道理我都懂，可看着百姓呼救，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要不，要不就把这个人救下来，咱们就不救了。”
李勣的表情愈发的严肃了，再次开口道:
“殿下，因为先前看不清道路，慢些也就慢些，救些人也无妨。”
“现在天色已亮，应该是全速前进，而不是再救人。”
“再则，这船上也载不下人了。而且，搭救的船只就在我们后边。”
李承乾的表情无比挣扎，他扭头看着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船只，用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对李勣说道:
“李公，再救他一个人吧。”
话音刚刚落地，又有几声呼救声响起，大家循声望去，只看一栋房子的屋脊之上还有三四个人，正冲着他们大喊。
李勣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毫不犹豫的对船工吩咐道:
“全力开船，不准再救一个人。”
“谁要是敢不听命，我现在就斩了他。”
说话间的功夫，人已经是到了船头的位置，直接拔出腰间的横刀，对着犹自看向李承乾的船工厉喝了一声:
“开船。”
船工看着杀气腾腾的李勣，再看他手里寒光闪闪的横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直接开船往前而去，再也不做停留。
李承乾见此，也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低头不在说话。
船头的李勣显然是听到了这一声叹息，挺得笔直的身躯轻轻的抖了一下，然后对着身边几个船工安排道:
“对他们说，我们是堵截黄河缺口的。”
“救援的船只在后面，很快就到。”
几个船工闻听也是对着那些百姓大声的喊了起来。
那些被困的百姓见船只刚开始停了一下，以为很快就会得救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船只竟然直接开走了。
等听到船工喊的话后，顿时是纷纷的咒骂起来:
“狗官，畜生，见死不救。”
“你们还是人吗？这么多人都救了，就差我们几个吗？”
“这样的狗官要他干什么，等老子脱了困，一定要宰了你。”
韩卫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
他知道李勣做的是对的，但他和李承乾一样，看着那些百姓受困而不伸出援手，心里总是无比的难受。
就在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
“郎君，别难过了，这就是选择，救一人和救一千人。”
“我们问心无悔就好。”
韩卫把另外一只手放在了武瞾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声音无比低沉的说道:
“我知道。”
没有了羁绊的船只，再加上天色见亮，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很快就到了第一个他们需要堵塞的缺口:魏楼。
一艘小船这会正在水面游弋。
看到李承乾他们的官船，也是赶紧靠了过来。
等看到船头站的李承乾、李勣等人之后，小船上的千牛卫直接跪倒在船头知道，对着李承乾:
“卑职史鹏程失守大堤，请殿下治罪。”
李承乾没有回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李勣，笑着说道:
“英国公，你来处理吧。”
李勣听到这话，也是冲李承乾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微臣谢殿下宽宏大量。”
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