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徐御风、战邑和杆子这三个男人仿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连眼神都没有波动,自顾自的吃饭。


    妙蝶就不一样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快赶上牛眼睛。


    视线在两个当事人之间来来回回,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却什么都没说。


    慕飒因为先前对于两人的关系就已经有所猜测,所以神色相对淡然。


    而且这种事情又不是有多了不得,更不算什么大逆不道,没偷没抢没害别人,真挚的爱情值得尊重。


    唇角一弯,嫣然一笑:


    “没有什么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叫人欢喜的,我代表在场的几位祝你们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与我们离得近最好不过,以后欢迎常来常往。”


    承宣和郎策微有忐忑的心在听闻慕飒的一番说辞后,恢复了雀跃。


    承宣冲郎策挑挑眉,示意他看人没错。


    他就说慕飒他们不会看不起他俩的感情,都是郎策杞人忧天而已。


    郎策回给他一个宠溺的笑。


    慕飒突然对美好的爱情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小向往,眼神偷偷瞥向旁边的徐御风。


    唉,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此刻被期待的徐御风仍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看得慕飒一颗刚刚有点雀跃的心瞬间哇凉。


    唉,算了,她在期待什么啊!神经!


    没过几日,里胥又来通知管事的去乡上议事堂议事。


    照例,还是慕飒去。


    这回站在里正前面的不是上次的鲁县丞,又换了个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着武将官服,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那人不用里正上前维持秩序,直接吼一嗓子,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那人凌厉的视线将现场众人扫视一圈,现场的威压瞬间叫人不敢呼吸。


    冷然开口,声音洪亮:


    “上头现在有一项任务下达,年底之前凡是能够上交猪肉的,免税!一头二百斤以上的猪免半年赋税,两头二百斤以上的猪,免一年赋税!”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啊?一头猪免半年税!划算划算!”


    “对啊,要是养两头,一年都不用交税,太好了!”


    “就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儿?我家孩子最近天天扛着镐头漫山遍野的挖矿石,就指望挖到矿石免税呢!”


    “哎呀矿石哪里那么好挖,还是养猪合适!抓只猪崽子直接丢上山,到年底怎么也能长到二百斤!”


    “对对!”


    ……


    慕飒在心里默默换算:这个时代一斤等于前世的半斤,那么二百斤的猪就相当于前世一百斤的猪……


    歪着脑袋,一头头的肥猪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前世她小时候年年家里养猪,春天抓的小猪仔儿到春节前少说也能长到二三百斤,要是换算成现在的斤数,那可就有四五百斤啊!那……


    “大人!如果一头猪就养到四五百斤,能免一年的税不?”


    刚才说两头两百斤以上的能免一年税,那一头要是就达到四百斤以上呢?


    既然没讲清楚的咱就问,慕飒扯起嗓子就朝前面喊。


    还不等大人回答,身边的疑惑声音先响了起来。


    “一头猪就超过四五百斤?这谁家的啊,还真敢说啊。”


    “谁说不是呢,能长到三百斤顶天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诶?那人谁啊?看着眼生。”


    “我见过,上次议事她也在,她穿的那身衣裳我印象极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怕不是个外族人吧?”


    “不知道啊,那衣服真是奇怪。”


    慕飒的话问出口的第一时间,那位练家子出身的大人凌厉的视线如探照灯一般嗖的一下便锁定说话的目标。


    沉默须臾,没有在意现场的嗡嗡议论之声,沉声道:


    “若是一头猪就超过四五百斤,免一年赋税!”


    “好嘞,多谢大人!”


    对于交税这个问题,像慕飒他们这种被流放的犯人,说是交税,实则就是把自己地里种的所有东西留一小部分自己吃,剩下的全部作为赋税交给公家,比例一般是一九;


    像是承轩和郎策那种平民身份,若不是他们被免去三年的赋税,他们是要跟官府四六开的,自己留四,剩下六分都是要上交的。


    所以,对于慕飒他们来说,若是能免去一年赋税,也就意味着他们一年的收获全都自己留下,不用上交一粒粮,等于全年无压力,简直不要太开心啊。


    慕飒转身,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往回赶。


    她得赶紧回去跟大家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最近慕飒找到一条近路,一路急行军,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来到一个小土坡前,慕飒正准备抬腿一鼓作气冲上去,隐约听见有女孩儿哀嚎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在山坡下面有一户人家,那家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性格特别活泼,慕飒之所以知道有这样一条近路还是那个小姑娘当初带她走的。


    担心小姑娘出事,慕飒百米冲刺般奔上山头。


    一眼便看到百米开外一个小姑娘被几个人拖拽着,时不时还揣上几脚。


    “红冉!站住!”


    那个奋力挣扎哭喊的小姑娘不是红冉是谁?


    慕飒的一声喝止划破长空,让一行人暂停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回头看过来。


    红冉看清来人时,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力道,竟挣脱了几人的束缚朝慕飒发疯般的狂奔。


    “还愣着做什么,追啊!”


    身后的几个大汉怔愣一瞬,听闻号令赶紧抬步便追。


    毕竟一个个身强力壮,赶在那丫头与慕飒会合之前再次将她擒在手里。


    后面赶上来的几人愤怒的在她身上拳打脚踢。


    “臭丫头,叫你乱跑!看你往哪跑!”


    “诶诶诶,别打脸!千万别打脸!”


    最后跑过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面色阴鸷,惊叫着不要打脸,自己却亲自上前揪住女孩儿的头发左薅右拽,嘴上还不停的咒骂:


    “小贱人,还想跑!你爹可是收了我们的米,你就得任我处置!”


    “住手!”


    “哎呀!”


    “啊!”


    “疼疼疼……”


    “……”


    为了事半功倍,慕飒从仓储室里拿出长棍,一棍一个。


    先解决掉拦在她身前的几名壮汉,而后一转身捏住妇人揪向红冉头发的手肘麻筋,那只手瞬间痉挛一般松开。


    妇人疼的嗷嗷直叫,连骂人都倒不出嘴。


    将红冉揽在自己身后,慕飒再次挥舞长棍。


    不管那些壮汉是躺在地上的还是试图要爬起来再次攻击的,统统再每人给上一棍子。


    有骂人的就再狠狠补一棍子,就连手臂动也动不了的妇人也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棍子,躺在地上更加凄惨的嚎叫。


    敢欺负红冉妹妹,这些人定不是好东西!


    必须揍!


    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杵,慕飒浑身散发出侠女的冷冽豪迈之气。


    地上有蠢蠢欲动的便一眼刀子飞过去,那人便老老实实的缩成一团。


    回到红冉身边,慕飒替她检查伤势:


    “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她刚才看到那几个壮汉对她拳打脚踢,担心会有骨折。


    红冉抹掉眼泪摇头:


    “没有,都是小伤。”


    慕飒放下心来,凌厉的眸子斜睨地上歪七扭八的几个人,问红冉:


    “怎么回事?你家人都不在家?”


    如果家里有人,又怎么会任凭自己女儿被掳走却不出面帮忙?


    听闻慕飒提到家人,原本已经停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哗哗的往外流。


    “阿爹把我卖了……”


    大概是太过心痛,红冉说到这里双手捂住胸口站也站不直,缓缓蹲下来防止自己摔倒。


    慕飒心里跟着一揪,也蹲下来,一下一下轻抚她被扯得凌乱的秀发。


    冰冷的眼刀子再次射向不远处的几人,有两个蠢蠢欲动意图逃跑的直接歇了心思。


    缓了好一阵,红冉一边抽泣一边继续讲述:


    “那个女人是个巫师,他们要把我送去祭河神。他们给我阿爹十斤米,阿爹便把我卖了,呜呜……”


    慕飒只觉得熊熊怒火一个劲的往头顶窜,压都压不住!


    索性,直接起身拎起长棍几步过去,又挨个的教训一番,尤其是那个女巫师。


    买个姑娘祭河神?


    亏她想得出来!


    慕飒越想越气,手中长棍往前一送,眼看就要杵上女人的脑门,吓得女人闭眼尖嚎。


    预想中脑门的痛感没有传来,女人哆哆嗦嗦的一只眼睛眯出一条缝,下一秒,那长棍直捣她的心窝。


    “哦,我忘了,要祭河神的不能打脸。”


    慕飒柔柔的一句话吐出来,所有的力道却都集中在那一根长棍的前端,直捣的女人当场背过气去。


    冷哼一声,慕飒转身回到红冉身边。


    那个巫师的胸骨骨折是肯定的,至于会不会有什么骨茬扎进心脏,哼,听天由命吧。


    那些人的惨样儿让红冉的心情舒缓一些,她缓缓起身,迎向来人的目光问的格外小心翼翼:


    “飒姐姐,我能跟你走么?以后我都跟着你,行么?”


    慕飒往不远处的茅草屋方向看过去,破旧的木板门紧闭。


    如果这家的父母对孩子哪怕还有一丝不舍,也会躲在门后悄悄张望吧。


    可是,并没有。


    十斤米就把孩子卖了,怨不得红冉不想再回到那个家。


    能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想必这个道理红冉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