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远的偏僻街区，纵横交错的小巷。
施羽诺踉踉跄跄的走着，不贴脚的细高跟像在惩罚她一般，极不配合，平时5分钟就到家的路，今天花了两倍多时间。
相比煎熬地脚，更煎熬地是心，她刚从一个五星级酒店仓皇逃脱，幸好陌生人先去洗澡，给了她后悔的时间和机会。
不该去参加什么圣诞酒会，不该喝酒，更不该脑子一热就和陌生人去开房。
直到站在淋浴头下面，倾泻而下地热水包裹住她，身上的寒意渐渐褪去，凌乱地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施羽诺盘腿坐在床上，检查着小提包，手机、钥匙、化妆包、零钱包，名片，所有东西都在，没有遗失。
在脑中梳理了一遍今天的行动路线，喝了酒的头虽然晕，但并没有丧失理智，她确定没有做任何失态失格的事，也没有在酒店遗留下任何个人信息和物品。
施羽诺想，那件事后，自己再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今天差点又发昏，万一对方是个变态杀人狂，她把头埋进被窝，不敢往下想。
枕头和棉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她轻呼出了一口气。
当下的生活不算富裕，但在这个城市，她不用租房，有爸爸可以依靠；工资虽然不高，但足够生活，一切都平静而舒适，只除了……
想到这儿，施羽诺打断了自己，她决定振作起来。
施羽诺坐在工位上，手指轻快又迅速，只一个上午，这个月新入职员工的资料就快处理完。
虽然有点枯燥，但她并不懊恼，人资部气氛融洽，她已经习惯了这里，本职工作驾轻就熟，忙完这头，她预备去茶水间泡一杯莓果茶犒劳一下自己。
内线电话响起。
“你好，人力资源部。”工作时的她，平淡职业。
“晚上，老地方。”
她刚想问什么事，电话就断了。
施羽诺如约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所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原本主要是学生光顾，这几年随着各路平台的网红探店宣传，不足百米的小街道，大部分时间都人满为患。
施羽诺随着人流往前，大学时的记忆涌来，却并不美好，在一排嘈杂拥堵的共享单车背后，她找到了目的地。
屁股还没完全落下，邀约人的指责就扔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聚言上班？最近很多公司都在招人，你可以多看看。”
说话的男人五官英俊，但眉宇间的傲慢和跋扈，让人讨厌。
施羽诺盯着这个男人几秒，强按下怒气。
“高昱辰，我在哪里上班是我的自由，过去就过去了，现在，井水不犯河水，你没资格要求我任何事。”
施羽诺一字一句，平静有力。
“我可以介绍你去其他公司，比这里工资高。”
高昱辰口气软了下来。
“哦，但我不想去。”
能有薪资提升的跳槽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圣诞夜差点发生的不良事件，是施羽诺的一个警钟，她不能再被任何人影响自己的人生。
“什么意思，想和我较劲？”
高昱辰的眉头拧在一起，眼神阴鸷。
施羽诺已经没有耐性继续和眼前的人交流下去。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会辞职，你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小吃店。
刚走出地铁口，手机铃响。
“喂。”
听筒里，只有电流的杂音。
她快步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喂了几声，仍是听不到回应，正准备挂断，对方中断了通话。
冬日的寒风裹挟着湿气往衣服里钻，她紧着大衣的领口，电话又响。
“喂？”
“你在哪里？”
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是哪位？”
“你还真健忘。”男声有些嘲弄，随即说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啊？！
施羽诺心中一惊，圣诞酒会那晚先去洗澡的男人，她脑子飞快运转，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
“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我记下了。”
他似乎猜到她的疑问。
施羽诺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她疏忽了一个细节，那天刚进酒店房间，因为想吐，她去了一会儿洗手间。
手机和包有那么短暂一刻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
“你要干嘛？”
就算知道电话又能怎么样。
“你那天突然就消失了。”
“嗯，我后悔了。”
说完，挂断电话，把来电拉进黑名单。
一间宽敞大气但陈设简单的办公室，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靠在椅背上，原本就沉闷地胸口，此刻愈加窒息，他松了一下领带，把手机砸在地上，触地那刻，手机分崩离析。
谢柯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繁华如幻境，他只觉快被吞噬。
玻璃上印出他冰冷寂寞的脸，回想起圣诞前夜的邂逅，他自嘲的笑起来，真是个冷酷的女人，打电话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圣诞前夜是他的黑色星期六。
那一天是混乱的，混乱到把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带去酒店，又被放了鸽子。
他走进圣诞酒会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他只想找个角落喝一杯，但角落已经有人，一个还算漂亮的年轻女人，一杯酒，独自喝着，没人注意她，她似乎也没注意任何人。
年轻女人的侧脸轮廓分明，有种独特的吸引力，在谢柯磊模糊的记忆里，身材似乎也不错。
他走了上去，问她愿不愿意换个地方再喝。
她答应了，伸出了手。
刚到酒店的谢柯磊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心想这样放纵一夜，犹豫的时刻，看到放在大床上的女士小包还有手机。
他拿起手机，居然没有锁屏，他往自己手机上打了一个电话。
她很快便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很白，耳朵却很红。
洗澡的时候，他更犹豫了，穿完衣服，他决定，还是送她回家。
然而，她已经不在房间里。
想到这里，谢柯磊轻呼一口气，和当时站在酒店房间一样，如释重负。
施羽诺把校对好的文件整齐的放在了办公桌上，这是经理李存业一早就交待的任务，说是今天例会要用。
揉了几下酸疼的肩膀，想着去接杯水，内线电话却响了起来。
“你好，人力资源部。”
电话里传来李存业焦急的声音，“小施，把早上那堆资料送到21楼会议室，快！”
“好的，马上。”
施羽诺抱上资料就冲出了办公室，轿厢快速上升着，电梯楼层数字不断变大，但施羽诺还是觉得时间很慢。
21楼，会议室，公司中层以上领导已全部就坐。
把资料递到李存业手上后，她终于松口气。
会议室外面是宽阔的中庭，任务完成的施羽诺步伐轻快，不远处，两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正迎面走来，一前一后，步子很大很快。
施羽诺先看见的是后面的男人，正惊叹着他俊朗精致地五官，目光触到前面的男人，心狂跳起来。
圣诞夜酒会，正是眼前这个头发微卷，清秀白净地男人向她走来，一脸淡然，没有太多表情。
亦如此时此刻，他依然是平淡地，没有一丝表情。
他也看到了她，镜片后的双眼，平静无波，两人擦肩而过的那刻，似有一阵气流飘过，她耳根有些烫。
她走出几步后才回头，看到两人都进了会议室。
从21楼回到7楼，施羽诺先是神游，接着是恐慌，最后是担心，她努力整理着脑中的信息。
他居然也是聚言的员工，一夜情碰到同事还真是烂俗又丢人，好在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所以即使再碰面也不必太在意。
今天的会议是中层管理人员以上参加的例会，他也参加，说明是中层管理人员，自己只是人资部助理，不管他是哪个部门，自己和他碰面的机会并不会太多，毕竟这之前，他们就从未见过。
想到这里，施羽诺的担心去掉大半，她端起茶杯，准备给自己莓果茶续点水。
谢柯磊从会议室出来，等电梯的功夫，琢磨着刚才的巧遇，一夜情后发现竟然是同事的尴尬让他很懊恼，但更多是庆幸，庆幸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近看才发现，这个女人虽然不丑，但也没有漂亮到眼前一亮的程度，那天的自己竟鬼使神差的觉得她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它毒害人的神经，让人产生幻想。
回到办公室坐下，他喝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拿起桌上的新手机，翻出某条通话记录，看着屏幕上那串号码，脑海里蓦然就出现一个声音。
我后悔了。
忿懑的情绪突然而至，他把手机甩到桌上，翻开了文件。
高昱辰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心情忐忑。
他抬手敲门。
“进来。”
“谢总，你找我？”高昱辰很恭敬。
“坐吧。”
冷漠，高高在上，这是高昱辰痛恨谢柯磊的地方。
“还适应吗？”谢柯磊问。
“还好，已经基本熟悉公司的流程和制度了。”
“制度你可以慢慢看，多花时间去拜访重要的客户，取得他们的信任，陈总经验很丰富，但也不可能手把手教你，还得靠你自己主动去学。”
高昱辰感受到谢柯磊眼中的不满还有不信任，这个不信任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感受到。
“明白了，谢总。”
“其他没什么事情，对了，谢柯瑶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元旦过后。”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谢柯磊把视线转到了文件上，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