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被拉入虚幻的空间内,长着与我相同的脸,但身体关节被层层丝线束缚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所以我长大以后长这个样子吗?”她踮着脚尖,在丝线的拉动下围着我绕了一圈。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扫视着她身后倒在地上碎成块的木偶。


    “那些是失败品哦。”女孩声音漠然。


    “所以我被选择并不是偶然对吗?”系统面板没有任何动静。


    “谁知道呢?这是需要你去探索的‘游戏’,或许等你走到终点就能够知道答案吧。”女孩从背后环着我,弧度完美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我意外地没有任何防备性,但我也明白,我无法在这里找到答案。


    我歪了歪头,任由黑色的发丝抚过我的脸庞,语气轻柔地问道;


    “那只咒灵,和‘西川橙’有关,对吗?”


    环住我的双手紧了紧。


    “不是有关,它就是小橙。”


    “所以你想要救它?”


    “是。”


    “为什么?既然你能够做到这些,那你也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吧?”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都是被捏造出来的木偶,她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


    我没有答话,只是透过眼睛,和她一起注视着仍在进行的画面。


    或许是将死之人的挣扎,或许是那句话里的理解。


    西川橙鼓起勇气向女子网球部递交了想成为经理的申请书。


    浅羽飞鸟翻看着与入部申请书一起提交过来的厚实资料,和主人表现出的中庸和平平无奇不同,这份分析意外地条理清晰,言之有物。


    半晌后,她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看向神色紧张女孩子,嘴角微弯,伸出了手。


    “那么,网球部欢迎你,西川同学。”


    虽然熬夜收集资料,任性提交入部申请的行为很帅,但想到养母知道后的反应和那个黑漆漆的柜子,西川橙还是忍不住心惊胆颤,以至于放学后磨磨蹭蹭地不敢回去。直到……


    “西川,我们家好像离得很近,要一起回去吗?”在落日的余光中,现在应该称呼为部长的浅羽飞鸟背着书包看着她。


    “诶?”脸颊圆圆的女孩子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满脸的困惑。


    “呐,呆呆的样子,很可爱吧!我从看到你开始,就一直在期待我的朋友呢!”从我背上下来的“浅羽飞鸟”蹲在虚无的地面上,撑着下巴,眼神亮晶晶地向我炫耀。


    我也坐了下来,双手放松地往后一撑,点头赞同道;


    “的确很可爱,我那边的橙别扭得要命,让人超级头疼诶。”


    成年人的世界是很现实的,看似一直隐身,任妻子作为的西川先生掌握着家庭的经济大权,所以在他作出决定时,往往意味着这个决定不容置疑。


    而浅羽飞鸟作为拥有医院百分百控股权的浅羽社长千金,养女能够与她交好当然再好不过,至于网球部经理?能够和社长千金亲近,打打杂算什么呢?


    西川橙就这样暂时地挣脱了牢笼,接下来的两年里,就像是上天的补偿一样,没有尝试过的甜食和游戏,紧张刺激的滑雪冲浪,热闹盛大的夏日祭典,和飞鸟一起为了网球部的胜利而做的所有工作,还有,多了一位妹妹。


    是的,妹妹,在和飞鸟交上朋友后不久,西川橙就察觉到了好友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与性格强势的飞鸟不同,那是一个温柔腼腆的孩子,她似乎相当内向,只在她们独处的玩乐时间出现。


    “因为我很没用嘛!和姐姐不一样,不管是学习还是网球,我都完全不行,只会让父亲大人失望。”她笑得满不在乎。


    “诶!?不是这样的,小飞鸟打游戏超厉害的,而且在美食鉴赏和服装搭配上也很在行,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一样,小飞鸟没必要……”


    “橙子,姐姐也这样说过呢,不过不用安慰我啦,我不在意这个,反正那些事都有姐姐解决。”女孩摆了摆手,眼睛里是绝对的信赖和理所当然。


    西川橙沉默,虽然飞鸟很可靠,但将自己的人生全部交出,真的可以吗?可如果作为主人格的小飞鸟不是这样的性格,飞鸟还能存在吗?


    “很蠢吧,我那个时候以为时间还有很多,可以帮她慢慢摆脱这种被灌输的狗屎思想呢。”女孩环抱着自己,声音讽刺。


    “不过她这样也不算坏,你的游戏gm对无关紧要的npc还算大方,那家伙现在拥有了一个不需要优秀也可以的人生,更不需要被一个人偶占据身体,我也终于不用做保姆了。”


    假话,这个死抠门的游戏才不会这么好说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支付的代价恐怕不会少。


    我心知肚明地盯着她,直到女孩子恼羞成怒得转过了头,才伸出手指戳了戳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骗人的,明明做保姆做得挺开心来着。太不坦率了,飞鸟酱。”


    “拜托,我这个性格是拜谁所赐的啊,你这家伙有点自知之明吧!”女孩恼火地打掉我的手,一点都不可爱地选择了互相伤害。


    生活总是在你以为上帝开了点窗缝的时候给你一个大逼斗。


    浅羽会社的经营出了问题,对女儿能力相当放心的浅羽会长留好了后路,与妻子离婚。但完成了测试任务的人偶却被制造者回收,只留下什么也不会的主人格面对这糟糕的一切。


    小飞鸟第一时间告诉了西川橙姐姐的消失,但不管她们怎么尝试,都没有任何结果。


    “橙子,怎么办?姐姐不见了,父亲和母亲也离婚了,父亲大人让我马上就要转学……好可怕!”


    泪珠不停地砸落在在地,西川橙眉头紧皱,捧起她的脸。


    “小飞鸟,你必须振作起来,按照浅羽伯父说的做,先保护好自己。”


    从最近养父母和同学微妙的态度,还有收集到的一些资料,西川橙隐约能猜到浅羽会社恐怕撑不下去了,浅羽社长虽然□□蛮横,但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还是相当看中的。


    “没有用的,那位自诩英明的浅羽社长识人能力可没他自己想得那么强,小飞鸟那个笨蛋又天真得要命,被人哄一哄就什么都交出去了。”


    “小橙也是个笨蛋,失去庇护的可不止是小飞鸟啊。”


    果然,浅羽飞鸟转学后,西川橙就再也联系不上她,没过多久,报纸上就刊登出浅羽会社破产,社长跳楼的消息。


    而忍耐了两年的西川夫人再也无需顾忌。


    “橙酱,你知道吗?浅羽夫人在赌桌上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哦,说起来,你的朋友,那个叫飞鸟的女孩子眼睛长得和爱酱很像呢。”女人温柔的笑容却让西川橙不寒而栗。


    没等她反应过来,头皮就传来剧烈的刺痛,西川夫人一手用力揪着她的头发,一手使劲掐着她的脖子,脸上的皮肉在克制不住的疯狂和恶意下扭曲着。


    “都是橙酱的不好,明明只是一个出身孤儿院的孩子,在被妈妈我好心收养后,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联合外面的人来欺负妈妈。”


    “和那孩子出去玩很开心吧,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很开心吧,但是凭什么呢?我的爱酱早早地就凄惨死去,你一个替代品却能活得这么自在,真不公平啊!”女人怨恨地哭诉着,带着凉意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嗬嗬……”西川橙用力掰着脖子上越发收紧的手,眼角克制不住地渗出泪珠。


    “美知子,发泄要适度哦,出人命很麻烦的,如果实在不喜欢,就送回孤儿院,再收养一个吧。”男人略带烦扰的声音传来。


    “不,阿娜达,我很喜欢橙呢,对了,橙酱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不是还没送,我听说浅羽夫人最近很缺钱,也不太有时间照顾女儿。”女人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恢复了往日里的贤淑模样。


    西川橙却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她盯着女人一张一合的嘴,瞳孔一阵收缩。


    “阿娜达,不如我们把飞鸟同学接过来吧,一来算偿还了浅羽社长对你的提拔之情,二来也可以让橙酱和朋友继续在一起。”


    “我考虑一下吧。”男人没有直接拒绝。


    女人的手终于松开了,西川橙像一个破布娃娃般被摔在了一边,她的手指用力蜷起,凌乱的发丝遮挡住宛如深潭一样的眼睛,冰冷的杀意与极致的痛苦在其中酝酿。


    “不可以!不管是小飞鸟,还是其他孩子,你们休想再毁掉别人的人生。”


    白色的药片被替换,光可照人的镜子前,女孩换上白色的裙子,一点点抹去脸上属于西川橙的痕迹,眼中的倔强和坚定变成属于西川爱的沉郁低迷,一遍遍地练习着两年过后已经生疏的小动作。


    “飞鸟消失了,反正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就让这条命最后再发挥一点作用吧。”她恍惚地想。


    女人满意于她的识时务,然而失去药物控制的精神越发混乱,女人开始无法分清眼前的究竟是养女还是......自己的孩子。


    自称为人偶的“浅羽飞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也没再说话,结局已经注定了,那个孩子不是能够无动于衷地抹杀别人生命的人,在她将自己完全沉入西川爱的人格时,西川橙也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