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听得自己爷爷是死于师父之手,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论亲情,师父便是自己的杀亲仇人;而论常理,自己那混账爷爷却也是死有余辜。
思索良久,在亲情与常理两相较量之下,天歌反而觉得心灵清净,谁对谁错,对如今的自己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便索性不再去想。见着天歌神色未有任何异样,令狐燕挽过天歌手臂,心中落下一块巨石。
听得白鹏英讲起那周鲲博和白三娘之间的恩怨情仇,贾诩忽觉心中被什么东西敲击着,久久不能平静。
贾诩抬眼盯着令狐珺俊朗的面庞,拽过其宽掌,在其耳边低语道“珺哥,要是有一天,你发现......发现我不如你心中所想,你会不会也......”贾诩声色渐渐低沉,到了后面也微细不可闻。
令狐珺觉得莫名,不知贾诩话中何意,未及多想,斜着星目端详着贾诩,脸上依旧是冷色寒沉。
贾诩见着,心下微凉,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神晦暗,喃喃自语道“怎么......你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时候,你是不是也会独自离去,然后......然后把我抛在脑后,想也不想我了?”
“好了,歌儿,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说了这么多,但愿你心里有个数,不要胡思乱想。眼下只要你能平安地活在这世上,你舅姥爷我也就宽心了。啊,几位小友,今晚折腾了一宿,你们和歌儿都早些歇息了吧。”
令狐珺拍过贾诩玉肩,说道“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若心里还乱着,我便再陪你一晚。”说罢,牵着贾诩玉手,正欲转身走出祠堂。忽然,在不经意间,令狐珺抬头瞥过什么东西,初时未在意。又走了两步,令狐珺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站定于原地。
“怎么了,珺哥,是不是我言语间......惹得你不快了。”贾诩不解道。
天歌和令狐燕、白鹏英也瞧见了令狐珺的异动,心中正一好奇。只见这时,令狐珺抬眼望向祠堂右上方的什么东西,随即又低头瞧了一阵,走到右侧的一块灵位处,回头向白鹏英问道“白老爷子,请问这一侧的灵位都供奉的何人。”
白鹏英眉眼一张,心中也惊讶不已,说道“啊,那一侧供奉的,都是被我村中之人所误杀的义士。”
天歌走上前拍过令狐珺肩膀问道“珺兄弟,你是不是有何发现。”
“莫兄弟,你瞧。”令狐珺抬手指向一灵位,天歌瞧着,不禁大惊!只见那灵位上写着“彭云观司徒乾玉之灵位”,那司徒乾玉,正是那司徒乾凛的亲妹。
贾诩和令狐燕走上前见着,也不禁一惊。白鹏英见着,又叹道“哎,这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司徒乾玉钟情于木肃堂堂主叶如忌,但叶如忌早已娶我侄女儿白秀英为妻。这司徒乾玉几次硬闯那八卦阵,都被如忌放过。
后来有一日,有人发现那司徒乾玉暴毙于八卦阵中,我白家村自是脱不了干系。于是这五年来,那司徒乾凛治下的彭云观,一向与我村中之人交恶。”
贾诩听得又是一起恩怨,说道“那贵村可查出司徒乾玉暴毙的缘由?这明显是有人欲嫁祸于白家村。”
“哎,这五年来老朽一直在派人查探。只是那司徒乾玉浑身上下无半点儿伤痕,也无任何中毒迹象,这说来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贾诩听得,眉头一皱,令狐珺一拍其肩膀,又指着地上一物,这时,天歌又从那灵位旁发现另一物。贾诩见着,眉眼一张,顿时明白过来,和令狐珺、天歌低语商议了几句,三人心中一明,便知该如何揪出那“内应”了。
白家村木肃堂内一处院落里,传来阵阵清脆的笛声。此时月色晦暗,几片暗云飘来,但也不能减了一对少男少女月下小酌、按笛品律的雅兴。那少女一袭白衣,发髻上别了一蝶状发钗,兀自靠在那俊秀少男的肩上。静心聆听着悠悠的笛声,那少女心神大醉间,便将种种烦恼全都抛诸于脑后。
就在二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之时,一条大黄犬忽然跑来,在那少男膝盖上趴伏着。
“好了,大黄,快些回去歇息,别打扰我和蝶师妹。”那少男少女正是叶明安与白翊蝶。叶明安不住地轻抚那大黄的下巴,大黄惺忪地叫唤了两声,兀自走去。
叶明安重又按上玉笛时,忽然一道黑影在中天处飞来。那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柄锋利无比、锋芒间夹杂着浓烈寒意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急刺向叶明安胸口。
叶明安推开白翊蝶,将手中玉笛当做短剑,一式“风声鹤泣”,由下往上直挑中那长剑剑肩。那黑衣人长剑被抬起,便顺势向后翻过身子,长剑也有后向前划过一道圆弧,直挑叶明安小腹。
“啊,你是莫少侠?”叶明安瞧出那一式剑招,正是昨日莫天歌使出的“拨云开雾”。于是玉笛一转,便欲贴着那剑身滑过,点那黑衣人右肩。
哪知那黑衣人也将长剑一转,一下子挑开那玉笛,随即左掌一道紫气拍出,叶明安胸口被那气劲拍中,兀自倒地。那黑衣人又立马跟上,将叶明安双膝前的脚布挑破,便见着那膝盖上的疤痕和血红色的皮茧子。
“啊,你是何人,请放过我安师兄。”白翊蝶见那黑衣人将长剑抵在叶明安胸前,心下惶恐。
这时,那黑衣人蓦地将面巾拉下,白翊蝶见着,不禁掩口惊叫道“啊,令狐公子为何这般为难我安师兄?”
那黑衣人正是令狐珺,手中所握长剑正是“笑姝”宝剑。叶明安见自己是被令狐珺所制服,也一时惊讶,起身说道“令狐公子若是想与我讨教,何必这般鬼鬼祟祟的?”
“因为某人不也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幕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嘛?”
一阵铿锵之言响过,贾诩黄纱飘曳,随同天歌、令狐燕、冲盈二人、凌晴一家三口及一众白家村首领走了进来。叶明安被惊得张皇失措,不知该何处。
只见叶如忌气急败坏地走了上来,拉起叶明安,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那俊秀的脸庞之上,怒喝道“好呀,想不到这几年,我叶某却是养了一只白眼儿狼。”
叶明安心知八成,但脸上仍是镇定,挺胸说道“义父,孩儿技不如人是给您老人家丢脸了,但您说我是白眼儿狼,此话又怎讲?”
“好小子,到这时候还嘴硬,看我不打死你这硬嘴臭鸭子。”
这时,一身着青衣、面容祥和的中年妇女走来,拉住叶如忌宽大的手腕说道“好了,且听令狐少公子有何话要说,再打死这逆子也不迟!”
令狐珺向贾诩看去,只见那美目内递来万分信任的情意。令狐珺收过“笑姝”剑入鞘,将衣襟一整,说道“这件事的缘由,还得从我爹爹那里说起。”
盈盈见自己儿子第一次于众人前,展现得这般泰若自然,心中正惊喜不已,又听得令狐珺说得那话,不禁皱着眉头看向令狐冲。令狐冲也是双眉紧锁,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珺儿,你要耍帅只管耍去,扯上你老子我干嘛呀?”
“爹爹,您是不是经常在外公和师公的灵位前上香?”
“是啊。我说小子,别跟你爹爹打哑谜了,有什么话一股脑说了吧。”
“那么爹爹,这天长地久的,灵位上的房梁是不是会被那香烟给熏黑呀?”
令狐冲恍然大悟,忽然心中一喜,拍手赞道“好呀珺儿,你是不是跟淇儿呆在一起久了,就近朱者赤了啊?”贾诩听得那话,不由得垂首浅笑。
“爹爹,方才我才进得白家村那祠堂时,待白老爷子点燃烛火,便首先瞧见正中的房梁上一片漆黑,而左边房梁较之则淡了不少。”
“那是因为正中间供奉的正是历代祖先,自然要上得不少香了。”白玉鸿插嘴说道。
“可我正欲从祠堂中离去时,却不经意间,见着右边房梁上也有一小团漆黑色。初时没在意,后面想到为外公和师公的灵位上香时所见,便注意起来。我走到那漆黑色下方,又估摸着堂内微风的影响,斜向下瞧来,就找着那司徒乾玉的灵位。”
令狐燕一下子坐直身形,脸上依旧是带泪浅笑。她不住地敲打着天歌的肩膀,恼羞道“哼,你这个没良心的,知不知道人家刚才有多担心!”天歌一时心动,又将令狐燕揽进怀里。
令狐珺坐在旁边,故意咳嗽了一声,天歌和令狐燕才蓦地坐直,俱为尴尬。令狐珺拍过天歌肩膀问道“莫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在修炼莫姐姐传于你的功法时,被什么事物分神以致气血逆流?”
“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方才我早前打坐,修炼莫姐姐传我的功法时,忽觉被一东西咬在侧腰上。那时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我一时分神,以致气血紊乱、走火入魔。”
令狐珺掀开天歌腰间睡服,只见那健硕的腰肌上有两道红色的圆点,彼此间相距很近。令狐燕见着那两个圆点,又蓦地想起昨日在莫姐姐那石室里,为天歌脱衣涂背,不由得羞涩万分,脸上升起红霞。
“这里怎么有血呀?”
这时,贾诩正在四下查看,忽然“啊”的一声,被什么东西吓着。令狐珺走上前,只见那墙角处一条干瘪的赤色长蛇缠绕在地上,显然已经精血尽失而亡。
令狐珺挑起那长蛇,只见蛇身约有三尺长,浑身赤色斑点,红色的蛇信兀自伸出于嘴外。贾诩靠在令狐珺肩后,端详了一阵,忽然惊喜道“珺哥,你且将蛇胆挖出让莫大哥服下!”
令狐珺一时不解,天歌也问道“贾诩,这蛇有什么稀奇之处,为何要我服下这蛇胆?”
贾诩摇了摇手,只是笑而不语。又见令狐珺想得呆了,秀眉一皱,捏指掐在令狐珺腰眼上,娇声嗲道“小yin贼,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快照我说的去做呀。”
令狐珺“啊哟”一声,尴尬一笑,便走到天歌床头拔出那“歌殇”剑挖出蛇胆,让天歌服了下去。天歌吃过那蛇胆后,只觉小腹间升起一团阳罡之气,霎时间散于全身经脉。这时贾诩又说道“莫大哥,你且运转丹田真气,来回两个周天,然后和着那股罡气聚暖回阳,且看看会有何变化?”
天歌便照着贾诩所说运起“南圣心法”,丹田真气运转两个周天后,和着那蛇胆罡气、聚暖回阳。
忽然身形颤抖,任督主脉间气血翻腾、直冲丹田而去。那丹田好似本已烧开的热锅、又被添上了几根柴禾,里面的真气霎时间冲盈至满。天歌便觉全身劲力大涨,右掌间金光微现,轻轻挥出一掌,便将地上的木屑、瓷片全都卷至屋外。
令狐燕见着,俏脸上笑靥如花,连连拍手叫好,说道“啊,天歌,你的内力竟变得这么强劲了!贾诩姐姐,那蛇胆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呀?”
令狐珺也惊叹不已,搭过贾诩玉肩,问道“淇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贾诩掩嘴浅笑,娓娓说道“那蛇名作赤金骤雨蛇,本是昆仑山间一种极其稀有的物种。我曾在一本奇志杂书上读过,那蛇自幼起便服食昆仑山间的奇花异草,体内剧毒无比。凡是被其咬过之人便无药可医,可莫大哥机缘巧合,于练功时气血逆流,丹田真空,也将那蛇内精血吸了过去,化解了那蛇毒。若再服食下蛇胆,与那精血一道,便可生出一股罡气,可使得内力大增,武功斗进。”
天歌听得自己走了如此大运,一时欣喜不已,令狐燕也一阵狂喜,拽过天歌衣袖连连叫好。天歌高兴了一阵,忽然眉头一皱,想过什么事情,说道“贾诩,你既说这赤金骤雨蛇产自昆仑山,又极其罕见。而此地位于江南绍兴,距那昆仑山何止千里?那蛇又怎会窜到这白家村来了?”
贾诩一时也是不解,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一事,吓得花容失色。令狐珺见着,握住其玉手,问道“怎么了,这两天你老是担惊受怕的?”
“啊,珺哥,莫大哥说得对,这赤金骤雨蛇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啊!珺哥,莫大哥,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贾诩忽然惊叫道,脸上现出冷色。
令狐燕一时不解,问道“贾诩姐姐,好端端地干嘛要走呀?”
“哪里好端端了?你们都快穿好衣物带上兵器,咱们去那莫姐姐的石室内躲一躲,路上我再慢慢解释。”贾诩眉宇间现出急色,心中惊恐不已。
“那我去叫上爹娘一起吧。”令狐燕正欲跑出房外,却被贾诩喝止住“不用了,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