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亲王微蹙双眉,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注视着向她跑过来的女子。


    没等他发声,身后紧紧跟着的魏元良就先忍不住了,冲到主子前面挡住那女子:


    “云娘,你可是有言在先,只要公子帮你妹妹离开这青楼,你不会苦苦纠缠的。”


    他魏元良可是见识多了,多少女人借着形形色色的理由想接近他家主子,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吸引主子注意。他魏元良可是专替主子挡这种桃花劫的煞星。


    靖亲王有些无奈地瞅了他一眼,这货不会说话就不要抢先,说得自己像是跟这云娘有什么误会似的。


    “魏爷误会了,公子的衣物落在我家,我是专门送衣物过来的。”云娘气喘吁吁赶上前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姜雅琴落在她那里的披风。


    靖亲王见她呼自己‘公子’,知道避嫌,不暴露自己身份,也是个有分寸的,面色稍霁,便漫不经心伸手去接衣物。


    两人同拽着披风两角,四目相对,靖亲王坦荡荡,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忘提醒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娘粉面含羞,娇俏的杏眼飞快瞥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眼里一汪春水,神态温柔可人,声音轻柔悦耳:“是,奴婢记下了。”


    不知为何,姜雅琴看到二人郎情妾意的一幕,心里莫名颤了一下。却不知那云娘混迹风月场十几载,这套深情做派已成根深蒂固的习惯,对哪个男人都这样,有形而无心。


    又听到这些人对话,心里刚刚涌起的那点对靖亲王的好感一下消失殆尽,什么芝兰玉树、翩翩君子、刚直高雅,都是装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若不是自己撞见他的丑事,还真被他骗去了。果然古往今来,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姜雅琴觉得初升的朝阳竟有些刺痛,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礼数了,转身兀自上了马车,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靖亲王回头时,发现她自己上了马车,微微怔愣,尔后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神情简直让魏元良看呆了,自己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


    云娘站在路边,目送靖亲王远去,目光中若有所思。


    靖亲王的马车厢内富丽堂皇,铺设着整面的波斯国地毯,花纹华丽繁复。早进来的姜雅琴抱膝坐在一旁,看到他上来,有些尬笑道:


    “我以为你们叙旧要很久,所以就先上来了。”


    靖亲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坐下


    后随手从旁边的茶几小抽屉拿了一本书卷来看。若是姜雅琴细看,会发现这是她的新书《太虚游记》新发的第二册。


    可惜她对观察渣男没什么兴趣,所以对他看的东西自然也不会上心。


    车上空间虽大,但靖亲王高大的身躯往那一坐,姜雅琴就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有些懊悔与他同乘,还不如跟思思到集市上逛吃逛吃呢。


    百无聊赖,又没人聊天,她便趴在车窗上,掀起窗帘一条小缝,饶有兴致地看着早上的街景。殊不知靖亲王的视线,早已越过书页,悄然打量着她。


    “饿了吧?”温厚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拨动着姜雅琴那根敏感的心弦。这霸道王爷温柔起来,魅力还真是难以抵挡。


    不过这王爷渣归渣,但渣的不是自己,再说他是亲王,总得跟他维持表面和谐。所以必要的礼貌回答还是要有的。


    她刚想说自己不饿,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能不饿吗?她相当于做了一场重大外科手术,本想着能回天上人间吃个回头饭,哪知又阴差阳错上了这车。


    她摸摸肚子,老实地点点头:“饿了。”


    靖亲王包容一笑,温和的眼神闪过一丝宠溺,将手中的书放回小抽屉,又对着窗外喊了声:“福宽,去祈福渡口。”


    “是,王爷。”窗外骑着马的福宽忙调整马车方向。


    姜雅琴有些心理阴影,不会又让她去给谁治病吧,自己从凌晨到现在,滴水未沾,都快成了他御用医官了。


    一块帕子包着荷花香糕递到她眼前,荷香四溢,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点心。


    “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待会带你去渡口吃好吃的。”估计是自己帮他解决了情人的麻烦吧,这冷面王爷心情大好,竟还如此善解人意,姜雅琴心想,也不跟他客气了,伸手接过这一大块香糕,狼吞虎咽吃起来。


    那靖亲王见她吃得这般急,微微蹙了蹙眉,估计是嫌她吃相难看吧,不过好歹没说什么,翻出另一本书,又看起来。


    姜雅琴也不介意,反正她也不是他那些莺莺燕燕,不用靠取悦他生活。想到这里,她甚至产生一丝恶作剧心态,故意将小嘴吃得“吧唧”响。


    靖亲王眼睛盯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看着眼前这个阳光一般的女孩,无拘无束,毫无半点矫揉造作,他的心如枯木逢春般汪起一潭春水。


    看她狼吞虎咽满足地吃着香糕,他隐隐还有些心痛,他


    暗暗想,今后再也不让她如此受累了,若不是云娘提出条件,让妹妹藕官离开这烟花地才肯说出娇娇身世之谜,他又怎会连夜带她过来,让她如此奔劳。


    看她津津有味吃完香糕,他又从车内固定的方几底下取出一个锡壶,又从侧柜拿出一只玉碗,倒了一杯温热的牛乳递给她。


    他身上有旧伤,太医吩咐多补充牛乳,所以马车上牛乳是不断的,即便他不在车上,福宽也会让人补充新鲜温热的牛乳到这个锡壶,方便他上车就能喝到。


    姜雅琴也不客气,吃了那一大块香糕,她确实有些渴了,接过玉碗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新鲜的牛乳温热香醇,可口极了。


    车窗外的福宽从风吹起的车帘子中偶尔一瞥,心想这郡主也太不会照顾人了,自己吃喝饱足,也不管王爷有没有饿。


    姜雅琴当然不知道福宽这些侍从的想法,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在前世,她的出诊费可是五位数起步,现在喝那么一碗牛乳,一块香糕,过分了吗?她都没问王爷要诊金哩。


    天刚微微亮,城中有名的施家粥铺就坐满了人。两个气质不俗的绝色少女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身材丰腴的那个女子吹着热气,“哧溜哧溜”地喝着肉糜,表情夸张到位,惹得身边的人指笑不已,哪有女子吃相这么难看的。


    宁思思大大方方地冲那些遮口笑话她的人飞了一圈白眼,顿时再没有声音敢嬉笑她。老百姓啊,都是怕惹事的。她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哧溜”得更起劲了。


    “宁小姐,我还是担心我家小姐,万一王爷见她这么随便,不喜欢了,怎么办?若是王爷对我家小姐始乱终弃,小姐怕是会想不开的。”翠翠浑然不觉周围人看向宁思思的目光,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家小姐。


    小姐好不容易转性了,也让王爷开始青眼有加,万一这次弄巧成拙,让王爷误以为小姐还是以前那副荒诞的性子,岂不是害了小姐?


    “始乱终弃?咳咳咳……”宁思思一口肉糜差点没喷出来,“哎呀,翠翠,你不要乱用词语好不好,王爷对你家小姐都还没有开始呢,哪来的‘终弃’了。”


    她一把站起来,又给翠翠碗里添了两勺肉糜,“诶,你呀,就是想太多,你家小姐就算落入王爷虎口,也不算吃亏吧,没准还可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呢,是不是。”她冲翠翠使了个“你懂的”眼神,心里坏笑着。


    翠翠觉得自己内心更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