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雅琴看四哥额角抽抽,忍得好辛苦,她忙叫翠翠上前解围:“翠翠,给四哥端杯茶润润喉。”


    这帮老母亲们才想起围着四郎问这问那,人家孩子连半盏茶都没得喝呢。于是大家互相递了递眼色,心知肚明地纷纷笑起来,该问的都问完了,人也见了,各家考虑各家的事吧。


    姜国海感激地看了妹子一眼,端着茶盏子一饮而尽,又潇洒地对着这帮女眷挥挥手:“诸位夫人小姐,大家慢慢聊,前厅还有客人要招呼,我先去过去了。”


    说完,如蒙大赦,脚步飞快地走出后苑,迎面碰上十皇子和几个贵公子。


    “嗐,到处找你呢,怎么躲到后苑去了。”十皇子一把拉住他,“我和大理世子正想着玩一场蹴鞠,正巧下个月他也要返回大理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场蹴鞠可是他在大周踢的最后一场了。”


    “好好好,我们去蹴鞠,就在我府上后花园内,有一块空地特别合适,我让下人收拾一下。”姜国海兴冲冲道,女人就是麻烦,还是跟十皇子在一起有意思。


    姜国海走后,后苑正院的三姑六婆们谈兴不减,这群人平时在高门大院里,无聊得紧,好不容易有这么大型的聚会,一个个脸上放光,抓紧时间互通有无,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八卦出来。


    江雪梅身子重,撑到这时也乏了,侍女贴心地扶她回去休息,老太君见到几个多时没见的老姊妹,几个同龄人命妇说说笑笑,往老夫人院子去了。


    这满屋的贵妇名媛,就留给了姜雅琴一人照顾。


    姜雅琴此刻困得直想睡觉,却又不得不保持着宫廷命妇式体面,毕竟很多夫人小姐来此也是为了拜见她。但她真是困啊,幸亏学生时代练就的瞌睡神功,她睁着大眼睛,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细心的会发现她的眼神已经涣散无光,此刻她已经处于身心放松的熟睡状态。


    “……咦,今日怎么不见那季小郡主?”不知不觉,闲聊的话题就转到季华身上。


    听到“季华”二字,瞌睡神僧姜雅琴条件反射般精神起来,脑子里迷迷糊糊就在想,这帮老母亲难道连季华都惦记上了?


    “那季小郡主今日怕是不敢来了吧……”一位淑女用袖子遮住口,低低地笑。姜雅琴认


    得此人是工部侍郎之女沈翩霞。


    “她若敢现身,早就该现身了。”一位贵妇撇撇嘴,言语间透着不屑。


    “以她现在的名声,来了也是颜面扫地。”一位身着白纱裙的女子举杯掩住了微翘的唇畔。这是长公主的女儿齐蕊,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娇小姐,没想到说话竟如此刻薄。


    众人说说笑笑,有了一个共同的攻击目标,顿时气氛十分融洽。


    一旁侍立的春婵顿时脑门气血翻滚,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上去撕了这青天白日里议论季小郡主的这帮人,宫乱当日,她也在皇宫现场,亲眼见到形势是多么危急,季小郡主不顾自身受伤,拼死将昏死过去的三爷救出,这才保住了三爷一条命,这些人信口雌黄,什么污水都往季小郡主身上泼,奈何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一口银牙咬碎,周身恼得颤抖了许久,才扭身飞快地走出去。


    “为何她不敢前来?”众人说得正欢,冷不防姜雅琴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只见她睁大了双眼,双手托腮,一脸好奇。


    而今姜雅琴的身份已是众人心中皎月般的存在,又是在姜家主场,见她其发声,这些名媛贵妇们便“热心”地七嘴八舌告诉她。


    “姜郡主有所不知,这季小郡主在南疆苗寨,可是被男人玷污过的。”说话的是新晋的户部王尚书的夫人,其他的夫人名媛们也纷纷点头。


    姜雅琴猛地被吓了一跳:“怎么会?”她没听季华提起过,如果真有此事,那季华内心该压抑着多大的悲伤啊。她紧接着又问了句:“季小将军不是有武功吗?怎么会让那个混蛋得逞?”最后一句的声音极恼怒。


    那些夫人小姐们互相看了一眼,仿佛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这姜家向来独来独往,姜郡主也不善与同辈女子往来,这些传闻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齐蕊表情瞬间就精彩起来:“也就是季小郡主身手了得,那苗王反而被她重伤,后来郴州巡抚赶到,看到两人搂打在一块,哎呀,那个场面,真是羞死人了。”


    原来季华没吃亏,姜雅琴长舒一口气:“季小郡主没事就好。”


    不想那齐蕊却神色认真起来:“怎么算是没事呢,当场很多士兵都看到她被那苗王搂抱了,这女孩子家的清誉可算是完


    了。”


    王尚书夫人一脸关切道:“是呀,你们姜家也太好说话了,这季小郡主就是赖定你家三郎了,你想呀,她一个失了闺名的女子,还成天赖在你们府里不走,不就是看你们姜家好说话嘛。”


    “……那可不是,她这样的女子,去别人家可是要吃闭门羹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笑声传来,姜雅琴眼含笑意地问道:“你们都说季小郡主被苗王亲慢了,可曾亲眼见到?”


    众人皆茫然摇头。


    “不曾。”


    “那苗寨远在千里之外,我们这等深闺女子如何得见?”


    “哦,既是没有亲见,那便是背着人说是非咯。”在场之人皆自诩名门贵女,听姜雅琴这么一说,脸上都有些讪讪。


    “哼!郴州巡抚一众人等都看见了,还会有假。”


    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说话间那人已绕过屏风来到正院前厅,身后还跟着若干命妇,荣国府老太君也被簇拥在其中。


    姜雅琴一见她,心里暗叫不好,这姑奶奶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这群“姐妹团”在老太君房中聊完了私房话,又跑到前厅跟年轻人凑凑热闹。


    说话的那名老命妇,便是荣国公的亲妹妹,先帝亲封的卫国夫人姜楚云。论起辈分来,姜雅琴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这位姑奶奶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言行举止严格恪守礼法,之前姜雅琴前身放浪不羁,姜楚云耻于与姜家为伍,多次在公开场合宣称,若侄女不改过自新,她将与荣国府脱离关系,现在这位姑奶奶能赶过来为老夫人庆生,可见是原谅姜雅琴这个侄女了。


    说起姜家这位姑奶奶,年轻时也是不简单。十八岁时便与平西王的嫡长子定下婚约,还未过门,这位平西王世子就战死沙场。


    平西王倒也没有为难这位未过门的儿媳妇,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可没想到姜楚云却一板一眼说道:“……既是定下婚约,那楚云生便是平西府的人,岂有因夫君离世便撕毁婚约的道理。”


    愣是不顾亲人劝阻,抱着一只大公鸡拜堂成亲,成了王府的嫡长媳。先帝听说了她的事迹,大为嘉赏,亲封她为卫国夫人,正一品诰命。从此这位老太太更是以贞洁烈女自居,不仅以身作则,更要求身边人也一样恪守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