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忠业哪里知道,自己妻子短短一瞬间,脑子里电光火花,把后事都想了一遍,最后想起临行前,小姑子千叮咛万嘱咐她带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她还记得姜雅琴说过:“嫂子,边城多是密林荒野,蚊虫叮咬瘴气密布,容易爆发瘟疫,这里的药物能应对多种疫症,带上有备无患。”


    ……能应对多种疫症。她心里涌起一丝希望,小姑子的医术是连黄院正都自叹不如的,没准能救命。


    “将军,将军……”柳如南艰难地抬起头,姜忠业忙握住她的手,连声道:“我在,我在。”


    “快……屋里、包袱……小妹的药、药……”柳如南觉得呼吸极其困难,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气半天。


    姜忠业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卧房走去,在衣橱里找到出发前,妹妹塞的那包东西。


    里面各种各样的瓷瓶,都写着稀奇古怪的名字,什么抗生素、消炎片、病毒灵……还有一本小册子,上面详细写了各种药的用法用量。


    姜雅琴那半文半白的字,姜忠业也不耐烦细看,他看这些药片名称似乎都挺厉害,于是选了几样,各倒了三四片,用热水给妻子服下。


    柳如南咕咕咕喝下一大杯热水,吞了这些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服药下去后,她平静多了,不多会就睡了过去。姜忠业心想,这药还挺好,既方便又实用,野外行军打仗哪个有时间和条件去熬上一锅汤药啊,妹妹做的这种药丸真是及时雨啊。


    他安顿好妻子,片刻不敢耽搁,起身又往军营走去。


    迁营的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起行,靖亲王的车驾行在中间,后面还有一些携家带口的百姓,觉得伊州城里不安全,趁着大军开拔,也跟在队伍后面迁出来。


    铭城离伊州不远,几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就到了铭城城门口。


    铭城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守军如临大敌。


    带队的副将洪守义举起令牌,跟守城的将领交涉:“吾等乃伊州驻军,奉护国大将军之命,移营到铭城,汝等速速开门。否则贻误军情,唯尔等是问。”


    守城将领是铭城守备张志忠,只见他身着铠甲站在城墙上,双手抱拳,对声如洪钟道:“洪副将领,非是吾等不愿行方便,实在是巡抚老爷刚刚吩咐


    在下,说伊州城爆发致命瘟疫,令末将死守城门,伊州方向过来的客旅一律不得入内。”


    按大周律,若是某地发生严重瘟疫,其他州郡确实有权拒绝接纳流民进城,这也是为了保障其他州郡百姓的安全。可问题是伊州的疫症才刚爆发,医官署也还没来得及向朝廷报备,铭城这边就先收到风声了?


    洪守义心里有些狐疑,但对方守备说得也在理,他也不好指责,只能压下火气好言解释道:“事急从权,军队与百姓不同,吾等大军开拔至此,也是为了减少感染,保存军队实力……”


    可惜张志忠并未听进去:“洪副将领,巡抚老爷有令,末将也爱莫能助。”


    地方守军受制于巡抚,他一个小小的守备,不敢违抗林良海的命令。再说了,都知道林巡抚的女儿进了东宫,日后可是皇帝枕边的人,他不趁机跟巡抚老爷打好关系更待何时?


    洪守义还要分辨,那边魏元良听得火气,一下拍马上前就骂:“妈个巴子,什么不入流的巡抚命令。老子告诉你,靖亲王车驾在此,你这王八羔子还不速速给我将城门打开。”


    靖亲王?那张守备瞳孔一缩,吓了一跳,难道连那冷面亲王也来了么?他眯着眼极力望去,猎猎旌旗中似乎有辆华贵的马车,因为队伍极长,不注意看,一时还发现不了。


    妈呀,巡抚也没说这冷面亲王要来啊。靖亲王何许人也,敢得罪他,怕是等不到林巡抚的女儿当娘娘,他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想到这里,张志忠马上换上一副谄媚的脸色,毕恭毕敬道:“末将不知靖亲王大驾光临,监国亲王莅临,当然要比巡抚的命令更大了。哈哈哈,各位兄弟,稍等片刻,在下马上打开城门,迎接兄弟们进来。”


    “慢着!”一声厉喝响起,藏在暗处的射手缓缓从草堆丛里现出身来。为首者一身银白色盔甲,此人正是……


    “太子!”洪守义惊呼一声,怔楞片刻,才下马行礼:“西郊大营副将洪守义拜见太子殿下。”


    “哎呀,太子!太子爷来了,末将张志忠拜见太子殿下。”张志忠这回心里回过神来了,难怪巡抚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得放任何人进城,原来太子在这有埋伏啊。


    只是这太子爷埋伏在城


    门口是想做什么呢?难不成……张志忠心头突然一凛,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事情似乎正在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


    在这里见到太子,魏元良也是一惊,这货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吗?陛下也没下解禁的旨意啊,难道是……


    东宫戍卫军立即包围了靖亲王,龙卫们站在外围成第二包围圈。


    太子高高在上坐于马背上,见靖亲王仍不下车,他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顶车驾,片刻,才用那种平静但却极具有杀力的语气喊道:“李承昭,下车吧,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你我兄弟一场,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洪守义闻言一惊,立即跳起身:“太子,你……你这是要造反吗?”


    “唰”左右两把宝剑架在他脖子上,他的部下亲信迅速出手,外围龙卫轻松几个回合,撂倒几十个人,这下都看出这帮黑衣人的凶狠来了。


    再也无人敢动。


    “造反?什么叫造反?这江山是父皇的江山,孤是大周的太子,这江山迟早有一日是孤的,要说造反,也是他李承昭先造的反。”太子突然狂怒,语气严厉地咆哮道。


    旋即又恢复惯常的玩世不恭:“孤不过是提前清理一个逆贼臣子罢了。”


    洪守义被架着脖子不能动弹,但气概不减:“太子,我们军队有五十万人,你认为你动得了靖亲王吗?”


    “哈哈哈,好个五十万大军,洪副将,你难道不知道李承昭手上的三十万士兵乃是我妻兄徐子仪的虎威军吗?”太子冷笑一声,对着身后喊道:“徐将军何在?”


    “末将在此。”一个年轻的将军打马过来,此人正是太子妃胞弟,徐太尉之子,虎威大将军徐子昂。


    徐子昂走到队伍前,高声喊话:“徐家虎威军何在?”当即有十几个将领出列,其余的虽然没有附和,但是表情也十分纠结犹豫。


    这军队最重情义,徐家统率虎威军几十年,很多将士对徐家父子还是有感情的。看到这一幕,洪守义无奈地闭上双眼,他是护国大将军的人,本当誓死保卫靖亲王,可目前形势来看,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但他还是拼力苦劝:“太子,三思啊,靖亲王是大周朝难得的社稷人材,对我大周有安定社稷之功啊!”


    他只希望太子是个能容人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