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身上的痘痂开始陆续脱落，但其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感染了天花的人，虽然太医院介入得早，但还是死了两个，毕竟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旦患病，人类相当于在病毒面前裸奔。
尽管如此，太医院还是欢呼雀跃，大部分的感染者能够痊愈，这在黄太医的从业生涯中还是首次，要知道在此之前，天花还是无法医治的洪水猛兽。
但姜雅琴高兴不起来，当初她提炼的抗生素量太少，只够娇娇使用的，普通中药在潜伏期有疗效，在症状爆发期却束手无措。这让她认识到，预防天花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接种。
“疫苗？接种？”隔着一扇门，年逾古稀的黄正然毕恭毕敬地聆听门内姜雅琴所说的话，旁边还有专门的医官记录，以确保姜雅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被及时准确地记录下来，他发现姜雅琴就像一个百科医典，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他们回去好好学习研究。
“是的，天花之症，重在预防。”
“姜老师，您的意思是让下官将那些清淤驱瘟的方子发给天下百姓，让他们好强身健体，方才百毒不侵？”黄正然眼睛一亮，防患于未然，这个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他对姜雅琴的称呼早已不知不觉变成了“老师”，对自己也谦称下官。
以前都是出现天花症状后，太医院才开始施药熏艾，可那时已经晚了，人群中已经有潜伏期的人了。
“……是，也不完全是。”这个时代没有细菌学，没有解剖学，姜雅琴只能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逻辑来解释，“人类的身体是个巧妙的生命力，它能自我感知危险，当受到病毒入侵的时候，它还能调动自身防疫机能来杀死有害病菌。”病毒、细菌、病菌，这些名词，她昨天才刚花了两个时辰跟这群古人解释清楚，让他们对微观的病菌有所了解。
“这是否就是老祖宗所说的天人合一，人体是个小周天的意思？”林清风有些顿悟。他毕竟比黄正然年轻，接受新事物也快。
“没错。”姜雅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回答。
得到姜老师的认可，林清风有些激动，不过他又有所疑问:“如果我们的
人体能够杀死这些……呃，病菌，为何灭不了天花呢？”
“呃你，靖……”林清风突然发现，靖亲王不知何时站在一众医官旁边，也在认真聆听。见他要行礼，靖亲王忙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问题提得不错，这个就是重点了。”姜雅琴不知外面发生何事，她像带研究生般循循善诱。
“身体的免疫系统是有记忆的，就好比城门，当认为安全的人通过时，城门是开放的，如果遇到危险，则城门会被关闭，有一部狡猾的病菌，它们乔装骗过了守门的士兵，侵入我们人体，起初只有一个两个三个，搅不起风浪，这便是我们所说的潜伏期。待到侵入的病菌多了，身体终于感觉不对劲，负责抵抗的白细胞和吞噬细胞开始出动，和病菌决一死战，人体免疫系统被激活启动，开始发热，企图将病菌烧死，可这样一来，也会将自己烧坏，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哈哈哈……”医官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从来没有人将身体这些防疫机能说得如此透彻直白，他们感觉像在听故事，但故事又给他们很强的启发。
“……所以病人高烧不退，那就是身体在和病菌激烈战斗啊，这时候我们需要为身体补充能量，需要想方设法提振身体的正气。而不是一昧想着降温。很多病菌，在40度温度下就被消灭掉了……”她说得兴起，忘了古代没有体温计，“呃，就是说，我们人体正常的温度是杀不死细菌的，但高烧起来的温度能将绝大部分细菌杀死，但温度过高了也不行，太高了会将自己身体也烧坏……嗐，扯远了。”
“姜老师再讲讲嘛。”
“不远不远，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
“诶，总之呢，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身体城门的士兵能够一眼认出病毒，不让它通过，那就没有后继这么多麻烦了。”姜雅琴挠挠头，这个病菌学要展开来讲，一年都讲不完。
“可是，怎样让我们的身体认出病毒来呢？”有医官跟上了姜雅琴的思路，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这就是我们要讲的预防，也就是疫苗、接种。如果
我们提前把病毒植入人体，让身体对这种病毒有个记忆，那下次再有类似病毒通过的时候，守城的士兵自然就认得了。”姜雅琴言简意赅道。她讲了大半天，肚子有些饿了，这些医官围坐在门前，她也不好意思叫人送饭菜进来。
“植入人体？”医官中传来一阵惊呼，他们虽然对这种现代词汇懵懵懂懂，但还是隐约知道些意思。这样的反应在姜雅琴的意料之中。
“没错，就是让人故意感染病毒，让身体免疫系统有记忆。不过这个病毒是经过处理的病毒，怎么说呢，好比一个强盗，他身强力壮时，我们打不倒他，但如果他受伤了呢？他变弱了呢？同样的道理，我们要植入的就是这种弱化的病毒，它非常脆弱，在人体掀不起风浪，但足够让我们免疫系统认识它，就足够了。”
“这听起来有些道理，可是这病毒去哪里找啊？”一位医官说出大家的困惑，他们连病毒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还要找出弱化的病毒，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哈哈，不难啊。大家想想，我们有没有听说过牛痘？我告诉大家，牛痘就是牛感染了天花病毒出的水痘。”
外间的太医瞬间炸了:
“什么？原来牛痘就是牛患了天花？”
“难怪啊，那水痘和人出的水痘太像了。”
更多人着急听下文，便焦急地问:“姜老师，牛痘和您所说的疫苗接种有什么关系呢？”
看来能当上太医院的医官，这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总是能抓住她说的重点。姜雅琴心想。
“没错，牛痘就是我们要找的弱化病毒，牛患了天花为何不会死，因为牛身体里有能抵抗天花病毒的抗体，这些天然抗体已经把天花病毒杀得锐气全无，毒性大大弱化，就是我们要找的理想病毒。”
“哦，难怪村里老人讲，有人摸过牛痘后，身上也出了类似天花的水痘，但几天后就好了，以后就再也不怕天花感染了。”
“……是呀，我们邻村整个村子感染了天花，幸存下来的都是那些早年养牛时碰过牛痘的人。”
林清风心里豁然开朗:“老师，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去摸一下牛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