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虞跃青云上 > 190. 190
    对于温家的讨伐,从熙平十二年的春初开始。


    作为南北文坛加一块都称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毁掉他的声誉对南楚没有好处,所以边缘化了成为最好的选择。


    温玦心知肚明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所以干脆直接请了命去江陵教书。


    离开郅都的那日碧波荡漾,季无虞望着逐渐消失的桅杆,心里不免有几分怅然。


    祁澈抚了抚她的肩,安慰道:“姐姐别太难过,听说温大人去的鹿鸣书院是姐姐出资督办的,若有温大人加持,何愁不兴?”


    季无虞点了点头,“没什么的,江陵离这不远,下个月我估计还会去一趟。”


    祁澈吃惊,“姐姐下个月要去江陵?”


    “下个月是义父的生辰,总得去瞧瞧吧。”季无虞见他表情不对,便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没事。”


    “你俩聊什么呢?”


    马车出了问题跑去看的祁言见她二人窃窃私语了那般久,终于忍不住嚷了一句。


    “修好了没啊?”


    “早就修好了,就听你俩搁这聊呢。”


    祁言边说边走过来把祁澈挤开,低声问季无虞道,


    “夫人在聊什么呢?”


    “没有,就是我下个月要去江陵。”


    祁言眼神微微变了变,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声气,“你如今月份也不小了,凡事还是小心些,江陵……”


    “你不许跟我去。”季无虞打断了他的话,“陛下如今身体抱恙,郅都再离了你该怎么办呢?”


    祁言似乎还要说什么,祁澈先一步开了口,“我陪姐姐去吧,只离开几天我不打紧,摄政王也可放心姐姐。”


    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祁言是真有些后悔今天没拦着祁澈来,但话都说这份上了,他也不能拦,见季无虞等着他应下,只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吐出一句,


    “好。”


    …………


    一月后,两人启程离京,到了江陵才发现,路是真不好走。


    江陵离郅都近,地价物价都不算便宜,为了节省开支,鹿鸣书院建在了嵇北山上。


    嵇北山土质较为松软,而最近的江陵更是阴雨连绵,上山的路极为不好走,季无虞都差点脚滑了好几次。


    几经周转总算是上了山,鹿鸣书院的山长梅衍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见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二人就迎了上去,拱手行礼,笑容可掬。


    “见过季相大人啊,季相大人一路辛苦了,”梅衍渐对季无虞客套完又看到她旁边的祁澈,瞬间大惊失色,“这、这是摄政王吧,王爷您怎么也来了,这这……”


    祁澈见他认错人,脸直接便沉了下来,季无虞则是滞了几秒才来得及解释,“摄政王抽不开身,这是雍王。”


    “哦…不是摄政王啊……雍、雍王?!”


    梅衍渐稍稍缓口气心脏又提了下来,躬了个比方才还要深的身,“见过雍王殿下!”


    祁澈这才点了点头,“平身吧。”


    三人走进书院,却见无人出来相迎,祁澈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书院一个人也没有吗?”


    梅衍渐有些尴尬地拱拱手,“这时段,学生还都在上课呢。”


    “是我提前和梅先生说,不用摆太大阵仗的。”


    一听是季无虞的授意,祁澈立马换上笑脸,“原来是姐姐的意思。”


    梅衍渐只觉这二人之间的交谈似乎有些诡异,尤其是这称呼。


    按辈分来这季相大人不该是雍王的……叔母吗?


    墙有茨,不敢闻。


    梅衍渐很有眼力见地往后缩了缩。


    季无虞没有直接去讲堂,而是在书院内先逛了逛,梅衍渐则在为她讲解。


    鹿鸣书院的建立时间不长,其最大的“历史”就在自己跟前,梅衍渐所讲的也大多是江陵的故事。


    行至藏书楼时,季无虞停下来多看了几眼,却发现门口那块匾额上有几分掉漆,不由得皱了皱眉。


    梅衍渐却会错了意思,“温先生带来的藏书都阁间好好保存着,大人尽管放心。”


    见她紧张兮兮的,季无虞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义父的书,整个大楚就不会有人不好好存放。”


    “先生刚来便说他的藏书,书院学生都可尽数翻看,只要不弄坏便好,实在是大善之人啊。”


    季无虞浅笑点了点头,转而指了指上头问道:“那匾是怎么回事啊。”


    梅衍渐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这是搬运过来时不小心磕着了,但因想是大人亲题便没有再换新的。”


    “既是姐姐亲题的,那便该仔细些,磕了碰了找人修不就完了。”


    “漆面修补的费用还不如重新做一块来的合算。”季无虞摆摆手,“再做一块吧。”


    梅衍渐有些慌乱,“这,院中近日开销实在是太大……”


    “缺钱了?”季无虞皱了皱眉,“我记得义父来时我不是还让他带了不少银钱来吗?”


    “不,不是的。”


    “那就是舍不得?”季无虞没承想他还挺抠,“行,那这钱我替书院出了,你找虞园报个账便成。”


    梅衍渐见她这阔气的做派,咽了咽口水,但却没言谢,犹豫了几下直接扑通跪了下来给季无虞吓一跳。


    “梅先生,您这……太客气了。”


    季无虞赶紧给人扶起来,谁知梅衍渐仰着头抓着季无虞的袖子道:“大人,只要是大人的字,再掉漆书院也都珍惜,这造新匾能否……能否给院内学生修补斋舍。”


    “这斋舍怎么就……坏了?”


    梅衍渐起身后连连唉声道,“江陵雨势实在太大,好几间都给吹垮了。”


    “可你方才不是说,还有钱吗?”


    梅衍渐闻言便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大人有所不知啊,大人初立鹿鸣书院为的便是向女孩提供读书的机会,可哪有那么多人愿意自己家女儿来上学呢?有的还是被爹娘打扮成女孩的模样,明明家里头就有好几个姊妹。”


    “所以修斋舍的钱,用来给学生交脩金了?”


    梅衍渐没有答话,那便是默认了。


    祁澈颇有不满,“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随意挪用公款吧?”


    这罪名太大,梅衍渐立马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


    “还请大人、殿下恕罪!”


    季无虞却抿了抿嘴,再一次将梅衍渐扶了起来,“这事是我想得不周到。”


    梅衍渐和祁澈都愣了愣。


    “我义父书在里头呢,匾照印吧,修斋舍的钱不必挪用,”季无虞顿了一下,“以后书院入学无需缴纳任何银钱,而对于家庭清贫,学习刻苦的学生,可以额外再多资助,这一部分的费用,会由官府全权出资,无需担心。”


    梅衍渐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掩着袖子只道:“大人实在是大义!”


    季无虞摆摆手,“讲堂在哪儿啊,逛这般久,还没见过学生什么样呢。”


    “我来给大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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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衍渐比方才都还有殷勤上了好几分。


    祁澈则拉着季无虞到她后头,低语道:“这书院不一般都宗族出一部分,再官府出一部分吗,怎么便全由官府来出了呢?”


    梅衍渐见他俩有话要聊,连忙往前多走了几步。


    “创立女学本就是困难重重,我既身居高位,为的便是给她们减少阻碍,你见如今我朝的宗族,有几个是女性说得上话的?”季无虞以为他心疼钱呢,便又朝他眨眨眼,“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也不用这般担心。”


    祁澈呆了几分,又小声嘀咕道:“那姐姐也不用和她道歉啊。”


    “嗯?”


    季无虞有些费解。


    “姐姐既然知道自己身居高位,对于底下的人更应该以威慑之,以利诱之,多得是人甘为驱使,何必还要把对方拉到和自己同样的位置呢?”


    季无虞试图翻译祁澈的话,“你是觉得我方才和她道歉,是在自贱?”


    “澈澈不敢这么想。”


    “御下之道呢,不只是仅有威逼利诱这一条路可以走。”季无虞停下了步子,看了眼刻意离她二人极远的梅衍渐,转而道,“你当然需要让旁人知道你的雷霆手段,但对于志同道合的盟友,我更需要做的,是告诉她,我永远不会背叛她的立场。”


    祁澈也不免多瞥了那位梅山长一眼,“她……是姐姐的盟友?”


    “想来你不知道她是谁吧?”季无虞笑了笑,“她爹是景祐年间第一大才子半宁居士梅透桡,虽然梅透桡的一些主张我虽然……呃,不说了。但他这个女儿写的东西,我倒是很喜欢。”


    “半宁居士据说早在蜀中隐居,难怪我见这位先生不太像官场中人。”


    “确实,她胆子比她爹小多了。”季无虞想起她方才的做派忍不住挑了挑眉,“我刚有意建书院时便想到了她,派人去蜀中问了话,当下便答应过来了。”


    “所以你觉得,我需要对她威逼利诱吗?”


    祁澈抿了抿唇,“澈澈受教了。”


    来到讲堂时,温玦正在给学生们上课,季无虞站在外头多听了一会,发现他讲授的内容从前便教过自己,只是听讲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有的懂了,有的没懂,只能摇头晃脑跟着诵读几句。


    她提前和梅衍渐打过招呼,不要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可还是个心思剔透的学生猜了出来。


    求证的方式也极为简单粗暴。


    那学生等到散了课众人奔去用晚膳时,跑到季无虞跟前来偷偷问她,


    “姐姐,你是不是那个给藏书阁题字的大人啊?”


    季无虞打量了她一番,瞧着年岁已经够格参加科举了。


    “对呀,怎么了吗?”


    季无虞这刚柔声说完,她直接规规矩矩给行了个大礼。


    “这……”季无虞有些不解,她记得她那匾也是匿名送的,“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呀。”她的眼中有欢喜,“但你应该是位极厉害的大人。”


    “啊哦哦,谢谢你啊。”给季无虞夸不好意思了,赶紧把人扶起来,“地上凉。”


    她起来后又拉着季无虞的手,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写‘鹰击长空’这四个字啊。”


    题字赠匾什么的大家都要求写个什么吉祥话,她这话听着就够吉祥,也多的是人抢着帮她解释,现今倒是第一次有人直接来问她是什么意思。


    季无虞笑了笑,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长空之上,展翅可覆天地的,正是雌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