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瑶刚拿了根烤猪排准备啃,听到这句话,张着嘴愣在半空。她差点忘了,怪物既然还活着,那血雾是不是也不会消失,等会要是看见血雾起来,他们要怎么和失望的村民交代啊。


    邬弦意不禁笑道:“逗你的,吃吧,今晚不会有血雾了。”


    被猜中想法的程乐瑶偏过头:“为什么?”


    怪物不是还活着吗?这可是邬弦意告诉她的。


    邬弦意:“巴松既然敢骗我们副本已经结束,自然是提前跟怪物做好沟通。不然这血雾升起,他的谎言岂不是要不攻自破了,这一下午的准备,也成了白费力气。”


    天色彻底被夜幕填满,笼罩了村长几夜的血雾果然没有出现,明澈的月光朗照在村庄上空,于地面上的篝火,遥相辉映。


    孩子和年龄大的村民吃饱喝足便早早退场,剩下年轻的村民,则开始推杯换盏,围着篝火,嬉闹起来。


    邬弦意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虽然猎人家的伙食也不错,但这村民精心准备的宴席,的确更胜一筹。虽然都是些山里的寻常食材,做法也谈不上多精细,但别有一番风味。


    邬三爷也准备离开了,几个喜欢他的小孩抱着他的大腿,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和他约定,明天也要继续听关于狼妖的故事。


    邬三爷笑着应了,和他们一一道别后,才拖着有些活动不便的右脚,慢吞吞地离开。


    邬弦意盯着他的背影,看得有些出神。


    宋子昂奇怪道:“你看什么呢?”


    “邬三爷。”邬弦意放下筷子说。


    “他有什么好看的?”宋子昂咬着烧饼问,面对琳琅满目的食物,他却只挑看起来最不容易出错的烧饼抱着啃,那些丰盛的菜肴是一道也不肯碰。


    邬弦意:“他右脚踝活动不便,仔细看,还有点不正常的弯折。刚刚小孩身上着火跑向他的时候,他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险些摔倒。这也说明这个伤对他来说不是旧伤,而是最近才出现的新伤,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适应,才会在惊慌之下忘记了它。”


    程乐瑶吸了口气:“你怀疑他才是昨晚那只怪物吗?但他也可能是在别的时候伤的啊?说不定就是刚刚不小心崴了脚。”


    “若单是脚上有伤,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邬三爷平日里最喜欢小孩子,刚刚那孩子被火烧到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躲开,甚至等火扑灭以后,他也没有上前关心一句,这可就有点不像他了。”


    程乐瑶:“嗯,这确实不像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会做的事情。”


    “可如果邬三爷已经成了怪物,又何必在前日半夜提醒猎人狼妖和血雾的事情?”宋子昂问。


    “怪物当然没必要多此一举,”邬弦意:“除非……他是在那之后才变成怪物的。”


    邬弦意尝试推测事情的经过,三爷爷在看到血雾后,想起曾经看过的狼妖传说,顺口提醒了村长和猎人,也让潜藏在暗处的怪物,注意到了他。


    书是多年前看的,三爷爷已经记不清狼妖相关的细节了,所以他回家一定会再次找书出来翻看,了解狼妖的习性,能力,以及应对狼妖的法子。


    他或许找到了,但却没能再一次将找到的信息公布出来,因为在那之前,他就被人变成了怪物。


    是了,邬弦意想,如果三爷爷没出事,那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书里的信息共享呢?而怪物会找上邬三爷,是不是也可以反推,怪物的确就是那本书里所记载的狼妖?


    “那既然怪物找到了,他脚上还受了伤,我们想办法干掉他,游戏不就结束了?”宋子昂捏着拳头,跃跃欲试地说。


    “恰恰相反,事情变得更复杂了。”邬弦意表情凝重,脸色隐约发白:“巴松昨天的行动轨迹是在村长家,但邬三爷平日深居简出,昨天也并没在村长家出现过。所以和他打交道的怪物,不会是邬三爷。也就是说,这个副本,还存在第三只怪物,甚至更多。”


    “哈?”程乐瑶和宋子昂呆了呆。


    一个怪物都差点让所有人团灭,消耗了两个老玩家的本命道具,伤了三个人,才在猎人的帮助下,侥幸得胜。


    现在说副本里的怪物不止三只,这……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副本,没什么经验,这果然不是正常的新手本难度吧?


    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哎,我找你们半天!”虎子捧着清亮的酒水,凑到三人跟前,他脸颊泛红,似是有些微醺了:“你们三个可是大英雄,怎么还在这里躲清闲,快跟我去那边,大家吵着要敬你们呢。”


    他引来了一群人,乌泱泱地把三人推到中间,此时巴松也在,不过他受了伤,自然有理由不用喝酒。此时只端了杯清茶,站在一旁,看热闹似的望着三人的窘境。


    “怎么办,我没喝过酒,万一喝醉了,今晚不就危险了?”程乐瑶小声和其他两人嘀咕着。


    “就他们这种低度数的米酒,也能叫酒么,漱口水吧,根本喝不醉人。”宋子昂倒是浑不把眼前的状况放在心上。


    “行了,你一身的伤没养好,喝什么喝。”程乐瑶一巴掌拍在宋子昂背上:“没听弦意说还有怪物在外面活动吗?我们最好都别沾酒。”


    这一下正打在之前狼妖造成的一处伤口,宋子昂“嗷”地一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哎,对不起,对不起。”程乐瑶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你这里也有伤了。”


    “你……”宋子昂死死咬着牙,看着程乐瑶这副惊慌又愧疚的样子,一腔怒火只能又憋了回去。


    敬酒的人已经围过来,热热闹闹地说着恭维的话,将酒碗塞到三人手里,热情得有些过分,就差直接按着人,往嘴里灌。


    邬弦意不着痕迹地将程乐瑶挡在身后,拉住准备喝酒的宋子昂,将对方手里的酒碗抢过,说:“乐瑶酒精过敏,子昂也受了伤,他们都不能喝酒。”


    说完,偷偷在宋子昂的伤口上戳了一下。


    宋子昂表情扭曲地怒视着邬弦意,刚想发作。


    却听邬弦意对其他人说:“你们也看见了,他都疼成这样了,再喝酒,只会加重伤势。”


    宋子昂痛苦扭曲的表情格外有说服力,想敬酒的人只能悻悻作罢。


    宋子昂总不能在这时候说是邬弦意戳他伤口,只能再次憋屈地把骂人的话咽回肚子。


    “邬郎中,酒精过敏是什么意思?”有村民似懂非懂地问。


    “就是说程乐瑶天生体质特殊,这酒对她来说是剧毒,喝一点就会出人命的那种。”邬弦意仗着自己是郎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酒精过敏者饮酒的确很危险,不过程乐瑶是酒精过敏体质这点,他纯属胡诌。


    要是换个人说,村民自然不信,但邬弦意是郎中,又在村里颇有威望,涉及医学的问题,只要由他说出来,别人总是信服的。


    “我替他俩敬大家。”邬弦意适时端起酒碗。


    “行,那敬邬郎中。”众人忙不迭地回敬。


    在众人的注视下,邬弦意动作豪迈地端起酒碗,一股脑地朝嘴里倒去,酒一半进了嘴,一半顺着嘴角而下,划过修长的脖颈,没入已领之中。而后邬弦意用袖子一抹嘴,朝众人展示了空空如野的酒碗。


    天进薄暮,光线昏暗,并无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好!”众人热闹地起哄着:“看不出来,邬大夫这酒量不错啊。”


    “是啊是啊,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邬弦意被一群人轮着敬酒,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倒,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最后径直趴在桌子上,周围人喊了半天,也叫不醒。


    见他的确是已经醉死过去,敬酒的人这才悻悻作罢。


    “行啊你,不让我喝酒,自己居然喝了那么多。”宋子昂搭着一条手臂,将邬弦意从桌子上杠了起来:“看着你一副弱鸡相,喝酒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酒量还差了点,这种酒我喝一夜也醉不了。”


    “你没事吧?还清醒吗?”程乐瑶从另一侧,扶住摇摇欲坠的邬弦意,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比想象中轻得多。


    装醉?程乐瑶不禁看向邬弦意,后者半仰着头,毫无防备地闭着眼睛,一向清冷的面颊被熏出几分血色,殷红色的嘴唇微张,像是在邀请谁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


    邬弦意原本就长得好看,此时无意间流露的媚态,更是将他的魅力成百倍地放大出来。


    是程乐瑶作为女生看了都想捂着心脏喊老婆的程度。


    咳,果然是喝醉了吧。


    程乐瑶对邬弦意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只是单纯被对方的脸蛊到了。


    邬弦意太聪明,虽然程乐瑶相信对方没什么恶意,但越是和他相处,越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惊悚感。反过来程乐瑶却时常看不懂邬弦意在想什么,他将心思隐藏的太深,只露出冰山之上的一角。除了那些眼泪和恐惧看上去格外真实,他的其他情绪总是像隔着一层雾。


    “看样子醉得不省人事了。”宋子昂将邬弦意大半重量移到自己这边:“走吧,先给他弄回去。你稍微扶着点就行,我扛得动。”


    “邬郎中这是怎么了?”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正在给宾客送行的巴杨主动凑上前,看着邬弦意耷拉着脑袋,仿佛已经醉的失去意识的样子,巴杨失笑道:“瞧着醉得够厉害的,都这副样子了,你们还打算把他抗去哪?村长家客房多,让他留下来休息吧。”


    听见这话,正在装醉的邬弦意轻轻抖了一下,悄悄睁开眼睛,看着积雪的地面,眼神分外清明,哪有半分喝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