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寺斋戒的第七日。


    一晃两日,褚雪镜除了晨时按时去佛堂祈福外,余下的时间几乎都窝在房中,便是连窗门都不曾打开。


    青冬将衣物等物收好,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帘,小声唤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床榻之上,少女蜷缩在一角,雪白的衣衫逶迤拖在铺单上,乌青的发丝散乱着落在衣肩,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自竹林一惊后她便这般在房中待了两日,几乎不吃不喝。


    青冬和春茵作为婢女自然忧心,但褚雪镜严令不许她们外传,甚至直言此时找大夫只会惊动陛下,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她们才歇了心思,只能变着法子哄她吃些东西。


    眼下好不容易熬到下寺,青冬不禁眼眶红红,声音也忍不住哭腔,“小姐……”


    褚雪镜眼睫动了动,空洞的瞳孔微微上移,片刻后哑声道:“走吧。”


    青冬抽着鼻子上前要搀她下床,褚雪镜却抬手拂去,单薄瘦削的身影因长时间滴水未进轻微发着颤,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在妆台前坐下。


    “帮我拿些吃食来吧。”


    今日有要事要做,饥饿和恐惧会让她失去反应和抵抗的能力,她得保证自己的体力和理智。


    青冬忙不迭应下,先将斗篷拢到她身上才慌里慌张地跑出门去。


    春茵神情复杂地望着青冬跑得飞快的背影,抬步跨进屋中关上门。


    “小姐,”春茵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捧上,“先喝一些润润嗓。”


    褚雪镜指尖微抖,伸手接过,但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替我梳妆吧。”


    春茵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挽起少女的秀发。


    她在乔恩兰身边伺候过一阵,后来在褚雪镜身边也待了月余,绾发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柔顺的青丝在她指上翻动,春茵沉默着为她簪上最后的玉簪,退至一边。


    褚雪镜掀起眼帘,从镜中看见她低垂的头,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春茵静了静,终究是摇了摇头。


    她早已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但褚雪镜不信她,一意孤行,便是她费再多口舌也拦不住。


    更何况,从褚雪镜选择要上这天界寺起,就已经晚了。


    时间在两人的静默中无声流逝,直到青冬端着点心回来,房中的人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褚雪镜何尝不知道春茵在想什么,照春茵所说,乔恩兰意欲在天界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


    但他们还没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不会轻易动她。


    只是她在天界寺的确会出事,却不是乔恩兰所为,又或者说,不是她主谋。


    待萧胤玦将她“救回”,乔恩兰的嫌疑便能轻而易举地洗清,届时是信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养母,还是本就有过背主之过的婢女,显而易见。


    褚雪镜垂眸看向桌上精致的点心,寺中清贫朴素,斋堂里绝不会做这样的糕点。


    她问:“从何处来的?”


    青冬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叠在额下拜道:“青冬任小姐责罚!”


    褚雪镜没什么力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罚你,你说便是。”


    青冬抬头看她,褚雪镜的神情很淡,几乎没有,她咽了下口水,一五一十道:“奴婢去斋堂的时候只有一些果子,出来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褚雪镜的神色,“出来的时候撞见了一位公子,他说与小姐是熟识,所以让奴婢把这些糕点带给您。”


    褚雪镜说:“说实话。”


    青冬攥了攥手指。


    她咬住嘴里的肉,垂下头,“是卫世子。”


    褚雪镜怔住,半晌才动了下脖颈,慢半拍问道:“……他?”


    这几日他们都没有联系,卫北临怎么会借青冬的手……


    对了,褚雪镜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她这两天浑浑噩噩,又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知道了,”褚雪镜拣起一枚酥点,天界寺距金陵城中山高路远,但他送来的竟然是如意酥,“起来吧。”


    青冬似是没料到褚雪镜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她挠了下额头,虽说卫北临不叫她说,可小姐才是她的主子,让她对小姐有所隐瞒实在是心中难安,干脆一并说了,“卫世子说,您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逞强。”


    褚雪镜垂眸,她不去问卫北临是如何知道的,只是慢慢咬下一口手中的酥点,甜腻的滋味在寡淡的口腔中蔓延开,她喉间如涩,糕点的甜香反倒让她有些反胃。


    但她仍然面不改色地、一口接一口将它咽下,像是在强迫自己充饥果腹。


    青冬想了想,继续道:“昨日奴婢去斋堂的时候便碰见了卫世子,卫世子问奴婢为何每次端回房中的食物都原封不动地送回,奴婢不肯说,他便让小厮傍晚又去堵奴婢……”


    “奴婢不说他们就不放奴婢走,”青冬提起此事不由有几分忿忿,转眼一瞧褚雪镜毫无波澜的神色又歇了火,“奴婢守口不严,自知有过。”


    少女长睫颤了颤,不置可否。


    一盘糕点被她缓慢而坚定地吃下三分之一,青冬眼睁睁看着,忧色不改。


    她虽然见识少,但不是傻子,褚雪镜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可她能说会动,除了比以往消沉外,看不出任何征兆。


    褚雪镜用巾帕轻擦过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马车备好了么?”


    两刻钟前小姐才问过,青冬面不改色道:“备好了小姐。”


    女人终于起身,踏出了屋门。


    ……


    寺门外,男人心不在焉地站在皮毛锃亮的骏马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马儿的鬃毛,目光却不住地往寺里瞧。


    “世子一刻钟能看八百回。”好福蹲在角落和好运嘀咕,“从前也没见世子和那褚姑娘有多亲近,怎么一下子这么关心上了?”


    好运抱臂杵在旁边当木头桩子,闻言冰着一张面瘫脸摇了摇头。


    卫北临站的位置较为隐蔽,毕竟寺中祈福的官臣众多,寺门前静待的马匹马车多如牛毛,鲜少有人去管树后面站了什么人又等了多久。


    直到深红的大门处出现一抹雪色身影,男人却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翻身上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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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马而去。


    被落在后面的好福、好运:“……?”


    两人急急忙忙登上边上的空马追上去,忽略了背后褚雪镜从他们身上遥遥轻瞥过的目光。


    “二姐?”


    褚玉霜听见马车外的动静,掀开车帘瞧果然是褚雪镜,连忙唤道,“外头冷,先上马车吧。”


    褚雪镜轻轻抬起眼,破天荒地莫名其妙对她弯了弯唇。


    褚玉霜心脏咚咚跳了两下,目视着她登上马车,在自己对面落座。


    “二姐脸色不太好,”褚玉霜细细打量着她,无意识捏着衣角,“可是没休息好?”


    上寺中两人各带了两个婢女,因此将婢子一并安排到一辆马车中,故而眼下只有她们二人。


    褚雪镜闻言用手心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罢。”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那么多人偏偏将褚雪镜单独安排到东边的住处,又恰恰出了长公主的事,害得她无法观察褚雪镜的状态。


    褚玉霜抿唇望着她,人已到齐,车厢开始缓缓晃动,她好像不是很舒服,柳眉总是轻蹙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眼皮下的眼球却不安地轻抖,哪还有起初到寺时的生气。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碍于景仁帝并未做什么,萧胤玦被长公主的事缠得脱不了身,还有谁能让她这般……


    那个纨绔子?


    褚玉霜拧了拧眉,眼中抑制不住流露出几分厌恶。


    但很快她便没有心思去想旁人,马车已经从山上拐下,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着。


    对面的少女还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毫无预料,褚玉霜摩挲着指骨,心中不断思衬。


    她今日状态那么差,若是再……


    几乎是她犹豫的瞬间,车厢猛然剧烈晃动起来,与此同时车外传来撕心裂肺的马鸣声以及车夫惊慌失措的勒马声。


    “这马失控了!”


    那车夫高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便没了动静,旋即就是如同天旋地转的颠簸和摇晃。


    车内的人因没有支撑而被晃得六神无主,无数混杂的尖叫和大喊声像海水一般涌进耳膜,好似要将她的头颅一并吞没。


    “二、二姐!”


    纷乱中,褚玉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神色焦急地要说什么。


    跳车。


    她辨认出这两个字。


    褚雪镜想,看样子褚玉霜是临时改了念头,不想让她落崖了。


    可世上的事怎么净由得他们想还是不想呢?


    在马车失控奔向断崖的瞬间,褚雪镜陡然使力挣脱了她的桎梏,跌至马车的另一边,腰背重重撞上棱角。


    她疯了?!


    褚玉霜瞳孔骤缩,嗓中的呼喊还没叫出声,求生的本能已经让她拼尽全力从窗口处翻出。


    从高处落地的疼痛几乎让她五脏欲裂,褚玉霜翻滚在尘土上,意识恢复的瞬间猛地抬头——


    躁狂的马儿分不清方向,嘶哑哀痛地鸣叫着,不断拖拽着身后的车厢,直到一同摔下断崖。


    天地仿佛只有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