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尔多啃完了饼，发现宋晏初正看着他出神。
他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有些局促地问：“将军在想什么？”
宋晏初也不隐瞒，直言：“我在想我的家人。”
听到“家人”二字，少年低下头，脸上掩盖不住失落的神情。
“你想你的亲人么？”
仕尔多毫不犹豫地点头：“想，每天都在想。想念我的阿母，想念我的阿姊，想念我家的大汪。”
“大汪？”
“大汪是我家养的小狗。我离开之前它才刚学会走路，现在大概已经会走会跳了。”
说到自己的小狗，少年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容里又带着些许失落。
他是真的想家了，想亲人了。
宋晏初伸手摸了摸他的一头乱发，发质坚硬得有些扎手。
“相信我，我一定会送你回你的家乡与你家人团聚。”
仕尔多崇拜地看着他，满脸信任地用力点点头。
云青站在营帐之外，听着帐内两个人的谈话，抬头看着天空。
今晚的星星特别多，挂在天上一闪一闪，像无数只眼睛正在一眨一眨。
明天，大概会是个好天气吧。
——————
莫婉晴说打算开一家医馆，便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始筹划起来。
很快，她便物色好了开医馆的地方，跟华天文一起，在姑娘们的帮助下，花了好些时间，将医馆布置完成。
医馆开在城中的位置，方便洛城四面八方的百姓都能过来看病。
屋子是四合院的模样，中间是一个小花园。
一共分为上下两层楼，二楼用来居住，分东南两片区域，华大夫和刘管家住在东面的两间，姑娘们则住在南面的房间，中间隔着一个正方形的天井。
一楼四面的房间全都安排好不同的用处。
西面是厨房，主要用于平日做饭还有给病人煎药。
东面是会诊厅，来看病的百姓都从东面的大门进来，然后到达会诊厅，由华大夫看病，再开对应的方子。
南面是药房，病人会诊结束，拿着药方便可以去药房抓药。如果有需求，医馆也可以帮忙煎药。
北面是仓库，专门堆放一些暂时用不到的药材，还有平日里用不到的物品。
一间屋子，解决了她们所有的问题。
不但把新的住处给解决了，还实现了莫婉晴一直以来想要开医馆的梦想。
莫婉晴给医馆取名为“民乐”，寓意百姓门都可以健康安乐。
民乐医馆开张的那天，门口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宋家莫娘子和楚娘子的名号，早就响彻整个洛城的大街小巷。
她们二人早就成了女子们的典范。
陆思云甚至把孙二斤叫来帮忙一起维护现场的秩序。
孙二斤忍不住跟她吐槽：“星然妹妹，你家大娘子可真能干，又开点心铺子又开医馆的。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听她夸自己的姐姐，陆思云脸上得意洋洋，仿佛方才二斤的夸赞夸的是她一样。
“我们莫姐姐，可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只不过她这次开医院，可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真的为百姓谋福利。”
“那你家大娘子可真是个活菩萨。”
“还是位美丽的活菩萨。”
二人说完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个比喻特别有意思。
陆琛站在街角的角落里，看着医馆门口面带微笑招呼着人进屋的莫婉晴，却是半步也不敢往前。
自从那日在河边说清楚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
虽然陆琛还是派了手下的人暗中保护着他们，时刻了解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但也仅此而已。
其他事，他便没有再插手，也再无插手的理由和立场。
他一早就知道，那天之后，莫婉晴带着她的家人很快就搬出了他的旧宅。
对此，陆琛并不意外。
以他对莫婉晴的了解，自然能猜到，如今他们已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按照她的个性，是不会再继续住在他的宅院。
只是，就算他料到莫婉晴会这么做，就算他再不意外，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失落，他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痛……
陆思云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陆琛。
在看到陆琛的一瞬间，陆思云有些怔住。
她犹豫要不要将看到陆琛的这件事告诉莫婉晴。
但在她犹豫的愣神间，等她再看向陆琛站的那个地方的时候，那边已经空无一人。
陆思云甚至觉得，自己方才看到的大概是错觉。
忙了一天，等到民乐医馆打烊后，众人全都累倒在桌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思云看着有气无力的大家，再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在心里腹诽：要是这个世界也有外卖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自己做饭，直接点外卖到家直接就能把肚子填饱了。
可是这终究是她的异想天开。
翠柳打气精神站了起来，走进厨房，给大家做一些能填饱肚子的简餐。
碧水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今天这个日子，让我想起了珍果苑开张的那天，大家也都像今天这样，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松萝笑着道：“可是生意好，大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今天的辛苦是值得的。”
陆思云突然来了精神，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医馆第一天开张就这么多人来看诊，是个好兆头。我们必须得庆祝一番，我去买点酒去。”
刘管家立刻拿着银子乐呵呵地说：“二夫人，还是我去吧。您歇会儿。”
“有劳刘管家了。”
有酒有菜，姑娘们一旦喝开了，就什么苦什么累的，全都抛到了脑后。
翠柳带着醉意，小脸微红地说：“人生真的好奇妙，我从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手艺能赚钱，我还经营着一家点心铺子。”
“可不是，”松萝也附和道：“我以前可从来不敢想，自己能做账房先生，现在还能做铺子的掌柜。”
刘管家举着酒杯，笑着道：“我以前也从来不知，原来女子也能这么能干。自从少爷流放之后，这个家就全靠姑娘们撑起来。作为家里的男人，我实在是很惭愧。”
碧水连忙反驳：“刘管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在家里坐镇，帮我们把家中事务全都打理好，我们也不能在外面安心做营生呀。”
莫婉晴看着大家你夸我、我夸你，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
“这个家，能走到今日，拥有一家点心铺子和一家医馆，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功臣，都是缺一不可的重要存在。大家谁都不要谦虚。往后可能会更忙碌，大家要兼顾好自己的身子，可千万不要硬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一切才能进展下去。”
“姐姐说得对。我们大家都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别太劳累。反正接下来我们还要招一些新的下人来帮忙，大家也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培养徒弟，不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怎么说，我们这几个人也是原始股东嘛。”
陆思云喝了点酒，上了头，说话没有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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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脸蒙圈地看着她。
“股东是什么意思？”
陆思云硬着头皮解释：“股东……就是，就是老板的意思。”
“这个词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碧水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但陆思云却是吓了一身冷汗。
差点要露馅儿。
莫婉晴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明天一早还要开店，大家都少喝点，早点回去休息。”
“是。”
等所有人都回屋子休息了以后，莫婉晴独自坐在天井下，看着夜色，独自缓解着这一天积累下来的疲倦。
陆思云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姐姐。”
“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今天一天，你跟二斤兄也辛苦了。”
陆思云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今天白天，我在门口维持秩序的时候，好像看到陆大人了。”
听见“陆大人”三个字，莫婉晴脸上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姐姐，你和陆大人……”
莫婉晴表情郑重地看向她，认真地说：“我和陆大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事情，妹妹以后就不用告诉我了。”
“是妹妹唐突了。”
她逼着自己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想继续说：“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妹妹也早些歇下吧。”
说完，莫婉晴几乎是一刻都不愿停留似的，逃也一般地离开了天井。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陆思云心中难受，因为她知道，莫婉晴没有一刻放下陆琛，她根本是在口是心非。
莫婉晴回到房间，将自己关在屋内。
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她才允许自己将内心的感情释放出来。
她缓缓地蹲在地上，任由泪水滑落脸颊，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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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南边境
宋晏初和杨诚用这段休整缓和期，做了很多应战的准备工作。
战争一触即发。
而今夜，也许大家都知道不久以后就要有一场大战，军营内显得尤为安静。
宋晏初难得的今夜没有呆在营帐内，而是走到河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手执酒壶，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头顶的星空。
云青带着一件狐球披风走到他身边，将披风披在宋晏初的身上。
“大人，天冷小心别冻着。”
宋晏初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问：“云青，我们来苗南多久了？”
“快半年了。”
“不知道星然她们，在洛城过得如何？”
“二夫人隔三差五都会给大人寄来家书，难道夫人在信中并未提到家中近况？”云青奇怪地问道。
宋晏初看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酒壶，缓缓开口：“她的家书，除了第一封我拆开来看过，之后的从未开启过。”
云青愣住：“为何？”
“我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思念之情，想要回去找她。但我深知，我来此目的，关乎国危，半点不敢懈怠。”
“大人是怕，儿女之情会瓦解您的意志。”
宋晏初失笑：“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怎么会。大人在我心中，一直是心怀大义，心系国家之人。再者，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偶尔会有软弱的时候，也实属正常。”
宋晏初长叹一口气，嘴边立刻呼出阵阵白烟。
他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河流，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些许波光粼粼。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索性，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