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硬要跟上来，最后却什么也不做吗？”
白石澪略带无奈的看着拢袖而立的五条悟，见对方完全没有上前的意图，便如此开口说道。
她的手上提了些糕点，是对那些孩子们糖果的回礼。
当听见少女要去送糕点给他们时，五条悟二话不说的立刻放下手头事务跟了上来，他自己也没有说为何要这样做。
完全不像是昔日那位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的六眼神子。
若是过去，他定必只会轻描淡写的应一声，然后便不再理会了。
“你去就好。”五条悟顿了顿，语气平静的解释道：“我去的话，会打扰到他们。”
毕竟之前他们看见自己后便害怕得连滚带爬的事，他还是记得的。
“......”白石澪似乎也想到了，她低头看着神色寥冷的男孩好一会，沉默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啊。”他应了声。
五条悟安静的看着白石澪走向孩子们，并受到了对方的热烈欢迎，在尝过少女给他们做的糕点后，孩子们对她的喜爱更是明显，都拉着她的手想要她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玩耍。
少女被他们幼兽般的撒娇行为逗得哑然失笑，然而她没有忘记还在原地等待着她的五条悟，所以也就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尽管如此，想要离开的白石澪还是被孩子们拖得完全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五条悟看着孩子们对少女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以及白石澪面上那无可奈何的纵容之色，掩盖在宽大袖子下的手下意识攥紧，六眼神子的苍眸越发的冰冷起来。
终于，在看见其中一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扑到少女怀中，并不知廉耻的叫了声“姐姐”后，他动了。
他走到两人面前，把男孩死死抱着少女的手大力扯开，然后站在她的身前，眼神如同淬冰般的看着这群孩子。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在冰冷之下的愤怒，以及在那愤怒之下，那微不可察的委屈。
“动手动脚的做什么，而且乱叫什么姐姐。”六眼神子的压迫感逐渐散发，吓得孩子们连连后退。
白石澪细细的看着身前的男孩，随后失笑一声，把这头炸毛的白色猫咪拎开。
她迈开脚步，不理会对方不可置信又暗藏委屈的眼神，来到孩子们的身边蹲下，伸手正打算安抚一下受惊的女孩时，却被不知何时跟上来的五条悟给拉下了手臂。
她转头望去，便看见了正恶狠狠盯着她的白发男孩，他死死抱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分毫。
见状，白石澪亦只好放弃的站起身来，然而五条悟却依旧没有放开她。
头顶上突然传来的触感让神子浑身一僵，随后他慢慢放松身体不习惯的僵硬与戒备，将自己的弱点毫无保留的暴露于少女手下。
在白石澪安抚性的动作下，五条悟慢慢松开她的手臂，并异常乖巧的任由少女摸着他的头。
见暴躁的猫咪安静下来，少女收回手，转头对害怕的孩子们道：“抱歉，你们没事吧。”
见他们摇头，白石澪笑了笑，道：“那我们便先离开了，很抱歉吓到你们。”
让孩子们惊惧的根源是五条悟，现在也只好先带他离开了。
“等，等等。”
意料之外的，一名男孩叫住了她。
“姐姐你可以留下来吗？”他略显踌躇的道。
“都说了，乱叫什么。”五条悟磨着牙死死的盯着他，“她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
从一开始，少女便是以“姐姐”这个身份留在他的身边，这个称谓难道什么人都可以乱叫的吗？
对六眼神子的敬畏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很快，小孩子的胆大在他身上展露出来。
“她又不是真的跟你有血缘关系，你别太霸道了！”
白石澪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有从长辈那里听说，与神子相似的白发苍眸，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们便知道了少女的真实身份。
“那又如何，这关你的事吗？”
白发男孩那副暴躁的模样就像马上便要跟对方打起来了。
“悟......”白石澪无奈的轻叹一声，她提醒道：“别太过火了。”
然而她的话已经无法传到五条悟耳边了，他边扯起衣袖，边道：“多说无谓，来一决胜负吧。”
“你比我弱小，你来决定比试项目。”
“可以啊。”对面男孩同样是斗志昂扬，“你在咒术上的天份的确是无人能及，但其他方面就不一定了。”
“即便你是六眼神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求之不得。”五条悟冷嗤。
所以最后，两人比试了各种各样的项目，飞行棋、纸牌、层层叠，手头上有的游戏他们都玩了一遍，途中有不少看得心痒的孩子们皆加入了战局，在刺激愉快的游戏当中，他们忘记了对六眼神子的畏惧，与他打成了一片。
白石澪托着下巴的看他们玩耍，期间看了会五条悟那闪闪发亮的苍眸，不复往日的沉寂与黑暗。
片刻，像是被孩子们的欢乐气氛感染似的，她亦随之轻笑了起来。
......
这一次回去房间的路上，五条悟明显比平日多话了起来，他不断的与少女分享着刚刚战局的趣事，大多是对方如何被他骗过，最终败给他的事情。
无下限术师的大脑运转速度本就是常人难比，他将这份力量运用于与小孩子的棋类比试之上，胜利后还如此洋洋得意的，五条家长老知道后还不得吐血身亡。
然而......
看着男孩面上那神采飞扬的神色，以及苍眸之中的粼粼波光。
少女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比他的开心更重要的了。
......
在各自的回了自己房间后不久，白石澪惯例的被长老叫去。
脚步声逐渐消失于耳边，五条悟安静的看着上方的天花板，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毫不在意的再次睡去，而是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面，身周散发的冰冷与威压，让人猝然惊觉这是那名成长后足以颠倒咒术界的六眼神子。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他将手臂微微举起，露出那双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幽光的苍穹之眸。
......
“这是什么？”白石澪看着手中长老递给她的小瓶子，内心沉了沉，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洗脑的药——可以这么说吧。”长老笑着道：“不过相比起对你使用的洗脑手段，这个药便完全不是同一水平了。”
“我们对你使用的，是只适用于普通人的洗脑方法，对咒术师毫无作用。”
他瞥了眼少女手中的瓶子，“但这瓶药，却能够对咒术师作效。”
“不过嘛。”他摊了摊手，“越是强大的咒术师，所需要的时间便越是漫长。”
顿了顿，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让人无比心寒的话语。
“我们从十年前开始，便定期给悟喂下这种药物......果然不愧是数百年一见的六眼神子，十年过去了，药物的洗脑作用还未开始发挥功效。”
“不过我们还是对此感到惊喜的，六眼神子越是强大，他便越是能够将五条家带上御三家之首的位置。”
长老毫不避违的说出这些事，而白石澪则是以前所未有的平静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人。
十年前......那即是从五条悟的婴儿时期开始，他们便给他喂下了这种无比阴毒的药物吗？
“你的意思是？”她低声开口。
“悟现在不是很喜欢你做的甜品吗？”长老笑眯眯的看着她，口中道出残酷的话语，“加到里面去就行了。”
白石澪闭了闭目，脑海中浮现出男孩每天期待甜品的兴奋，以及在品尝甜品时，那身周散发的餍足与愉悦。
那是在十年来黑暗且漫长的人生中，在每天面无表情的吃下毒药的生活中，唯一能够让那孩子感到幸福的存在。
然而现在却要她亲手毁了这份珍贵而难得的幸福。
“他有六眼，即便我在食物中混杂了药物，他也是能够察觉到的。”
“啊，这个的话没有关系。”长老轻笑的说着让白石澪内心一沉的话语，“悟在很久以前便知道自己的食物被下了毒，也知道这是什么药物。”
但他还是吃下去了。
“毕竟就算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
长老慢慢吐出充满羞辱性的话语，“他太弱了啊。”
即便是数百年一见的咒术天才，即便日后能够轻易秒杀这些让他感到无比恶心的存在，但这也仅仅是他长大之后的事。
现在只有十岁的他，与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相比，实在是过于弱小了。
五条悟早已跟他们撕破脸皮，长老们亦毫不掩饰于自己对神子的目的，那便是
——趁六眼神子尚未成长起来，早早的将他化作一具没有意志的傀儡。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洗脑便是他们的手段，这个手段持续了十年之久，相信很快，他们便能够收获成果了。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空间中终于传来少女没有波澜的声音。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