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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五回 剑中寒英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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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阳间人了,睡得可沉!”


    “英芽儿这副皮相看着年纪大了些,阳间是不是该叫‘弱冠之年’了?”


    “以前他可矮我一头,如今跟我一般高了。”


    “他以前个是怎么死的?我都快忘了……”


    长英耳边萦绕着这些低声絮语,努力想抬起眼皮,可始终不得成功。


    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好久没听人问过了。


    北三州人迹罕至,在沽津城里也听过不少骇人的传闻,


    说蘼州大牢的底下藏着血污和肮脏,活人被砍去手脚,浸在水牢里生生淹死。


    说萃州是片走不出的吃人林,参天的密林间住着野兽和蛮族。


    说苍州是极苦寒之地,终年负雪,踏入飞雪原的那一刻就会被冻成坚冰,永留此地。


    他没转世投胎,没喝过孟婆汤,这些身前之事竟也能当作过眼云烟,从前他是这么潇洒的人吗?


    不是的,北三州是他长久的噩梦。


    从前在苍州时,他有个教授诗书武学的师父,名叫化易,是个世外高人,座下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捡来的小僧。


    长英不爱听学,痴迷学武,只缠着化易教授剑法,每每学会一势就要练到炉火纯青,在天寒地冻的苍州也能汗如雨下。


    那时的长英还不叫长英,而叫迟迟。


    也和现在一样,无姓也无字,就被唤作迟迟。


    ***


    “迟迟,你为什么不下来扫雪!”


    个头矮小,满脸稚气的小僧正拿着把竹帚,仰起圆圆的小脸,手指着躺在树上的长英,气鼓鼓地说道。


    “小秃头,怎地不叫哥?”


    长英穿了件交领白衫,口中衔着根枯草,正闭目养着神,懒懒地回了一句。


    “师父也叫你迟迟,我为什么不能叫你迟迟?”


    “师父是师父,你是你。”


    小僧瘪了瘪嘴说道:“好吧,迟哥哥,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啊,下山买完东西就回了。”


    小僧的双目闪着纯澈的光亮,那嗓音脆生生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着师父去?”


    “是啊,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着师父去?”


    长英睁开了眼,望向天空,今日苍州难得雪霁,那片穹顶空明静谧。


    “算了,他一个人去也好,可别忘了买我管他要的书。”


    “对,还有我要吃的糕点!”


    “出家人哪有你这么馋的?”


    一大一小你来我往地说着话,给这空寂的禅院添了几分热闹。


    正玩笑间,寒风骤起,长英的耳力极好,瞬间听出了那风里卷着的环佩脆响和踏雪之声,神色一凛,立刻从树上翻身跃下,把小僧赶进了院里。


    那踏雪声密集缓慢,正朝山门逼来。


    长英背过身去,冷声道:“关门,任谁呼喊也不准开。”


    小僧向来听话,也不敢多言,使劲推合了门,将那巨大的门闩搭了上去。


    来者不善。


    长英倚在门前,怀中抱剑,目光直锁踩阶而上的几人。


    从台阶走上来了五个人,大多穿着水纹花青袍,个个兵刃出鞘,杀意四起。


    那是梦里广寒的标识。


    那些弟子身后站着个七尺青年,高束着发,脸上戴了张恶鬼面,看不见容貌。他没有穿水纹花青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战靴上的白银闪着熠熠寒光。


    他的佩剑通身漆黑,整个剑鞘只蜿蜒了一道银光,像是条盘踞着的毒蛇。


    长英吐掉口中衔着的枯草,双手抱臂,粲然一笑。


    “家师不在院里,如今就我一人,你们要来闹事,寻我一人即可。”


    “如此也好。”


    那青年嗓音低沉,对梦里广寒的弟子下了命令。


    “杀了他罢。”


    头阵的弟子得令,直要刺来,长英足尖一点枯树,跃起身来,一脚压弯了那人剑刃,往地下踩实,随后口中寒气一吐,左手覆上了佩剑。


    他这柄剑叫做“漱冰”,纳天地寒气为意,愈是苦寒之地,剑势愈是凶猛。


    苍州是他的主场。


    铮然一声,剑锋刮鞘,只一记横抹,出剑如影,那人未及反应就是脖颈一凉,喷出血花来。不等他倒下,身后剑尖又是刺来,直取长英的眉心,他偏身一躲开,抓了那人的手臂,反手刺进他的腰部。


    温热的血扑溅在雪地里,很快被凝结住了。


    长英边踩上此人的头,边对着玄衣青年嗤笑。


    “功夫不到家啊,刺我眉心,是想拿把软剑捅穿我的头骨吗?”


    只瞬息之间,就已取了两人的性命。


    还活着的一位弟子持剑的手已经开始发颤,他知道自己绝非长英的对手,已有退意。


    这时,一直缄默不言的青年搭上他的肩,把他推开了去,那位弟子直接跌坐在地,可见这一推力道极大。


    青年直接了当地拔剑就来,长英横剑以挡,发现此人变势极快,乱点猛刺,兵刃相交发出激烈的“噌噌”声。


    他剑法阴毒,诡谲多变,总是偏锋伤人,长英避之不及,竟也被划中几下。


    这路剑法从未有闻!


    长英招架之间气息微促,竟不自觉地勾唇而笑,久违地泛起热意,他左手一抛,换了右手持剑。


    眼下是要动真的了。


    长英执剑从不拘泥于势,任性洒脱,见他非是凡俗之辈,便一改了原本直来直去的打法,开始攻他不防之处。


    他压下身,故意卖了个破绽,青年果然吃招,正欲下劈而来,谁料他足下生风,凌空一转,反手持剑往他背后刺去!


    这一剑如料峭春寒,看似绵软无力,却藏拙于巧,将那杀意暗匿于无形,待到来人反应过来时,已被刺中脏腑。


    他翻腕一道剑花,背身立剑,那人轰然倒地。


    “你们还要来吗?”


    长英冷目灼灼,睥睨着剩下的那两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