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念和陆景订婚是源于姜老爷子和陆老爷子的约定,两个陌生人因为长辈一句话,生硬凑到一堆。
姜念念被推出来和陆家联姻,是因为在家里不受宠,陆景则是因为太受陆老爷子宠爱,自腿残疾后,陆老爷子想找个人照顾他。
他本意是想选姜晴晚,但姜家人不同意,也就退而求其次,点了姜念念。
陆老爷子感慨良久,要是他孙子腿好好的,哪里轮得到这个闷葫芦丫头捡漏!
姜念念早就知道是天之骄子的陆景,曾对他产生过懵懂的好感。她有自知之明,当时自己营养不良,又瘦又黄,他们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她只是默默站在人群中看他,从不打扰。
陆景受伤之后,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机会靠近还成为他的未婚妻,心里充满窃喜。
初见陆景,她盯着他的脸欣赏许久,后来突然被抓包,脸上的温度渐渐发烫。
那时的陆景被阴影裹挟着,好看的长睫在脸上留下一大片影子。
他抬起眸,眸中没有一点情绪。
但姜念念知道,他在告诉她:我知道你在看我。
姜念念羞怯低下头,慌乱四顾,眼神飘忽不定。
最后鼓起勇气,再看了他一眼,结果他毫不关心地开始修剪花枝。
接下来的几次会面,姜念念的心凉了个彻底。
他总是把她晾在一边,在她绞尽脑汁引起话题的时候,眼底三分薄凉、两分讥讽,她完全没勇气继续呆下去,落荒而逃。
面前这个未婚夫却性情大变,好似一个斯文普通的少年,回到了腿受伤前的风光霁月,实属让人诧异。
姜念念看了看他的腿,再看了看他身边没人,有些明白了。
原来是孤身一人被困在望湘亭,只能求助于她,哪敢在她面前拿乔,真是风水轮流转!
姜念念压住快要浮现的大快人心的笑容,脸上不动如山。
“我们,认识吗?”姜念念伸出食指指了指陆景又指了指自己。
陆景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宠溺一笑,“我是陆景,两个月前和你订婚的未婚夫。”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尤其是在喊出“念念”两个字的时候,姜念念感觉自己后颈发痒。
她表情不变,不在意道:“哦,是你。”
陆景的好脾气姜念念完全不买账,这次也该让他尝尝被人爱答不理的滋味,一解她心头郁闷。
但想象中陆景吃瘪的场景没有出现。
陆景操控轮椅,缓缓朝姜念念靠近,“念念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记不住,可真让我痛心,是我的错,这一次,我会让念念记住我的。”
陆景的话像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在安慰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可姜念念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丝毫的悲伤,只看见他黢黑的眸子,和意味不明的嘴角。
冷情的样子又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样子。
他果然在装,尽管戴上了温和的假面,但骨子里的刺,一靠近就能觉察。
陆景还是从前的陆景,应该没有她的奇遇。
姜念念也不敢保证,可就算他有奇遇,他们无冤无仇,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回想小说情节,没有陆景的身影,很大一种可能书里他没有逃离望湘亭,死在这里。
姜念念解气地想,如果他现在向她忏悔以前的所作所为,然后说两句软话,比如:“现在你这么美丽可爱,我完全配不上你,求你救我一条狗命,别和我一般见识”,她完全不介意顺带捎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当然,前提是找到合适的车。
姜念念偷瞄了一眼陆景的脸色,笑得意味深长,“我以为陆少对婚约很不满呢,没事,我不介意,陆少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哪里看得上我这种人呢?”
说着,她手扶着下巴,夸张地扫视陆景身边,“今天,陆少倒是好心情,怎么一个人出来用餐?出门的时候可要小心了,外面现在可不安全呐。”
“念念怎么会这么想,我很钟意念念,其他人不敌念念在我心里一分。”
陆景背着光,像是地狱走出锁命的修罗,邪魅地说着动情的话,姜念念表情一动,她盯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姜念念的心却不由自主加速,像在高速上狂飙,好在她不是以前的纯情少女,既不会因为外表和优秀对人心生爱慕,也不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愚弄。
要是以前的自己,说不定就一头扎进去,像是黑暗里的人抓住一束光,死死不放手,直至灰飞烟灭。
现在,她有了空间,不需要别人救赎,她,就是自己的光。
“陆少真这么喜欢我?不妨说一说喜欢我什么?”姜念念似笑非笑。
陆景眼神深邃,毫无压力,“当然是喜欢念念心地善良了,不仅学黛玉葬花,而且连路上的小虫子也舍不得伤害,带回家好好照顾,这种纯粹……”
“……砰,就击中我的心,那一天,阳光格外美丽,可惜,念念没有回头看我。”
姜念念拉平嘴角,有片刻无措。
陆景的话把她拉回那个夏季炎热的午后,升学之后,她唯一的朋友去了另一个城市,临走前,送了她一盆月季,约定下一年三月,月季开花的时候再见,后来月季被姜晴晚失手打碎,等她发现,早已被烈日蒸干水分,连同那份真挚的友情一同烟消云散。
姜念念难过地挖了一个坑,埋葬了第一次收到的朋友的礼物。
明明她一句话也没抱怨,可奶奶和爸爸还是觉得她小气,为一盆微不足道的破花和堂姐发脾气,她,连悲伤的权力都没有,连独自舔伤也是矫情。
那是她第一次决定反击,强烈的情绪在胸腔四处碰撞,她看到叶片上的毛毛虫,恶念忍不住喷涌而出,她摘下叶片,把虫子放在堂姐的床上,第二天,堂姐身上红肿发痒,她心里好不快意。
可很快,他们就怀疑到她的身上,最后她挨了一顿打,但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也不觉得伤心。
只是在她“犯错”之后,被饿了几顿,姜母拼命弥补,变着花样讨好那一家人,想让他们轻轻放下这件事,她才忍不住掉眼泪。
陆景居然知道这件事。
没人想被别人窥探自己的不为人道的心思,也没人想让别人欣赏自己的狼狈时刻。
可这些都是过去式,姜念念不知道陆景为什么提起,她不愿落了下乘,“原来那么早陆少就注意到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念念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不需要妄自菲薄。”
姜念念不得不承认,这虚假的言语有几分悦耳,不过她刚刚想起不好的回忆,对陆景没了好脸色。
“陆少不需要下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她尤其想看见陆景低声下气的样子。
陆景理了下袖口,“念念误会我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念念,才过来打个招呼。”
姜念念没想到陆景死鸭子嘴硬,没有一点诚意,硬是不开口求助,那就别怪她心狠见死不救。
“招呼打完了,我们家小肥狗也困了,就……”
话音未落,小奶狗中气十足叫唤了两声,还得意地甩了甩尾巴,丝毫没有拆了自家主人的台的自觉。
真是个猪队友!
姜念念惩罚地捏了下小奶狗的脖子,小奶狗以为主人在表扬自己,尾巴摇的更欢快。
姜念念哭笑不得,能奢求一只狗狗怎么样呢?尽管动物进化出异能,智力也有所提升,但也只相当于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姜念念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就各回各家,洗洗睡吧。”
“念念的狗真可爱,都说宠物随主人,果然不错。”陆景一脸诚恳,嘴角浮起盈盈笑意。
“是吗?”姜念念表情快要失控,偏偏小奶狗好像以为自己被夸奖了,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傻乎乎冲陆景奶声奶气回应了几声。
傻狗,主人都被骂成狗了,被卖了还傻乎乎替别人数钱!
姜念念恨铁不成钢,把热情的狗头按在臂弯,小奶狗还不满地挣扎,她好一阵安抚,才让它乖起来。
刚刚在屋子里交代的话,它是一点也没记住!
“刚捡的,还没养熟,说不定别人给颗糖就被骗走,我倒是要好好考虑养不养了。”姜念念咬牙切齿。
小奶狗听到威胁,叫声委委屈屈。
陆景轻笑一声,点了点狗头,“可别闷坏了,养着挺好的,很机灵,一定是个忠心护主的。”
姜念念冷笑,多管闲事,好人倒是让他做了!
“没事的话,我就进去了。”姜念念屡屡下风,不想在这里耽搁,白白让自己受气。
拧开门把手,陆景突然叫住她,“倒是还有一件事。”
姜念念停下动作,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会心一笑。
她好整以暇地偏头,洗耳恭听陆景接下来的话。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一定拿手机录下来。
“我听说念念在南山别墅区买了房子?”陆景问。
姜念念点头,他消息还挺灵通,他们家刚搬进去不久。
“恰好,我也在那边买了一套,可以顺路一起回去。”陆景说。
买别墅?这么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