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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酒共白首7 太上皇和小辈们的龙游天……

    “拜见太上皇。”


    不管他们怎么想, 既然太上皇在这儿,他们就不能不行礼。


    顿时包厢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


    太上皇向那狗腿子扬首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下官——”


    “下官——”


    那人吓得一阵瑟缩,整个人抖如筛糠, 像吓傻了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太上皇没有管他, 径直走到左青丘面前,用脚踢了踢他:“你来给朕说说, 你们躲在这包厢里鼓捣什么呢?”


    “皇爷爷。”糯糯看到太上皇过来了, 特别乖巧地把左青丘刚刚坐过的椅子搬到他身旁, 示意他坐下。


    “嗯。”太上皇应了一声,顺势坐下,糯糯又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左青丘听到糯糯对太上皇的称呼,再一看两人相处得这般自然, 吓得冷汗直流的身体像冻僵了一般都不会动了,连呼吸都好像不存在了。


    他知道他今天踢到一块铁板了, 很硬很硬的铁板, 要把他整个人给废掉的铁板。


    “说话啊, 哑巴了?”太上皇喝了一口茶,见他久久不说话,又用脚踢了踢他。


    “微臣——”


    “微臣——”


    左青丘现在也如他的狗腿子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今日进来的人是柳桃或者其他人,他都可以有说词, 可是今日进来的人是太上皇的人。


    还是一个可以叫他皇爷爷的人。


    什么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叫太上皇皇爷爷呢?


    第一不用说就是郡主之类的皇亲国戚, 第二就是一些受宠的臣子家眷。


    这两类不管是谁, 都不是他可以轻易亵渎的。


    他今天对这姑娘说了那话, 无论如何都善了不了,他如何张得开口。


    “亏你还是和许怀谦他们同届的进士呢!”他不说太上皇也知道这些人在这里搞什么把戏,“看看人家, 再看看你们,土皇帝当久了,搁这里选妃呢?”


    还欲盖弥彰地弄个花魁大赛,糊弄鬼呢。


    太上皇眼睛瞄到糯糯那张还跟小孩子一样鲜嫩的脸蛋,简直不忍直视:“都可以当你孙女年纪的小姑娘,你也好意思下得了口!”


    左青丘听到太上皇拿他和许怀谦做比较,沉默地没有开口,他确实是跟许怀谦他们一届的,还是二甲的传胪,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人家现在个个位高权重,就连排在他之后的排名都平步青云,而他这个传胪早就没有当年的意义风发了。


    倒是糯糯在听到这位左大人竟然是和他爹一届的十分好奇。


    见左青丘依旧不说话,太上皇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在昌南这两年政绩并不差,朕退位时,吏部那边交了一份政绩表上来,如果不出意外,两年内,你就可以调回京城了做侍郎了。”


    太上皇闭了闭眼:“沈延绍选了你做接班人——”


    原本沈温年挺合适,但他与沈温年是本家,他要避着沈温年,只能从其他世家里挑有交情的,那么多人,他唯独看中了左青丘。


    “只要再等两年——!”


    他就熬到头了。


    是,他没有办法跟许怀谦他们那种得天独厚,运气极好,头脑又好的人升迁快,可是他也不差啊。


    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做到布政使的人又有几人?


    他怎么不想想比他差,就整天胡思乱想,一步踏错,终身错。


    左青丘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到太上皇如此一说,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怎么可能?


    沈延绍怎么可能看中他?


    可是他想了想,周边能升的都升了,其他能够比过他的人,压根就没有几个。


    就连当年与他齐名的傅凌霄,从翰林院出来后都没有水花了。


    只有他,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还是在昌南这等富庶的地方。


    只有他——


    只有他——


    沈延绍为何不看中他?


    左青丘抓紧了衣边,手上青筋暴力,整个人无力又仓皇到了极致。


    可他——


    可他——


    已经错了许久了!


    他想了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错的呢?


    是京城里,比他一个又一个比他差的人节节高升,是一个又一个比他差的人身居高位,而他这个曾经的天骄之子,只能在昌南这等地方打转,他怨愤,他苦闷,最后一步步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到今时今日,他已经彻底回不了头。


    左青丘闭了闭眼,压住了眼睛里悔恨的痛楚,错了就是错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坦白从宽吧。”对于曾经的天骄之子最后竟然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太上皇也很心痛。


    可就如左青丘想的一样,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说的。


    人会嫉妒是正常的,但因嫉妒而扭曲了心里,从而走上歪路就是他的不对了。


    望他吸取这次的教训,平常心对待。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有人生来就是皇帝,有人生来就是权贵,要是每个人都如他这般只想着嫉妒,不想着提升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因为这次的事件涉及整个昌南的官员,太上皇早就在糯糯这边着手花魁的事时,就给京城传了信,京城那边速度很快。


    几乎在太上皇将昌南官员给抓起来之时,京城那边的巡抚就到了。


    “爹,怎么是你?”


    看到京城来的人,孟清欢惊讶出了声。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孟方荀奇怪地看着她女儿,他当巡抚她很惊讶吗?


    何止是惊讶啊,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她爹这么多年一直在邸报官衙待得好好的,连新皇继位都没有“撼动”他的位置,这怎么就突然一下挪窝呢?


    孟清欢想不通。


    不光他想不通,就连京城里的好些人都想不通。


    这怎么一下子就干到巡抚去了?


    猜来猜去,其实原因很简单,新皇上位的时候,不知道给孟方荀安排个什么职位呢。


    人家在报纸部待得好好的,这么多年把这个报纸给经营得也很好,从来没有徇私过,包括遇上他的几位好友他都认认真真在写报。


    嗯,他曾经痛批过裴望舒太奢靡,在报纸上!


    把裴望舒气得一个月没跟他说话,一个月后主动请他吃饭了。


    他也在报纸上批过许怀谦不务正业,整天搞七搞八。但许怀谦大度,不跟他计较。


    所以京城时常有人觉得他们之间的友谊摇摇欲坠。摇摇欲坠就摇摇欲坠吧,曾经给他们当夫子的时候的,他什么话没说过他们,当官了就怕他们了?


    大家都以为他要在这个位置上坐到老死。


    孟方荀曾经也这么以为。


    直到太上皇传消息回去。


    新皇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巡抚和报纸绝配啊,尤其是孟方荀这种敢讲真话的。


    他出去巡行天下的时候,遇到什么样的官员都能在报纸上点评两句,让老实做事的官员得到夸奖,让不好好做事的,就如同这个左青丘一样,全国批判。


    知道丢人了,下面的一些官员就知道收敛了。


    于是孟方荀就这样从七品管事,直接升到了二品巡抚,惊呆了一群人的狗眼。


    就连曾经在邸报管衙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望了的钟逸尘都在得知消息后,摩拳擦掌。


    如果在邸报里坐个十年二十年的就能升二品巡抚,还有比邸报更好地去出吗?


    其他部门,不管是谁,都要派出去到地方历练,去到好的地方还好,去到苦的地方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要是没点治理的本事,这辈子还能不能升回京城都很难说。


    而在邸报部就不一样了,坐在京城里写写稿,不仅能够通晓天下事还能指点国事,重要的是俸禄也多,简直美滋滋。


    因着孟方荀这一出,京城里原本没多人的邸报管衙,现在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


    但是因为孟方荀是榜眼,钟逸尘也是榜眼的缘故,所以现在的邸报只招榜眼出身,状元和探花都不要,中不溜才是最好的。


    孟方荀得意地跟孟清欢说:“你爹我这是大器晚成。”段祐言当年拉轰吧,他比他还要拉轰。


    他这可是实权,实权中还带着一点兵权,可比他那个厉害多了,就是要闷声发大财才好呢。


    有了孟方荀的加入,昌南的一干官员都进入了审查阶段。


    由于太上皇和巡抚都在这儿,加上还有人证物证,昌南的官员都没怎么挣扎就招了。


    他们确实在利用花魁大赛揽财、狎妓。


    玩得花样还多。


    不仅有女子,还有男子,哥儿,多样化满足各方面性别的官员,甚至还有别地的官员偷摸过来狎妓,不是投效就是被他们拉入伙,好壮大自身自成一派。


    这其中太上皇不痛心其他,就痛心那些刚当上官没多少年的女子、哥儿们:“你们可知,为了能够让你们能够当场官,与男子平起平坐,商部的那些女子、哥儿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十几年的铺垫,心血,就是让你们用来这么糟蹋的!”


    对着这些以前还居下人下的女子、哥儿好不容易考上功名,能够与男子一样光宗耀祖,实现自身的价值,他们这才当了几年官就忘却了从前的那些苦日子,开始与其他人一样同流合污了。


    这事传出去,让原本就不满他们爬在他们头上的那些官员和百姓们怎么看?


    让后面还等着考功名的女子哥儿们怎么办?


    难道就因为这几颗老鼠屎,要让商部所有官员一二十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吗?!


    对于太上皇的责骂,昌南一众犯事的女子哥儿官员全都低着头,任由他骂。


    他们也知道他们做得不对。


    但他们完全抵挡不住诱惑,不知不觉就沦陷了,最后在官场这个名利场里彻底丧失了自我。


    不管太上皇如何痛心,此事孟方荀是一点都没有隐瞒地传回了朝廷。


    现在当皇帝的是新帝,他忠的也是新帝,就算太上皇曾经是个不错的皇帝,但他也成为过去式了,他不能因为太上皇的态度得罪新帝,这点事他还是拎得清的。


    消息传回朝廷,朝廷果然震惊。


    朝廷开放女子、哥儿科举满打满算也才六年,仅仅六年的时间,就有女子、哥儿为非作歹了,是不是女子、哥儿本性如此,只是因为以前久居人下所以看不出来罢了,现在一朝得势,就要把曾经踩在他们头上的人重新踩到脚下。


    人都是嫉恶如仇的,尤其是百姓。


    你既然当了官,你身份地位比我高了,你就要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能还跟以前一样斤斤计较这些过去的事,不然天下所有欺压过女子、哥儿们的官员就会害怕,害怕他们是不是要反过来对付我们。


    这种历史遗留问题不是给几亩地,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能够解决的,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陈烈酒作为天下女子、哥儿的表率,所有的人目光都向他看过去。


    “看我做什么?”陈烈酒倒是淡定得很,这种事他早就预料到了,这天下有坏人就有好人,好人不分什么性别的人,难道坏人就分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振振有声道,“ 难道女子、哥儿犯法还要从轻发落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一锤定音道:“按照律法该怎么执行就怎么执行。”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这是铁律!


    陈烈酒表明了自己强硬的态度,同时他也给报纸那边写了一封自己的公开信,信里无比痛心他们用了一二年才走到今天的地位就被这几个人给毁了,他呼吁全天下的女子、哥儿们要引以为戒,不能因为我们现在能够跟男子一样科举当官,就能与男子一样为非作歹,知法犯法。


    正是因为我们今日的地位与机会来不易,所以我们更是要做到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恪尽职守、廉洁自律,不能让旁人再重新看清我们,过回从前的日子。


    其他官员做得到的事我们要做到,其他官员做不到的事我们更要做到,并未做到更好更优秀,这样才不辜前辈们为你们开创的路,不负成为其他女子、哥儿的表率!


    幸好陈烈酒现在的地位高,又狠得下心,舍得下脸皮,他的坚决不妥协不从轻发落,女子、哥儿官员犯法与男子同罪的态度和公开信一同出去。


    民间除了少数的人有所不服气以外,其他百姓都表示还愿意相信商部。


    这世上有坏的官员,自然也有好的官员,不能因为坏人,就一杆子把所有人给打死。


    而且现在女子、哥儿科举当官的事进行得良好,民间也不愿意出什么变故。


    这场差点又掀起来的男女对立的风波这才平息下去,不然又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昌南,糯糯听着孟方荀宣读对这群官员的判决。


    缙朝贪污好色的官员都将处于墨刑,并根据贪污的数量没收所有贪污财产,流放到何地。


    对于这群贪污好色的官员处于墨刑的刑罚糯糯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他们该的。


    但对于流放,糯糯却有了不同的意见。


    “让这群读过书,识过字的官员发配到岭南去做苦工,完全就是大财小用。”


    他刚刚问了,把这群官员发配到岭南无非就是干种种地,种种树,或者晒晒盐的活儿。


    这些活儿除了让他们受些苦以外,好像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他提议:“让他们去岭东煤窑帮着算账、计数什么的吧。”


    岭东煤窑现在正是却会读书识字的人呢。


    虽说现在女子、哥儿都能读书了,世界上会识字的人多了不少,但正经人家谁愿意去煤窑那种苦地方工作,所以煤窑招工难啊。


    他想着与其让这些人去岭南那种地方当个可有可无的人,何不如将他们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额……”孟方荀不知道这事做不做得,两只眼睛向太上皇看去。


    太上皇想着这次查办他们,糯糯这小子也出份力,何况平日里章秉文也有写信抱怨会算数的人太少了,他做蒸汽车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便点头同意了:“就按照他说的法子来吧。”


    孟方荀只好重新宣布了处决:“刺于墨刑,并发配岭东。”


    百姓们听到没有发配到常规的岭南到没有什么感觉,而犯法的一众官员却为之一震。


    尤其是左青丘,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岭东……


    岭东……


    他是沅东人,都隶属于东边,岭东挨着他家是极近的。


    在岭东也好过去天南地北的岭南,说不得这辈子还有与家人团聚的一天。


    他鼻子有些酸,对糯糯道了声:“谢谢。”


    “你不用谢我,各取所需罢了。”此刻糯糯已经恢复了男儿身,他为这个与自己爹爹同届的天骄之子感到唏嘘,而且孟叔叔查案的时候,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只贪了,还没有狭妓淫-乱的,虽然差一点点就看上了他,但糯糯觉得他是男子,还算不上,就没有说出口,就当他保留的这最后一分良心的奖励吧。


    “好好改造,说不得未来你还有机会。”


    才四十多岁,能够想到利用花魁大赛既能揽财又能带动昌南的法子,证明他才华也是有的。


    流放二十年。


    如果运气好,活着出来也才六十多岁,好些大家不是六十岁才出名吗?谁说罪犯就一辈子是罪犯?


    “嗯。”左青丘看到这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重重点了点头,他回好好改造的。


    这般想着的同时,心里也不免犯酸了起来,许怀谦还当真是让人嫉妒得眼红。


    有个能干宠他的夫郎也就罢了,有几个知心好友也就罢了,有几个太上皇和皇帝的信任也就罢了,连他生的孩子都这么好。


    真是让人想不嫉妒都难。


    糯糯是不管他在想什么的,他言尽于此,听不听就是别人的事了。


    昌南的官员惩的惩的,法的法,孟方荀还要留在昌南官衙处理别的事情,忙了一阵子的糯糯他们终于有时间好好逛逛昌南了。


    他们先去了昌南商场。


    昌南发展得这么好,很多年前商部就来这儿建了商场。


    几人只逛过京城和盛北的商场,还没有来逛过这昌南的商场呢?


    其实各地的商场都差不多,就那些陈设和娱乐,除了每家商场里会多一些本地的特产以外,就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群孩子也是抱着猎奇的心里出来逛的,但他们那里会晓得竟然会遇上格外意外的人。


    “柳桃?”


    糯糯跟她打过交道,因此远远地看到她的背影就找了过来。


    “——啊?”柳桃穿着一身黑衣,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标志性的首饰,根本就不是她平时里的穿衣打扮,她本以为旁人认不出来。


    没想到还是被人给认出来了,魂都吓没了半边。


    刚想说“我不是柳桃你认错人了”转过身就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但又不是那么的熟悉。


    仔细看了看,试探地问道:“小海棠?”


    “嘘!”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糯糯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面红耳赤,他害怕地朝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俩,放心了,“我们小声点。”


    糯糯这会儿没穿女装,没梳妆没打扮,身上不施粉黛,喉结也没有用药水隐藏,就一活脱脱地男子。


    柳桃打量了半天才敢说:“原来你是男的啊!”


    怪不得能长这么高呢。


    她还以为他真吃猪肉长起来的呢……


    “嗯嗯,别说出去啊。”糯糯点点头,问她,“你来这儿干嘛呢?”


    “买药材。”柳桃指着柜台里一株极贵的药材道,“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呢。”


    因为昌南官员那档子事儿,现在清平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即使她有小花魁的名头,那天还露了脸吸了一波粉,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也不太敢娱乐了。


    她爹娘还生着病,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省一点不行啊。


    糯糯看了看这家柜台是卖岭东药材的,拿出他阿爹给他的身份证明,问店家:“我有这个可以给打个折吗?”


    原本店家咬死了不给便宜,但看到糯糯手中尊贵的身份铭牌,顿时眉开眼笑地:“可以可以,不管你们买什么药材,都是半价。”


    缙朝是个讲究身份特权的国家,明面上处处公平,但私底下谁都知道要完全做到公平公正不太可能。


    人都是有个亲疏远近的。


    陈烈酒也不外乎,他给岭东做了那么多事,最后什么都没有要,就要了一张可以买药材折扣的铭牌。


    他家小相公药罐子吃药,要都按正常的药价来,挣再多的钱也保不住,给个成本价就很好了嘛。


    糯糯出来的时候,陈烈酒怕他们在外头出什么事,又把这张铭牌给了他,反正他在京城的商场都混熟了眼,谁敢让他掏铭牌。


    “……半价。”柳桃听到她刚死活讲不下来的药材,转眼间就只要半价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以前究竟是废了多少银子哦!


    赶紧将手头上的钱都拿出来买了药材,这么便宜的药材,买到就是赚到啊。


    糯糯看她一口气买了一大堆,吓了一大跳:“你家需要这么多药材吗?”


    “我爹娘得了一种怪病,需要药材吊命,我也没有办法。”从糯糯那我去了酒楼,而后就有巡抚来查案了,柳桃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个小海棠的来头不一般,今天他能掏出能让岭东药材减半价的铭牌就更加应征了她的想法。


    她也没有瞒着他,如实道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那能让我哥去给你爹娘看看嘛。”糯糯还记得这个善良的姑娘,很愿意帮她,把盛闻灿招了过来,“我哥他学医的,说不得能瞧出一些门道。”


    柳桃本以为糯糯是一个人来的,结果他一招手,呼啦啦来一群人。


    大部分都跟她年纪差不多,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这两小孩她见过,小海棠的侍女。


    “家里人多。”糯糯对于他找盛闻灿,结果所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来的事,十分尴尬,“我家人太多了,你别介意。”


    说好只聊两句的,结果的大家都来了,这怎么好只聊两句啊。


    “……没关系。”柳桃刚捡了糯糯的便宜,也不矫情,“人多热闹嘛。”


    “柳桃姐姐,你给我签个名嘛!我好喜欢你跳的舞哦!”垚垚原本是糯糯的忠实粉丝,结果那天柳桃一跳舞,直接把他眼球给吸过去了。


    哇好好看。


    要不是理智告诉他,他哥还要上场,还要跟他抢花魁,他就给柳桃打赏了。


    现在打赏是打赏不成了,要个签名总是可以的吧。


    “好。”这个柳桃爽快的答应了,也不知道签名风是从什么时候刮起来,反正柳桃入行的时候就知道要给粉丝签名了,因此练得一手好签名字。


    结果垚垚递给她的炭笔,刷刷刷地就在纸上写下了他的大名。


    “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男孩子不好意思问女孩子要签名,见垚垚要到后,剩下的女孩子都挤上来要了一张签名照。


    要问这个签名风是从什么刮起来的啊,这还得问许怀谦。


    有一次,全家去商场看戏。


    因为商场的四楼做成了电影院模式嘛,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戏班子在演戏。


    但一则戏的戏份实在是太长了,许怀谦这个大忙人根本看不完,总是看了这则,看到不下则。


    于是许怀谦就问他们能不能弄个短一点的舞台戏。


    戏班子也察觉到了,一则戏反复演,再喜欢看的人也会腻的,而且太长了,看不到他们喜欢的那则,人就烦躁不想看。


    听许大人说可以弄几个故事完整,但时间短的故事出来演绎。


    戏班的班主就听了进去。


    选了个聊斋故事进行编排。


    第一个故事就讲的画皮。


    说是有个书生路遇一个饿死鬼,给他了两个饼吃,饿死鬼吃了饼后心满意足,便画了一张美人皮来勾引书生。


    因为书生说他娶不上媳妇,他想给书生报恩给他当媳妇,为他操持家务,甘心供他读书。


    但这事是鬼界不允许的,尤其是饿死鬼抱完恩还想给书生生个娃娃,组成幸福的一家三口。


    于是鬼差看不下去了,前来揭穿饿死鬼。


    书生看清了饿死鬼只是一只皮着画皮的鬼后,果然恶语相逼要饿死鬼离开。


    饿死鬼也没想到前一刻还柔情蜜语的夫君,下一刻就如此薄情寡义说他忘恩负义,他救了他,他却如此恶心他,他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的皮,非他的人,但他想到他是来报恩,不是来报仇的,含泪走了。


    而书生等饿死鬼走后,也没有再娶,而是每日发奋努力,走到哪儿都带着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亡妻阿灵。


    阿灵就是那饿死鬼,原来他来报恩第一天,书生就知道他不是人了。


    人怎么会没有影子呢?


    但是书生太孤独了,周围没有能跟他说话的人,他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个鬼既然愿意陪着他,他就让他陪着吧。


    但是有天化缘的和尚告诉他,他与鬼接触太多,身上阴气太多,但因为鬼不想伤害他,所以他身上的阴气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但若这只鬼再如此执迷不悟,不去投胎,就会魂灰魄散。


    书生回家,恰好碰到来拆穿的鬼差,想到化缘和尚的话,再心痛再舍不得他也忍痛把阿灵给骂走了。


    从此他背着牌位,一路高中,成为了状元,做了高官,积善一方,终生未娶。


    死后他与当初阿灵留下来的一张画皮和葬,两人牌位靠在一起,这个时候,阿灵这才从牌位里走出来。


    原来他根本没有去投胎,既然书生不需要他的报恩,他也不强求,下到地府求了阎王,让他把自己的五识收去,祈求阎王保书生一平安顺遂。


    阎王答应了,并把他封印在了书生为他立的牌位里,让他俩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相守过完了一生,以此来告诫别的鬼,人鬼殊途。


    这故事演得缠绵悱恻,中间好几断,许怀谦和陈烈酒都湿了眼眶。


    这故事跟他们有点像,但又完全不一样,幸好他们是相知相识相爱地过完一生的。


    不是一个人在时空的这头,一个人在时空的那头,独自孤独。


    两人看完后就去问两个主演要了签名,那会儿很多人也很喜欢这个故事,打赏完了钱还觉得不够,看许怀谦和陈烈酒拿着一张纸去要签名,恍然觉悟,都跟着去要了。


    后来画皮在其他地区的商场商演的时候,这要签名的事就此掀起了热潮。


    几个孩子有样学样,此后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都喜欢要签名。


    等他们女孩子的事情忙活完,盛闻灿这才问柳桃:“你的父母得了什么病?”


    “我也说不上来。”柳桃给盛闻灿好描述了一下,“就是不吃药,就会全身没有血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血一样,我找遍昌南所有的大夫,他们都说没得治。”


    如果不是爹娘得了这个病,他们家也不会沦落到此。


    “带我去看看吧。”盛闻灿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怪病,皱了皱眉头,这听着不像是病又确实是病的样子,实在奇怪。


    “是啊,让灿灿哥哥给你看看吧。”其他人也劝柳桃,“灿灿哥哥医术很厉害的。”


    可能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犯过错误,所以后来盛闻灿表示要学医的时候,段祐言就把他提溜去了太医院,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教他。


    在这样的环境下,盛闻灿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还没有医治好什么过什么特殊的疑难杂症,但好在他好多病都会治一点。


    “好吧。”他们这一群人又给便宜药材,又这么热情的,还愿意给他爹娘看病,柳桃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么一行人带回了家。


    此刻她哥哥柳玉正在院子里熬药,看她回来了道了一声:“回来了。”


    柳桃把今日买的药材递给柳玉,柳玉看了眼,震惊道:“这么多!”


    柳桃便把糯糯一行人介绍给了柳玉。


    见他们是来给自家爹娘看病的,柳玉便把他们带去了他爹娘的屋子。


    看到躺在床上的两位形销骨立的老人,以及满屋子都是药材的味道,盛闻灿皱了皱眉。


    “能否把你爹娘搬出院子?”药味太浓很影响他判断病因。


    “可以。”柳玉柳桃两兄妹又把柳父柳母给搬到院子外面。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也是愿意让父母出来晒晒太阳的。


    盛闻灿这才对柳父柳母进行望闻问切,还拿银针扎了扎他们的身体。


    刚开始确实没看出什么来,直到他用酒精清理银针的时候,看到擦拭银针的帕子上竟然污了一条银针的痕迹出来,当即面色一变。


    “怎么?”见他如此,众人问道。


    “是毒。”盛闻灿道,“不是病,是毒。”


    他指着擦拭过银针后留下来的痕迹,如果不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一块淡淡的痕迹,还以为是银针脏了,或者掉银了。


    但是盛闻灿可是跟着他爹在岭东专门学过毒的,现在岭东人也是缙朝人了,他们没有大夫,但是他们有毒师,段祐言在岭东给他们种痘的时候,就和不少的毒师讨论过。


    因此盛闻灿也知道不少。


    “中毒?”柳玉柳桃听到盛闻灿的话后,更是面色一白,他们柳家从未与人结过怨,怎么回有人来毒害你爹娘。


    “有时候,别人给你爹娘下毒,不仅仅只有怨,嫉妒也会使人疯狂。”长乐提醒他们道。


    看看左青丘因嫉妒而自甘堕落走上了不归路。


    “嫉妒?”柳玉柳桃对视一眼。


    什么人会嫉妒他们家呢?


    柳玉柳桃家以前是做河运生意的,把南边的货物运到北边,他们路费,虽然挣得不多,但人脉广,别人要办什么事都得来问过他父母靠谱醋靠谱之后才去做。


    正是因为他父母结下的这份人脉,才能够让他们遭遇了如此变故,也能勉强维持父母的生命。


    “去查,我们家倒了之后。”正想着从前好人缘的父母谁会嫉妒他们时,一直躺着的柳父开口了,“谁家河运谁快速爬起来就知道是谁了!”


    柳父粗说这话还好,不说这话柳玉柳桃两兄弟面色一变。


    因为他们想到一位经常帮助他们的人。


    “赵家是不是?”柳玉柳桃两兄妹不说,柳父也知道了。


    知道我没有办法啊,他现在还病着且时间过去了这么么久,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拿什么去报官,总不能说我怀疑吧?


    官场上的事情,盛闻灿还是不太懂,这生意场上的事,他就更不懂了:“我这里有个解毒的法子,我先给你们试试,当务之急,是先把病养好才是,有命在才能报仇。”


    “多谢你了。”柳父也知道这个道理,朝盛闻灿点点头,若不是他,他恐怕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拖累两孩子,自责得不行。


    “大夫本就是治病救人的,客气了。”当下盛闻灿写了方子,又给老两口扎扎针,进行排毒。


    可能因为毒素已经在他们身体里积累好多年了,现在就算治疗也做不到恢复如初了。


    “没关系,能活着都是万幸了。”柳父倒是看得开。


    看他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都很好,垚垚太不人忍心了,给柳桃出主意道:“柳桃姐姐,你把清平坊包下来吧。”


    现在清平坊生意不好,正是盘下来的时候。


    柳桃问垚垚:“包下来做什么呢,还比举办花魁大赛?”


    “有何不可?”垚垚说,“你看花魁大赛多赚钱啊。”


    柳桃皱眉:“可赚得都是黑心钱。”


    “笨。”垚垚说她,“柳桃姐姐,你想想我哥吃猪肉的事。”


    “你把桃花这些花变成昌南的货物不就行了,比如什么红糖姜茶啦,这些百姓可以种植又能卖钱的货物,只要买这些就是支持花魁,既可以帮助百姓,就能自己挣钱,还能把名气打出去,不好吗?”


    “有了钱,你就可以买船把赵家给打压下去了。”


    如果是正常竞争,垚垚绝对不会说什么,可这赵家靠着下毒来把竞争对手给搞垮的事,实在是太恶毒了,垚垚看不惯。


    经过垚垚这么一点拨,柳桃回味过来,回头就和柳玉两个人凑了些钱,还去钱庄借了些钱。


    两人的名气在这儿,钱庄也不怕他们借钱不还,很大方地把钱借了他们。


    有了钱,柳桃把昌南的清平坊给盘了下来,坊主因为知道昌南官员不作为还助纣为虐,被打了很多鞭刑,罚了银子,正是缺钱的时候。


    柳桃给她送钱来,她想也不想地把昌南的清平坊给了她。


    有了清平坊柳桃决定整顿一番后,再重整旗鼓。


    她原本要给垚垚股份的,这主意是他给她出的,但垚垚他们治好了他爹娘,他们就要启程了,说什么都不收。


    垚垚说:“我们得回乡下去看望我哥的族人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柳桃才知道糯糯他们一行人就是昌南人,还是昌南底下的靡姜县人,震惊得不行。


    靡姜县可是许大人和陈大人的出生地啊,族人,陈氏族人,靡姜县陈姓可是个大姓啊。


    陈——


    陈诺——


    等等,许大人是入赘的,所以他的孩子理应姓陈对吧。


    不会那装扮成小海棠的陈诺就是许大人和陈大人的孩子吧?


    很有可能啊——


    柳桃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目送他们一行人远去。


    “柳桃姐姐,等我们巡游回来,希望听到你的清平坊大赚特赚,买了许多许多的船把赵家的船行给比下去的故事。”垚垚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掉马,马车远走的时候,还给柳桃挥了挥手。


    “会的!”柳桃看着这群散落在人间,来救苦救难的仙子,肯定地回答他们。


    她有自信经营好清平坊的!


    而马车这边,糯糯把垚垚从车窗上扒拉了下来:“别惦记着柳桃了,想想我们回去之后,怎么面对我那早早把我爹卖给我阿爹的大爷爷一家吧。”


    垚垚有点懵:“啥大爷爷?”